第 八 章 情绕灵台

第 八 章 情绕灵台

“小女孩,你既然不害羞,我就陪你玩玩。”大女妖格格娇笑,干脆取下遮羞布妙相毕裎,笑声中布块一抖,风雷乍起,像一块大铁片,向少女飞旋而去。

“啐!”少女转身飞掠而走。

两女妖大笑,为少女送行。

小小的青阳县城,香客挤得满坑满谷。这是两路人潮汇流处,距香期愈近人愈多,每条街巷,每一座村镇,皆设有为香客服务的团体,当地的人对香客十分热诚。

站在街头向南望,九华山像九朵青莲峥嵘俊秀,参天而起,气象万千,郁郁苍苍,气势雄奇迫人。

天下名山僧占尽,九华山正是佛门弟子的四大名山之一。

即使不是香期,也有不少人前来游山,骚人墨客更是趋之若骛。

九华山是唐代诗仙李白改的,三天门上面还留下太白书堂遗址供后人凭吊。

二十五里便抵达山脚,第一座巍峨建筑就是二圣帝殿,附近形成一座小镇市,也是登山者的宿站,在这里住宿一宵养精蓄锐,次日才有精力登山。

张文季的行程十分自由,孤家寡人没有任何牵挂,自由自在,任意所之,不必为任何衣食住行的事烦心,而且他志不在朝山拜佛,佛与他无缘。

当然,他有目标,目标直接影响他的行程,但影响不大,他不需像猎人一样,对猎物紧迫追踪,保有行动的自由,客观的情势也左右不了他。

绝剑秀士、大力鬼王、青城三女妖,这些偶发的客观情势,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大乾坤手一群香客,肯定会在二圣帝殿住宿的,在登山之前,他不需跟得太近。

在县城已找不到客店投宿,他在城东南两里的九华楼东侧一座树林内,占了一株大树做宿处,将背箩挂搁在树上隐秘处,树下铺上一块布,插上竹杖,等于是宣布此地已有人住宿,后来的人请勿占用。

天色尚早,他悠哉游哉到处走走。

所谓走走其实是熟悉环境,张大眼睛,拉长耳朵,留意各方的动静,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

九华楼是城郊的风景区,但这期间游人罕至。由于不在进山的大道旁,所以看不到大道有如过江之鲫的香客,要等到入暮时分,才有大批露宿的香客涌到。

沿小径西行,距进山大道不足一里,沿途茂林修竹一片青绿,令人心旷神怡。

小径一分为二,右是进城小道,左与南行的大道衔接,站在三岔路口,已听到大道传来的隐约人声。

路右的竹林中,踱出四个神色不友好的中年人,一式青劲装,外面披了一件可当做雨披的青绸大氅,掩住腰间的佩剑,一个比一个雄壮,骠悍的气势相当慑人。

他泰然止步,心中了然。

四载江湖闯荡,他的见识与经验皆超人一等,见闻广博,与许多高手名宿、牛鬼蛇神打过交道,但始终与那些人保持距离,真正的身份知者不多。

一看四人的装束和气概,他心中有数,知道碰上了些什么人了,颇感困惑。

似乎,这四位仁兄是冲他而来的。

而在他的记忆里,从没与这些人打交道,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利害冲突。

在内心里,他颇为钦佩这些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双方对名利权势的看法南辕北辙,观念上无法认同。

对方不可能认识他,虽则他知道在两年前,这些人就对太岁张极感兴趣,曾经派专人调查他的底细,后来不了了之。

看神色不对,真是冲他而来的,四人并肩一分,把小径完全堵住了。

“嘿!你们怎么啦?”他有点不悦,这种霸道的行为表现最惹人反感,用来对付武朋友,几乎可以肯定会引起冲突。

心中虽有点不悦,但流露在外的神态却轻松泰然。

“老弟,借一步说话。”那位豹头环眼、魁悟威猛的中年人含笑说。

“借步说话?你们把路全堵住了呢!”他摇头苦笑,“你们在江湖道上有颇大的权威和地位,即使不怕树大招风,小心保持尊严风度,也该谦虚些让道上的朋友尊敬,实在不必摆出霸王气势,吓唬我一个赤手空拳的年轻人呀!有何指教,请赐示。”

