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军南下
牧固图纪元一二零二年一月十一日
「原来是这样……」刘礼望著「啸云殿」中残破的屋宇,点头说:「如此威力,只怕两位供奉联手也未必挡的下来……」
白炰旭叹了一声说:「白浪可能为了试功夫才离开,只没想到他居然忘了交代行踪。」
「我并未先做通知,怪不得他。」刘礼疑惑的说:「不过这儿城外四面荒野,他能到那儿去?又怎麽会找不到?」
昨日刘礼到达,白家众人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推说白浪正在练功,一面派人加快脚步寻找,到了今晨,实在无法解释,只好带刘礼来现场,一看究竟。
这趟除了一般士兵之外,随刘礼来的将领只有「川灵龙将」风紫婷;她这时也在一旁观看这有如废墟般的殿宇,脸上满是讶异的神色。
这时白彤、白广、白汉、白述潘等副龙将都侍立在旁,连本来被蒙在鼓里的铁珊珊与穆倚都来了,铁珊珊到现在才知道此事已十分不满,听到白家众人的解释,她更忍不住冷冷说:「白安国使是本城的领导人,我们也该有资格关心吧?」
这女人真令人讨厌,怎麽偏偏选刘礼的面前说这种话?白彤横了她一眼,忍住气说:「我们也不知道浪大哥会一夜不归。」
「你们带过来的三万部队,训练的如何了?」刘礼转过话锋问。
白炰旭毕竟是客卿的身分,自然不适合说话,白彤老实不客气的说:「回二皇子,我们一直都在训练中。」
「很好。」刘礼望著六人说:「有没有异状?」
白彤大声说:「二皇子请放心,纵有任何问题,我们也会一一解决。」
「我知道了,但……」刘礼目光转过其他人,忽然转向穆倚说:「你那儿呢?」
穆倚在部队中一向不显眼,就算当初在都城他身为副总教头,知道他名字的人也并不多,当然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刘礼关注,他愣了一下才说:「回禀二皇子,训练部队十分顺利。」
「珊珊呢?」刘礼望过去:「你怎麽认为?」
「还不错吧。」铁珊珊皱眉说:「不过什麽训练都比不上实战快速,听说南角城与蛇人大打了好几场,我们还得加紧脚步。」
刘礼脸上露出微笑,突然点头说:「对了,你们以往都缺乏实际练兵的经验……唔,你是白述潘副龙将吧?你觉得呢?」
这麽说来,刚刚的回答都不符刘礼的心意了?众人的目光都转向白述潘,看看他怎麽回答。
白述潘在这些人中,年纪只怕是最长的,他缓慢而沉稳的说:「启禀二皇子,没什麽大问题,不过末将训练的一万人中,资质不错的人似乎比预期的还多。」
「果然如此。」刘礼低声自语说:「既然这样,就该没错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麽,自然没人接话,刘礼沉吟片刻後,抬头对众人说:
「把所有人手都散出去,务必在明日中午以前找回白安国使。」
众人领命四散,只留下刘礼、风紫婷与白炰旭三人,白炰旭心中颇有些担忧,忍不住开口问:「二皇子,敢问为何限定在明日午前?」
刘礼叹了一口气,回过头说:「我约了熊族族王率军来此会合,估计明後日就会到,您说该不该找白浪回来?」
要南下了?白炰旭吃了一惊,若真是如此,身为主要战力兼两方中间人的白浪自然是非在不可,但若找不到呢?白炰旭再也停不下来,他施礼说:
「二皇子见谅,老夫也去安排一下。」
「白前辈自便。」刘礼等到白炰旭离开,目光才转向风紫婷说:「风龙将,你有什麽看法?」
风紫婷似乎一直在考虑著什麽事情,见刘礼发问,她有些迟疑的说:「启禀二皇子,末将认为……其实三、五年之後再南下,可能较为有利。」
「单就我们已知的事情来说,这麽做是对的。」刘礼一笑说:「但我们未知的事情却还不少,不得不防啊……」
风紫婷露出迷惑的表情说:「末将愚昧……」
刘礼脸上露出无奈,伸手向地面虚点两点说:「比如这里。」
风紫婷一怔,脸上随即浮出一抹带著困扰的忧色,闭上嘴没再说话。
白浪倒底去了那儿?其实他与白灵也没有刻意找个什麽地方躲起来,不过北域城四面原野苍茫,在辽阔的大地上,随便什麽方向都可以行走,白浪这麽一狂奔,一夜间奔出了数百公里里远,北域城派出的人想找到,恐怕还要不少的时间。
昨日,白灵拉著白浪奔跑的时候,忽然发现白浪雄浑的内力从手中传入,同时白浪的速度也显著的提升,白灵这才发觉自己一点地就能掠出老远,更在白浪的牵引下越来越快,两人就这麽恍若腾云驾雾般的直往外飞。
一路奔行的过程中,白灵见四面的景物迅疾的向後飞射,迎面而来的狂风迫的她呼吸都感到不顺畅,但白灵却忍著一句话也不说,只觉得若能就这麽与白浪奔到天涯海角,又有什麽不好?
