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永强在村长长贵家那顿饭吃得很好,光菜就摆了满满一桌子。村里的文书、支部委员、村民委员都来了。长贵让永强在上首坐,永强虽然经历的酒场不多,但是知道上首那个位置的重要性,就使劲推拒了一番,但终于拗不过众人,只好如谢广坤所说,“光荣”地坐了。委员们虽然个个其貌不扬,但哪一个都是喝酒的高手,几轮下来,永强就有点招架不住了,他说:我真的不会喝酒,算了吧。徐会计徐白脸说:以后你就要到县里当干部了,怎能不喝酒?你今天会喝也得喝,不会喝也要学着喝,你要不喝,我就站着不坐下。长贵也在一边附和:永强,喝吧,一回苦,两回苦,等到第三回喝到嘴里就甜了。永强没法,只好一仰脖子喝了。另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站起来说:永强,我长这么大了,可是头一次跟大学生在一起喝酒,你无论如何也要给个面子,我这人脸皮薄,你要不给我面子,我出门会抬不起头来的,求你了。这人先喝了下去。永强无奈地说:这样喝下去,我非醉不可。徐会计说:醉了怕什么,路又不远,大不了我们几个人把你抬回去。众人跟着起哄:喝吧。永强显得很被动,只好喝了。

就这样你来我去的,酒一会儿就完了。徐会计站起来到谢大脚的门市部去提酒,不想却遇上了来买盐的王老七。王老七看看已经一身酒意的徐白脸,说:老徐,还喝啊?

徐白脸说:正喝在兴头上呢。

谢大脚也说:喝多少是够啊,差不多就行了。

徐白脸笑了,说:大脚,你开店的还怕大肚子汉吗?再来一箱啤酒,先记着啊。

徐白脸搬起一箱啤酒歪歪斜斜地走出门,一副要倒的样子。王老七看见了,说:要不要我帮你抬着?

徐白脸嘴里说着不要,脚下却打了个趔趄。王老七笑了,连忙上前帮他扶着箱子,一路扶到村长长贵门前。王老七扶到门前就想回了,可是忽然听到里面有谢永强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愕然。他想:谢永强怎么会在这里?想着忍不住走到了院里。

酒桌上,谢永强的脸已经开始发红了,话也越发飘了。起先香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目光中流露出欣赏和佩服,这时候也上了桌,端起酒杯,走到永强面前,说:永强,我也不会喝,可你到我们家来了,我心里高兴,咱们就喝上一杯表达一下心情,总该行了吧?

谢永强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真的不行了……再喝,就要躺在这里了。

香秀笑道:躺在这里才好呢。

众人也笑:永强,别推辞了,喝吧。

永强没法,只好又喝了下去。

长贵笑道:永强的酒量还行呢,都说是乡镇长七八两,县长市长一斤的量,永强喝了也快有一斤了吧?哈哈!

王老七把这些情景都看到了,感到很不舒服,慌慌地走了。谢永强跟王小蒙的事情他不赞成,但是永强这样他心里也不舒服。他是一个不喜欢掩藏自己情绪的人,一不舒服就都挂在了脸上,所以他一进家门,家里人都看出来他不高兴。

王小蒙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小声地对娘说:我爹怎么了?

小蒙娘说:有点反常,不知道又中了哪门子邪,你可别招惹他。

小蒙笑了,说:好,我躲着他。娘,我一会儿去永强家,我们的事情,我得跟他好好谈一次。

小蒙娘想了想说:去就去吧,记着,可别跟谢广坤吵了,不管怎么说他是永强的爹,你们两个真要成了,还要在一个锅里吃饭的。

小蒙答应着,洗了把手,就向门外走去。都快出大门了,王老七忽然从屋里钻出来,叫住了她,问:小蒙,你到哪里去?

王小蒙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实话:我到外面有点事。

王老七说: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是去找谢永强。

王小蒙笑了,说:爹,是谢广坤惹你生的气,又不是永强,你为什么那么烦他?

王老七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小蒙啊,我想了又想,你跟永强不是一路人,晚散不如早散,从今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听见了没有?

王小蒙有点不高兴了,说:爹,你可别跟谢广坤学啊,那样咱爷儿俩就没有好话说了。

王老七摇了一会儿头才说:丫头,我说的话你不听,你要想去,你就去吧。

王小蒙没想到王老七会这么痛快地放行,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沉重了。她一边向外面走,一边想,怎么会这样?