“老弟似乎知道咱们的来历。”

“应该知道。”

“在下周宇。”

“幸会幸会。我猜,另三位必定是吴宙、郑洪、王荒三位前辈了。”

“不,只有这一位是吴宙。”周宇伸手虚引右首的虎背熊腰中年人,“另两位一姓胡,一姓黄。”

“尚义八将来了两将,在下深感荣幸。在下张三,姓张,名三,也行三。”

是尚义小筑的人,三眼功曹林柏森的得力臂膀尚义八将,排行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姓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至于八将的真名号,只有尚义小筑的自己人知道。

通常对外打交道时,他们才用八将的姓名,可能每次的人都不同,但姓名却不变。

私底下与人交际应酬,当然使用他们的真名号。

这两将亮了将名,那就表示公事公办,是以尚义小筑的名义和他打交道,而非私人的交谊。

“就算你是张三,你也把我看成周宇,江湖朋友用假名代号,平常得很,敝长上派咱们前来,请老弟面谈,咱们是诚意相请,幸勿相拒。”

话说得相当客气,摆出的态势却是先礼后兵,假使不识相,就会来硬的了。

“尚义小筑的主人要见我?”他大感意外。

尚义小筑的主人,三眼曹林柏森被尊称为仁义大爷,小筑本身十分神秘,外人不知道究竟坐落在何方。那只是一个代号,代表山门的旗号称谓。

普通交情不够的人,想见这位主人并不容易,想投帖拜望也不得其门而入,要见权势人物不是易事。

“主人不在此地。”周宇说,“要见老弟的,是小筑的执事大爷。”

“在下非去不可吗?”

如果不是尚义小筑主人,他没有兴趣被人像抓贼一样,押着去见什么执事大爷,他也是有身份的江湖之豪。

“老弟要去的,是吗?”周宇的态度渐变,友好的神情逐渐消失。

“如果在下拒绝呢?”

“老弟不会拒绝的。”周宇虎目中冷电乍现。

“在下忙得很呢!”

“忙不在一时,老弟请。”周宇不再客气,手往进城的小径一抬,沉下脸促驾。

“抱歉,在下不便前往应贵执事大爷的宠召。”他正式拒绝:“在下与诸位素昧平生,也不想高攀诸位风云人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凭诸位拦路相请的表现,在下心中懔懔。如果易地相处,诸位会毫无芥蒂欣然应允吗?”

“老弟,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好不好?”吴宙冷冷一笑,不怒而威,“进香期间,咱们不希望把江湖血腥带来此地,玷污佛门圣地。阁下一而再在途中生事,很可能引发不可收拾的灾祸,因此咱们请你商谈,希望你放明白些……”

“阁下,我已经放明白了。”他怒火渐生,年轻人毕竟修养有限,“阁下的话说得非常暧昧,令人难以接受。既然不希望江湖血腥玷污佛门圣地,而你们摆出的硬请阵势,却是足以引发血腥的豪强姿态,你们把在下看成什么人?可以任意宰割的三流混混?你们走吧!贵执事要见我,叫他自己来。你们知道在下的行踪,该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区区在下,让路!”

以豪强自居的人,而又拥有强大的实力,为维护本身的权威,就很难忍受势弱者的反抗。

尚义小筑已具有号令江湖的实力,声威远播,反抗他们的人愈来愈少。

他这番话分量甚重,不啻直接向尚义小筑的权威挑战。

“阁下,年轻人狂不是坏事,但狂得不知死活,就变成妄了。”周宇怒从心上起,声色俱厉,“不要以为你沿途打发了几个颇有名气的高手,就狂妄得用这种态度来激怒我们。如果再不识时务,休怪周某得罪你了。”

“要把在下打个半死,拖着去见你们的执事大爷?”他也恶向胆旁生,脸色一沉。

“必要时,我会的。”

“你想过后果吗?”他的怒火又升高了三分。

“后果?”