奔出了大半夜,进入了一望无尽的大草原中,白灵越来越是心惊,白浪这麽带著自己奔,等於耗费了两份内息,何况又是以这样的速度?他的内息竟是这麽浩瀚博大、无穷无尽?
忽然间,白浪停了下来,也直到这时,白浪才把目光转向白灵;白灵望著白浪,见白浪的眼中满是悲伤,白灵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能这麽回望著白浪,却无法说出半个字来。
「谢谢你。」白浪突然说了这句话。随即缓缓的放开白灵的手,目光呆滞的往南方望。
白灵虽然不知这儿是哪里,但奔出城外之後不久,她便知道白浪的方向是向著南方,不过白浪自然而然的避开了大道,现在也不知道偏了多远……
白灵沉默了许久,终於幽幽的说:「想去就去吧……到她的身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白浪一声不吭,白灵不由得涌起了一股自怜的情绪,自己算什麽?自己又期待什麽?白灵也就这麽默默的望著南方,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缓缓的,阳光再度从东方跃起,大草原的清晨,草浪彷佛随著逐渐耀目的日光摆动著,一波一波由东向西的翻动,白灵飘飘盪盪的心,似乎也随著草浪不断的翻腾,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不会原谅我的……」忽然间,白浪说了这麽一句话。白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低声说:「什麽?」
「她不会原谅我的。」这次声音大了些,而且确实从白浪口中所发,白灵傻了片刻,才知道白浪居然是在回答自己不知多久以前的劝慰,白灵霎时间忘了自己的痛苦,往前走上两步说:「那就忘了她吧。」
「我本来也以为忘的了。」白浪极慢极慢的转过头来,有许是僵立太久,颈项间还传出格格的骨节声,白浪缓缓的说:「不过这样也好,到时候才不会不甘心。」
「什麽不甘心?」白灵莫名的身子发寒,战战兢兢的问。
「我总有一天会死在她手中的。」白浪脸上露出一种释然的微笑,彷佛有些快慰的说:「这样也好,倒真是一了百了。」
「浪大哥。」白灵越来越怕,奔上前抓著白浪说:「你胡说什麽……你功夫这麽高,怎麽会死在她手中?」
「你不知道的……」白浪似乎想通了,他虽依然脸色郁郁,但也不再像刚刚一脸黯然。
白灵见白浪不说,她莫名其妙的感到一股忍不住的悲伤,白灵猛然爆发出来,转过头大声的说:「我就是不知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白浪反而吓了一跳,他望著转过身的白灵,纤细的肩头正微微的抽动著,白浪伸出手,轻按白灵的两肩说:「小灵,生浪大哥的气了?」
白灵一转身,蓦然低头埋入了白浪的怀中,不断的抽搐,说明了她正无法抑制的流泪,白浪僵著双手,回搂也不是,推开也不是,迟疑了半晌,白浪终於轻抚著白灵的背,喃喃的说:「小灵……小灵……」
白浪再迟钝,也能察觉白灵对自己的感情,不过白灵一向隐藏的很妥善,没想到今日终於忍不住爆发出来……白浪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发觉本来将两手一起靠在自己胸前的白灵,突然两手一把搂住自己的腰,哽咽的低声说:「不要说……不要说……」
白浪只好闭嘴,这一瞬间,她不由得心想,若自己一开始喜欢的是白灵,会不会简单多了?若是现在开始喜欢,会不会简单多了?问题是,自己怎麽忘的了刘芳华……看起来这麽简单的事,自己却办不到。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蓦然间,已经停止哭泣的白灵忽然松开手,转过身子退开两步,从怀中取出了手绢,轻轻的擦拭著脸上的泪痕,白浪正想著该不该说两句劝慰的话,却见白灵忽然红著脸转过来,向著自己一鞠躬说:
「对不起,让浪大哥担心了。」
这是怎麽回事?白浪可有些傻了眼,女人平复的速度有这麽快吗?白灵见白浪的表情,她羞怯的一笑说:「刚刚突然想哭,却把浪大哥的衣服弄湿了。」
