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虑的失业者
无虑的失业者
Unemployedandunworried
我是在离维多利亚(Victoria)火车站不远的一个酒吧里认识吉姆的。以后,偶尔去那里总能见到他举着酒杯和人聊天,酒吧就像他的家一样。吉姆是爱尔兰人,40多岁,中等身材。红红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他爱讲话,讲起来没完没了,且声音洪亮。最初,我只是和他练习口语。他很有耐心,纠正我的每一个发音。他爱讲自己,听他讲的多了,我对他的故事也开始感兴趣。
吉姆住在一个小公寓里,一室一厅。据他说,这套公寓,是他用在地铁站里乞讨一年的代价换来的。我不太理解,很想知道究竟。一次,他喝多后,悄悄地告诉了我。几年前,他从爱尔兰来到伦敦,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他成了无家可归者。他每天睡在地铁站里,常有警察来把他撵走。他觉得这样不行,就想了一个办法。夜里,他带上一个录音机,到居民区,用最大的音量播放迪斯科音乐,搅得附近的居民纷纷向警察局投诉。当警察再来时,他被当成精神病人,送到了医院。在那里,他开始和别人同住,后来住上了单间,一年后,得到了一套政府分给的小公寓。在英国,凡无家可归者,只要排上队,等上几年,都可以得到政府分给的住房。现在,吉姆每月都要到精神病医生那里去做检查,这是他最不愿做的事。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病,吉姆也觉得自己没病,可医生总说他有病。不管怎么说,因此而得到一套住房,吉姆很满意了。
现在吉姆仍然没有工作,每周领取政府的津贴。这些钱,他几乎都用来买酒喝。白天他在家里睡觉,晚上到酒吧喝酒。如果遇上爱听他胡侃的人,他们还能给他买酒,这是他最得意的。深夜他常常喝得大醉,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晚上接着去喝。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不过他也有梦想,就是写书。他常去不同的酒吧,有时一晚上就换好几个地方。伦敦的众多酒吧里,每天有不少像他这样靠政府津贴喝酒的人。在酒吧里,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富豪、明星,也有小偷、流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总说,他要把他们写下来,但从来也没有见他动笔。我爱和他聊天,就是因为他有梦想。他存有许多名片,都是那些在酒吧里和他聊过天的人给他的,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各种不同的职业,但吉姆从来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对于他来说,享受的就是侃大山的快乐和酒精的刺激。
最近,吉姆刚从越南度假回来。见到我,他拿出一张女孩的照片让我看。他说,这是他住在胡志明市一个五星级酒店里认识的一个服务员,29岁,大学毕业,是学酒店管理的。看着照片上那个梳着披肩发,双手托腮微笑的越南女孩,我被一种东方的美触动。吉姆说,他在酒店住了28天,与女孩天天见面。她能讲很好的英语,人很聪明,身材柔弱苗条,让吉姆神魂颠倒。吉姆指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印有酒店名字的黑色T恤衫,得意地说,“这是她送给我的。”我说,“她一定很喜欢你。”他笑笑说,“她想嫁给我。可我觉得她太年轻了,她如果到伦敦来,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一旦她熟悉了这里,就会飞了。再说我也不忍心让她和我一起住在那么小的一个公寓里。她那么漂亮,这很不公平。”
从吉姆的话里,一点也听不出他有精神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了的明信片,递给我说,“这是她寄给我的,昨天刚收到。”我看着明信片上娟秀的英文和甜美的话语,仿佛能够触摸到女孩的心。
我抬起头问吉姆,“你去越南住在五星级酒店里,开销这么大,费用是从哪里来的?”他看着我说,“我从银行贷了2000镑,这次都花光了。”说话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替他担心地问,“你怎么还这些钱呀?”“每天少喝点酒吧。”他说。我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又讲起那位越南女孩,似乎还没有从他的越南梦里醒过来。
英国的福利制度降低了犯罪率,增加了社会的安定。同时,也养了一批不劳而获者,他们靠纳税人的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些每天辛辛苦苦上班的人,总是抱怨这种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