“对,后果,当你摆平不了我张三,反而被我打得半死,你的人肯甘休吗?我会不会采取暴烈的行动报复?你们才是把血腥带来玷污佛门圣地的人,一切后果你们都得负责。”

“你威胁在下吗?”

“是你在威胁我,不要颠倒黑白。你们这些豪强,只知自己不知有人,哀哉!好来好去,你们不让路,我向后转,乖乖上路,不伤和气好不好?”

他忍下一口恶气,不想逞强,扭头便走。

他这种息事宁人示弱的态度,并不能改变情势,周宇四个人奉命“请”他,人请不到如何向执事大爷交代?就算他趴伏下来磕头,也无法让周宇四个人罢手。

人影掠侧身而过,吴宙与姓胡的人堵住了后路。

“在下促驾。”吴宙沉声说,右手一扬,金雕献爪劈面便抓。

最可怕的大力鹰爪功,五个指头像钢钩,不论对方用任何物品招架,都会被抓住扣牢。

用手封架,一沾便脱不了手,保证可以手到擒来,不用擒拿术便可将手抓裂。

“你不配。”他反掌一拂,速度已到了目力难及,神意亦难以反应的极限。

吴宙甚至没有看到他的手在动,感到眼一花,抓出的掌背一麻,手在奇大的打击压力下,不受神意控制向下沉疾,而另一次打击已光临胸口,衣领被抓住,身躯立即被无可抗拒的力道掀翻。

一声惊叫,手舞足蹈飞摔出两丈外,砰然摔落,地面亦为之撼动。

周宇三个人大吃一惊,在吴宙被摔飞的同时,不约而同疾冲而上抢救,不约而同出手抢攻,一拳两掌光临他的胸与背,三面重压势如雷霆。

情急抢救,必定下重手攻要害。

他刚将人脱手奋力掷出,已无法应变抗拒了。

这电光石火似的劲道一发即消期间,也就是后劲难聚的最脆弱关头,如果能把握这瞬间的契机,一个三流混混也可以将一个超等高手打下地狱。

他就在这最脆弱的关头,受到三个高手的聚力重压。

生死关头,他元神内敛。

这是修道人度劫的秘学之一,道行高的人甚至可以度过雷火大劫,体外物包括须发成灰烬,皮内也可能灼伤,但一心脉能保全,驱壳仍是完整的。

一声爆震,他向下挫倒。

不远处绿影飞掠而来,半途剑光乍现。

周宇三个人同时暴退,是被他们三方压力汇聚时反震的力道所震退的,力聚而回震是正常的现象。

三个高手全力一击,要不了人的命,只要能在力及的刹那间保住元神,体内的潜能立即在重压后的一刹那反弹,爆发力更为惊人。

一声长啸,他双手齐扬,挫小的身躯暴涨,宛如响起一声霹雳,爆发的劲道如怒涛。

周宇和姓胡的人,暴退的退势未止,爆发的怒涛随后涌到,倒摔出两丈外,挣扎难起。

他鱼跃而出,扑向刚挺起上身的吴宙,一手将人压倒,一手拔出吴宙的佩剑。

绿影与剑光如影附形,疾射而至。

再一声怒啸,他挺身而起,身旋剑发,剑光似匹练回旋,剑气迸发如万丈波涛。

“铮!”双剑接触,火星飞溅,迸散的剑气像是起了一阵小旋风。

绿影斜震出两丈外,着地再踉跄急退三四步,才能勉强地稳下马步,几乎被蔓草绊倒。

他挺身屹立,脸色苍白,口角有血沁出,虎目中神光乍现乍敛,明灭不定。

“是你……”绿影惊呼。

是少女林翠珊,第三次碰头,冤家路窄,似乎冥冥中注定了要一生一世纠缠不清。

那位姓黄的人,是唯一目击这雷霆交击的旁观者,被可怕的剑气爆炸威力所惊,张口结舌像是失魂。

少女林翠珊的脸色同样苍白,持剑的手不住颤抖。

他的剑,徐徐遥指少女。

“小姐,快……退……”姓黄的人急叫,“他这种妖异神情太过诡秘,很可能作法与……妖……”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他一字一吐,虎目中杀气腾腾,“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你们居然再三向在下挑衅,下毒手必欲将在下置于死地,今后你们尚义小筑的人,休让在下碰上,你们是第一批偿付债务的人。”