「呃?」白浪傻眼的说:「这没什麽。」
白灵这时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她望著原野说:「北方真是辽阔,浪大哥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是啊……」白浪望著白灵,终於决定放弃了解女人,他苦笑说:「那时每天东奔西跑,一直没心情好好逛逛,小灵,带你看看草原风光可好?」
白灵轻轻一咬下唇,随即绽开微笑说:「太好了,就让他们急上一急。」
「好。」白浪点头说:「就跟他们玩玩捉迷藏。」
两人手牵著手,就此钻入了大草原中,却苦了北域城派出搜寻的官兵,要知道白浪当初在北疆东奔西躲了二十多年,想在大草原中找到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牧固图纪元一二零二年一月十九日一晃眼过了八日,白浪与白灵在北方原野中四处游玩,到了不少的地方;
白浪从小虽然老是逃命,难免也会看到些别有风味的景色,纵无心情欣赏,仍有些印象,这几日便带著白灵,到了许多向少人迹的奇景处游玩,不过无论是奔东逐北,白浪一直没有远离北域城超过五百公里。
一开始,两人自然也曾偶遇过北域城派出来搜寻的官兵,不过白浪这时功力比以前不可道里计,要避开官兵的耳目,当然是轻而易举。
凭白浪的经验,自然不会让白灵受到饥渴,这三日,两人停留在北域城西面一个清幽的小山谷,这里已经离开了草原地形,开始有小型的丘陵与山峦,那山谷四面的峰峦并不高,但山谷却成一个弯弧往南,挡住从北面而来的寒风,加上谷中本是温泉地形,这麽一来,从峰峦到谷间,一层层明显的气候变化,正可谓四时花果常开,两人到了这个地方,简直要忘了尘世中的纷争。今日晨光刚丛山巅透入,盘坐静养的白浪已经被山林中清脆的雀鸟鸣声唤醒,他睁开眼睛,望著逐渐从林木间透入的晨光,心中缓缓的感到一股喜乐,若能终老於此,不也是人生一乐?
白浪转过念头,倾听著谷中的声音,他听到在百馀公尺外,山谷温泉汇流处正有轻柔的拨水声,白浪嘴角微微扬起笑意──白灵又入浴了。
想起三日前初入谷中,白灵见到温泉时露出的欣喜模样,白浪不禁暗暗惭愧,现在又不是在逃命……自己餐风露宿不打紧,却全没想到人家女儿家数日未能净身十分痛苦;只怪自己太过迟钝,而白灵又是太过替自己著想,一点也不肯向自己提出此事。
白浪紧跟著又想起,当晚白灵嗫嚅的向自己说要洗身的模样,白浪不禁又暗暗好笑,这小丫头这麽害臊,莫非担心自己前去偷窥?想到这,白浪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白灵褪去衣衫,以温润的泉水擦拭玉体的模样,白浪的脸也不禁微微一红,连忙遏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但问题是,现在白浪内力既高,听力虽还不及刘芳华,却也已达巅峰,白灵无论是款款更衣、莲足入水,又或是捧水濯发、揩拭淋身,一举一动白浪可都听的一清二楚,尤其这谷中除了鸟叫虫鸣,别无一点吵闹的声响,白浪不去幻想也难。
从入谷的第二日起,白灵就每日早晚各入浴一次,白浪这才知道白灵多爱乾净,想起那几日,自己真是委屈她了。
过了片刻,随著抹净、起身、著衣种种该有的声响逐步传出,白浪知道不久之後,白灵却会带著微微的腾雾,束著微湿的头发从石後走来,不过她一定穿的整整齐齐,彷佛不想让人知道她才刚入浴。
当全身打理妥当的白灵从石後探头的时候,见白浪正睁著眼望著自己,白灵的小脸又不禁微微发红,带著三分羞涩的说:「浪大哥早。」
「早。」白浪点点头说:「喜欢这里吗?」
「喜欢。」白灵好似一只可爱的小鸟,轻跳过两颗大石,奔到白浪身边,望著整片山林深吸一口气说:「我真想一辈子不出去了。」
我也是。白浪这句话忍著没说,顿了顿才说:「你喜欢就好,当初我们逃到这里,只待了两日便翻山逃出去了。」
「那这一次是待的最久的一次罗。」白灵好像发现了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在一块块的石块上转著、跳著,只差没唱出歌来。
