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神羿的武学之道
被这样的眼神瞪了一眼,狄孟魂不禁怔了怔,正打算缩回树丛后方时,胁下陡地一凉,然后眼前的视界突地改变,变成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居然已经被提了起来!
但是狄孟魂并不是个易与之辈,在二十四世纪特战队中,他本就是个一流的技击高手,这时候的变故虽然让人来不及反应,但是他却在腾空的那一瞬间,便反身一记倒踢踢向后方,而且双手护头,以免受到进一步的攻击。
可是,这反应极快的一脚并没有踢中任何目标,只是“唰”的一声踢了个空。
然后,一股极大的力量从身后涌至,狄孟魂整个身子便已然被抛向空中,向大汉演练的人群中扎手扎脚地飞过去。
就是这样一个空中回转,他已经见到了身后的人,也知道把他抛向天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将狄孟魂抛向人群的是两名身材也不是太高的汉子,但是两人的动作却彷佛一气呵成,从将狄孟魂提起、闪躲他的回击,到顺手将他抛开的动作极其流畅,一点也不觉迟滞。
人群中的大汉们纷纷发出暴喝,伸出手来就要抓住狄孟魂。狄孟魂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能够飞翔,在空中的时刻他心念电转,看清楚了落下的势子,也看见人们纷纷伸手来抓的情景,于是他看准了其中一名反应较慢的大汉,趁他还来不及伸手的那一刹那,双腿使劲一蹬,便在他的头上重重踩了一脚。藉势又跃了上去。
众大汉看见这一个精采的动作,有的人忍不住便喝起采来,但是更有人在一旁高声喝骂。
狄孟魂也因为这一缓冲,背上的翅膀适时拍动,便在众大汉的上空飞翔起来,看见他的这一副奇特形貌,众大汉的喝声逐渐变小,只是用诧异的神情仰望着他。
狄孟魂在空中环视了众大汉一周,便往大神羿的方向看过去。大神羿朗声大笑,双手向狄孟魂招了一招。
突然之间,令人难以置信地,狄孟魂只觉得自己双臂陡地一紧,鼓荡出强烈的气流,也看不见有什么特异之处,整个人却缓缓地被“抓”向大神羿的方向。
大神羿以同样的凌厉眼神看他,随着距离的接近,狄孟魂却发现平台上不只是大神羿一人。
在平台之上,像是即将有场宫廷盛宴似地,摆满了各式的山珍海味、美食佳肴。
而且,在众多美食的旁边,还有好几个看起来像是侍从的年轻男女。
不过仔细看了看,在这些人之中,却没有看见大神羿妻子的身影。
狄孟魂在那股巨力的簇拥下,缓缓接近平台,他不死心地又挣扎了一下,知道无法挣脱才颓然放弃。
羿的双臂缓缓拨开,继续将狄孟魂拉近,将他拉至身前不远处才放下手臂。
狄孟魂只觉身边的气流和制住自己的力量陡地消失,这时候他距离地面的高度并不高,于是一个蹲身,俐落地着地,惊疑未定地看着羿,一时之间,也不晓得他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
羿冷然地看着他,眼中神光湛然,看了一会,却突然开口。
“我见过你,很久以前!”他粗豪地说道:“你是那个在演习厅打恐龙的小兵!”
这句话一出口,便明显地透露出羿的身分,果然,他也是个因为磁暴来到这个时空的生化警队队员。
狄孟魂缓缓地站起身来,不晓得该怎样接口。
大神羿转头,向台下的众大汉呼喝一声,原先已经停下动作的大汉们,这时又精力十足地开始演练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羿朗声大笑,示意狄孟魂走到他的身边。
“你……”狄孟魂迟疑了一下:“你是潘朵拉核酸警队的成员?”
听到他这样说,羿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再记得的。”
突然之间,狄孟魂忍不住心里一直存在的疑惑,冲口问了个问题。
“好久好久以前?”他问道:“有多久?”
