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
大爆炸--第六章人
第六章人
准备查奎纳丧事的那天,下了一夜雨,大地喜承甘露。人们看到久已盼望的雨水来了,一年生计有望,也是悲喜交集。人人都想老领袖在升上云天之际,终于实践了他的诺言,所以都希望他的葬礼办得又热切,又宁静。
按照部落的传统,仪式要快。友玲似乎被指定负责全部组织事务;她对程序已烂熟于胸中,决定按规矩办事。亚当姆斯肯定她此时会想起15年前下葬的父亲。友玲的父亲不幸早丧,只好将自己肩负的重任交给他的女儿,这个任务就是把人们带到下一个宇宙,但友玲对自己应起的作用尚未感知……
死者父系中的妇女都聚集在窄小的房间里,用丝兰液擦拭死者的遗体和头发,然后抹上玉米油,券上衣服,轻轻地放躺在白色的褥子上、再往他脸上抹一层粉,戴上棉花做的面罩,这样他就和白云归为一体,乘云而上去见神灵。最后,她们还给他起了一个活人从未叫过的名字,以便后来者在天上能找到他。
独角族的人专门负责下葬事宜,前一天夜里已经准备了5支羽毛,现在拿来了。友玲虔诚地将一支羽毛放在死者头发上,其余在双手双脚各放一支,她的动作很轻盈,简直像好玩,乍一看以为是参加洗礼,而不是葬仪。
这时,其他家族的老妇人才被允许进入屋内,她们把食物放在死者的胃部,把从魔鬼谷采来的盐粒撒在他身上;接着独角族的男人立即把死者用尸布包起,捆扎妥当,4个人将他托起来抬到外面,友玲跟在最后。
雨在黎明时已经停了。土壤长期干旱,所以没有多少湿意。门口的广场上,几百张面孔元声地等待着。除了霍皮各族族长之外,还有祖尼人。普韦布洛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霍皮印第安人的宿敌阿巴切人。苏人、纳瓦霍人也来了,而且都和大家站在一块,沉浸在同一的悲痛里。人人都互相分担忧伤,死者的近亲和远朋都投入到同样的哀思之中。
亚当姆斯和威尔菲尔德看着他们抬着遗体走过,包扎着尸布的遗体后面跟着长长的人群,静静地穿过村庄向崖边走去。友玲过来和他二人走在一起,一同汇合在送葬的行列里。
他们沿山谷而下,一直到达沟底,又顺着玉米地边的小路到了山谷深处,在一块像长条桌的平地上停下。独角族的人把遗体放下,开始挖出一条长而深的墓穴,把查奎纳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保持坐着的姿态,面孔朝西,两脚之间放了一罐水,妇女们过来用树枝在墓穴上搭起一个柴棚,一位老人开始背诵祷文,友玲则一句句地翻译给亚当姆斯和威尔菲尔德:
“您不再是一位霍皮人了,您已化作一片白云,飘向四个方位的首领,请他们赶快送来行雨的云。因为神灵无处不在,包括最为贫苦的人家;而上帝太和华则和他创造的一切同归于一。”
大家顺着长桌般的平地边席地而坐,几个妇人拿出熟肉和干果先放在墓前的盘子上,然后把余下的分给大家。友玲解释说这是要“死者获取存在于所有物质之中的灵性。”
送葬者在墓地要停很长的时间,孩子们在敞开的坟墓边玩耍,无忧无俱。午后又要下雨了,才把坟填上慢慢地沿着沃尔皮的大路回村。
友玲紧紧地依偎着亚当姆斯。他回味着查奎纳前夜对他讲的话,临终之言中有一句说:“如果人类从地面上被一笔勾销,宇宙也就消亡了,因为精神是宇宙的支撑点……”他不能确定老人所指的是宇宙真正的消亡,或仅仅是个比喻。如果只是比喻的话,那么他的意思可能是:如果当今的世人失去了精神,就不配被称作人。但老人似乎猜到了亚当姆斯的思想,继续太声说:
“我讲的是宇宙的实实在在的消亡,即物质的毁灭,星辰日月音响气味的消失。”
这一预言就意味着替星将要摧毁宇宙及其生命。
亚当姆斯不明白为什么老人要在临死前对他说这些话。好像他期待亚当姆斯做出某种反应,或者说出一句令他放心的话。亚当姆斯当时回答道:
“宇宙先于人类而在,决无与人同亡之理!
