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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统丹佛斯-奎恩(爱称丹尼)很清楚,这次的白宫午宴可不同往常,原因是总统说话的声调从名歌唱家罗格尔斯的音域移至名电影演员约翰-维恩的调门。每遇到这种情况总会让丹佛斯感到紧张,不仅如此,前白宫的参谋总长也以贵宾身份出现在宴会中,这使他更加不安。

在公众面前,总统约翰-苏努努自然会夸夸其谈地讲丹尼是多么称职,可一离开镜头,约翰这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甚至不屑与丹尼打招呼。此事倒无关紧要,白宫的人谁不知道“努努”(即苏努努,人们背后都这么称呼)对谁都这样傲气,除非他这阵正大发脾气。

现在那个大约翰又到了白宫,坐在餐桌旁,仿佛他依旧得到总统的完全信任,说不定眼下总统需要大约翰的某种帮助。丹尼希望这不是什么政治方面的事。

“只有微弱的优势,”总统说,“非常微弱的优势。民主党的攻势固然可怕,更糟的是还有些幕后交易……”副总统努力集中注意力,可还是无法揣摸出总统讲话的本意。他有些不安,却很快发现白宫的不少官员和他一样茫然。

“要好好商定竞争手段。此外,嗯,还有航天方面的事,你们都是决策班子成员。”有人猜想总统是不是要利用太空广告。此外,班子中的大约翰并不懂政治,却很了解科学发展的近况,在他看来总统想发展新的工具。丹尼不了解有关技术细节,但他想坐宇宙飞船去月球“过夜”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当然太空中有没有“过夜”这个词又另当别论。

“火星。”总统接着说道,“现在是时候了。”“火星!”丹尼吃了一惊,他想,这主意看来比登月又高了一筹。

“我们要发射自己的探测器,”宇航局前负责人把眼镜的位置调了一下这样说道,就好像这个计划是他的主意似的。这或许是他的主意,不过也可能是总统本人的想法,由他来发布就是了。“日本人已经暗示可在训练宇航员方面投点资金,沙特阿拉伯也想插手,至于俄国官员,他们当然希望借助航天把老百姓的注意力从政治方面引开。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太空船,派出宇航员参加他们的火星探险。”

“很好!”总统说,“这样我们可以省下不少钱。”

“我们可以在中期选举前完成这一飞行。”大约翰说,“美国人再次登上火星--这有不少好处,特别是能创造一大批就业岗位。宇航员可以先受训,飞船在夏天起程。飞上火星大约要两星期左右,时间长短要看当时火星和地球的相对位置。回地球后有充裕的时间作初选的准备。”

“用新型的核动力脉冲式发动机作到这点是可能的。”丹尼从会议报告中找出了一些新科学名词。他心里着实恼火,因为根本没人向他暗示过“火星之旅”这事。这并不稀奇,因为他经常是那个最后一个了解实情的人。不过,他还是努力从自己刚参加过的学术会议中找出些内行话来。“借助这种发动机,我们甚至可以用不到一百天的时间去水星或天王星。”这事是他从美国宇航局的官员那里听来的,也许那人讲的是30天?至少对他说,这两个时间差不多。

航天局的人听了一愣,他们和过去教丹尼的老师一样,当丹尼能说出正确答案时,总会万分惊异。“不过我想,”丹尼接着说下去,“人们总是只记得近期发生的事的,所以训练宇航员的时间不妨长一点,让‘火星之行’正好是竞选的前期,这对竞选有利。”

“两个任期,”总统说。这次他说话的音色更接近影星维恩,“从1980年起,我希望我们共和党能跨世纪连任。”

“不过我想,”丹尼说道,“人们的记忆总是不长久的。”这是他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一句幽默,也因为他自己记忆力欠佳,“所以,应放在选举中期,这样在竞选演说中可以提到这点。”“除非出了什么差错,”大约翰说,“不过我们认为这种差错不会发生,这样返回时正好赶上选举高潮的前期。情况是……”他收起了笑容。总统打断了大约翰的话,说道:“丹尼,在宇航员中你算年轻的,体型也保持得挺好,没什么问题,行得通。”