羿皱了皱眉。
“这种事,我从很久以前就不去想它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我倒是算过,算算那时候也已经四百多年了。”
虽然这一个答案狄孟魂早已经知道几分,但是此刻听了还是有点令人震惊之感。
“不过我说过了,我以前是谁,早已经不太记得了,现在我是天庭的大神,而这些人……”他自豪地指着台下的大汉:“都是我的好儿郎。”说到此处,他的眼神变得更有神采:“看,他们打的拳还可以吧?”
“这种东西,”狄孟魂问道:“就是所谓的“武功”吗?”
听了他的问题,羿欢声大叫。
“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叫做“武功”?”他兴奋地睁大眼睛:“你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
“只知道一点点,”狄孟魂由衷地说道:“而且,以前我并不相信世上有“武功”这种东西。”
羿的心情显然因此感到非常愉悦,他从四下满满排列的食物中,提过来一只烧烤得香喷喷的乳猪,递给狄孟魂。
“吃!”
这几日以来,狄孟魂并没有什么机会吃到什么正常的食物,顶多只是采采野果,渴了就饮山泉,眼前烤猪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所以他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开始大口咬嚼。
羿也顺手取了个不知什么动物的腿肉,便和狄孟魂面对面大吃起来,台下的汉子们仍然卖力地演练各种动物姿态的拳术,呼喝声四起,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狄孟魂畅快地嚼食烤猪肉,那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烤成的,味美多汁,吃着吃着,芳香的汁水从脸颊流下,他也顾不得样子好不好看,只是努力地吃着。
两人这样无言地相对大嚼了一会,羿突然间开口问了个问题。
“你也会功夫吗?”
狄孟魂诧异地看着他,摇摇头。
“对了,”羿点点头:“你刚刚还说不相信有这种东西。”
一声暴声传来,狄孟魂猛地回头,发现又有一棵大树从中断折,正惊人动地地倒了下来。
看来,又是什么人失手击中那棵树,将它拦腰打断。
但是,这种力量毋宁是非常可怕的,因为那算是棵相当大的树,要用器械锯断的话也要花上好一阵子的时间,此刻却被人空手打折下来。
像这种血肉之躯产生的力量,连听都没听说过。
“为什么他们有办法这样呢?”羿喃喃地问道:“为什么有了武功,力量能够这样强呢?”
狄孟魂困惑地看着他。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武功不是你教他们的吗?”
“是我教他们的,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力量。”
狄孟魂狐疑地看着他。
因为,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那么,”他问道:“这些功夫又是什么人教给你的?”
在狄孟魂的思维中,凡事一定都有既定的脉络,一定有找得出来的蛛丝马迹。
这泰半是他从科学训练中养成的认知,但是这样的思考模式遇到奇怪的时空世界却处处碰壁,不时遭到严苛考验。
数不清有多少次,绝不可能出现、又和自己认知南辕北辙的现象,却活生生地在眼前悠哉游哉漫步踱过。
就像这次也是。
因为羿的回答居然是这样子的。
“没有人教我,”他大声地说道:“是我自己会的。”
说着说着,他又拿起一只烤鸡,豪爽地撕下一块肉,大口咀嚼。
而身边的几个少男少女像是训练有素的侍从似地,立刻抬过来一大盆芳香四溢的好酒。
“什么叫做“你自己会的”?”狄孟魂好奇地问道:“这种东西,没有人教过你你就会了?”
羿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酒捧过,就着大嘴“骨碌骨碌”地将那一大盆酒喝了个干净。
醇酒、美食。
还有一旁随侍的少男少女。
狄孟魂突然发现,这个大神的行径与禺强他们绝不相同,与其说像个大神,倒不如说像是个尽情享受酒食之乐的豪客土王。
将那一大盆酒饮尽之后,羿满足地拍了拍胸腹,放声大笑。
“我自己会的,意思就是说,”他的声调透现着自豪:“所有的功夫都是我想出来的!”