但看著白灵这麽欢喜,白浪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了沉重的感觉,与白灵这麽嬉闹固然愉快,但彷佛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罪恶感深深的压著自己,白浪只能强笑说:「是,第一次这麽久。」
白灵突然顿了顿,蹦到白浪身边说:「浪大哥,你不对。」
「怎麽不对?」白浪莫名其妙。
「我们为什麽偷溜出来?」白灵翘著小嘴,眨著水灵灵的大眼问。
白愣瞠目结舌,只能白痴般的重复:「为……为什麽?」
「当然是为了开心啊。」白灵蓦然翻了个筋斗,落到两公尺外笑咪咪的说:
「你看我多开心?」
「我也开心。」白浪有些言不由衷的说。
白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小脸露出一丝促狭,眨眨眼调皮的说:「浪大哥和我在一起不开心?」
「当然不是。」白浪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谈,当即微笑说:「这几日的小灵,与我以前见到的不大一样。」
「是吗?」白灵想了一想,忽然一笑说:「对啦,以前和小敏在一起,我可不能随著他胡闹,总要有人管他。」说著露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式。
白浪忍不住笑说:「这麽说,你现在是在胡闹了?」
「才不是。」白灵插起腰瞪了白浪一眼,随即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她又转了一个圈,高兴的说:「我现在是快乐,我好快乐,好快乐。」
白浪没说话,白灵忽然掠到白浪面前,一双大眼望著白浪说:「浪大哥知道我为什麽快乐吗?」
白浪顺势问:「为什麽?」
「我一直在幻想……」白灵目光中带著幻梦,望著山谷说:「幻想能……」
「想什麽?」白浪好奇的问。想什麽能这麽开心,自己有机会也来试试看。
白灵望著白浪,突然又是一阵羞涩,她转过头奔开,一面笑著扔下一句:
「不告诉你。」一溜烟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白浪心一惊,不管她幻想什麽,不能这样下去了。见白灵离开,他心头却更觉沉重,自己的性命已经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让她有错误的期盼,岂不是坑了白灵?
「浪大哥。」白灵远远的呼唤声传来:「今天早餐看我的。」
「你行吗?」白浪脸上自然露出微笑,这几日的食物都是白浪张罗的。
「别小看我。」白灵更远了,只听她遥遥的叫:「我也不是被呵护长大的。」
「交给你了。」白浪乐的轻松,也许不错呢?
过不了多久,两人啃著热呼呼的彩芋,配菜是四只烤的微带焦黄、恰到好处的泉鲶,白浪一面吃,一面啧啧有声的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白灵抗议的说:「什麽意思?」
白浪连忙摇头,一面笑著说:「吃之前,我本已做好心理准备……」
「啊……」白灵嘟起嘴了:「原来这麽不信任我?」
「开玩笑的。」白浪呵呵笑了起来,笑到一半,白浪才蓦然察觉,自己多少年没这麽轻松的开怀大笑了?……不,自己曾这麽轻松的笑过吗?
白浪笑到一半愕住,白灵自然莫名其妙,她侧著头望著白浪,担心的说:
「怎麽了,被鱼刺刺到了吗?」
「不……不是。」白浪尴尬的笑了笑,竟有些不敢多看白灵,白浪知道,自己已经渐渐无法抑制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妹妹,这虽然算不上爱情,却另有牵系人心之处……总之不能再与她这麽相处下去了,白浪横下了心,一咬牙说:「小灵,我们该回去了。」
白灵一愣,脸上的失望神色在意外中显现无疑,白浪的心一阵抽痛,自己到底干了什麽?为什麽害的她如此难过?