丹尼愣住了,什么叫行得通?原来总统的意思是让他带队去火星!总统接着说下去:“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非去不行吗?”丹尼皱着眉头问。大约翰说:“这可能是让你能再度当选的惟一途径,总统要代表右翼,你则应以中间派的形象出现。只不过是去上两三个星期,从火星归来,你便稳稳地当上副总统,美国的英雄人物嘛。”在丹尼听来,大约翰说话的口气,仿佛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这话的真实性似的。

“民众决不会反对一个英雄。”总统说,“不过,这事得由你自己来定。我们相信你能驾驭这趟火星之行,同行的宇航员都是最优秀的。尽管如此,还得你自己定夺。”丹尼接受了这个意见,他差点说:“让我和妻子商量一下。”可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么说,大约翰准会嘲笑他,于是他改口说:“我会仔细考虑的。”

午饭时,丹尼和妻子麦瑞林讲了这事,他说要是自己飞行成功,竞选就一定胜利。“亲爱的,可你得知道那是去火星啊!”她把头发梳到后面,皱了皱眉头,“约翰-格林这样的著名宇航员,也不过登上月球,并没有登上火星啊。”这些丹尼全明白,可他知道这事实际上已成定局。要是他真的拒绝此事,不知那些宇航员会怎样嘲笑他呢!“我会十分想念你的。”麦瑞林说。“我也一样。”丹尼搂着妻子说,“亲爱的,分别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他们说,这种飞行很安全。不过这事太大了,还是让我们祈祷上帝吧!”

麦瑞林把头倚在丈夫胸前说:“没有人能像你这样作好这件事,在选举中将无人可与你匹敌,那时……”丹尼觉得自己欠麦瑞林太多的情,要是没有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个地位。麦瑞林不能和他一起登上火星真是大憾事,从现在起一直到初选,麦瑞林都要在印第安那州学习法律。

丹尼同意作宇航员后,仿佛觉得沉重的担子全压在了他身上。新闻媒体有着各种各样的反应,最流行的一则幽默是,不管是在休斯敦、火星还是什么更遥远的地方,丹尼都能履行好副总统的职责。总的来说他表现出色,而且给人留下学富五车的印象。

至于训练本身,并不像丹尼原来想像的那样苦。同行者阿珊娜-华盛顿女士既是物理学家又是有经验的宇航员,阿莫德王子也当过宇航员。而事实上,飞船本身可以自动飞行。至于俄国人谢尔盖-瓦夫洛夫和日本人基希-塔拉那加,每人都有一串学位,而获得这些学位,智力必须超群。此外,这些人的英文全不错,丹尼根本不需要学其它语言。

总的来说,丹尼和一个普通乘客没多少差别,乘火星飞船比参加国会例会有趣得多,飞船上装备的高级计算机是宇航局专门制造的,可它也可以作游戏机用。白宫每周都会向丹尼简单介绍各种情况,尽管如此,华盛顿和他的距离将会越来越加遥远。

丹尼不知道那些宇航员是不是真的愿意和他一起出航,这种封闭式训练至少得好几个星期。事实上到休斯敦航天训练中心后,他的事情并不多。每星期和基希打两次高尔夫球,阿莫德王子早祷后和他练拳击,然后是和谢尔盖打网球,别看谢尔盖个子不大,他的反手球相当厉害。在这些人中只有阿珊娜和他接近些,这位身材很高、容貌俊美的黑人妇女十分聪慧。不过阿珊娜对丹尼的态度太正经了,完全把他当作孩子,不顾他是已婚男子和连任副总统的候选人。

