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史前龙泽 神话传说
喀兴布调来的是几只厚头龙,因为龙泽似乎并不是个相当安全的地方,厚头龙的动作灵活,碰撞力极强,颇有保护骑者的能力,所以一行人到龙泽的路上,就仰赖这几只厚头龙。
阳风依然不愿骑乘任何恐龙,他在众人敬畏的注视下再度转化为水幕,随着队伍前进。
龙泽在山谷的东方,一路上要经过几个茂密的森林、深山中的大泽,沿路上也偶尔可以见到熊虎一类的哺乳类猛兽。狄孟魂和姚笙都是生物学的专家,看了沿路的生态,不禁面露苦笑,这一带的生态系统仿佛是和文明史上的生物学大开玩笑,恐龙和哺乳类共存在一个生态系统之下,比起姚笙,狄孟魂还多了她一门专精的学问,除了古代动物学之外,狄孟魂也对史前植物略有涉猎,越接近龙泽,有一个奇怪现象越发明显,那就是在沿路上已经出现许多白垩纪时代的绝种植物。
走过一片湿热的沼泽地带,连空气仿佛都变了个模样。阳风很罕见地在此刻由水幕转为人形,跟在龙队的旁边步行。
“狄孟魂,”阳风跟上狄孟魂的座骑,悄声说道:“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这儿的时空感和外边完全不一样。”
姚笙的座骑跑在狄孟魂的前方,她回过头来,在颠簸中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人。
“空气的湿度、气温,还有气压也怪怪的,”阳风继续说道:“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我有那种又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怪异感觉。”
走过沼泽地,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有数十根巨大无比的柱型物立在平野之上,柱型物的年月显然已经很久,上头长满了青草和苔藓,巍巍地临立在空间之上,仿佛已经够得着云端。
“看起来不像是自然生成的东西,”姚笙经过那些柱型物时赞叹地仰望着:“但是我想以龙族的文明又建不出这样高大的物体。”
“长着好多草和苔藓。”最后,她这样说道。
喀兴布勒住跨下的座骑,回身看着那数十根巨大的柱型物。
“那是龙柱,根据故老相传,龙柱是一夕之间从天上落下的,而且它们是有生命的,因为数量一直在变,有时变多,有时变少。”
狄孟魂不懂喀兴布所说的“有时变多,有时变少”是什么意思,只得把它当成是另一类型的龙族神话。
过了龙柱之后,就已经快到龙泽了。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一个和外界黄沙满地截然不同的世界,遍地是巨大的史前巨蕨,空气中充满黏湿之感。
对于这样的世界狄孟魂是毫不陌生的,因为在不久之前,锡洛央的特战队便常常在这种白垩纪时空下出任务。
可是,这分明是公元三千多年前的半信史时代,距离六十五百万年不晓得有多长的岁月,为什么会在古中国的黄淮平原上出现一片白垩纪森林呢?
一行人这时涉过一条清澈的河流,这里,就已经到了龙泽。
“在这个地方开始,就会有猛龙出现,”喀兴布小心翼翼地提醒着:“一定要小心。”
远方的密林深处传来低郁的吼声,似乎证实着他的话。狄孟魂深吸一口气,觉得既兴奋又紧张。
“神人的秘奥之地,就在这里面。”喀兴布说道,一边驾驭着手下的厚头龙,走入一个山壁。
在狭长的山壁中走了一会,前头逐渐出现一线光亮,狄孟魂只见眼前一片光明,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一个极大的峭壁之前。
“就在这里。”喀兴布带着宗教般的虔敬神情,让开一个空间,让众人能够看见峭壁。
那一片巨大的峭壁上寸草不生,以古拙的笔法昼着一幅幅的壁画,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材料画上去的,每一幅壁画的线条简单,颜色以红、黑、绿居多,形貌灵动,却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画出这样巨大的壁画。
第一幅昼,画的是一个蛋壳状的混沌世界,一个面目难辨的巨人挥着不知名的武器将蛋壳击破,试图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我们的祖先相传,龙族就是这样出现的,”喀兴布说道,脸上却又露出迷蒙的神情:“但是,我们的祖神之中,却从来没有过这种天神。”
狄孟魂和姚笙若有所思地对望一眼。虽然许多的古老传说经历了公元二十二世纪超人战争的摧残已经亡佚,但是眼前这幅图在二十四世纪却仍然是个广为流传的古中国童话。
盘古开天。
