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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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于化龙不让士卒反击;当旗兵爬上云梯,快到城头时,他一声令下,礌石、滚木如雨一般砸打下去,旗兵们死亡很大,一个也没有爬到城上。尽管代善一次次组织八旗士兵攻城,尽管那些旗兵勇如猛虎,仍是一次次地被打下去,或是被打得头破血流,或是被砸得腿断胳膊伤,有的已被摔死。
代善心里非常不服气,还要继续组织进攻,被大臣安费扬古劝阻才决定。白天,以少数兵力进攻,以折其锐气,使其疲劳,留下大部分兵力于夜间强攻。
于化龙在城上看得分明,见攻城的策略变了,兵力少了,也只留下少数人守城,其余的人去搬运滚木、礌石,与后金军针锋相对。
于是,南门的攻守都在修正打法,改变策略,各自积蓄力量,将预示着夜间要有一场艰苦的拼杀,残酷的血战。
西门的战事,三贝勒阿敏率领一万人,从上午开始猛攻硬打,却被城上用滚木、礌石,一次次地打下来,伤亡不小。
这西门的守将何懋宫,也是出身将门。此人沉稳老练,性格内向,但作战勇敢,顽强,能与士兵打成一片。
他善于利用火炮袭击,当八旗士兵蜂拥攻城时,何懋宫一边指挥守兵打滚木、礌石,一边命令炮手瞄准八旗兵的后续队伍,连续开炮,打得旗兵血肉横飞,首尾不能相顾。
三贝勒莽古尔泰攻打北门的情况,也不理想。
北门的守将是高贞,面对莽古尔泰的人海战术,他毫不慌张,指挥士兵们一边用礌石、滚木和弓箭,一边让火炮发挥重大威力。
三贝勒莽古尔泰的集团式冲锋,一次次地遭到重创之后,他与众将领研究了一下,决定只以部分旗兵继续攻城,吸引城上明军的注意力,让大部分旗兵休息,准备夜里起来“挖墙脚”。
老人高飞翔在城里百姓当中连续几天的鼓动宣传,收效很大,居民都积极踊跃地参加了护城抗敌活动。老人粗略地统计起来,报名守城的老壮年人数,足有六千人以上;六十岁左右的人数为八百人;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也有四、五百人,总共近万人要求上城守卫。
为把这些人的积极行动,化作实实在在的抗敌力量,老人又与四门的守将一起合计,要求守将们热情地欢迎,并把他们接纳到守城的队伍中去,对这些人给予指导、训练,要求他们准备兵器,或刀、枪,或剑、戟,或铁棍、木棒也可,凡能致敌于死命的工具,皆可用作兵器。
把这近万人的抗敌力量安置好之后,老人来到北门城头,这是他的儿子高贞的防地。
高贞把八旗士兵攻城的情况向父亲叙述之后,认为受到炮火重创的旗兵胆小怕死了,现在只以少数兵力来攻城了。
高老头立刻意识到儿子的情绪有了问题,立刻提醒儿子不要放松警惕。
这东门的守将郑之范,他见后金的兵马只是攻打南、西、北三门,留下东门不攻,心中万分庆幸。
郑之范认为努尔哈赤不攻打东门,就是对自己的关照,就是想讨好自己,想与自己套近乎,留下一份人情。
于是,他决定:你们不来攻,俺也不守了,趁这机会回家收拾细软,让吴树兰先回关内去,把那些元宝、珍珠等全带走,我也就心安了。
谁知他是赔了夫人又挨骂。
努尔哈赤见在三门连续攻打了一整天,旗兵伤亡不少,攻城没有进展,便立刻召开阵前会议。
散会后,各自回到旗里去,没过多久,便听到震天的呐喊声,各门的攻城开始了。
四贝勒皇太极在攻城前,先把旗里的牛录额真喊来,把他的攻城四步骤仔细地对其部下说了一遍,然后就开始了攻打东门的战斗,顿时响起了角螺的响亮声音……
城上的马林总兵官与郑之范还在谈着话,忽听城下后金兵营里角螺吹响了,八旗兵马便开始用弓箭向城上射击,有一个守军刚伸头向城下看时,被城下的旗兵一箭射来。正中面门,当即仰面而死!