不过丹尼想,如果自己要在选举中获胜,他就得接受眼前这一切。他的同航伙伴全是第一流的专家,他自己应尽力帮忙。谢尔盖可以在他身上作药物试验,他可以帮日本科学家基希把搜集的土壤样本分类。要是真能在火星上找到生命,那就太棒了!即使找到的只是霉菌这类低级生物,那也很了不起。这一来可以创造不少就业机会,也会让公众对国家恢复信心。火星之行可以助他继续留在白宫,在第二任时,他会带领美国人民进入下一个世纪。在空间计划的刺激下,经济也能复苏……

丹尼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实现这些事,不过这不要紧,在竞选期到来时,可以让竞选班子中的笔杆子把这些内容写进竞选演说中。想到这里他觉得很兴奋,这次火星之旅定会使他在竞选中获得广泛的支持。

不知不觉,佛罗里达到了。他们的飞船将在这里起飞,届时总统、各国使节、各记者团都会前来。一切都挺顺利,不过火星飞船本身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测试,所以起飞时间延至十月。这个宇航计划对国民影响颇大,选修数学和物理这两门课程的学生急剧增加,还有人传言说《时代周刊》这份美国著名刊物将选丹尼为本年度头号新闻人物。当然,在这些好事后面也有小小的阴影,有位知名记者竟称丹尼为“飘浮在航天安全帽中的一根羽毛”。

和丹尼在电影中看到的那些航天器不同,火星飞船有两个舱位,有着陆器。着陆器挺像人的脚,船舱像个大碟子。临飞前,总统夫妇向丹尼祝福,丹尼的妻子和儿女看来很为他骄傲。丹尼想,早知飞行这么简单,他应早点答应才是。

起飞了。丹尼在飞船中紧靠着椅背向窗外望去,他惊异地看到那么巨大的地球在屏幕上迅速收缩成弹丸般大小。飞船一直加速,直到行程已过半,他才给地球上的亲属、同事发电报致意。与此同时,他还需不断排练自己的竞选演说。

妻子在和他通话时念了报上的一段话:有位议员对丹尼说“你当不了肯尼迪”,可这位议员没有想到的是,丹尼确实不是肯尼迪式的人物,但他继承了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及其他伟大的探险家们的衣钵。这类消息的确能让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客观地说,丹尼乘坐的飞船不够完善。目前正在建造的一种新飞船会比这飞船舒适,船上不同用途的舱位将相互分开。这飞船则不同,厕所、盥洗间、淋浴装置全挤在一个船舱中。飞船中的“床”也是折叠型的,要人拉出来和推进去,这也可能是由于这个飞船是由俄国人的空间站改装成的缘故。

不过设计师还是注意到船员的生活需要的,飞船中有光盘、录像机,还有微缩胶片书库。丹尼可能是太累了,错过了电影的大部分情节,可他忽然发现电影又重新开始了。还有件怪事,按惯例,这是阿莫德王子使用这放映室的时间,可现在王子并不在这里。不仅如此,也没人招呼他去进餐。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于是走进比邻的舱位,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好吗?”可没听到任何回答。丹尼走到日本人希基身后,用胳膊肘推了推,这才发现希基已经没气儿了。他赶忙绕着桌子给舱内的每个人把脉,这些人的胳膊全无力地下垂,脉搏也完全停止。

“噢,天啊!天啊!”他手捂着脸跌坐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从通讯器中听到了呼叫声。“休斯敦呼叫,休斯敦呼叫……”他站了起来,打开了通讯器,屏幕上出现了主联络员萨利-维尔弗尔的面孔。“他们死了,”丹尼说,“他们全都死了!”