但白灵随即展颜,一吐舌头说:「也好,不过回去就该挨骂了。」
为什麽你总不让我有一丝为难?白浪怔怔的望著白灵,白灵见白浪的目光,不自禁有些坐立不安的说:「怎…怎麽了?」
「小灵……」白浪缓缓的摇头说:「你不……」
「我忘了东西。」白灵猛然站起,望著泉池飞掠,一面说:「我先去拿,免的冲掉了。」
她莫非不愿自己说出口?白浪暗暗叹息了一声,埋头啃著彩芋,但不知为何,食物较刚刚失色了许多,连入口都有几分不易。
不久後白灵便缓缓的走回,她见白浪埋头进食,也不发一语,跟著在一旁斯文的嚼著食物。
白浪吃完之後,见白灵缓缓的食用,也不开口催促,她也彷佛若有所思,进食的格外缓慢,这八日来最漫长的一餐好不容易吃完,白浪依然没开口,白灵却也沉默的坐著。
白浪这时已经想通;她不愿自己说,自己就不要说吧,她希望多坐一会儿,那就待一阵子何妨?她已经替自己想太多了,不要再勉强她了。
过了不知多久。白灵才抬起头,脸上露出轻轻柔柔的微笑说:「回去了?」
「回去了。」白浪点点头,起身向著白灵伸手。
白灵却微微一侧头偏开目光,自己站了起来,白浪收回手,忍住了已经奔到唇边的话,只轻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两人本是空手而出,这时自然没什麽需要收拾的,只不过来时是牵手而来,这时却是一前一後,在一股异样的气氛中踏上归途。
「夫人。」安赐满急急的说:「小王爷已经闭关四日,您可知道他要闭关多久?」虽然徐定疆已经升任卫国使,众人还是习惯以小王爷称呼。
适才安赐满急急求见,白玫知有大事发生,没想到一接见,安赐满提出的竟是这个问题,白玫摇头说:「他没告诉我。」她顿了顿又说:「安伯伯,有什麽重要的事吗?」她随著徐定疆的称呼,也称安赐满为伯。
「正是。」安赐满有些焦急的说:「都城传来急报,但天鹰急报只有小王爷能看……」
「我明白了。」白玫点头说:「小王爷没做交代,应该很快就会出关。」
「但……」安赐满有些困扰,似乎不知该不该说。
「是不是有什麽规定?」白玫一笑说:「如果不便说也没关系。」
「夫人言重了。」安赐满尴尬的笑了笑说:「一直以来,除有附注,天鹰急报须以最快的速度送交最高统帅……而如果最高统帅无法亲启,则由其副手开启。」
「嗯。」白玫微笑说:「那当初王爷的副手是谁?」
「这……」安赐满有些尴尬的说:「当初王爷曾嘱咐,若恰逢王爷不在城中,由末将代为开启,但小王爷并未如此安排,末降不敢擅专。」
「小王爷也许没想到这些。」白玫沉吟一下说:「不知安伯作何打算?」
「能不能麻烦夫人去看一下小王爷?也许小王爷可以出关也不一定。」安赐满顿了顿说:「否则末将只好召集城内龙将一同开启,但这是最不好的办法。」
乾脆拿来给我看不就得了?白玫知道这话不能说,只好笑笑说:「既然安伯这麽说,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多谢夫人。」安赐满十分高兴的说:「劳请夫人移玉。」
两人走到了徐定疆闭关的房舍,门口两名守卫见到两人,立即施礼说:「参见国使夫人,安龙将。」
白玫点点头,忽见玳香正从屋侧走出,白玫一笑说:「香儿,你也在这里守候?」
「是。」玳香眉头微微一绉,她不知怎的,对这位新夫人没啥好感,但礼规所限,她依然施礼说:「参见夫人。」
「有没有什麽特别的情况?」白玫把本来要问守卫的话,转过来问玳香。玳香摇摇头说:「启禀夫人,小王爷已经四日未召唤进食,小婢正在担心。」
「我进去看看。」白玫一笑说:「香儿,你们四个身分不一样了,别再小婢小婢的。」
玳香一怔,难得的有些脸红的说:「是,妾身知道。」
白玫目光一转,缓缓的推开了大门,门一开,除了白玫之外,安赐满、玳香都忍不住往内窥看,这下三人可是同时吃了一惊,原来徐定疆虽然盘坐在蒲团上,但一双大眼却正灵活的望著众人,白玫可真有些狐疑了,若徐定疆清醒,没理由听到刚刚的对话还没有反应……莫非出了问题?