古老的中国传说中,天地之初是一片混沌,没有星辰日月,后来还是创始神盘古挥动一根板斧,将天地一划为二,分出江河日星,才有了整个世界的存在。
第二幅图画的是两群人的大战,一方以红笔为线条,另一方则以接近灰黑的线条作画,两群人的线条简单,却明显可以看见正在做殊死之战。
红色人形中有一个人形个子最大,身边几道红色的线条,仿佛代表着无尽的热度和光度。
那个最大人形的姿势奇特,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屈伸手足,身上还有着奇奇怪怪的符号。
“这就是祖先时代水神火神争战的战场,”喀兴布继绩解释道:“故老相传,水火二神在天地间因为怒火而大战,死了许多的人和龙。”
狄孟魂出神地看着那些人群无声的惨烈战事。陡地听见身后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却看见阳风盯着那幅壁画睁大双眼,露出骇然的神色。狄孟魂知道潘朵拉核酸警队“水”阳风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不是轻易吃惊的人物。事实上,狄孟魂也从来不曾见过阳风情绪激动的模样,然而,此刻阳风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幅水神火神大战的壁画,浑不觉狄孟魂诧异的眼光。
第三幅图画着四根天柱,一个黑灰的人形往其中一根柱子撞去,天上的星辰向东方倾斜,地面也出现裂痕。
这一幅图喀兴布就说不出道理来了,龙族故老的传说至这张壁画而止,接下来的内容他便已经毫不知情。
姚笙并不像狄孟魂一般,曾经在古代中国历史上下过工夫,是以也不了解这张壁画的涵义。然而狄孟魂却是知道的,从这张图画看来,内容说的便是水神共工撞倒不周之山的神话故事。
“传说中,水神共工和火神争战,”狄孟魂一边解释,一边轻松地指着阳风:“龙族说你就是这水神‘共工’,不管怎样,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争战,战败,便愤而怒撞天柱之一的不周之山,撞歪了天体,日月星辰为之倾斜,天地为之变色……”
“等等,”阳风如梦初醒,急忙问道:“你说,你说火神叫做什么?”
“祝融。”狄孟魂说道:“其实,后世有许多中国人也用这个名词来代表火。”
“祝融……”阳风喃喃念道:“朱红……”
“什么?”狄孟魂奇道。
阳风没有吭声,只是继续盯着那幅画。
“水神共工撞倒天柱后,天塌了一边,人间、天上都出现了大灾难,所以下一张图说的就是大灾难后发生的事。”狄孟魂耐心地对众人说道,并且指着下一幅壁画。
在昼中,一个人头蛇身的女子正烹煮着些什么,做势指向崩塌的天际。
“人头蛇身的女神女娲杀巨龟,以龟壳烹五色石补天,才救了整个世界,这幅画说的就是女娲补天的故事。”狄孟魂说道:“一般来说,也有的传说将女娲当成创世的天神。”
接下来的一幅图画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上头用比较少见的白色系列颜料画一个宽衣大袖的人,手持一个土黄色的物体,递给一群身量明显小很多的人,但是,那群人的背后有许多小小生物,定睛一看,却依稀可以从生物的特征中认出那些都是恐龙类的动物,只是身形又要比那群人小上许多。
这几幅壁画之中,以这幅的线条最为复杂,颜色也最多。
“这幅画,我就不懂了,”狄孟魂耸耸肩,回头看着喀兴布:“你们的祖先传说中,有这样的故事吗?”
喀舆布思索良久,眼神闪烁。
“没有。”他闪避着狄孟魂的眼光,这样不自在地说道。
狄孟魂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暗暗觉得好笑。
“大胆!”他假意怒斥道:“在天神之前,你还敢蒙骗吗?”
喀兴布一震,良久,才嗫嚅地说道:“不是小人蒙骗天神……实在是……实在是……”
他又支吾了许久,才仿佛下定了大决心说道:“这幅昼上说的,是龙族的不传之秘,除了亲信子女外,外人是无从知悉的。”
“说下去。”狄孟魂故作冷然的表情说道。
“许久以前的龙族之主从白衣天神手中得到龙族豢龙之秘,也在平野之中得到群龙,便以豢龙为业至今,”喀兴布说道:“因为事关重大,断然不可将秘密露于外。”
姚笙在一旁仔细倾听,听到此处也忍不住问了个问题。
“豢龙之秘?是不是那个白衣天神交给你们祖先的那样东西?”她指着壁画中白衣人交予龙族的土黄色物体:“那是什么东西?”
“我族族人将其称之为‘龙冠’,所有驭龙、生养、治病都蒙‘龙冠’指引,龙冠在我祖少年时代曾因战乱遗失数日,其时,群龙噪立难安,险些酿成大祸。”最后,喀兴布这样说道。
狄孟魂和姚笙对望一眼,都恨不得能立刻看见这个玄奇无比的龙冠。
“白衣天神……”狄孟魂突地想起一事,这样问道:“有名字吗?”