三丈距离,他一闪即至,剑尖指向精力未复的少女,接近的身法匪夷所思,似乎以原来举剑的姿势向前飘,双脚似乎并没移动,身形一动即抛,同时在三丈外,幻现,保持原姿势随时可出手发剑。

苍白的脸色,口角有血迹,虎目中诡异的奇光闪烁,愤怒的扭曲脸型,把少女惊得浑身发冷。

他那快速如鬼魅的一连串急剧应付意外变化,早已让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了。

人在三方重击下压缩,而后暴涨,发掌击飞两个高手,扑出,压倒吴宙夺剑,跃起旋身接招……这一切变化,似在同一瞬间完成,变化之快,几乎人的目力难及。

“我……我不……不知道是……你……”少女惶然后退,女强人的气势消失无踪。

“你到底是绝剑秀士的人呢,抑或是青城三女妖的人?”他紧迫盯人,剑随少女的身形移动,“你要什么?要我?”

“你……你……”

“好,我也要你。”他想起青城三女妖的师叔,那个更为艳成熟的女人,“我是强盗,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我要把你们这些荡妇淫娃全弄在一起快活,我没有理由再让你们把我看成可以任意凌辱的弱者。”

林翠珊被他阴厉狞猛的神情吓坏了,但一听他把自己也当成荡妇淫娃,立即怒火上冲。

怒火驱走了恐惧,银牙一咬,倾全力一剑攻出,吐出一道猛烈的电光。

“铮!”电光化为光幕,向侧激射。

他的左手同时向前一探,五指一合,虚空抓出。

嗤一声裂帛响,少女的右冲身形一顿,左袖被撕裂而折,飞入他的手中。

“哎……”少女尖叫,露出光裸的右臂,撕开的肩胁裂缝宽大,腋下隐现穿了胸围子的半圆形酥胸,这比全裸的三女妖更引人遐思,若隐若现比赤裸更诱人心跳。

“你走不了!”他大叫。

少女已羞急交加,撒腿狂奔。

他并没追赶,看到少女隐约裸露的酥胸,只觉心中一跳,怔了一怔,放弃追赶的念头。

他剥光了两女妖,两女妖成熟丰满的赤裸胴体,丝毫没引起他的注意,似乎他并没有把两女妖看成女人。

其实,两妖女身材极为完美,曲线玲珑,肌如凝脂,任何道学夫子看了也会疯狂。

但在心理上,他却排斥这种荡妇淫娃。

这隐约一瞥,他竟然感到心跳。

“下次,我要用暗器对付你。”少女在二十步外向他气愤地叫骂,“我的剑术不如你,暗器秘技一定可以杀掉你这该死的歹徒恶棍。你胆敢胡说八道侮辱我,我跟你没完没了,绝不……”

“你该问我是否和你没完没了,我一定要把你弄到手做压寨夫人,休走!”

少女怎敢逗留?再一动手,可能就变成上空美人啦!乖乖重新扭头飞奔。

他装腔作势追赶,不住嘿嘿怪笑。

周宇四个人也夺余力尾追,心中暗暗叫苦。

县城南大街的一座客店中,独院上房的客厅内,五位相貌威严的人踞案高坐,气氛一紧。

周宇吴宙四个人气色甚差,与其他八名青衣人在下首两旁落座。

“主人,是我的错。”上首坐在最外侧的中年人,是尚义小筑的执事大爷,神情严肃,用不安的口吻说,“属下一早碰上了玉面郎君夏玉郎,听他说有这么一个叫张三的人到处生事,为免引起更难收拾的意外事故,所以派四个人去将他带来盘问,没想到这人如此高明,平空树了强敌,实非属下始料所及。”