傍晚的阳光很黄,村道上像铺了一层油彩。下地的人从田里回来了,走在路上,影子显得很是斑斓。王小蒙走得很慢,心里在想她跟谢永强的事情。谢广坤是那样的态度,她爹王老七又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她真的错了吗?她跟谢永强难道真的不合适吗?

谢永强这时候已经回家了。

他真的喝醉了,那么多人敬他灌他,不喝醉才怪呢。他都不会走路了,是香秀把他搀扶回来的,说是搀扶,其实跟抱着差不多。

赵玉田正帮对象刘英家拉肥呢,开着三轮车经过,正好看见了,他流露出一脸的惊羡,对刘英说:你看看人家大学生,人家是吃饭,咱也是吃饭,这人跟人怎么能比啊。

惹得刘英给了赵玉田几拳头。

香秀扶着永强回来,谢广坤看见了,更是有点傻,他弄不明白,一点也弄不明白:这是,这是,这是……

永强的娘着急得不行了,又是找茶,又是找醋。谢广坤这时候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把老婆子拉到一边,诡秘地问:香秀是不是看上咱家永强了?要不怎么会这么贴心地照顾他?永强娘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样的话。谢广坤说:你懂什么,对这事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永强娘说:就你比别人能,快想法给儿子醒醒酒吧。

谢广坤伸头向永强房里看了一眼,香秀正在认真地给永强擦着洗着呢,就自个笑了,说:老婆子,儿子有医生照料着呢,用不着咱们管。

谢广坤说着,把永强娘拉到院子里,感叹着:你说咱永强咋就这么招人喜欢呢?真是个宝贝啊!永强娘也在想香秀跟永强的事,她说:人家是村长的闺女,这事合适吗?谢广坤自信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咱永强还是大学生呢,哼!

王小蒙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的到来让谢广坤夫妇很意外。

谢广坤说:你怎么来了?

王小蒙尽量想表现得和善一些,就说:我来找永强,大叔。

谢广坤有点慌张,他说:永强现在不能见你。

王小蒙笑了,问:他有什么事,不能见我?

谢广坤故作神秘地说:他有重要活动。

王小蒙笑得更响了:他能有什么重要活动?不会是接见外宾吧?

谢广坤果断地说:保密。你还是回去吧。

王小蒙上了脾气,问:他在家吗?

谢广坤眨巴了一下眼睛,笑了,说:在呢。

王小蒙非要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屋里闯。谢广坤其实很希望王小蒙能看到点什么,所以只是虚张声势地拦了一下,就把王小蒙放了进去。永强娘着急地说:老头子,你怎么让她进去了呢?

谢广坤阴险地笑了,说:让她进去看看,打击打击她,她的心就踏实了。

永强娘说:你真够坏的。

屋里谢永强已经睡着了。香秀早已听见王小蒙来了,她紧张了一下,先是站起身想走开,但是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谢永强,蓦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立即靠在床头上,把一只胳膊伸到永强的脖子下面,侧着身子,做了一个比较亲密的动作。王小蒙闯了进来,看见香秀和永强这般模样,一下子蒙了。她大喊一声:怎么会这样!然后飞跑出去。永强娘有点担心地说:他爹,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广坤大大咧咧地说:能出什么事!真是的,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这么脆弱。

事实上王小蒙出了谢广坤家大门之后就变得坚强起来,她不是不想哭,可是她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她忍着伤心与悲痛在村道上走着。在经过谢大脚门市部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有一辆货车停在那里,是一辆七成新的小货车。王小蒙没有太在意,大步走过去了。

这辆车的主人叫李大国,是来给谢大脚的门市部送货的。他在城郊住,勉强算是个城里人,是谢大脚的一个远房表侄,汽车运输专业户,这几年汽车渐渐多了起来,运输的生意很不好做了,他就想方设法地干些零碎活。他常给谢大脚的丈夫李福在城里的工地拉些砖石,李福跟他很熟,谢大脚店里缺货了,也打个电话让他给送过来。王小蒙从汽车旁经过的时候,他正弯腰搬着一大箱啤酒,等他直起身来的时候,看见了王小蒙,确切地说,只看到了王小蒙的背影。王小蒙的背影像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下子晃花了李大国的眼睛,他不禁发起呆来。谢大脚说:大国,怎么了你?

李大国说:表姑,前面过去的那位是人还是神仙?

谢大脚伸头看了看说:哪位?

李大国向王小蒙指了一下。

谢大脚笑了,说:你的眼光还不错呢,那是我们村的一朵花,叫王小蒙……你想让我给你介绍介绍?