“但是……”狄孟魂仍然固执地问道:“这种东西,你怎么可能自己想出来呢?”
方才,大神羿虽然眼睁睁喝下那么多的酒,但是粗豪的脸上却一丝醉意也没有,精神反而更加抖擞。
此刻,他便以这样的晶亮眼神瞪着狄孟魂。
“我想,在二十四世纪的时候,你们对生化人都有一种根深柢固的观念,觉得生化人一定都是死板板、硬邦邦的木头,没有想像力,也不太会联想,对不对?”
狄孟魂愣了愣,勉强地点点头。
这样的说法虽然不太友善,但是生化人的确有羿所说的这些特性。
“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的父亲是个正常人,我的血液中有着正常人的血液,而且,我还有着锡洛央大学的医学学位,”羿沉声说道:“所以,我希望你知道,接下来我描述的状况,并不是我凭空想像而来的,那是我千真万确的经验!”
狄孟魂点点头。
“当年,我初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这个时空还不像现在这么平静,整个大地像被重击过的沙盘模型似的,处处充满破败的痕迹。而且,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很可能是被我们的磁暴击中而产生的残破世界。”
“嗯!”狄孟魂点点头:“这点我和姚笙也谈过,我们也是一样的看法。”
“我是所有人里面最早来的,在那时候,大神之中只有南斗和我在这个时空,尹徐荷、庞格鲁、余力强他们……”他接连说了几个大神们的本来名字。“都是后来才到的。”
狄孟魂“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惊讶地低呼出来。
看来,南斗果然比所有的大神还要更早抵达这儿。
“我刚来不久,就发生了“混沌””羿望着远方,有点不自在地说道:“而且我那次的“混沌”并没有顺利变换过去,最后整个身子化成了透明的液体,流入江河之中。”
狄孟魂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所言非虚,这种“混沌”不成功的情形。他在不久前就曾经亲眼见过。
“一但化为透明,就是上百年的岁月,那种感觉是非常可怕的,你的意识和感觉存在于每一滴液体里边,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可以用,只是不自主地在平野间流动,只能仰望着天空,任它日晒、雨淋、风吹、雨打。
我在这上百年的岁月之巾,像是关在二十四世纪的无声刑室一样,在我们警队的手中,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到无声刑室中去过,虽然自己没待过那种地方,但是却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狄孟魂有点惊讶地点头表示同意。在公元二十四世纪中,因为灵魂组转移的科技已然成熟,“死亡”的定义早已和古代截然不同,所以,在那个时代中,最严苛的刑罚已不再是死刑,而是让犯人长期处于各种诸如断头、枪决、鞭打的虚拟刑罚,等到刑期届满,再让犯人回到正常世界。
而所有的犯人都公认,在这些刑罚中,最难忍受的,便是在服刑过程中全然听不到任何声响的“无声刑”。
因为早在文明的启蒙初期,人们就发现只要将犯人放在全然无声的环境之中,不出几天,就会让人发狂。
“严格来说,我在那段“混沌”的岁月中,是绝对听得到声音的,不只是声音,连触觉、视觉、嗅觉都清清楚楚,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受不了。”
“这样子有什么受不了的?”狄孟魂疑惑地问道:“不就是不能动而已吗?”