玳香却没想这麽多,她马上忍不住开口说:「小王爷,你没在练功怎麽不说一声?」其实她已经有些火大,只不过碍著白玫,口气放温柔了一些。
安赐满一愣之後自然是十分高兴,他连忙踏前一步说:「启禀小王爷,都城有天鹰急报。」
「等等。」眼看玳香与安赐满似乎打算撞入屋中,白玫蓦然伸手虚拦说:
「怪怪的。」
「对。」徐定疆突然接口说:「都别进来。」
这下白玫也愣住了,她望著徐定疆说:「你还能说话?」
「可以。」徐定疆眨眨眼说:「不过暂时不能动。」
「怎麽了?」白玫真的有些怕了。
「先别说这些。」徐定疆目光一转说:「安伯留下,其他人全部退开,我要听急报。」
白玫嫣然一笑说:「我等一会儿再来。」跟著转身就走。
听到徐定疆这麽说,玳香本来正想大发脾气,没想到白玫居然一点不满的神情也没有,她只好闷著一肚子气,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心中一面暗念,等一会儿自己可不来了。
等众人皆散开,徐定疆望著安赐满说:「安伯,您打开念给我听。」
现在到底出了什麽情况?安赐满望著屋内的徐定疆,突然眼一花,彷佛看到了什麽东西迅疾的徐定疆身周游走,安赐满一怔,想看清楚,却又什麽也看不到,他正发愣的时候,徐定疆已经开口说:「别担心我的状况。」
这下安赐满才回过神来,他急忙的打开一直捏在掌心的竹筒,抽出纸卷一看,只见他神情大变的说:「这……这……皇帝诏……」
「直接说重点就好了。」徐定疆打断了安赐满的话。
「是。」安赐满立即化繁为简的说:「叛军与熊族,六日前在北域城会合联兵南下。」
徐定疆脸色微变,目光转了两转後说:「若是一路急赶,应该早就过了习回河城,再过三、四日就到都城了。」
安赐满忽然眼睛一亮说:「莫非小王爷早已知道?」
徐定疆有些意外的说:「安伯,这话怎麽说?」
安赐满一愣说:「若非如此,数日前蛇族有意离开,小王爷为何阻拦?」这件事情,在众将领心中都有些莫名其妙。
当时蛇族人虽与徐定疆约定,但毕竟环境不同,待在城外又没仗可打,数万蛇族人都起了归乡之心,托托多便与徐定疆商量先回蛇族,徐定疆先是以婚礼为藉口,希望蛇族留下同欢,托托多盛情难却,只好应邀留下,但等徐定疆成婚之後,托托多再次提出,徐定疆却又另想办法留下对方。
蛇族人既无意攻城,留下本没什麽问题,但他们留在城外,这两万蛇人的食粮可不是开玩笑的,安赐满为了筹措不久之後的北征军粮,本已十分困扰,加上这两万多的大食客,可真是叫苦连天,虽然後来蛇人派回了部份将领与士兵,只留下一万五千人,安赐满还是十分辛苦。
不过徐定疆既然如此决定,他也只好哑巴吃黄莲;直到今日见到急报,安赐满这才又惊又喜的怀疑──莫非徐定疆早已算到这件事?
眼看安赐满眼中露出敬畏的神色,徐定疆好笑的说:「您误会了,我其实有另外的目的……」
「这麽说……」安赐满露出失望的神色,顿了顿说:「现在我们该如何因应?」由不得他不失望,若徐定疆真没想到,事出意外自然大为不吉。
「也不能说完全没想到。」徐定疆一笑说:「我知道不会太久,只不过没想到这麽快而已……这样吧,安伯,你仔细记了……首先分拨两万部队给东立,由他和梦羽率领……嗯……」却是徐定疆突然想到两人出的状况,不知道这几天白玫处理得如何?