李大国瞪着眼睛,说:表姑,太想了。

谢大脚说:你想得不错,可人家心里有了人,是我们村里的大学生。

李大国说:真的啊?

谢大脚说:真的,大学生谢永强刚毕业回来,他俩正热乎着呢,你能插进去了?

李大国又看了一下王小蒙的背影,咂了下嘴,说:长得真不错……表姑,她跟大学生定下来了吗?

谢大脚说:倒是还没定下来……

李大国笑了,说:既然还没定下来,就是公家的,谁能争到手是谁的,表姑,你就给我争一争吧。

李大国说完还表示了一下态度,他说:表姑,只要你给我说成了,以后你们家的活不要再找别人,我都包了。

谢大脚笑着骂了李大国一句,心里却想着到王小蒙家去试一试,嘴上就给李大国说了一句活话:我琢磨着看看吧。

李大国立刻兴奋起来,他大手大脚地拍着马屁:大姑说媒的本事全国一流,只要出马,没有不成的。我自己先祝福自己一句,让我敬候佳音吧。

谢大脚笑了,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晚上,村长长贵端着茶杯来谢大脚的门市部说话。长贵茶杯里只放着茶叶,没有放水,每次长贵来都是这样。他老伴早没了,谢大脚的男人李福更是不常回家,长贵闷了就到谢大脚这里聊天,他想聊,谢大脚也想听,两个人多多少少已经有点感情了。谢大脚见他进来,就把茶杯接过去,把水倒上,问:吃了没有?长贵说:吃了。说完就在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有些呆滞。

谢大脚有些奇怪,说:干吗拉着脸?我怎么看着你有什么心事?

长贵自打老伴去世后,可说话的女人就只有谢大脚了,有什么心事自然不会瞒她。他说:香秀让我不省心呢。

谢大脚想了想,说:香秀不错啊,知书懂礼的,出什么事了?

长贵叹了一口气,说:事倒没出什么事……看上谢永强了!

谢大脚“哦”了一声,说:看上就看上呗,这又有什么?

长贵说:这里面不是还夹着一个王小蒙吗?本来这事就够复杂的了,她再这么一搅和,能有个好吗?大脚啊,这几天我都为这事挠头了。

长贵说着,又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使劲挠了几把。谢大脚看着,有点心疼起来,她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或许我能帮你一把。

长贵吃惊地说:你能帮我什么?

谢大脚说:我想给王小蒙介绍个对象。

长贵说:有谢永强在那里牵扯着呢,她怎么可能让你介绍?拉倒吧。

谢大脚却不这么认为,她说王小蒙的心思虽然在谢永强身上,可王老七未必支持她,王小蒙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谢大脚这些话,有几句也说到长贵心里了,他的眉头就舒展了一些。所以,第二天一大早,谢大脚就去了王老七家。

王老七正在家做豆腐。一头小黑驴把做豆腐的石磨拉得嗡嗡响。王小蒙在石磨旁边侍弄着一盆豆浆,可能是因为夜里没睡好的缘故,她眼皮稍微有点浮肿。昨天在谢永强家看到的一幕把她刺激得不轻,以前谢永强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很美好很单纯的,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她的心里很是难受。

谢大脚一看见王小蒙,就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又是捏又是拍的,一副看不够爱不够的样子,说:真是女大十八遍,越长越好看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看上你了呢。

王小蒙搞不懂谢大脚要干什么,有些不好意思。

王老七两口子听到说话声从房里走出来,谢大脚看见他们,连忙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接着就把王老七拉回房内,说:七哥,你过来,我有点事要跟你说说。王老七奇怪地问:什么事?

谢大脚说:七哥,你也是明白人,在没说之前,我先问你个事——咱家小蒙跟永强定下没有?

经过了几件事之后,王老七再也不愿意把王小蒙跟谢永强扯在一起,他坚决地说:八字没一撇的事,还谈什么定下!

谢大脚笑了,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可说了。七哥,我给小蒙提亲来了!城里我一个表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上你家小蒙了,非要我来说一说。我那表侄有车有房,有个有人,跟咱小蒙是顶般配的……要不抽个时间让他们见见?