老人反驳道:
“您只会闭门遐想,多么孤陋寡闻啊!如果造物主忽略了在宇宙问安置人类,任何宇宙也不能成为现实,为人所创造的宇宙共有7个,人之于宇宙、犹如珠宝之于首饰匣,男人之于其钟爱的女人,我们霍皮人之于玉米,或火族石牌之缺角之于石牌整体。这是无庸置疑的。大自然每天都在向我们呼唤这一点:人早已存在于宇宙的模式之中。人类在大地的忧郁中孕育;其脱颖而出之前就如小鸡孵于卵之中。而第四宇宙如前3个宇宙一样,也是因精神而存在,精神是集合其他种种力量的力量,集合其他种种理性的理性,支配其他规律豹规律,宇宙如果像您朋友所说的那样可以膨胀,那是得力于神灵之精气;宇宙之所以能够消逝,那是它因缺乏精气而干瘪,如同鹰骛失去其翅羽而不能邀翔于空中。”
“但生命可另行找到栖息之所,宇宙的造物主可能早已赋予易地而生的良知,故迄今仍有几个宇宙接踵而来。”
亚当姆斯这样坚持己见,目的是要闹明白老人为什么在咽气之前非要同他谈这个问题。他感到嘴边有什么话要讲,就像是查奎纳把他引到自己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他说:
“如果生命的出现和绝灭纯系偶然呢?那么一颗彗星与另一星球相撞也可能为生命的出现创造条件,精神也可在宇宙间由于偶然因素而再生。”
查奎纳轻轻摇摇头:
“偶然与良知毫无关系。精神绝不产生于偶然。这一次宇宙决然不可能逃出其灭顶之灾,巴尔希特既救不了人类,也救不了地球和宇宙。”
“这么说来,巴尔希特最终要失败,那么他要的东西给也没有用。干
查奎纳的手忽然一阵抖动,他微笑着举起胳膊,亚当姆斯俯下身子,老人抓住他,带着狡桧的神情在他耳边说:
“我肯定……您找到了那个缺块了?”
他的语气又充满了希望。亚当姆斯被打动了,就说:
“是的,我认为是找到了,反正我手上有个东西,可能就是他要的。”
老人间:
“是友玲给的吗?”
他的声调是那么迫切,亚当姆斯反而不敢十分肯定:
“是的……但也不完全如此……这东西是她的,而又是我认出来的。”
查奎纳挣扎着想翻个身,累得挤眉扯眼,亚当姆斯赶紧用被子把他身子顶住。老人道:
“以前我就猜到了,她就是我们等待已久的人。”
“你们等待的人?”
“我一直猜测她就是巴哈纳、但又不能直接问她,因为巴哈纳要自己决定何时显身。”
“您得给我说清楚她怎么会是你们等待的人。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图案的呢?”
查奎纳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声音也变得坚定有力:
“预言说巴哈纳来自东方,友玲的父亲正是从东方带来了信息,但他可能认为我们尚无条件接受这个信息,就等待着,等待着。有时我推断他就是那位信使,大家应J、心照顾他。我们经常谈到他,这位霍皮人来自东方,不知自己属于哪个家族,也说不出自己的一家何时。为什么离开了梅萨高原,这就令我们许多霍皮人对他产生怀疑,不信任他。灌族族长甚至曾建议我把他赶出沃尔皮。此人与我们有许多相异之处,身材高大,发色金黄,眼睛颜色过浅,皮肤半透明,而且体质羸弱,不能适应我们粗犷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他的手,与农民毫无相似之处。他冬天下地干活简直像活受罪。好多人认为他是个白人,在东海岸犯了什么案子逃到印第安人中间躲避牢狱之灾……但他又让我们肃然起敬,印第安语讲得那么好,又对我们的传统知道得那么透澈!他会雕木偶。唱叙事民歌。煮玉米。加工鹰羽毛、制作泥烟斗。织尸布。找到秘密小路到魔鬼谷去挖盐……他领着两个小孩,灌族族长认为孩子是他拐来藏在这里的,但孩子只会说我们的语言……这不像。所以我们一块抽着烟,讨论了无数次,有几个人想到他可能就是巴哈纳,但又没有权力直接问他,他自己又不说,一个劲地挑水,给玉米脱粒,这么耗着时间。他没有地,说自己是鳏居,但别人提亲他又拒绝,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很多人相信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和孩子也参加族内的祭祀活动,但总是远远保持距离,看那样子,又显得对各种活动的了解比我们自己还透澈。直到他儿子惨死的那一天……”
“惨死?”
“您不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死的?”
老人呼吸又困难起来,亚当姆斯想喊人、但老人用力按了按他的胳膊叫他别声张,亚当姆斯只好又问:
“出了什么事?”
“他从屋子的窗户跌了下去。他们住在西崖,下面就是深谷,谁也弄不清楚孩子怎么会爬上去打开窗扇,迈到外面跌下深沟的。这孩子只有们岁,身材瘦小,长得非常清秀、但又少言寡语。他总是呆在家里,和爸爸、妹妹说话,他妹妹比他小不了多少。那孩子懂事明理,根本不是那种上房揭瓦的淘气包,更不会去自杀。两天后他父亲也死了,大家就把父子埋在一起。”
亚当姆斯想起友玲到了悬崖边上就害怕,还以为她有头晕的毛病;现在他才明白她那时的心境,一个小女孩突然变得孤昔伶汀,处身于陌生的印第安人中间,参加两个亲人的的丧事……
老人又猜到他的疑惑,不等他提问就回答:
“是的,孩子以后就跟了我们,由我的姐妹们照看,她们很快就发现,这女孩对我们风俗习惯的了解,远比她们自己要多。此后她不玩了,不去鹰窝找羽毛,也不和其他的孩子一同跳舞。她总是一个人,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遗嘱。”
亚当姆斯这几天一直怀着这个问题,现在他终于提了出来:
“您认为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什么东西,认为她就是巴哈纳?”