“小姐突然出现,情势殆危出手抢救,几乎反而栽在那人剑下,属下四人毫无支援小姐的机会。”周宇哭丧着脸说,“幸好小姐能安全脱险,如有三长两短,属下万死莫赎,办事不力,愿受重罚。”

“事情已经发生,当前急务是善后要紧。”主人沉声说,“我刚到不久,翠珊丫头不加解释,急急忙忙赶往二圣帝殿找她娘去了。听你们的叙述,可知翠珊丫头也不知道事故发生的底细。这个人既然说下狠话,摆明要与咱们尚义小筑为敌,这人的武功骇人听闻,咱们该及早筹谋对策,目下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

“属下……”执事大爷更是不安。

“你们没有错,得到消息应该处理,问题出在你们不知道这人的底细,没料到这人的武功如此高明,出师不利只能说是意外。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我要知道这人的来历根底。”

“禀主人,已经派出人手,也放出风声请朋友协助,相信近期内定有线索。”执事大爷办事的效率甚高,将处理的方法禀明,“目下所获的消息十分有限,只有从玉面郎君处所知的一鳞半爪。他自称张三,也叫张季,曾经跟踪大乾坤手曾世芳一群人,打算找机会劫持大乾坤手,谋夺大乾坤手得自严府的一批金银珍宝。”

“打大乾坤手的主意,未免太狂妄愚蠢了。”主人冷冷一笑。

“以他今天的表现,大乾坤手很难高枕无忧。”周宇余悸犹在,“属下三人聚力一击,绝顶高手也将内腑崩裂,他仅口角溢血,反击之猛烈依然无以伦比。”

“我要会会这个人。”

“属下认为,在查出根底之前,敌情不明,主人必须避免冒险与他打交道。”执事大爷加以劝阻,“小姐救人心切,以神御剑行石破天惊雷霆一击,依然棋差一着,可知这人十分可怕,主人请勿轻身涉险。”

“我会小心的。”

“主人……”

“我自有主意。你们盯牢他,不可妄自派人去惊动他。”

“属下已经派有专人昼夜盯梢,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很好,你们好好准备。”

主人就是尚义小筑的主人,三眼功曹林柏森,他的眉心一颗小小的朱砂痣,绰号由来有自。

功曹,是传说中的神将,查察人间善恶,负责降魔诛妖,绰号取名功曹,迹近狂妄。

江湖朋友众所周知,这位功曹不但武功超绝,性情急躁,是个霹雳火,有点刚愎目中无人。

少女林翠珊,就是他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也是一个霹雳火。

女孩子如果才貌双全,难免骄傲自负,眼睛长在头顶上,做任何事皆自以为是,加上性情急躁,就成了令人头疼的闯祸精。

三眼功曹的妻子,叫女飞卫姜云卿,也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女豪杰,性情同样急躁自负,夫妇俩膝下有一子两女,长子长女成家不足两年,么女林翠珊就成了夫妻俩的掌上明珠,少不了溺爱放纵。

尚义小筑的人,谁也不敢拂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

林翠珊的武功拳剑造诣,也的确让尚义小筑的人刮目相看。

有不少名头响亮的高手,在她狂野泼辣的剑术下灰头土脸,正式出道不足两年,两年来罕逢敌手,也就愈来愈骄傲,鲁莽冲动,自以为是。

这次两度栽在张文季剑下,自尊心必然受到严重的伤害,羞愤交加去找她老娘,很可能唆使她老娘出头。

张文季开始小心了,招惹了尚义小筑的人,不小心,日子必定难过,会出大纰漏的。

尚义小筑高手名家众多,三眼功曹的朋友更多。

他提高警觉,并不害怕。

回到预定夜宿的大树下,倚树假寐却静不下心来,竟然开始胡思乱想,中心是美丽骄傲的绿裳少女。

第一次见面,便留下强烈的印象,不仅是少女的美丽动人形象吸引了他,少女的武功剑术也让他刮目相看。

在周宇三人的雷霆一击下,他并没受到严重的内伤,口角流血,原因是咬牙发劲时牙啃出血而已,些少内腑震动他禁受得起,半个时辰的真气自疗术,便可使受震的内腑复原,排出淤积元气全复。