王老七想,在这种时候跟王小蒙提这事估计不行,他担心地说:大妹子,不瞒你说,我正为这事发愁呢!能见见,看上了,当然更好了,可我当不了小蒙的家啊!唉,自打那个谢永强回来,我们家就没消停过,愁死了。大妹子,这事我为难啊……

谢大脚说:七哥,要不要我去劝一劝小蒙……

门外王小蒙一边搅着豆汁,一边断断续续听着谢大脚和她爹的话,一边想着香秀在床上抱着谢永强的画面,蓦地一股巨大的伤心向她袭来,让她不能自持。几乎在一瞬间,她完成了极其复杂的思考过程,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站起来走到房里。

王老七和谢大脚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谢大脚有些恐惧地问:小蒙,你要干什么?

王小蒙说:婶,不要你劝了,这个面,我见!

谢大脚和王老七都感到很震惊。二村庄就是这样,一片土地就是一面锣,有一点事情、一句话、一个眼神落在上面,就会炸出响声,都会传播得很快。王小蒙要与谢大脚的表侄李大国见面的事不胫而走,听到的人很多,其中有两个人的反应最激烈。一个是村长的女儿香秀。香秀问长贵:这不可能吧?王小蒙与谢永强多年的关系了,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长贵觉得,是谢大脚亲自跟他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可是香秀仍然不信。长贵只好当着香秀的面给谢大脚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谢大脚告诉长贵,已经把王小蒙跟李大国见面的日子定下来了。香秀这才认真起来,她想,若是这样的话,自己的机会真是来了。她还弄不明白王小蒙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想弄得太明白,她开始想谢永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另一个反应激烈的人是谢永强。他听到这个消息,就从房里跑了出来。谢广坤正在院角一个木棚下面晾晒着收购来的山货,看见永强向外面跑,他把手里的山货一扔,问:你又去干吗?

谢永强气呼呼地说:你别管了!

谢广坤问:你不会是去找王小蒙吧?

谢永强没说话。

谢广坤说:人家都要跟人见面了,不理你了,你还去捣什么乱啊!

谢永强说: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爹,我跟小蒙的事,你就别管了好不好?

谢广坤一下跑到了谢永强的前面,拦住了他:我是你爹,我怎么能不管?小子,我可告诉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做啥都别忘了你大学生的身份,真要给我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现在是大学生,有身份的人,其他的事我不说了,就这事,得听我的,不能乱来啊。

谢永强说:爹,我别的事都听你的,这事……嘿嘿,你趁早别管。

谢永强说着向外面走。

谢广坤对永强娘大吼了一声:快去关门啊!

永强娘答应着,慌慌张张地把门关上了。

谢永强急坏了,他说: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王小蒙哪一点不好了?

永强娘没有说话,谢广坤却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说:王小蒙有什么好?土了吧唧的,也没有工作,哪里配得上你这个大学生!大学生这村里有几个?王小蒙这样的咱村里有的是。

谢永强说:爹,你不要以为我有什么了不起,人家小蒙能看上我就不错了。娘,你快开开门。

谢永强说着强行开门。

在这件事情上永强娘打心里对谢永强是支持的,她悄悄地帮了他一把,谢永强好像没怎么费力就把门打开了,跑了出去。

谢广坤冲着谢永强的背影喊:你给我回来!谢永强哪里听他的,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永强娘说:别喊了。

谢广坤很生气地说:你是不是故意放他出去?我早就跟你说过,王小蒙跟咱家永强是不配的,你怎么非要跟我别扭着干呢?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

永强娘不理他。

谢广坤严厉地说:问你呢!

永强娘还是不说话。

谢广坤大声说:是害他!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永强这么一意孤行,后果很严重,又说:不行,我得把他叫回来。

谢广坤说完就想走,永强娘却忽然把门关上并且上了锁。谢广坤吃惊起来,说:你……你原来跟我不一条心呢,你向着谢永强,你的眼睛是不是被狗屎蒙上了?

永强娘也不含糊,说,你的眼睛才被狗屎蒙上了呢!我就不明白,你咋就看不上人家小蒙呢?人家小蒙多好……

谢广坤说:好个屁!快把钥匙给我,听见了吗?

永强娘不给。谢广坤就到永强娘身上搜,她躲闪着,但钥匙终于还是被他掏了出来。谢广坤喘着粗气,说:你还能硬过我了,真是的!

谢广坤打开门向王老七家奔去。

那边,谢永强已经跟王小蒙见面了。王老七是一百个不愿看见谢永强,就说:谢永强,你就别来掺和我们家的事了好不好?

谢永强说:七大爷,我不是掺和,我对小蒙是真心的。

王小蒙看了谢永强一眼,问:你来干什么?