于是守军没有人敢再伸头了,任凭城下旗兵怎么叫喊,如何爬城,没有谁再伸头去看了。
这是皇太极的攻城第一步曲,先是用弓箭掩护,接着就命令旗兵抬着云梯靠城,这是第二步曲。
他见城上没有反映,接着便命令旗兵爬云梯登城,这是他的第三步曲。
这时,急坏了城门旁边的马总兵,他见城上无声无息,既不打滚木、礌石,也不放箭,更不放炮。于是三脚两步跑到城上,令守军们把滚木、礌石一起打下,炮手们对准蜂拥上城的旗兵,连续发炮。
皇太极的兵马受到极大的损失,他们先是看到城上没有还击,胆子便大起来,谁知攀着云梯快到城头的时候,被滚木、礌石全砸下来了。
后来,努尔哈赤亲自来到皇太极营里,听到城上还击的情况,知道胡里与武里堪遭到了挫折,便让皇太极立即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在强弓硬弩的掩护下,抬着云梯,强行登城。
后来,于守志被旗兵一箭射中脑门,当场仆地而死,城上的守军一时混乱,皇太极的敢死队乘乱跃上城头,经过一番混战,守军崩溃了,东门终于先被攻破,总兵马林在混战中被杀。
皇太极派旗兵打开东城门,八旗兵马如狂风一般,冲入城里,逢人便杀,向北门、西门和南门一路杀去。
由于东门被攻破,消息传到南门,于化龙将军正在组织守军反击,突然从城下射来一箭,正中胸部。他一咬牙,伸手用力往外一拔,竟把箭矢从胸部硬拽出来了!
于将军当即疼得昏迷了,那箭孔往外“骨嘟、骨嘟”地喷着鲜血。
这时候,城下的旗兵在大贝勒代善的带领下,已攻上城头,旗兵与守军相互拼杀在一起,守军数量太少,由于寡不敌众,被杀的被杀,受伤的倒在地上,多被践踏而死,这南门也被攻破了。
西门守将何懋宫、北门守将高贞,全都战死;老将军高飞翔手挥大刀,连续砍杀十几个旗兵后,被乱箭射死。
此时,四大贝勒见全城已被攻破,立即向旗兵们下令道:
“冲进城里,追杀逃兵!”
其实,他们是让八旗士兵到城里去劫财掠宝去了,不过,这话不好明说,意在不言中。谁知旗兵在城里扑了空!
这开原城里的百姓,与抚顺、清河等城大不相同,当旗兵沿街挨户抢掠时,全都遭遇了狙击,许多旗兵死于铁锄、菜刀下面。
八旗兵在城里遇到反抗,十分恼火,他们见人就杀,不分老少,一律杀死。
努尔哈赤占领开原之后,登上城,坐南楼,又巡视一番,听取了各旗兵报告劫掠的战报后,将掳掠的财宝、金钱、布匹、粮食等,用马骡驮载,牛车装运,竟达三日夜。
然后放火焚烧了开原城的衙署、房屋、仓廪、楼台,大火连烧三日三夜不灭。
为了庆贺胜利,努尔哈赤对各贝勒、大臣按军功大小,进行分配、赏赐,数额之大,前所未有,对一等功的贝勒、大臣们分银二百两,金三两;二等功的分银一百两,金二两;以下三至八等,各分银均有差别。
在夺取开原之后,努尔哈赤更为重视对投降的明朝官吏的政策,原任开原城千总王一屏、戴集宾等六位下级将领,都在城破后投降了后金,努尔哈赤分别赐给他们许多马匹、牛羊、骆驼、银两等,目的是想利用他们去影响其他明朝官吏,进一步夺取更多的辽东城镇。
努尔哈赤在界凡城宴庆三天,分完掠财之后,带兵回到赫图阿拉。
第三天,便召开军事会议,讨论攻打铁岭城的方略。
铁岭城里,自从抚顺、清河失守之后,特别是萨尔浒之战以后,有些商贾大户纷纷外逃,人心浮动,惶惶不安。
将领中的怯战心理也比较严重,尤其是主持城防的参将丁碧,整日入酒楼,出妓院,沉湎于酒色,对守城之事不予理睬。
一天,几位游击官喻成名、吴贡卿、李光泰、史凤鸣凑在一块,不禁谈起了守城,都感到十分着急。
铁岭原本是个古老的小城,历来又是商贾会集之地。如今虽是战乱之年,这里依然店铺如林,人流如织,只不过多了一些逃荒要饭的饥民。走过两条大街,大街上的店铺虽然不少,货价上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但是,买卖并不兴旺,生意异常清冷。