老人闭上眼睛,显然已经灯尽油干了:
“很可能,但她自己肯定并不知道。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她身上附着一种东西,而且主宰了她。”
“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显示出来,而且是向我这个外人显示呢?”
“她没有对您说任何特别的话,是吧?”
“没有,她只是让我看她画的图案,先是在饭店当着我的面画了几笔,以后又撕掉了;后来又在我家里画过一次,并且她那两张纸放在显眼的地方。您要看吗?”
亚当姆斯把手伸向口袋,要取出他从客厅的乌木桌上收起来的那两页纸,。查奎纳挡住他说:
“千万别这样!那不是给我看的。我猜她也没有问您是否注意到了那两张纸,也没有问您是否将它保存起来了,是吧?”
“的确是什么表示也没有。”
“她如果的确是巴哈纳,就不能有所表示,更不能吐一个字。”
“我也不能问?”
“不能,谁也无权询问巴哈纳,就好像有人患了夜游症你不能叫醒他一样。我相信即使有人拿着图案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可能是感知了宇宙末日的到来、也就是说,她得知那个你们叫作锐夫塔脱的替星(我们称它为萨加索胡克)将要毁掉人类生命的时候,就感到上帝太和华决心结束一切。她父亲等待的时刻已经到了、”她也该行动了。”
“行动?”
查奎纳吃力地从小口袋中取出一撮玉米粉,此时他神色庄重,表情充满思索;他把玉米粉撒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小声道:
“把灯灭掉!”
亚当姆斯遵命而行,老人在黑暗中接着说:
“预言称,巴哈纳要把人类的优秀者、、也就是我们中间的“好人”度过去,度到第五宇宙。既然彗星正要来毁灭人类,那么巴哈纳就应赶快显身,领导一部分人穿过障碍,达到冥冥天外的彼岸,即第五宇宙。”
于您的预言意思是说,巴哈纳应该把火族石牌的缺角交给拥有全部石牌的人,让他加以认证,然后他们一同组织向第五宇宙的过渡,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
“但我不是霍皮人、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助组织过渡,更无法过渡到另一个宇宙!即使这一切都是真的,即便这派疯话说的都是实情,我所能干的充其量也不过是把图案传给巴尔希特,如果他的确生活在一个世纪之后,那就由他来改变彗星方向吧!”
老人突然一惊,好似非常恐惧,几乎是大声喊叫着说:
“怎么?她把图案给你已经两天了,而你一直没有传出去?造孽呀!你这是要把一切付诸流水,再迟就太晚了!”
这是老人第一次对他以“你”相称。亚当姆斯不敢解释他拖延的原因:那天早晨他知道第三圣约书是来自他的私人日记,就打算把图案立即传出,可是碰巧这时友玲来了,求他一同到梅萨山来,所以就没有传。
他走到窗口,借着外面进来的光线看看表,看到23点了,就说:
“也不太晚,按巴尔希特的说法还有26个钟头哩!”
老人重新躺下,喃喃地道:
“啊,这么说我得快快乘云西归,好让你干你要办的事。”
亚当姆斯差点要叫出来,他要传出图案,但不是非得要查奎纳死去才能行啊!但查奎纳似乎又一次猜中了他的意思,说道:
“别管这些,办你该办的事去!”
屋里既安静又沉闷,亚当姆斯已习惯了黑暗,看清了对方那濒死面部的轮廓。他仍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您认为巴尔希特是从未来对我讲话么?”
“是的。”
“您相信他所说都是真的”
“完全是真的。”
“那么、我如果也听命于他的疯言疯语,他就能用你们神圣的图案扭转彗星轨道。因为这些石牌是启动武器装置的密码,而不是其他!包括最优秀的武器专家都认为他的计划是可行的。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从第一天起就问我索要图案。所以,和您所言相反,只要巴尔希特确实所言不妄,人类就能继续生存下去,宇宙也不会毁灭。”“不,我不相信这一点,永远也不会相信!这行动只不过是一种幻想。任何人也无力拯救注定消亡的事物。怎么对你说明白呢?火族石牌只是个通行证,但不是防身盾牌。你讲的那些武器我一窍不迫,但我们的预言却是明明白白:彗星将毁灭第四宇宙,谁也阻挡不住。石牌将帮助‘好人’越过彗星制造的火墙。我从云端已经看清了,不论巴尔希特干了什么,他都会与坏人同归于尽。”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亚当姆斯俯下身来“然而巴尔希特自称,如果他失败了,他也会转移到一个名叫爱甫西隆·印地的乐园去。这在第三圣约书中也是写明了。”
亚当姆斯不敢告诉他这第三圣约书只是个伪书,因为有些句子在他的私人日记中也出现过。
一个妇女进来,示意要亚当姆斯让老人休息,但老人生气地将她赶走了:
“他的圣约书……好多事都把我们同他的圣约书联系起来了……也许大多了。自从你向我谈到这圣约书以后,我一直怀疑这东西是不是专门写出来把我们引入歧途,让我们背离预言的……”
亚当姆斯对自己说,这位老人真了不起,能够猜透别人的心思。查奎纳又道:
“巴尔希特将会大失所望,他不仅不能把彗星转向,而且他本人也消逝于虚妄之中……
“您怎么会这样认为?”
