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哥儿们与姐妹们

第9章 哥儿们与姐妹们

你和老公第一次见面就有了触电的感觉,

这波电流将你打进他的生活之后,

你就察觉到尽管他那些哥儿们的脸上,

总是客客气气带着虚伪的笑容,

但他们就是对你有所保留,因为你是个讨厌的“第三者”。因为有她们,因为有你……因为有他们,因为有他……

(灵感得自蒙田)

当两个人结为夫妻时,除了带着各自的行李外,还带着各自的朋友。行李可以混在一起,但彼此的朋友却不一定相处得融洽。

老公那些单身的哥儿们对于他身边多了个女人,大多颇不以为然,尤其是那几个老缠着他的单身“大男人”。露水姻缘没关系,甚至还好得很,这样他们才有聊天、讪笑的话题。这些男人似乎很喜欢夸耀自己的战果,特别是美丽丰硕的战果。

可是,却有一个女人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那就是:这个让他爱到发狂、爱到无时无刻说的是她、想的也是她的女人,这个让他称之为“一生的伴侣”的女人,这个与他偷偷共度无数良宵与周末,陪着他旅行、度假,甚至跋山涉水远赴法国最西端拉兹岬的臭女人。

以后,周末夜晚,他们再也不能到老公的单身公寓玩扑克闹通宵了。以后。星期天早上再也不能去打网球,然后到酒吧热热闹闹地评足球(这通常是“老太婆”最讨厌的话题)、论政治(虽然戴高乐这个疯子给了女人投票权,可是她们对政治还是一窍不通,竟然还有几个美女当上了部长,简直像做梦一样!)、谈女人了,那些真正的、懂得欣赏伟大男性的女人。

“你知道乔治他那个骚货是个金发美女吗?真的,真的!他还用他妈的人头发誓呢。”

“听说老板的情妇要管新闻部。”

“很像克劳蒂亚雪佛的那个?”

“对,听说她床上功夫一流。”

“大概吧。不过,现在到处都是女人,整个世界简直要操纵在她们的手里!”

“没错。所以你看看到处乱七八糟的。”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泡上一个棕发美女。她带我到她家去。我实在醉得不省人事,今天早上醒来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我只好光溜溜地爬到她的皮包旁边,翻出她的身份证来看。”

“我才倒霉呢!那个意大利的小演员蒂娜,你也见过一次,她拼死拼活都要搬来跟我住。我一想到她那数以千计的管管条条t瓶瓶罐罐,马上就要占据我浴室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空间,就全身发抖。”

“我知道。一把牙刷,这是我容忍的极限。”

男人还喜欢回忆一些只有他们感兴趣的共同往事。

“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带一个美女要到多维去度周末,结果你的保时捷半路抛锚,最后还是她大展身手修好的?”

“当然记得,她爸爸是修车的。”

“我们两个站在旁边像白痴一样。”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说不定自己开修车厂了。”

“还有跟你奶奶同村那个面包师傅的太太,爱你爱得要命,记得吗?她每天早上都端着刚出炉的牛角面包来叫我们起床。然后,我就得到房外去避个十五分钟。你还真是速战速决!”

“不是我,是她。她那个面包师傅老公盯她盯得很紧。”

“对了,我们到沙木尼去滑雪、还用尿在大饭店门口的雪地上签名的那一年,你不是搞到了一个超级女强人吗?好像是一家制片公司的总经理。”

“是啊,不过我把她风了。其实……应该说是她赶我走。她想当家做主。”

“有人问撒切尔夫人的丈夫说,你们唐宁街十号家里谁当家做主啊?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家事都由我管。’”

你和老公第一次见面就有了触电的感觉,当这波电流将你打进了他的生活之后,你马上就察觉到尽管他那些哥儿们的脸上,总是客客气气带着虚伪的笑容,他们总是好像有所保留。因为你是个讨厌的“第三者”。

不过说到虚伪,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你不但在嘴角粘上一抹永不变形的微笑,而且无论他们干了什么蠢事,你总是赞赏不已;或是开了什么(无聊的)玩笑,你也会捧场地开怀大笑。当这些先生们叽叽喳喳说得正高兴,你也会安分地静坐一旁,不去扫他们的兴,即使他们谈论的话题是穿着打扮也一样。真的!……他们真的会谈论穿着!

“咦!你这件外套蛮好看的!在哪儿买的?”

“在Bamanl。

“真有你的!什么质料?”

“百分之一百六十喀什米尔。”

为了迎接你们家的第一次扑克聚会,你还准备了丰盛的乡村风味自助餐。友人们高兴得热烈鼓掌。

然后,你穿上了最美的一件大衣,抓起了最好的Hermes皮包。

“你要去哪里?”老公诧异地问。

“应酬。

你在你“今生最爱的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便“咻——”的一声消失了。

吕克(讽刺的口气):“应酬……礼拜六呀?……哩!”

老公(专心地看着牌):“什么?”

吕克:“没什么!”

老公(兴奋地扔出牌来):“同花大顺!”