他们不久便来到一个僻静深巷,见街旁一块木牌上大书“烟月街”三个隶字,大家不禁为之一动,信步走了进去。
“烟月街”,是妓院集中的场所,只见门上悬着“翠云楼”、“夜来香”、“风月庵”之类的匾额。门前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站着一群群搽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女人,满脸堆笑地拉客,招徕床上生意。
有一些富商大贾、阔老贵少,或骑马,或坐轿,或乘车,来往其间,出出进进。
四人正边走边看,却看见肖刁在那里坐着。
这肖刁是丁碧的侍卫,长得又黄又瘦,又矮又丑。可是,他很机灵,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很会讨主子欢心。来烟月街便是肖刁出的主意,领着他的主子丁碧来了几次,渐渐来上了瘾儿,终于成了这风月尘中的常客。
李光泰喊了一声,肖刁见是几位将领来了,不敢怠慢,急忙喊丁碧出来。
这时候,丁碧笑容可掬地走了出来,一见四人急忙点头,伏在喻成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引得大家哄笑起来,然后便向酒店走去。
丁碧被四人引到街口旁一家酒店里,要了几个下酒菜,一大壶酒,商讨如何对侍努尔哈赤。之后各自分工:东门李光泰,北门喻成名,西门吴贡卿,南门史凤鸣。
酒席散后,喻成名、李光泰、史凤鸣、吴贡卿四将领各自去城门楼上抓守备去了。
丁碧站在酒店门口,看看四将的背影,连续冷笑两声,迈着方步,又回到了烟月街的销魂坊里销魂去了。
何和理与开原城降将、千总王一屏见面了。得知王一屏与丁碧及丁碧妻三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暧昧关系后,便决定派他去劝说丁碧开城献降,来投后金。
第二天,努尔哈赤让何和理给王一屏一匹好马,给他一千两白银,一百颗珍珠等,让他去做丁碧的工作,王一屏赶紧打马向铁岭奔去。
东门的李克泰,做事十分稳重,遇事好动脑子,他先在东门城楼一看,城外那些小堡怎么办?努尔哈赤一旦派兵来攻,附近的小堡首先就要遭殃,岂非让他们作无谓地牺牲?
想到这里,他立刻亲自前去说服、动员,建议他们搬进城来,并安排他们的住、吃等生活,和一切问题。
李光泰把兵力组织一起,共有二千余人,便开始了半天训练,半天搬运滚木、石雷石,又重新布列了大炮位置,增了弓箭的射位,对城墙又进行了加固。为了提高士兵的作战能力,增强守城的责任心,他在士兵中申明了军纪,强调遵守军纪的重要性。在训练中,有一个士兵态度不够严肃认真,李光泰按纪律打了他五十军棍,经过这一教训,在训练场上谁也不敢松松垮垮了。
还有一个士兵逃跑了,后被捉回来,拉去砍了头。并及时召开守城士兵大会,誓与铁岭共存亡。
这样的以一儆百很有作用,守军再也不敢马虎了,又见李光泰真的与他们住在一起,受到了鼓舞与教育。抗敌的决心也更大了。
看到李光泰在东门抓防备,既有特色,又有效果,其他三城门的守将——喻成名、吴贡卿和史凤鸣三人,也按照李克泰那样,对城上的守军认真作了整顿,加强了训练。
丁碧见明朝一天天地衰落,而努尔哈赤的后金国却一天天地强大起来,心里矛盾极了,连睡觉也不能安枕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若是学习杜松、刘纟廷,像他们那样英勇地战死,又有什么用呢?能阻挡得住努尔哈赤的铁骑么?能挽救得了岌岌可危的明王朝么?