“人类失败了,就要为其狂妄付出代价,巴尔希特自己也会和这个世界一同消失!彗星会结束一切。索图克朗早已告诉过人类他们所要承担的风险。在进入第四字宙时他就对他们说:‘不要重复过去的错误,不要骄傲,要尊重地球,这样它也会同样尊重你们。创世的蓝图要靠你们来实现,否则宇宙将会再次毁灭……’但人类忘记了这些话。然而你不要让巴尔希特失望,把他要的东西给他,但这丝毫不能阻止替星撞上地球,人力是不能将它挡住的……友玲说了要你把图传出去没有?传吧!这样有利于组织‘好人’过渡到虚渺的彼岸,但怎么有利,我也不知道。他们将代表这世间的优秀分子而去,如同我们随同第三宇宙优秀分子而来;而玉米也将永远在宇宙中传下去。”
他在说这些话时,神情安祥,甚至有些欢快。亚当姆斯又问:
“那么这些‘好人’又是谁呢?是怎么选出来的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一旦到了彼岸,我将发现多少新东西呀!……这些被选中的人自然为数不多,他们将从自己的心底探索到过渡之路,并打开新的宇宙之门。既然友玲选中了你,你将来也是其中的一位。请记住这和从第三宇宙进入第四宇宙一样“好人”也不知道怎样穿越到天外,他们就析祷,并创造了一只乌;鸟飞过去看看天那边的情况”后来一根芦苇又帮助其中优秀者攀登到上面,既不需借助飞鸟之力,也不需参天大树为梯;他们只要与最柔弱最忠诚者为侣,就可达到此目的。今天,在世界将为狂乱所毁灭的时刻,要幸存下去,就要有能够探视冥冥天外的鸟儿,还要有把‘好人’引渡到那边的芦苇。和友玲一道,你是能找到这芦苇的,我相信你能找到它。我从第五宇宙的曙光中已看到了它,我在那边等着你们……”
亚当姆斯和友玲走在送葬行列旁边,友玲在悲伤中沉默不语,而他则不能摆脱查奎纳临终前的这一席谈话。老人强调友玲并不自觉她肩负的使命,所以不能对她挑明,如同不能唤醒一个梦游者一样。事实上,她的样子真像个半睡半醒的人,艰难地走在沃尔皮的路上,旁边是各个印第安部落的送葬人群,他们刚刚唱起了哀歇,送别死去的查奎纳登上云端远去。
她静静地走着,身上带着财宝而不自知,就好像穿了一件借来的衣服穿越国境,衣服里藏着走私品。说那是走私品一点也不差,那是一批人进入新的宇宙所需的钥匙。他试探着说了一句:
“查奎纳告诉我,他要走上通向第五宇宙的长长的征途。”
她凄然一笑:
“4天之后,他的灵魂要从‘百会’出来,离开躯体西行。你还记得‘百会’是什么吧?首先要穿过魔鬼谷的深渊,然后抵达圣弗朗西斯科群山,加入灵魂的世界……”
她的声音庄重而热切,亚当姆斯觉得她好像是代表查奎纳说话,又像是仅仅向他介绍本民族的信仰,他不再说话了,而她则侧目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后来,她垂下眼睛,每走过一条深沟,她都紧紧盯着地面。威尔菲尔德走在他们前面较远的地方,送葬的人群也慢慢地把他们超过了,后来友玲走得更慢了,拉着他的胳膊停下来。她说:
“在那灵魂的世界中,他会见到夸尼塔恰。这个神灵了解我们每一个人的情况,他把坏人指向下面是深谷的崎岖山路,坏人就跌下山被永恒的火舌吞没,然后从炼狱中逃出来变成黑用虫。而善良贤明的人则走上阳光之路,沿着平坦大道抵达死人村,村里住着先辈。大家就像在人世一样地生活和耕作,但各种植物长出了以后,他们只享用其香味,故他们的身体也轻如云雾。”
道路变得更窄了,一边是山,一边是陵峭的深谷。她在距崖边半米的地方停住不动,眼睛看着谷底,身体晃了一下。亚当姆斯以为她又头晕了,赶紧上去扶她,她向他笑了一笑,把他甩开并朝谷底弯下身去,他叫道:
“停住!
但已经迟了!她的半个身子已经弯过护路矮墙,马上就要跌下去了!
他迅速奔过去,但她又直起身来,双手捧着一只雏鹰;她看了一眼亚当姆斯,见他脸色这样苍白,距她这么近,似乎很奇怪。她问:“你为我担心了?你以为我……不,时候还没有到呢!……小的时候,我喜欢和哥哥一同到这里来……”
他又惊又怕,无以言表。怕的是她从此消失,惊的是她居然克服了晕眩的毛病,而且还能这样著无其事地提到她的哥哥——关于她哥哥的情况,她向来都是守口如瓶的……
她接着说:
“这地方的鹰窝不少,但要弄到好羽毛,还得知道怎样找到鸟窝,在适当的时候接近它。要等大鹰飞出去了,小鹰长得半大,有了羽毛才行。”
她一面抚摸着小鹰,一面说了一串怪话,亚当姆斯根本听不懂,而小鹰显得一点儿也不害怕。
查奎纳曾经说过:
“要听从能通鸟语的人的话,这人能把乌儿当作信使,并为我们带路……”
亚当姆斯就问:
“你对它说了什么?”