一小时后,丹尼的妻子和他联系上了,并告诉他美国航天局对此事的看法。航天局认为他的同事死于某种特殊的病毒。这种病毒杀伤力很强,但本身寿命很短,所以丹尼未受其害。航天局的专家咨询过俄国有关专家,俄国专家说一些杀伤力不十分强的病毒也曾袭击过俄国宇航员。丹尼听了这些话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上面的第二个命令是把死者的尸体抛入太空中。在“天葬”之前,总该有个仪式。丹尼只知道基督教的葬礼,这对那个日本人没什么问题,俄国人谢尔盖私下也信基督教。不管怎样,丹尼作了祈祷,作完祈祷他忽然想到这其实是早饭前的“谢饭”祈祷,而他们死去的同事已用过餐了。眼看着同伴们的尸体慢慢地落入茫茫太空之中,丹尼轻轻说道:“你们称得上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不光如此,你们也是最能干的!”同伴们的尸体落得很慢很慢,逐渐远去,丹尼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宇航中心的通讯员萨利在总统向公众致词前和丹尼通了话,她说,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丹尼在致词时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航天局的专家们认为,那几个宇航员的遭遇纯属偶然,他们确信丹尼不会遭到同样的噩运,因为那种神秘菌类重现的可能性极小。丹尼说:“萨利,帮我个忙,要是我真的遇到什么意外,不要让新闻媒体宣传。我的意思是不要让麦瑞林和孩子听到这消息。”萨利答应了。

总统发表了施政演说。一小时后,丹尼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没有现成的讲演稿,但最重要的是他应在屏幕上显得十分平静,这点他作到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当他看到有几千万人注视着他时,他几乎呆住了。

嗣后,萨利对他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让他返回地球,专家正在编程序,用计算机找出返回地球的最佳路线。

“怎么,我现在不能登上火星?”他问道。等了许久他才听到萨利的反问:“上火星?”“是的,”丹尼说,“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应该登上火星,很多人期待着我,我要为他们而行动。”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语言,“这样,我的飞行伙伴们才没有白白丧命。我可以作我死去的伙伴们未作完的实验,我能给火星摄影,带回火星土壤的采样,不作努力是不对的,即使我会失去生命,我也宁肯在工作中死去。”

萨利的回答的声音很久才到火星。“丹尼,”萨利说道,“我感到很惊异,事实上总统听了也会十分惊异的。”“我必须这样作。”丹尼说,“如果我登上火星,会激发人们去争取宇航事业的更大进展,而若是我退缩了,我的宇航伙伴就白白丢了性命。”传声需要一段时间,等了好一会儿,丹尼听到萨利说:“我将尽力帮忙。不过这事的决定权掌握在总统手中。”

“这样的话,让我和总统通话。”

总统最终同意了。

以前,当丹尼和总统的航天顾问们一起开会时,常常为宇航员(当然是早期的)回到地球后有点与常人不同,甚至很古怪而感到惊讶,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在飞船中是那样寂静,只听见发动机低低的单调的嗡嗡声,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维像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似的。过去他也不大想上帝,在教室祈祷时除外。小时候他觉得上帝像他的祖父,长大后他觉得上帝像球队教练或职业高尔夫球手。

现在,他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火星--一个由一片黑暗包围的红褐色圆点,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压根儿没真正理解过“上帝”。人们说上帝创造了一切:行星、星际空间以及恒星,这些恒星与人类相距如此遥远,以至他甚至无法理解其尺度。在某种意义上,上帝和美国宇航局的计算机系统有不少相似之处,却又不仅如此。丹尼不知怎样形容,这种事物是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

他觉得有某种神秘感,可旁人一定很难理解。他依然感到十分孤独,平生他首次体会到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按理说他并非独自一人,因为上帝应与他同在,但他总觉得空间是如此冷寂,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这种冷寂一直渗入他体内。屏幕上的火星越来越大,最后占满了整个屏幕,而失重感则越来越强。丹尼穿上了宇航服,飘游到登陆舱前,按了下舱门,舱门开了。船舱内设备齐全:有食品柜、盥洗室,还有实验设备,甚至还有火星巡游车。乘上这巡游车,他可以登上火星,巡游四方。