“你说得倒轻松,”羿瞪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试过,身体上某一个部位痒得受不了,但就是没有办法去抓?有没有试过某个地方痛得难受,就是没有办法去揉一揉?”说着说着,他突然激动起来:“你什么声音都听得到,但是眼前就只有那片大空,连要换个角度都不行,因为你只是一池水,没有办法站起来看这个世界……”
狄孟魂想了一下,开始觉得这的确是非常可怖的经验。
而羿仍然有点激动地继续说下去……
“每一天早晨,你看着太阳从眼前一分分的过去、下山,月亮升上来、再下去,就这样再过了一天,”他说道:“天上偶尔会有奇怪的飞鸟飞过,有时会有奇怪的生物从身上涉水过去,但是我不骗你,那却是我在这上百年的时光中最快乐的时候,因为你在最寂寞的时候,就是看到一只苍蝇飞过,也会高兴得要命。”
狄孟魂愣愣地听着他的叙述,不但已经能够领会他的感觉,还在心中隐隐然出现一个清瘦俏立的身影……
陷身在小岛光幕中的姚笙,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姚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微微的心痛。
羿彷佛已经说得兴起,浑然没有注意到狄孟魂的失神,还是侃侃地继续叙说那百年的孤独。
“于是,我学会用想事情来过日子,想我的朋友,想我的童年,想我的求学时代,想生化警队的事。后来无聊得连警队门口看过的车牌号码都想过。
后来,我开始去想我在医学院中读过的医书,连一个字、一句话,只要是我记得的,我就去想,总要将它回忆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
我们在医学院中曾经读过一本古代中国的“针灸经脉概论”,但是因为我们并不是很看重这种古代医学,所以内容并不是记得很清楚。
后来,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想了,于是我又开始去回忆另一种医学理论,是那种从古代以来便是主流的西方医学,我在念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其中的一门“大解剖学”。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闲得无聊,就拿“大解剖学”和“针灸经脉概论”比较起来,这一玩就玩出了心得,因为在基本上,这两门学问有很多冲突之处,但是我反正闲得无聊,就整天想找两边的毛病,但是却因此想出来许多很奇怪的想法。”
“什么想法?”狄孟魂这时回过神来,刚好搭上这个问题。
“我想到,也许这两种理论说的都是同样一件事。因为我整天看着天空,看着它刮风、下雨、打雷,然后放晴。”
“本来就是这样啊!”狄孟魂耸耸肩:“那有什么稀奇?”
“雨下久了,天上的气放尽了,就要放晴,对不对?”
“对。”
“因为下雨,地上多了许多江、河,江河的水气随着阳光蒸发,又到了天上,等到天上的气积够了,又要下雨,对不对?”
“当然。”狄孟魂有点不耐地说道,觉得他说的无非都是废话。
“那么,整个大地像不像一个人?”羿朗声笑道:“饱了要饿,饿了要吃,在过程中,人会放屁、打嗝,像不像就是刮风、下雨?”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粗俗不文,但是却有点道理。
“有点像。”狄孟魂点点头。
“流在大地上的水,像不像是人的血管?吹拂在草地上的风,像不像是人的呼吸?白天和黑夜,像不像人的清醒和睡眠?”
“像。”
“我记得,领悟到这些事的时候,是我“混沌”状态前十年左右的事,但是,后来的几十年日子却过得非常快,因为我将所有时间都花在思考这些人和天地的关联之上,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幻觉,虽然当时我只是像一池水一样的“混沌”,感觉上,就好像可以感受到身上所有的血脉、经络正在蕴藏无穷无尽的力量,我的思想好像可以连结到每一条血脉,甚至还可以清楚地看到细胞的深处,不过,那当然只是抽象的感觉。”
狄孟魂出神地听着他的叙述,隐隐觉得好像其中藏着很重要的讯息,但是要具体思考起来,却又模模糊糊。
“后来,我将所有的血管部位都想得清清楚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叫以做到一件有趣的事,那也就是说,虽然我还是没有形体,也没有行动的能力,但是我却能够依照自己的意志,在任何一个部位激起水花,卷起涡流,有时还可以将路过的飞鸟打下来。”
“但是,你那时候仍然只是一大池的水?”
“没错,”羿点点头:“这个时候,已经是大约八十年的岁月过去了。”
“八十……”狄孟魂喃喃地说道。
“对,整整八十多年,而在这段岁月之中,尹徐荷也来了,因为我有时候可以看见她带着那群金毛乌鸦在天上跑来跑去,而丹波朱红应该也是这段日子过来的,因为我也曾经见过她和南斗经过,不过那时候她的形貌也还没变化,是一条极大的火龙。
弄清楚全身的脉络血管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所有经过的动物,在以往,我只是看它们一眼,也没有多留神,但是有一次,却让我产生了无比的兴趣。
当时,天空上有只苍鹰正在追捕一只燕子,那只苍鹰飞翔的速度并不快,算得上是相当悠闲,要比快的话,是比不上那只逃命的燕子的。
但是,说也奇怪,那只燕子怎么甩也甩不掉苍鹰,我仔细看了好久,才看出其中的奥妙。”
“什么奥妙?”