友玲有些尴尬地笑着:
“我请它给白云带个信,告诉卡淇娜说查奎纳就要到了,希望卡淇娜好好接待他!”
她又抚摸着小鹰,轻轻从它身上拔出3根羽毛,然后把小鹰扔向空中。小鹰先是像一块石头般地下坠。随后就开始扇起翅膀,馒馒沿着峭壁上升,最后向远处飞去,消逝在高空里。
亚当姆斯又想起了巴尔希特在第四天曾讲到那不知自己会飞的鸟,他曾这样说:“告诉他如果不把鸟儿带到崖边放飞,鸟儿就不知道自己会飞翔。”
巴尔希特怎么会知道得这样详细呢?他在观察过去的时候,已经见过这种场面了么?”
亚当姆斯不久就同威尔菲尔德回到了温斯洛,而友玲则留在村里照看丧事的后半部分。亚当姆斯把查奎纳的临终谈话告诉了威尔菲尔德,天文学家听了以后,沉思了半天,但却不置一辞,亚当姆斯只得问道:
“您有什么想法呢?如果地面上的人都被清除掉了,整个宇宙也会消亡吗?”
“从道理上说,我看不出两者怎么会有联系。总之,宇宙的消亡,还可以有种种其他原因。”
譬如?
“譬如过冷或过热:过冷则宇宙变轻,过热则宇宙变重。”
“我还以为宇宙是永恒的哩!请把您的话解释一下!”
老天文学家微笑着道:
“您念书的时候怎么学的?这5天来您听到什么都这么震动,什么彗星要毁灭地球啦,宇宙要消亡啦……一个阴沉的星期!”
说完他狡桧地瞧着亚当姆斯哈哈大笑,接着又道:
“如果宇宙中的物质质量太弱,任何力量就不会对之形成拉力,那么字宙就飘散于无际。核反应就逐渐停止,字宙也就慢慢冷却,最后化为灰烬。反之;如果质量太高,总有一天会不再膨胀,而物质就会像回动弹簧那样运动,向相反方向作用而产生收缩;这样,宇宙温度就会升高到可以把星球熔化。当宇宙比现在缩小100倍,温度就会升到200万度,那时一切都加快了,22天后就可升到1000万度,分子也就破裂成粥状的基本粒子;再过3分钟温度可达10亿度,时间就停止了。然后,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么说,宇宙要有一定的质量以保持其永恒性?”
“是的,在包容地球的漫漫黑夜里,隐藏着无数物质,它们的质量到底是多少,谁也不知道。但在过轻和过重之间。的确存在一个合理质量以保证宇宙长存。然而这个质量现况如何?是过轻或过重?我们一无所知。”
“但如果宇宙现状是正常的,就说明其物质质量现在是适中的,看来这是个简单的定律……”亚当姆斯总结道。
“您为什么非得说它是正常的呢?这样您才能安心过日子?要知道即使有所不正常,也不是马上就有危险;如果宇宙的质量比其适中标准量多出了一倍,也要等达到现在体质两倍之后才能开始收缩,也就是要等500亿年。”您没有必要现在就着急嘛!”
他们下了沃尔皮的山坡,经过查奎纳的墓地时,汽车减低了速度、亚当姆斯道:
“他在临死前解释说,宇宙之所以存在是由于有种他称之为良知或精神的力量,一旦这种力量消失,无论宇宙的质量有多大,也会随之消亡的。换句话说,如果舀星把人类全部摧毁,那它也就毁灭了整个宇宙。”
威尔菲尔德紧握方向盘,神情专注,一言不发。过了路口,他把车驶上直通温斯洛的大道,再有3个小时就能到家。这时他才打破沉寂说:
“也许他讲的符合真情。”
“您也这样想吗?”亚当姆斯很意外。
“不是就这么想,而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甚至可以认为各人心目中的宇宙都不同,每个人在时空中观察宇宙;同时又创造了自己的宇宙。”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大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看着同一个月亮和太阳,但也可能这一切只不过是我们各人主观思想的臆造,甚至整个的人类,包括我在内,也仅仅是我们幻想的产物。”
“别扯得这么远,还是谈他说的这句话吧!您真的认为人类的消亡也会把宇宙带向毁灭?”
“从科学角度来看并非不可能。从严密的逻辑上讲,宇宙是人类的思维创造的,是人类所能讲出来的最美好的故事。”
亚当姆斯感到老天文学家说话越来越像查奎纳了。他把这个印象直说出来,威尔菲尔德哈哈大笑:
“您这是恭维我了,但这又是事实;没有人类,也就没有谁去对字宙提出问题。进行思考和加以发现。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说;宇宙也就不存在了。任何人都不能证明宇宙独立于我们的良知之外。”
“他正是这样说的:‘宇宙之于人,如首饰匣之于珠宝。’没有人,它就毫无意义。”
“瞧,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宇宙的规律是一环套一环,为生命编织了存在的条件,好像它正是为生命的存活而设。就拿您刚才所说的话来讲,您设想宇宙应该保持一定的质量以便能够长存,也就是这个意思。自然规律和人类相适应,人类才能了解这些规律。反过来说,宇宙正因人类对之思维并有能力思索其规律而存在。说人是按上帝的形象创造出来的,显然并不是指其面孔或生殖器官,那么是指什么呢?指人的思想与孕育了宇宙的上帝相似,所以人才能理解宇宙。您不是这个意思么?”