在火星上丹尼可作的事并不多,他只需照些相片、采集些火星上的土壤样本。最重要的是他要登上火星并作一番演说,然后在火星上呆上些时间,抓住那些昏昏欲睡的人的目光。他坐在登陆舱的一个座位中,周围四个空座位使他觉得那些人的鬼魂仍留在位子上。宇航局的头目允许他们每人可在火星上放一样东西,丹尼知道他同伴的要求:阿莫德王子选的是《古兰经》;日本人基希选了“葡萄酒”,上面有美国著名棒球运动员迪马乔的签名,谢尔盖选了俄国特有的嵌套娃娃;而阿珊娜选的则是一双有黑人球星迈克尔-乔丹签名的耐克球鞋。想到这里,他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飞船的门打开了。丹尼的神经紧张起来。几小时前,总统刚和丹尼通过话,告诉他全世界都在等待他登上火星后的演讲。尽管发生了悲剧,但丹尼仍不退缩的事迹给公众很大鼓舞。航天局已准备制造新的宇宙飞船,而丹尼的火星之旅会大大提高丹尼的威望,他会赢得各州的选票,甚至在华盛顿也会领先……

“有很多小行星,”总统刚才说,“蕴藏着不少矿藏,有些就在地球轨道附近,我们可以在那儿采矿,这可大大促进经济发展。”丹尼想到这些觉得很高兴。他将来当上总统后,一切都会很顺利,他会和艾森豪威尔一样,有不少时间打高尔夫球。

现在登陆器渐渐下降,向下面的新大陆滑翔而去,不一会儿火星占满了整个屏幕。他紧紧靠着椅背,通过地球上的训练,他知道自己应如何处理。火星越来越近了,在这样近的距离看这个星球让人有种敬畏感,他觉得这里很像是宇宙间最大的“沙之陷阱”。

登陆时,他的坐椅颤动了几下。丹尼等了一会儿,以确定是不是一切都正常,现在是和地球通话的时候了,在激动中他却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他清了清喉咙说:“朋友们,我登上火星了。”

四分钟后他才听到地球上传来的似乎是欢呼的声音,萨利在说什么,可他听不清楚,更糟的事是他似乎把演讲稿也忘在不知什么地方了。站在火星上,他抬头仰望这陌生星球的橙红色天空,又向天边遥望,觉得这边界似乎不够远,这才想起火星比地球小,直径只有地球的一半稍多点,引力也比地球小,所以他觉得自己体重轻了不少。他说了声:“哇!”以克服自己对这陌生星球的敬畏以及某种深深的遗憾,因为好伙伴们无法和他同享这一历史时刻,接着又闭嘴发出了像是“基督”这样的音响。忽然他醒悟到历史将记载下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的第一句话,可记下的只是“哇”和“基督”。

“现在我已站在火星上了,”丹尼说,他明白他的讲话应有些煽动性,“我几乎不相信我是在火星上,若有谁在我童年时告诉我,我将登上火星,我会仔细思考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样,现在我希望那些人和我在一起,那些真正有资格参加这次旅行的人。我是说我非常想念他们,也永远忘不了他们,这正是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站在这星球上的原因。”这时他记起自己的任务是把美国国旗插在火星上,于是说道,“现在让我们向前,我会让你们稍稍看看火星上的景色。”他原来准备的台词与此不同,是下面这类话语:“有一天,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成为火星公民。”紧张中,他记不起来了,改了词。

他用照相机扫描了火星的奇异景色,又回到登陆舱中。不一会儿,总统和他通话,向他祝贺。此后是和妻子通话,他很高兴又听到了妻子的声音。这似乎不像相互谈话,因为对方的话语总是要过很久才听得到。

宇航局的官员要他乘火星巡游车看看火星上的情况,当然他们让丹尼不要莽撞或冒险。丹尼驾着车在火星上巡游,他很小心,不敢开得太快,因为这里有不少怪模怪样的石头和陨石坑。等他带着采集到的岩石样本回到登陆舱时,橘红色的天空已变得很昏暗,太阳像个光团呆在火星地平线上。