“祖先之后,没有传下白衣天神的姓名……”喀兴布努力回想:“但是我年幼时听先祖说道,说白衣天神出自南斗间,变幻莫测,神鬼难办。”
狄孟魂饶有兴味地听完喀兴布的叙述,一回头,却看见阳风仍然专注地看着那幅水神火神大战的壁画,仿佛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
最后一幅画画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残忍战事,地上躺着几具死,两个人挥动武器交战,其中一人挥出兵器,另一人的头颅应声而落,胸腹间却仍有一张口鼻俱备的脸。
这幅画虽然匪夷所思,场景却并不陌生。古中国的诗人便曾经有一首诗歌咏这一个神话。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远古时期,叛神刑天挑战当时的人主轩辕氏,在常羊之山被轩辕氏斫下头颅,没了头的身体却仍然不死,而且终日在常羊之山挥动巨斧。
石壁上的壁画就到此为止,说的都是古中国神话中的故事,但是看见这么鲜活的图像,对狄孟魂等人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突然之间,喀兴布苍老的声音开始高歌起来,跟着,几名随着队伍前来的龙族勇士也伴着他的歌声开始唱和,那是一首和“葬龙之歌”很类似的悲凉歌曲,仿佛龙族的歌都有着这样的悲壮情怀。
几个人的歌声在山壁间回荡,映入眼的是那几幅气势磅礴的巨幅壁画,令人萌生一种凄迷之感。
歌声逐渐止歇,喀兴布看着狄孟魂,突地伏地跪倒,身后几名龙族勇士也跟着跪下。
“请神人指引我等龙族,”喀兴布伏在地上,诚心地说道:“让我龙族世代繁盛,永不止歇。”
狄孟魂还没接口,突然之间,阳风一声怒吼,身上水力场出现,同山壁的另一端凝神注视。
在那个方向,传来一阵沉郁却又无处不在的吼声。
“有变,”阳风沉声说道:“是巨大的猛兽。”
此刻众人所在之处离入口有一段距离,而那凶猛的吼声又出现在众人和入口之间,形成一个围堵之势。
吼声逐渐接近,从山壁间隙闪出来的,是两只比房子还高还大的霸王龙。
两只霸王龙远望着这一群个头渺小的人类,又是狞恶地大声长吼,那吼声震得山壁嗡嗡作响。
“看吧!”狄孟魂埋怨地瞪了喀兴布等人一眼:“这种地方唱什么歌嘛!”
然而,喀兴布却毫无惧色,只是盯着霸王龙的方位看,几只供坐骑用的厚头龙不安地动着,喀兴布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皮袋,无视于两只行将接近且张牙舞爪的霸王龙。
喀兴布从皮袋中取出的,是一具造型奇特的头盔,色作深黄,质料不像是金属,却也不像是木头,勉强说来,倒像是早期工业时代的塑钢材质。
只见喀兴布将那顶奇怪的头盔戴上,凝神片刻,向空中大喝一声。
“应龙!”他陡地暴喝,便十足自信地看着两只狞恶的霸王龙,这时候霸王龙已经更接近众人,狄孟魂和姚笙正打算奔逃,阳风双手一场,发出水力场击在霸王龙的跟前,激起斑斓的水花,将霸王龙的势子阻了阻,却对它们没有任何伤害,只是好奇地看看四周,重又一声巨吼,如同两只巨大无比的鸟儿,跳跃地向众人的方向接近。
“还不快跑!”狄孟魂向喀兴布大叫,慌乱地打算找出掩蔽物,山壁前却光溜溜的,连个小洞也找不到。
突然之间,天空一阵晦暗,狄孟魂抬头一看,只见半边天空已被一只奇大无比的飞兽遮住,那是一只比战场上所见更大的飞龙“应龙”,身长近五十公尺,像条长蛇般从天而降,细小的双翼在空中拍打,发出唰啦的柔和声响。它伸出锐利约爪子,渊停岳峙地停留在霸王龙的上空,巧妙地阻住它们走向众人的方向。
霸王龙对空悲鸣一声,便急速地落荒而逃。
狄孟魂只见过两次应龙交战的场面,却从来没有一次见过应龙出手,只凭气势便将对手吓得落荒而逃。
霸王龙逃走后,那只巨大的应龙略事盘桓,顺着气流飘浮上升,就在天际消失了踪影。
喀兴布头戴着龙冠,怔怔地看着应龙远去的天空,一边喃喃自语:“我等龙族,有世代兴旺的天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