路程还远,但亚当姆斯已经下了决心。按照查奎纳的要求把图案传给巴尔希特。图案现在在他身上,装在钱夹里面。
他想到36小时之内替星就要撞过来了,这时世界肯定是一片恐慌。现在什么也瞒不住了,大家肯定乱成了一锅粥;撞击点究竟应在何处,各种互相矛盾的消息无疑都在不胫而走。过去的各种冲突一定退居到次要地位,甚至平息下来,各种宗教圣地则人满为患,大家都想在不到两天的时间把没能办或不知道要干的事试验上下。多少五花人门要在此时昙花一现啊!
他看着路边向后推移的星星点点的村庄,心想不久其中可能也就元人居住了。高尔托贝海军大将已暗示要将这些村子夷平。除非查奎纳所讲的“好人”能幸存下来,否则还会有谁能劫后余生?
他问威尔菲尔德:
“您的意思是说,宇宙将同最后一个能对之进行思索的人一同消亡?”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讲,确乎如此。您干嘛要这样问?”
亚当姆斯想到“好人能解脱此难”的预言,就接着再问:
“依您之见,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可支撑宇宙的存在?”
对方耸耸肩,似乎不得已要把一直不愿说出来的东西和盘托出:
“只要思想存在,就有良知,而宇宙就能残存。甚至还可能进一步说,只要世界上有一点良知的火星,宇宙也就有了依托,即只要有人尚在对世界进行思索就够了。如果什么人也没有了,我们就到了第六日。”
“又是圣经上的话?”亚当姆斯奇怪地问。
“是的;我认识的那位犹太教士说,在创世的第六天的黄昏,上帝萌发了将宇宙毁掉的意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创造了人来支撑宇宙……所以说我们是在创世第六日。”
“怎么会?”
“您记得前天巴尔希特提到了鸟日么?他讲到鸟日的时候是第四天。按照创世学说,正是这天创造了乌类。昨天他讲到鱼日,鱼是第五天创造的。今天他讲到了宇宙的毁灭,而今天正好是第六天,也就是说,今天上帝创造了人以不让宇宙毁掉!”
“创世学说与咱们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但我们似乎生活在一个倒计时的状态之中……”
讲到“倒计时状态”时,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但亚当姆斯却反而糊涂了:
“您说是……宇宙毁灭的倒计时?”
他这样问是因为他想:如果“好人”不能支撑宇宙使其长存,而只能伴随它进入绝灭,然后再到达彼岸,那么这时还有彼岸么?所以他又问:
“我们的宇宙消亡后,还有另一个宇宙么?或者只剩下一个无边的虚茫呢?一我们的理论不排除宇宙之后还存在其他宇宙,也不排除在这之前也曾有过宇宙。例如林德教授就说过:“远在混饨玄黄之时,宇宙就如肥皂泡般地不断生息,如此直至未来6宇宙犹如一个可以反复颠倒的漏沙计时器,其沙粒在爆裂中一粒粒地漏过来,又翻转过去。”另一位名叫托仑的教授认为;过去曾有多个宇宙相继而来,将来也会接踵而去;每个新生宇宙均保存前一宇宙的最后的值,即前一宇宙的痕迹。您看,人类可从一个宇宙搬到另一个宇宙的东西,不仅仅只有玉米,而且还有嫡,即把一切理顺和找到规律的能力……您问这些干什么?怕字宙消失了?我认识的那个教士知道如何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又是圣经!您简直和我的老祖父一模一样!”
“当然罗!咱们是在知识发达的国家嘛!”
“您的那位教士有什么拯救宇宙的秘方?”
“了解了宇宙的规律,就能让这些规律起作用,也就能保持其原状。”
“啊,圣经也认为一个人就可以支撑宇宙么?”
“是的,但决非是随便的一个人!只会祈祷的弱者不行,征服宇宙的强人也不行,而是要有良知并进行探索的人。人类和上帝是这样约定的:‘学习,探索。思考:是为永生。’以色列先知伊赛亚说:“没有约盟,我就无力创造调整宇宙的规律。”约盟是以学习为基础的,学习是宇宙的支柱,它能帮助人类克服惰性,抵制诱惑;人类不学习了,宇宙也就垮掉了。这个理论怎么样?很漂亮吧?”
此后二人沉默了很久,迎面来了一群孩子,骑着不系鞍鉴的高头大马向东驰去,和他们的年龄极不相称。很明显,都是些纳瓦霍人!威尔菲尔德加快了速度,好像要快点返家。亚当姆斯不由得想起巴尔希特,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该等得多着急呀!如果友玲没说假话,那他还有拯救自己后代的机会,他会不会有后呢?
他忽然想到圣经中的一句话,这句话与威尔菲尔德的议论不大一样,就说:
“我记得圣经排除了在我们的宇宙之前还存在过其他宇宙的可能。”
“是哪句话?”