但是,要学习李永芳,打开城门,主动投降,努尔哈赤一定会欢迎,并给予极高地礼遇!可是,这样做会被人们骂为“汉奸”,“卖国贼”,这样的日子也难过,那么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呢?
……
丁碧决定不再想了,还是听天由命吧。
于是,他又一步三摇地,迈着方步走进了烟月街,走进了他熟悉的销魂坊。
那鸨儿一见,急忙捧来一杯香茶,说道:“新来一位姑娘,不仅相貌出众,长得像下凡的嫦娥,还魂的西施,而且风度高雅、人品端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丁碧有些不耐烦了:“太饶舌了!就让这姑娘来,她的名字叫什么?”
“她名叫清荷。”
丁碧听后,不禁心中暗笑:这姑娘也未免太天真了!自名“清荷”,倒有些高雅,但是既已身入这烟花场中,能够出污泥而不染么?
不一会儿,老鸨领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只见她面貌清秀,不施脂粉,却玉肤花容,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腰若纨素,乳蕴微丰,款款娉婷,端庄雍容。
丁碧十分高兴,对鸨儿说道:“快摆酒来。”
酒菜上齐之后,丁碧向姑娘问道:“清荷姑娘,能否唱个曲儿助兴?”
姑娘听了,眉间微微一颦,便拿起琵琶,轻拢慢捻,唱了起来: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丁碧听后,觉得凄切愁苦,又不好直问,遂斟上一杯酒,向她说道:“清荷姑娘,你弹得好,唱得也好,我敬你一杯。”
“我初到这地方,不会饮酒,请老爷见谅。”
丁碧见她斯文典雅,楚楚可爱,不由得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拽她的裙子,谁知她死命挣扎,说道:“老爷!请不要这样,我虽沦入这风月之地,可是出身清白,只陪唱,不陪——”
丁碧听了,哈哈大笑道:“你太幼稚了!如今既入烟花,何谈清白?今日我也高兴,不如就让我为你开——苞吧!”
说罢,伸手去抚摸她的胸脯,这时,只见她拼命阻挡,双泪交流哭道:“老爷真若相逼,我只有一死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丁碧一下子凉了半截,那升腾起来的欲焰顿时消失干净,只好双手一松,将她放了,心中暗自思忖:“这少女如此贞烈,更加令人怜爱,但只能用软工夫慢慢抻她,也许时间长了,她会就范的。”
想到这里,丁碧关切地问道:“姑娘是怎么流落到这烟花巷里来的?”
少女见问,那眼泪如断线珠儿垂着道:“俺父亲原是朝廷命官,在开原府里任职。”
丁碧一听,吃惊地急问道:“令父是谁?”
“我父亲于守志,在开原城被努尔哈赤攻破时,壮烈战死,我随母亲逃了出来,母亲坠崖而死,我又……又被人卖到这里。”
丁碧曾与开原守备官于守志有一面之交,未曾想到他的女儿竟会落到这里,真是太意外了,于是急忙对她直说道:“清荷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啊?”
那姑娘听了这话,连忙擦去眼泪问道:“小女子怎知老爷尊姓大名?更不知老爷在什么官衙里任职,还请老爷明说!”