“原来,那只苍鹰的速度并不见得比燕子慢,而它之所以不用和燕子比快,是因为它可以巧妙地飞几个定点,就让燕子逃不开它的掌握。”
“我知道,”狄孟魂点头:“这个在古代的战略上也有同样的说法,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只是这样子,我还发现,苍鹰可以掌握燕子的动作,而且因为这样,无论燕子怎么躲,苍鹰都可以挡住它的去路,出手时刻虽然比燕子晚,但是到达定点的时间却比燕子快。”
同样的,这在古书上也有相同的说法。
“后发先至,攻敌机先。”狄孟魂喃喃地说道。
“所以我在后面的岁月中就一直在观察,观察这些自然生物的动静行止,也从中领悟到许许多多巧妙的动作。”
“那也就是为什么,你说没有人教过你这些功夫的缘故?”
“我这样说,绝对没有错吧?”羿自豪地说道:“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教过我这些武功,勉强要说的话,如果我真的有老师,那些虫、鸟、鱼、兽才是我的老师。
从鹰的身上,你可以学到以静制动、一击必中的功夫。
从蛇的身上,你可以学到左右游移、抓到敌人的破绽那一瞬间,致敌于死命。
从鱼的身上,你可以学到巧妙的水中攻击方式,顺着周遭环境,事半功倍。
从蝶的身上,学到的是优雅的步法,迷惑对手,从蜂的身上,则可以学到如刺般的杀手。”
“这些功夫,全都是从动物的身上学到的?”
“那倒不一定,”羿朗声笑道:“你在什么东西上头都可以学到领悟,水的流动、风的吹拂、打雷的声响、树叶的摆动,只要是你看得见的东西,都可以得到灵感。”
“就这么简单?”狄孟魂好奇地问道:“你就是这样发明了这些功夫?”
“当然没这么快。”羿仰望着蓝天,摇摇头,脸上有着困惑的神情:“一切还要从我再度从“混沌”回复形体开始说起。
后来,我当然再一次出现了“混沌”的现象,这一次我顺利变化成功,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突然之间,狄孟魂冷不防想到一个疑问,便脱口问了出来。
“等等!”他好奇地间道:“一次就成功了?就变成现在的模样?”
羿谅解地点点头,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
“我们几个人的“混沌”状态个自不同,像丹波朱红他们,有的经过了好几次的“混沌”,有的则到现在还没有幻化完全,”顿了顿,他说道:“就像禺强,他就还没有能力真正变成我这样的常人形状。还有,他们也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在“混沌”的状态中停留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他们的“混沌”大概都要多久?”
“一般来说,不是很久,快的话只要几天。”
狄孟魂想起了阳风,前一天见着他的时候,禺强便说他正处于快要出现“混沌”的临界状况。
“你还要不要听下去?”羿有点不耐地说道:“发什么呆?”
“听!听!”狄孟魂忙道。
“后来,我变回人形,发现自己的能力也变了,变得更强,而且能自由地转换形态,除了现在的人形之外,像丹波朱红他们那种巨大的火龙形态,我也可以做到。
但是,有一次我站在大海旁边看着海浪,看着水波的方向,突然想起我在“混沌”的时候领悟到的人体、自然之间的道理,也想到了那些动物的形态,想得入神,便随着动作手舞足蹈,后来打到兴起,便凝聚手掌上的气流,让它随意念打出去……”
狄孟魂望着他,出神地连话也忘了问。
“然后,我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沙滩上居然给我打出一个大口!”