“《创世记》开篇第一句说:“开创之初……”这就意味着在此以前什么也不存在!”
“那是个翻译错误!我已告诉过您,应理解为‘经过一再开创’……或译成“在上帝的头脑里……”总之,不能译成”开创之初……
“那有什么区别呢?”
“上帝把一切都想到了。他先在头脑里酝酿了一个雏形,故谓‘宇宙在他头脑里’。”
过了一阵,他又道:
“您知道希伯莱丈的圣经开篇第一个字是什么吗?就是译成‘开创’或‘头脑’的那个字?”
“不知道。有什么讲究呢?”
“那个字叫贝尔希特。”
“是吗?那又怎么样?”
“‘贝尔希特’,巴尔希特……”
一霎间,亚当姆斯觉着世上没有单纯的东西了,他迟疑着说:
“您认为……”
威尔菲尔德打断他的话:
“好几种学派甚至认为圣经的真髓隐藏在其文字的背后。按照这种说法,上帝在创造宇宙的26代之前已经创造了‘道’,即规律,这种道存在于他脑海中。后来又创造了世界,然后才创造了各个宇宙。在创造我们的宇宙之时,上帝说:‘但愿这一个能存活下来!’您瞧,并非只有印第安人才抱此奇想!”
“就是罗,说到奇想。怎么想都行……”
“您说说看!”
“也可以设想偶然间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宇宙,但因为生存的规律或条件不具备,就很快地消逝了,在那成千上万的昙花一现的诸宇宙中,只有一个幸存下来,因为它条件最理想。这就是咱们现在生存的那个宇宙,它至少尚可存活一段时间。”
“真是那样倒也好。但是,请问这些生存需具备的规律和条件从何而来?是宇宙自己选择的么?”
亚当姆斯大笑道:
“我当然不会那么武断,以为宇宙自己能作出裁定!反正我不相信圣经中说的那样,认为地球会恣意行动,选择自己的规律!”
“您错了!圣经所示恰然相反,譬如它说洪荒不仅是对人类也是对字宙的惩罚。那么宇宙有可能犯错误,才可能受责。上帝说:‘我要把人类和地球一同摧毁,’这说明地球也犯了罪过……”
亚当姆斯说:
“地球犯了什么罪,该受锐夫塔脱彗星撞击之灾?”威尔菲尔德专注地瞧着公路,温斯格城已经很近了,已看得见窗户和店铺的灯光。他点点头说:
“您说得对,造出罪孽该受罚的是人……而且,第六日正是创造出人的那一天……”
他把亚当姆斯放在道边,沿路直上就可到家。
亚当姆斯走到凉台前面的时候,仿佛看到一个人影翻过栅栏向沙漠方向跑去,若不是他在沃尔皮的葬礼上见过谭,肯定会认为那身影就是这个霍皮小伙子。
他的门被撬开了。但屋里没有什么被翻动的痕迹。这1次显然目标很准。他赶紧跑到厨房,把地砖撇开。发现日记已不翼而飞了。
那些把曰记拿去分析的人肯定会有所得,一定会发现里面与巴尔希特称为《第三圣约书》的东西相互雷同,有的还是整句照搬。读到这些,海军大将高尔托贝肯定会回到原来的推测:亚当姆斯是这场事件的策划者,因而是有罪的。
况且亚当姆斯自己也觉得这种设想有些八九不离十;虽难肯定,也是最不离谱的了。
他走近电脑,屏幕上记录下了他出门的时候,阿尔芙尔与巴尔希特的对话:
“那么,你也认为一切都完蛋了吗?我们大家都只有等死了?但你说过,你有办法!”
“请相信,只要条件具备,我就干!”
“你在哪儿?”
“在他们那儿,你知道……”
“你真的到那儿去了?他们都走了,你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了!是吧?你啥时行动呢?”
“马上就行动。那时大家都会承认我是救星。你看到彗星了吗?”
“看到了。彗星旁边是初升的太阳,它和太阳几乎一般大,像两个旅伴一样。从你那边还看不到。它运行得很慢。死亡来临之前,居然还有这么壮丽的场面!我好像举手就能触到它。想不到我们真的会处身于它的轨道途中,不久它就和我们的轨道相交于一点。我们的地球已存在几十亿隼了,已经和成千上万的彗星擦肩而过,但直到如今尚未发生过这样的惨剧。为什么偏在我活着的时候出现这种事呢?我不该遭此大难啊!既然此等结局旱在意料之中,为什么大家都束手待毙呢?至少在一个世纪前,早应预测到了!为什么全世界的军队都无能为力,袖手旁观呢?彗星马上就要把我们毁灭了。而这些军队还呆在原地无所适从!”
“别怕,有我呢!它还远着哩!到时候我会把它挡住。消灭了这个怪物,咱们再去审判那些统治别人的牛皮大王,和那些不可一世的将军元帅。巴黎那边人心如何?”