“不瞒你说,我就是这铁岭城里的参将丁碧,在沈阳城里与令父于守志将军曾有过晤面,不想他已作古,而你又沦落在风尘之中,真是沧桑巨变快,人事不可量!”
这清荷姑娘也聪颖异常,立即跪倒在丁碧面前,流着眼泪,哭道:“叔叔在上,恕侄女清荷无知,在此向你老人家赔罪,尚祈原谅。”
丁碧只得弯腰双手扶起清荷,说道:“既然如此,我就立即把你赎出去,不知愿意与否?”
清荷听后,立即说道:“感激叔叔厚爱。”
丁碧再次扶起清荷姑娘,向外喊道:“快来人啊!”
鸨儿进来,笑问道:“老爷有何事吩咐?”
丁碧指着清荷姑娘说道:“这姑娘的父亲是我的熟人,本官要把她带回府里去!”
说完,从怀里摸出两根黄澄澄的金条,放到桌子上,对鸨儿说道:“这该够了罢?”
那鸨儿一见,两眼露出惊喜,嘴里不停地说着“够了,够了,足够了!”
丁碧在铁岭城北的乌山脚下,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落,将清荷姑娘安置进去。
当晚,丁碧来到藏娇的新居小院,独自连喝几杯酒之后,一见新浴出现的清荷姑娘,身披天兰色的真丝纱巾,雪白的裙裾曳地,面容仍然没有化妆,黛眉微颦,凤眼含春,微微突现的双乳宛然在目,他不由得冒出一句:“好一朵出水芙蓉!”
清荷细步纤纤来到他面前,倒地跪下说道:“我清荷感激你一片冰心,只是父仇在胸,曾有誓言在先,此恨不雪,终生不嫁!你若真心怜我,为我伸仇雪恨,我定以身相许!”
丁碧一听,十分惊叹,小小年纪,其志甚坚,只得虚与答应她再说,便伸手拉她起来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清荷听他答应便坐下说道:“当下,努尔哈赤快来攻打铁岭城了,你身为武将,不去城上布防、训练兵马,却逗留烟花巷内,沉迷酒色之中,其言其行,决非忠良所为,亦不是我清荷应托之人。”
丁碧听了这话,不禁脸上发烧,心跳不止,觉得这姑娘不愧忠臣之后,急忙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城防练兵已由四员将领专职承担,我的职责是管理全城防务,催要军粮饷银。这两日心情不爽,身体不适,故在销魂坊寻些开心,如今有你在我身边,管它烟月街上仙女下凡,也再不离你半步了。”
说罢,丁碧走过去又要搂抱姑娘,只见她忙把身子一扭,倏地闪到了一边,红着脸说道:“你别性急!若是真心杀敌,愿为我报仇,就应我两件心愿。”
丁碧忙说道:“别说两件,八件十件都可,你就快说罢!”
“自今开始,你不能再去烟月街上的任何妓院了,这第一条你能做到吗?”
“放心罢,从此不再去了!”
“这第二条,我只是夜里陪你,白天,你要到铁岭四门城上去参加布防和练兵。”
“放心罢!我的心肝宝贝,一定遵守。”
丁碧一边说,一边上去搂住清荷姑娘,就去吻她的脸颊,此时,清荷还在喁喁言道:“无论何时,我若发现你违犯了这两条中的其中一条,我将与你同归于尽!”
“行啊!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
丁碧把清荷抱在怀里,早已控制不住欲焰的炙烤,立刻向里屋的床上跑去……
从此以后,丁碧果然白天到城上去帮助布防,参与训练兵马;每晚回到清荷身边,两人恩恩爱爱,情深如饴,把府中那个青梅竹马的姨表妹夫人早忘到耳后,弃之如敝履了。
王一屏千总没用几天时间,便来到铁岭城里,他原以为径直到府中可以见到丁碧,谁知守门侍卫对他说道:“半年多未见丁大人回府了!”
王一屏便去见表嫂,她一时又惊又喜,道:“这可好了,后半生的日子,全靠你了!”