“好哇!我就陪你玩玩。”他突然自言自语,“我要让你知道大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手中有一把宝剑,剑术狂野泼辣,御剑的内力也十分惊人,必定有明师而且肯下苦功,所以小小年纪便如此高明。

他必须手中有剑,用剑来迫少女就范。

少女说要用暗器对付他,他也必须有暗器回敬,不能白白挨打而无还手之力,防御永远是输家。

他感到有点奇怪,为何对少女有不放手的念头?

青城三女妖酷待他,他却没放在心上。

青城三女妖不但比少女美艳,女妖的师叔更是风华绝代的尤物,而他却心中不生波澜,却对这位少女念念不忘,甚至一想起就有点怦然心动,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他不愿多想,决定让少女好看。

“去找一把剑,再打听她的底细。”他一蹦而起,兴致勃勃自语,“尚义八将几个人称她为小姐,是他们执事大爷的小姐已无疑问。”

整整衣衫,他打算进城打听消息。

他又是一怔,似乎这辈子马虎惯了,从不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今天怎么突然出现整理衣衫的举动?

摇摇头,他离开了预定住宿的地方。

玉面郎君是很聪明机警的人,他不和青城三女妖走在一起。

三女妖目标明显,声名狼藉,是天下闻名的荡妇淫娃,走在一起有损他的身份声誉。

当然,这也是三女妖所授意的,目下三女妖极需人手,由玉面郎君出面威迫利诱可用的人才做爪牙,号召力要强些。

反正表面上分开走,夜间再悄悄在一起偷欢,比整天腻在一起更富刺激些,偷情比生活在一起的夫妻更有情趣。

用人之际,不需把情夫看得紧紧的;以往把心悦的男人,看作禁脔留在身边的做法,得应情势需要略加改变了。

玉面郎君的来头大,在江湖身份价码比她们高,江湖十大风流美男子,都是众所瞩目的大有来头人物,留在身边视作禁脔加以管制约束,对她们毫无好处,甚至很可能招致玉面郎君的反感,玉面郎君的亲朋好友更可能群起而攻,得不偿失。

以往,她们引诱江湖新秀做裙下之臣,不会有后患,从不在成名人物身上打主意。

这次情势不利,不得不向成名人物身上转念头,玉面郎君逃不过她们的欲网,她们却不敢用往昔的手段任所欲为。

玉面郎君独自一人出现在县城,留意是否可以找到合伙的人。

除了张文季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郎君,已经是青城三女妖的入幕之宾,正在替青城三女妖卖命。

尚义小筑的人,就不知道这位郎君的底细。

旧的香客早已动身,新的香客还没涌到,县城依然还有零星的香客进出,因此市面依然热闹,客店的房间早已由香客订定,只好另找宿处。

玉面郎君在一座食店暂住,昨日在食店借宿的香客已经走了,他毫无困难借到一间斗室,预定在这里召请一些人手助拳。

他认识尚义小筑一些人,但有自知之明,不敢打尚义小筑的主意,凭他的分量,真不敢在老虎嘴边拔毛,尚义小筑的人,决不会帮助他对付大乾坤手,提出也必定自讨没趣。

他刚在县城各处走了一圈,找不到朋友打听消息,颇感失望,懊丧地返回食店,店当中已有三个人在等候他返回。

“夏兄回来了。”三人从食桌旁起立含笑相迎,执事大爷威猛的面容有温和的笑意,“兄弟久候多时。请过来坐,喝壶茶,兄弟有事请教。”

是尚义小筑的人,执事大爷朱仁是第二度光临这家小店了。

尚义小筑有五位对外交涉的执事:大爷朱仁,二爷朱义,三爷朱礼,四爷朱智,五爷朱信。

五位执事都用代名,朱,代表当今天下的主宰。

“朱大爷再次枉顾,在下深感荣幸。”他也堆下笑,向桌旁接近,“在各处走走,希望能碰上来朝山进香的朋友,可惜失望了。”