“这也不见得,”狄孟魂谨慎地发出疑问:“你们生化警察本来就有这样的能力啊!你们的力场,不也能做到这样吗?”
“没有错,”羿赞许地点点头:“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虽然打出去的力量比原来大得多,但是我并没有将它联想到别的地方去,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形貌变了,所以能力也为之增强。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为什么?”
“我这样闲着没事,就常常练着同样的动作玩,有时还加入许多自创的动作,后来,以这样的常人形态出现时的力量越来越强,能够空手杀狮毙虎,能够在水面上疾步行走,能够在树林枝叶间轻盈掠过,我渐渐发现,这种力量和我的生化组态“风”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狄孟魂摇摇头,书呆子爱辩的习性又不自觉流露出来。
“可是你自己也说,很可能是你的生化能力产生异变的结果啊!”
“不是这样,”羿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后来我又发现,这种洞悉自已经脉,发挥极大能力的方法是可以转授的,那也就是说,不只在我自己的身上有用,连在平常人的身上也有用。”
狄孟魂还想和他争辩几句,但是想到平台下那些大汉们匪夷所思的巨大潜能,却又住了口。
因为那些大汉们的力量的确很可怕,起码在狄孟魂的印象中,就没有听过什么人可以空手斫下整棵大树!
“我试着将自己的感觉教给我这些儿郎们,”羿对这些大汉的称呼方式有点好笑,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找来的:“起先,他们却笨得很,没有几个人听得懂,但是日子一久,总有几个聪明一点的领悟出来一小部份,然后,由他们自己转述这种感觉,就领悟得更快了。
不过真的也要看天份,因为我教了好久好久,也只教出来这些儿郎,但是其中有几个也真的不错,除了我自己发现的方法技巧之外,他们还能够自己去发现新的“武功”。”
狄孟魂点点头,继续看着台下的大汉们俐落地对打,而那些随着动作呼呼传来的劲风声响,依然让人动容不已。看来,这的确非常像是传说中的“武功”。
对打的大汉群中,有一名尖脸的细瘦汉子,身量相当的瘦小,但是和对手打起来却丝毫不落下风。狄孟魂凝神看了一会他的动作,发现他并不和对手正面交锋,而是以巧妙的方式将敌手的力量卸开。
有时候,突然间一个急速的出手,只是用指尖在对手的身上一捺,却让对手如临大敌般的避开。
羿顺着狄孟魂的目光看出去,很得意地点点头。
“像他这种手法我就没有教过他,而是自己想出来的,他的个子小,力气比不上人家,就发明了这种方法。”
狄孟魂看了一会那细瘦汉子的动作,忍不住喃喃说了句话。
“四两……拨千斤!”
羿好奇地看着他,鼓掌叫好。
“说得好!”他笑道:“不就是这样?四两的力,打得动千斤的敌手,说得好!”
狄孟魂苦笑。
“那不是我想出来的,早在几千年的古代典籍上就有过这种说法了。”
的确,眼前所见的武功动作,处处都可以在古代的武术记载中见到。虽然狄孟魂对这门功夫并不熟,但是却仍然可以想得到无数个名词。
四两拨千斤!
以柔克刚!
“卸”字诀!
还有,在武学传说中,最神秘也最引人入胜的“点穴法”。
正当他在心中努力搜寻这些字眼时,又听见羿在身后悠然地说道。
“我后来发现,这门学问其实是无穷无尽的,只要大自然存在一天,你就可以在其中找到无止尽的领悟和答案。”
““武功”……”狄孟魂喃喃地说道:“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原理?”