谢永强被王小蒙堵了一下,说:好好的,你跟人见什么面?

王小蒙冷笑着说:什么好好的?你都跟香秀搂搂抱抱的了,我跟人见见面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永强连忙解释说:小蒙,那天我喝醉了,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别误会。

王小蒙冷静地说:我亲眼看见的,误会什么?好,就算我误会,你去长贵家喝酒这事是真的吧?你到我们家来一趟,你爹是左拦你右挡你,比上天都难,去长贵家怎么这么积极,这么顺溜?我看,你们家的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谢永强苦恼地说:这不都是因为我爹嘛……

王小蒙叹息一声,说:永强,在你爹面前你就不能硬起来点吗?

谢永强无言以对。

王小蒙说:你心疼你爹,难道我就不心疼我爹我娘?你看,这几天我爹我娘被你爹闹的,都瘦了……王小蒙说着心酸起来,希望谢永强能够体谅一下她,别再出事。

谢永强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一个大学生,总不能像社会上的人一样跟我爹去打去闹吧?

王小蒙生气了,她忽然从谢永强的话里头听出来另外一层意思,就说:永强,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社会上的人,我跟你不在一个档次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般配?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你还是走吧。

谢永强连忙说:小蒙,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老七对永强说:永强,小蒙是要和人见面的人了,你别捣乱了好不好?你快走吧。谢永强不想走,王老七不管不顾地向外面推着他。

正在这时,谢广坤像一头刹不住脚的毛驴,一跳一跳地跑了过来。他一来到就看清了一个形势,这形势对他很有利,他就是一句话不说,谢永强也别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但是为了使效果更好一点,他还是把他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说:永强,你这是干吗呢?死皮赖脸的,还不走,你有什么想头?

谢永强说:爹,你糊涂了,你来掺和个啥!

谢广坤大声说:我一点也不糊涂。你说说,你一个大学生,像个什么样子!才刚回家呢,就四处黏黏糊糊,女人迷啊?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份,难看不难看?太让我失望了。

王小蒙的脸色显得很难看。

谢永强说:爹,我求求你回去吧,别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谢广坤说:让我回去行,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谢永强说:我不走。

谢广坤说:你不走不行。

谢广坤上前拉谢永强,王小蒙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谢永强、谢广坤还有她自己,都是那么的可笑。她的火气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要爆发了。所以当谢广坤对她说“小蒙,你就别看我们的热闹了,你别再黏糊我们永强了行不行”的时候,她大声说:行了,行了,谢永强你快点走吧,别在这里烦我了,我的头要炸了,我受不了了!

谢永强吃惊地看着王小蒙。

谢广坤却高兴得笑了,说:永强,看见了没有?人家小蒙赶你了。

谢永强说:小蒙是被你气的。

王小蒙装出一张笑脸:我没有生气,我可高兴了,我今天要多高兴有多高兴。谢永强,你走吧,你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

谢永强一下子怔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广坤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走?你还要不要脸?

王小蒙说:永强,我求求你快走吧。

王小蒙说完跑进房,顺手把门咚的一声关上了。关门声很响,谢永强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碰了一下,只得走了。在往外面走的时候,他的鼻头发酸,差不多都要流泪了。

小蒙娘看见了,觉得王小蒙做得有点过分,就走到房里对她说:你不该那么伤永强,我看见他都要流泪了。

王小蒙的心动了一下,这是她没想到的,她问:是吗?

小蒙娘接着说:你跟永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人见面这事你可得想好,做错了,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王小蒙叹了口气,说:娘,说心里话,我也不想跟永强分手,可你看看谢广坤的样子,就好像我离了他们家永强就嫁不出去似的。我这么折腾,也是给永强点压力,让他早一天从他爹那里要个说法,要不,就他那优柔寡断的劲儿,说不定真让他爹把这事给搅黄了呢。

小蒙娘说:永强那孩子生性绵,怕是跟他爹闹不起来。

王小蒙露出一丝忧虑,说:见面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他要再不闹一闹,就是心里没有我。

小蒙娘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是啊。

看看天色已晚,小蒙娘就抓紧弄了饭,让一家人吃了。王小蒙和王老七都因为刚刚生过气,吃得不多,小蒙娘叹息一声,也没多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向外面去了。王老七说:天都晚了,还去哪儿啊?小蒙娘假说去门市部买两根针,其实是要去谢广坤家。她想去看看谢永强到底跟他爹闹了没有,也好对小蒙见面这事心里有些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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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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