“经过一阵惶乱,他们倒镇定下来了。胆小鬼躲了。大亨们跑了,老百姓一般表现极佳。他们黎明即起,为的是面对彗星将它瞧个够,为的是在冥冥黑夜到来之前尽情领略阳光普照万里晴空。现在一切后果均公开了:爆炸、撞击、海啸、尘埃云、雾遮阳、酸雨、死亡。但没有人害怕,大家都挺立着。这样的人类是不该死去的。”
“你大天真了,那么多刽子手,你只看到了圣人!那些胆小鬼正在南太平洋的海滨度着末日,纵酒恣欢,不顾永恒的夜正在袭来,还以为好运总是与自己同在,自以为能逃此劫难。他们总把自己当成幸运儿!……但是,谁也无法准确测算出彗星落到何处。我发现自己一个星期前的计算有误。如果听其下落,它的弹着点不是印度的昌迪加尔,而要更加靠西。有人说是俄罗斯,有人说是德国,还有人说要落在耶路撒冷。管它的呢!落在什么地方,那地方的虫子就少见6个月的太阳!如此而已!我若不把彗星挡住,结果就是这样。而且,我真有些不想挡住它了……”
“你在说什么呀!如果你有能力,还是干吧!这里的人还在讲,一旦彗星落下,就可以估算一下所造成的损害,以能重新开始工作;说这次灾祸,还可创造就业机会,譬如救援工作啦,直建工程啦,等等。总之,某些坏事可转化为好事。然而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性质的教授工作要干,也不知道何处有就业机会。两天以来,所有的医院都处于动员状态,制药厂加紧生产,防霉面县制造厂也全递运转。在意大利,防毒面具敞开卖,价格剧长,而拥有者仅十居其一。法国政府则决定加以征用,按规定分发但数量仍感不足。政府解释说应先发给学校,可是并无人员对分发工作加以监督,而且家长也不送孩子上学了,打定主意要在大碰撞发生的时候,让孩子在自己身旁。巴尔希特,你说你有办法,是不是撒谎?你要把这谎言坚持到底么?说出真情来吧!你的办法其实并不比任何人多,对吧?谁知道呢?给我个准信儿吧.求你了!”
“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会阻挡世界未日到来的!他会把我等待的东西给我,对此我确信无疑。他应在天亮前与我联系上,要是他没有找到,那么到最后一刻,我就回到我该去的地方,把这场恶梦一笔勾销。这种结局没有那么风光,但我仍不失为一切的主宰,你别担心!”
“但他是谁呢?你没有解释清楚。”
“就是你以前不让他与我对话的那个人,他手上有密码,而我没有。”
“那么,就是因为我对他说了那些话,他就不愿把密码给你了?”
“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要担心,到时候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会干的。当然要冒更大的风险,但我早已胸有成竹。”
“我闹不懂……从那以后……你变多了!”
“从你离开我以后?也许吧……那种结束的方式,我当然不会高兴的。”
“结束就孕育于启始之中,犹如盐在水中一样……”
亚当姆斯惊诧得差点摔了个仰面朝天。他第一次和友玲谈到巴尔希特的那天夜晚,不也听到她说过同样的一句话:“结束就在启始之中,犹如盐在水中一样”?
阿尔芙尔就是友玲吗?而他自己呢?而他自己呢?他说过的话,怎么又和巴尔希特的言语混在一起?……
这是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巴尔希特,我怕,我怕即将到来的灾难,怕这种寂寞无声,这种混乱,怕那以迅雷不及拍耳之势突然降临的死亡,怕那种冲击和冲击之后的永夜。我们会不会断筋折骨,像是被疯牛掀翻在地?会不会震得灵魂出窍,像是雷霆在头顶上炸裂?会不会被偏离轨道的地球带进灼热的太阳.溶化得无踪无影?坯会发生什么憎况?告诉我吧!我要知道!别用那漂亮的言辞来搪塞我,你许下的诺言方多了,我也对你相信过分了!昨天,你对那么多人信誓旦旦,说一定要把他们从这个怪物的魔爪中救出来,可是过去你许下的诺言从不兑现,而这些诺言与现在相比,不知简单多少倍。过去我也像他们那样相信过你。如果不相信你,我只有自杀;今天他们也同我一样,如果不信你,也会被死亡的恐惧推向自杀之路……至少,你知道我们会怎样死去吧7”
“看到这些人求我,以能在这个地狱中苟延残喘,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这些人的脑子永远开不了窍!对于这种人能相信吗?能信任吗?能因为他们而让世界重新开始吗?如果他们有勇气了此残生,我倒是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干些事!好吧,就依他们的愿望办,拯救他们的这个地狱!我把他们也救出来!不管它什么第三圣约书,反其道而行之,把自己装扮咸最伟大的预言家和大救星!那将会出现多么欢悦的胜利场面!让他们高兴吧,让他们庆幸自己万劫不复,永世受苦受剥削,被玩弄于股掌之上!”
亚当姆斯忙了一整夜,希望在时空的迷宫里找到巴尔希特或阿尔芙尔,但毫无结果。到黎明时分巴尔希特才出现了,他似乎也惊吓得呆痴了:
“彗星就在我们头顶上,和美国著名的扬基体育场一般大!你别再开玩笑了,赶快把图案给我!否则我就单独行动,但那样做风险太大!快给我,只有10分钟了,再晚就不行啦!”
亚当姆斯赶紧把图案传了出去。但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克拉斯诺雅斯克和第三圣约书的事,巴尔希特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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