说罢,两人都已经迫不及待,匆匆上床去发泄那蓄之已久的思欲……
经过一番疾风暴雨的纠缠,王一屏问道:“我找表兄有紧要事,他上哪里去了?”
表嫂在他怀里躺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儿,一颗颗滚在王一屏胸膛上,叹着气道:“你表兄把我忘了,甩了,他被妓女迷上了。”
连续打听了两天,才找到丁碧,他们来到一家僻静的小酒店里,王一屏悄悄告诉表兄说:“我来铁岭之前,努尔哈赤亲自接见了我,并让我带礼物来送给你。”
说罢,用手比划着白银和珍珠等,丁碧道:“他送来这么多的礼物,目的是让我像李永芳那样,把铁岭城献给他,这是用白银来买我的命啊!”
王一屏立即问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在府里住着,别出门,过一阵子再说!”
丁碧先把王一屏稳在府里,自己装作无事人一样,白天到城上走走,晚上去与清荷温存,日子过得也还快活。
可是,丁碧心里并不平静,见到四门守将那么认真,他总感到不好理解,这小小的铁岭城明明守不住,他们还要“死马当作活马医”,岂不是自去送死么?
谁知丁碧有个很不好的习惯,白天事情想多了,夜里好讲出来,有人说是梦话,这叫夜漏,即把白天想的事情,夜里睡熟时,全都讲出来了。
这天夜里,清荷正睡着,忽听丁碧说:“你们这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努尔哈赤的旗兵多厉害!到头来还不城破人亡?”
过了一会儿,丁碧又说道:“你先在府里别出来,等努尔哈赤打城时,我再想办法,以免打草惊蛇。”
接着,丁碧又把他十分担心的事说出来了:“这投降的事,现在绝不能暴露的。”
清荷听着听着,不由地问道:“你……你是向谁投降?”
丁碧迷迷糊糊地,接着说道:“向谁投降?还不是向努尔哈赤……投——降!这可不能说啊!”
清荷听着,想着,联想这几天丁碧回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断定有人来了,一定是劝丁碧投降的,想到这儿,清荷便大声喊道:“嗳哟!嗳哟!我肚子好疼哟。”这一喊,丁碧真的醒了,忙问道:“怎么啦?你怎么啦?是说肚子疼么?”
清荷装作肚子疼的样子,与丁碧搭讪着,让他帮着揉一揉,按摩一下,又随便地问道:“最近谁来找你了?”
丁碧立即一口否定道:“没有人来找我呀,你听谁说的?”
清荷见他紧张的表情,马上追问道:“我听你自己说的,你亲口说出来的,你何必又出尔反尔呢?你……你说,让他在府里不要出来……何必瞒我?”
丁碧仍然坚持不承认,并说道:“我什么时候也……也不会说那些话的,你是存心逗我取取乐呀!”
“你刚才说得可多哩!不光说来了人,还说城防没有用,是什么?叫瞎子点灯——白费蜡!什么努尔哈赤让你投降的事……”
听了清荷的话,丁碧紧张了,警觉起来,急忙去搂住她,小声地叮咛道:“别讲了,这样的事可不能乱说的啊!”
听到这话,清荷“忽”地一声坐了起来,双眼流着泪,对丁碧埋怨道:“你有事为啥瞒着我?你不相信我是何道理?我把身子都给了你,可你倒好,把我当什么人了?”
这一哭一闹,一咋唬,可把丁碧吓住了!
于是,丁碧把努尔哈赤派表弟王一屏来做自己工作,送银子来劝他投降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清荷听了,她想了想,对丁碧问道:“你打算投降么?”
丁碧想起清荷要自己报父仇的事,怎敢承认要投降呢!只得敷衍地说道:“怎么可能呢?我丁碧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清楚?我要当忠臣哩!一定要替你报仇呢!”
清荷见他说得理直气壮,也不好再说了,但又提醒丁碧说道:“你说话要算数,要言而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