出乎意料,对于这个问题,羿却有着近乎肯定的答案。
“我从长久的武功经验中,感觉到人体似乎有许多不同的潜能,平常发挥出来的,其实只是小小一部份。”
“嗯!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
“那可不只是一种说法,在医药文献的记载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羿的眼睛发出晶亮的神采,彷佛此刻他并不是一个大神,而又重回当年研究医学的时光。
“发生急难时,只有五十公斤重的男人,可以空手举起小货车。火灾中,瘦小的老太太能够独力抬起一架钢琴。这样的例子,所在多有。
医学上说,这是肾上腺素发挥的作用,可是我却觉得,在它的背后有着比肾上腺素更深奥的原因。
这种原因,我想就和我的“武功”有着莫大的关联。”
“发挥潜能?发挥和肾上腺素类似的潜能?”
“不尽然,”羿摇摇头:“我觉得,不只是发挥潜能这么简单,因为我越深入研究,越发现人的体内蕴藏的秘密非常之多。
而且,我后来逐渐觉得,说不定我这些武功并不是“发明”,而只是一种“发现”。”
“啊?”狄孟魂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也许这些极强极大的能力并不是经由训练而来的,也许我们的身体本来就能够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这些能力被“封”了起来,所以就变成了一般人平平凡凡的样子。
但是,我领悟到了的这些“武功”,却可以将这种能力重新唤醒,将它释放出来。
而且,不只肉体上的力量是如此,连精神上、智慧上的力量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子的说法,狄孟魂总算有点懂了。
但是“懂了”,并不表示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
“这只是一种推论吧?”狄孟魂固执地摇摇头。“没有真正的证据可以证明,对不对?”
“我的确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但是却有很多的例子叫以支持我的说法。”
“请说。”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经过训练的钢琴家,可以在一秒钟内敲击键盘达近百次之多,但是常人却没有办法。
一个训练过的体操选手可以在空中翻斗,但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常人,十个里面却有九个做不到这件事。
而经由学习,产生的差异更是可怕,一个全然没受过教育的新几内亚野人,可以一辈子像是只兽类般浑浑噩噩过去,可是如果你将他送到文明国家受教育,他一样可以念大学,过文明的生活。”
“所以这才叫学习,才叫做训练啊!”狄孟魂皱眉说道,一点也不觉得他的例子有什么出奇之处。
“那你告诉我,这世上除了人类之外,有什么动物经过训练,可以产生这么大的差异?经过学习,也可以产生天渊之别的后果?”
狄孟魂直觉就想,这种例子稍稍思索便可以想出一箩筐,但是想了一会,却有点发愣起来。
经过训练的狗,可以做出可爱的动作,但是那些动作毕竟还是脱不开简单的肢体行为,并没有什么复杂性。
经过训练的海豚,可以表演美妙通人性的特技,但是那却仍然只是海豚的游泳、跳水动作,也没脱离它行为的范畴。
想到这儿他才不得不承认,羿的说法也许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古奥地利的名音乐家莫札特,一生写出那么多惊世的动人交响曲。
但是,世上的人却有九成九花上一辈子,也挤不出一百曲子来。
古美利坚合众国的发明家爱迪生,一辈子发明了那么多东西,甚至改变了整个世界……”
“我知道,”狄孟魂接口道:“但是许多人却一辈子也拼不出来一个发明。”
羿赞许地看他,点点头。
“这个谜团的重大关键,”他说道:“就在于“差异”二字,当同样两个个体经过修正或训练,就会出现极大的差异时,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奥妙。”
“什么样的奥妙?”
“我刚刚不是向你说过了吗?”羿大笑:“也许人真的是一种许多能力都被“关”了起来的生物,人本来是比现在这个样子更厉害的,而且可能还要“厉害”许多许多,只不过被莫名其妙地关掉大部份的能力罢了。
而莫札特、爱迪生他们呢?
也许就是千年一见的漏网之鱼,凑巧比我们少“关掉”一些功能的幸运份子。”
狄孟魂承认,在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论调,听来相当的新奇有趣。
不过,也仅止于“新奇有趣”,因为有着过去的科学训练在心中根深柢固,仍然觉得这种论调只是个有趣的推理。
突然之间,平台下的大汉们起了一阵骚动,有好几个人纷纷怒骂出声。
“谁?是谁?”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