「该没问题了吧?」想了想,徐定疆自语了这一句,跟著又对安赐满说:
「徐叔叔两万,赵叔叔两万,南苏、唐灵、孟启、杨失各一万,并以杜给、锺名古、袁业家、吴平四人为副手,至於赵才、墨琪……也先合领两万,亲兵队暂时由他们率领。」
安赐满一面听一面记忆,一句话也不敢说,免得自己记不清楚,但他一面记,一面心中默算,突然一怔抬头,正要说话时,徐定疆已经皱眉说:「差点忘了,多了东立的两万……这样吧,赵叔叔留下……安伯,我只留三万兵马给您,还有赵叔、杜叔两人相辅,南角城就交给您了。」
「是。」安赐满心中一面计算十万人的粮草,一面应命。
徐定疆接著说:「立即与蛇人联系,部队明日黄昏出发,六日内赶到洛南平野北端,距都城五百公里处的点星湖南端扎营……若我没一起去,就到那儿与他们会合。」
安赐满又吃一惊,诧异的望著徐定疆说:「小王爷不一起去?」
「看看今天能不能动吧。」徐定疆不愿多谈此事,跟著吩咐:「无论我有没有一起去,至少会在那儿待上几天,就是说暂时不能依靠都城支援,安伯,我们与蛇人的粮草您要多费心了。」
这下压力更大,可是安赐满除了点头之外,也不能有其他的反应。
「就这样了。」徐定疆苦笑一下说:「为防万一……你立即以天鹰急报请北域王先行出城,准备与大军会合,若我未能赶到,南角城部队就暂由他领军。」
安赐满知道这时不是询问徐定疆的良机,他点头说:「小王爷还有吩咐吗?」
徐定疆没回答,似乎正考虑著什麽事情,安赐满正不知该不该重问一次,徐定疆已经吸了一口气说:「敌方至少十三、四万南下,什麽办法都得用了……安伯,要昙如随著徐牙叔叔部队北上。」
「您说的是……徐昙如那个小姑娘?」安赐满讶异的说。
「嗯。」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说:「杏如其实不用去了,但要她一个人留下只怕不容易,安伯可以劝劝看,若她坚持就让她们一起去吧……就这样了,你唤小玫来吧。」
那两个小丫头去了能做什麽?安赐满满头雾水的离开,隔不多久,白玫便带著微笑飘来,一面说:「你到底说了什麽,把安伯吓成那个样子?」
徐定疆没有回答,只顿了顿说:「我有事问你……东立的问题解决了吗?」白玫一怔,脸色立即变了,只直直的望著徐定疆,徐定疆温柔的望著她,缓缓的说:「你猜的没错,部队即将出发,所以我也希望你已经解决了。」
白玫有些自责的说:「问题找到了,但还没解决,我没想到这麽快就……」
「哪一类的问题?」徐定疆沉声问。
白玫叹了一口气说:「他窝囊过头了,反而让梦羽迟疑起来,担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他奶奶的。」徐定疆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才说:「真不愧是第一次谈恋爱……你什麽时候知道的,告诉他了吗?」
「前天才跟他说,还不知道他懂了没有。」白玫忧心忡忡的说。
「没问题了。」徐定疆露出笑容说:「那小子虽然愣,但绝对不笨,来的及。」
「你既然这麽说,我就放心了。」白玫终於又露出了笑容。
「最近有去拜见二伯吗?」徐第疆指的正是形同软禁在南角城的白离乱。提到白离乱,白玫的神色又恢复了黯然,她点点头说:「二伯还是一样,不肯跟我说话。」
徐定疆沉默片刻,这才缓缓的说:「明日部队即将出发,你要随军吗?」白玫没想到徐定疆会说出这句话,她愣了愣才说:「不是规定不能携眷吗?」
「你的功夫够高,讲的通。如果你要去就去……这件事由你决定。」徐定疆目光深邃的望著白玫。
白玫的心无端端的慌了起来,他看透了吗?不可能的,连自己都还拿不定主意,他怎麽可能看透了……难道,难道他连自己还在挣扎的事也一清二楚?否则他为什麽要自己决定?
徐定疆见白玫没有回答,他蓦然微微一笑说:「你慢慢考虑,明日部队出发前决定就是了。」
白玫发怔片刻,忽然回神说:「先不管此事……你怎麽了,没问题吗?」
「别提了。」徐定疆露出微笑说:「说来说去都是那条怪蛇害的,若没事我就闭关去了,部队出发的相关细节,你可以去问安伯。」
白玫知道,徐定疆虽然言笑晏晏,但若他能动弹,绝不会像根柱子般杵在那儿,他表露出来的轻松,只是为了让人放心……但这时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帮的了他,白玫轻叹了一口气,阖上了徐定疆的房门,转身缓缓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