“天色还早,香客还没到达呢。”执事大爷随即替两位同伴引见,“这两位是兄弟的办事助手,穿云燕杨九臬,浪子丁山。”

“久仰久仰。”他客气地厮见,杨丁两人是成名人物。

客套一番,店伙送来一壶好茶。

“再次打扰夏兄的清静,休怪。”朱大爷亲自替他斟茶,遣走店伙。

“好说好说,这是在下的光荣。朱大爷有何指教,尚请明示。”

“今早夏兄提及张三的事。”

“哦!你们打听出这个人了?”

“只能说留意这个人了。”朱大爷含糊其词,“这次敝上偕内眷朝山进香,的确不希望发生血腥意外,夏兄说这人沿途事生,敝上不得不加以注意。兄弟此来,希望夏兄能把这人的底细进一步说明,知已知彼,胜算要多一点。”

“如果你们要对付他,实在不需多费神,派几个人去驱逐他出境,或者干脆……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心中暗喜,上次他供给的消息,已引起尚义小筑的关切了,“不瞒你说,在下所知道的消息,只有那么一点点,还是他亲口说的呢!其他在下就一无所知了。”

“哦!夏兄与他打过交道?”朱大爷大感兴趣,进一步探听。

“见过一面,在公驿馆。据他说,他看上了两个进香的漂亮大闺女,大力鬼王也看中了,两人都不肯相让,结果他把大力鬼王赶走了。”

“夏兄不是说他打大乾坤手的主意吗?”

“是呀!那也是他说的。我猜想他向我透露口风,用意是邀我参与,我才不上当,所以断然拒绝。朱大爷,他能轻易地打发大力鬼王,武功恐怕比在下高明,诸位如果想驱逐他,千万不可大意。”

“大力鬼王浑身横陈,力大无穷,是有名的力士,高手中的高手。这位张三竟然能轻易地打发这恶鬼王,的确令人惊异,兄弟的人如想驱逐他,不是容易的事。不过,咱们会小心处理的。”问不出什么了,朱大爷识趣地转变话锋,“夏兄此来,是朝山进香的?”

“不错,进香,也希望碰上老朋友叙旧。”玉面郎君何等精明,怎会透露口风?“浪迹江湖游踪不定,一些老朋友各处西东,难得聚在一起,乘进香的机会小聚,但愿他们能如期前来会晤。贵长上全府都来了?”

“对,敝上的家小,信佛颇为虔诚,为此专诚斋戒一月呢!”

双方都有所保留,各怀心机,话锋一转,谈些江湖事冲淡主题。

同一期间,大乾坤手这一队香客,正通过二圣帝殿的小街,向五里外的头天门趱赶。每个男女皆手执一柱香,不时由一半人念南无幽冥教主本尊赦罪地藏王菩萨佛号,另一半人接着念南无阿弥陀佛,一个个宝像庄严,浩浩荡荡向上又向上。

出山虎、出洞蛟这一队人,则紧跟在后面上山。

更后面,是另一队三十余名男女香客,亦步亦趋有次序地衔尾登山,神情似乎更为虔诚。

整条登山大道形成一条绵长的人龙。

道旁不时可看到结伴歇脚的人与成群结队向香客行乞的花子。

人到了这里,已经精神集中,不再挂虑其他的尘俗琐事了,所以不可能发生意外事故。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僧侣与乡民组成的服务站,利用凉亭或茅棚接待香客,施药施茶帮助妇孺。

从二圣帝殿至化城寺这段登山大道,连小偷鼠窃也绝迹了,唯一讨厌的是那些花子乞儿,带几串钱文就可顺利登山。

路右的石级旁,两个花子蓬头垢脸,褴褛肮脏,忙着向登山的人求乞,破烂的雨笠下,两双锐利的眼睛,透过残旧的笠缝,留意每一队香客的可疑人物——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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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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