我终于到了火星,他对自己说,但他接着记起那些殒身于火星之旅的同伴,心中一阵绞痛。

这一夜他睡得很好。第二天一起身便与这红色的星球告别,告别前又拍了些照片,搜集了些岩石标本。他希望航天局的科学家问他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时,不要对他的回答过于失望,因为这里的方方面面都不寻常。

他回到飞船中,说了声:“准备出发。”并按了相应的按钮,可飞船一动也不动。

“喂!火星呼叫休斯敦。”他说,等了许久,才听到休斯敦那头萨利的回应。他对萨利说:“我不想这么说,可我准备哪儿也不去了,我要回地球。我是不是应再按那个‘Whosits’按钮,还是按其它键?”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听到萨利的回答,她的第一个词是:“胡说!”

丹尼无论怎么操作,一点不起作用。尽管对控制器发生故障的原因有着各种解释,可哪个理论都解决不了他目前所面临的问题。丹尼明白他被困在火星上了,不幸中之大幸是:由于现在只剩他一人,飞船上的给养,全由他一个人使用,这些给养能让他坚持到救援人员的到来。

总统向他保证一定会派出救援队,又含含糊糊地说要在开国会时及时把他接回。总统还说,丹尼现在已是英雄了,民众绝不会反对一个宇航英雄的。

丹尼努力使自己心情轻松起来,可无论是竞选还是其它的事对他而言都是无比遥远。他得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讲,火星上的景致还挺不错的。他渐渐习惯了那荒凉的橘红色景色,以至觉得傍晚太阳下落时总显过于仓促。他总有种孤寂感,虽然他能不时和妻子、儿女聊聊天,但对话的过长间隔使他清楚地知道他与得知的信息相隔得是如此之远。

这天他正脱下宇航服,忽然听到地球上的呼叫。他想,大概是他的竞选演说稿已起草完毕。他打开了电传开关,总统出现在屏幕上。丹尼对总统说:“我刚才在火星上转了转,有些火星标本需要整理。”

“我不知道应怎样和你说这事。”总统讲道,“出了些问题。民主党在搞小动作,我们必须推迟对你提名的发布,他们说你不在地球上并从法律中找到了依据,对这一点,各州的法律是不同的。”

“可你说过,我能在竞选期回到地球啊!”“是的。”总统回答,“可建造新飞船的过程中出了些差错,民主党利用了这点,说若是一个人的兴趣在宇宙和科学而不是管理国家及政治,就不应进入政界。要把这问题争论清楚,会和海湾战争一样困难。”

“那该怎么作呢?”丹尼说。

总统回答道:“不少人提出让你的妻子麦瑞林作候选人。”

这使丹尼很惊讶,他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出这个好主意--民主党要是反对一个英雄的妻子,而且这妻子正在等她远航的丈夫归来,并为他的安全返回而祈祷,那就显得太卑鄙了。丹尼平静地说:“我要讲的全部话是,她得到我的完全支持。”

他整理好死去同伴的个人用品:阿珊娜的耐克球鞋,阿莫德王子的《古兰经》,基希的球拍和谢尔盖的俄国娃娃--他感到一种欲望,希望和他死去同伴的物品呆在一起。他也带上了自己的高尔夫球棒,棒的顶端是柿子树的树干作的,花了他不少钱,但他喜欢硬木的棒头。

他忽然感到一种无名的冲动,他不再漫游。他爬下山坡,取出一个球,拿着球棒走过一个小火山口。他把球放在地上,尽管穿着宇航服击球并不容易,但他想他做得到。如果说阿伦-谢泼德是第一个在月球上发球的人,那么他,丹尼,是第一个在其它行星上发球的人。

他抡起球拍,感觉到球棒击中了球,放眼望去,有个白点在橘红色的环形山上方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高高飞去,通向遥远的粉红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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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飞上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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