吕克(尖酸地说):“可别乐极生……”

大女儿出生后,老公对礼拜六晚上的扑克聚会就没什么兴趣了。他那些哥儿们通宵达旦的欢呼尖叫声,总是吵得宝贝女儿无法入睡。她经常以杀猪般的声音嘶喊,来表达她的不满。而你则把任务交代给孩子的爹之后,便趁机溜出门看电影去了:

“十一点别忘了喂她喝奶,我可能还没回来……”

老公没有抗议,却满脸不高兴。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蛮横无礼的口气对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说话?尤其又当着他这群哥儿们的面。

从此以后,扑克聚会地点改在菲力普家,他跟一个叫理查的住在一起。

星期天早上的网球聚会也被你的浓情密意所取代。老公并无怨言。因此当他决定下午去打球的时候,你也毫无怨言,你继续赖在床上,带着愉快的心情看书。有一天,他竟然——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带回了一大帮的球友。他们舒舒服服地安坐在沙发上,摆明了就是要留下来吃晚饭。

你匆匆忙忙套上一件北非样式的绣花长衣,一一替他们倒莱姆酒,然后装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老公夹在一群饥肠辘辘的哥儿们和一个不会做菜也不想做菜的老婆之间,十分为难。

最后他做了决定。

“小蒂蒂呀(也就是你),有没有一小块干酪可以吃呢?”

小蒂蒂用悲伤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知道有客人……所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

(几乎啦,因为冷冻库还满满的。只不过呢,你实在不想放弃每个礼拜天晚上和“你今生的最爱”单独享用烛光晚餐的机会。)

大卫(同样也很顽固):“连蛋也没有吗?”

你:“顶多三四个。

吕克:“那意大利面呢?我最喜欢意大利面派对了。

你:“喔……橱柜里应该还有一包……不够我们这么多人吃的……”

亚蓝:“算了!你们家附近没有阿拉伯人开的杂货店吗?”

老公了解你倔强得跟骡子一样,也知道你宁可让大家趴在地板上啃地毯,也不愿意煮意大利面(对啦,对啦!你不只缺点很多,性情也很别扭!),于是便提议道:

“我们干脆找一家小餐馆将就一下,怎么样?”

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赞成:

“好主意!……当然好了!……小餐馆……太棒了!

大卫:“我听说有一家餐厅的蔬菜牛肉浓汤好吃得不得了,可是在市区的另一头。

吕克:“我知道一间希腊餐馆,很便宜,在圣哲曼大道。

亚蓝:“那刚好,我已经破产了。

大卫:“可是要吃那些葡萄叶,我实在没兴趣……”

老公:“不然就古斯古斯(couscous,北非一种用小米加佐料做成的菜。)好了。”

大伙儿又异口同声地赞成:

“好极了!……古斯古斯万岁!……”

吕克:“我知道在中央市场有一家“阿莫之家”,很好玩,还有一种很好吃的鸽肉派。”

你(松了一口气):“等我五分钟换衣服,我们就去阿莫之家。”

你们开了三辆车往中央市场方向冲去,结果绕了半个小时还是找不到停车位,最后只得停上人行道。反正礼拜天嘛,对不对?警察总不会到了礼拜天晚上,还要找可怜的劳工麻烦DB。何况,警察呀,他们现在也在吃饭,说不定吃的正是古斯古斯。

阿莫之家里面,人山人海。

“订座位了吗?”老板问道。

典型的招呼辞令,你每次站在空空的(又自以为高级的)餐厅门口,听到传者这么问,心底就会燃起一股无名火。不过,阿莫之家的情形却不同。

“没有……”

“没有!……你们有几位呢?”

“五位。”

“要等二十分钟。”

当其他顾客慢条斯理地享用晚餐时,我们却要呆站在酒吧前,等到地老天荒,还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大伙儿再度异口同声:

“我们下次再来……”

到了人行道上,兴致已经减掉了一大半。

亚蓝(指着对街的一家啤酒屋):“试试那间吧,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你们一群人围在餐厅外头的菜单旁边,研究着。

吕克:“招牌菜:蒜味蜗牛……”

大卫:“我对蒜味蜗牛实在没兴趣。太油腻了,尤其晚上吃更不舒服。”

亚蓝(饿得火气上升):“你什么都没兴趣!刚才说希腊菜你也不要……”

老公(俨然夏令营的辅导员):“好了!别吵架……我带你们到我最喜欢的小餐馆去,在纳伊,那里的串烤明虾滋味很棒的。而且,老板认识我,所以一定有位子坐,再不然也可以挤到厨房去。”

你们又跳上了那三辆车,像一帮土匪似的冲向纳伊。

纳伊那间老公最喜欢的小餐馆,星期天晚上歇业。

大伙儿异口同声失望地说:

“不但有四分之三的餐厅礼拜天休息,而且现在都已经十点了,还有谁愿意煮东西给我们吃?现在应该怎么办?……我饿死了,就算是狗食罐头我也吃!”

最后,只有硬着头皮上麦当劳。

气氛糟透了。不过哥儿们的话匣子打开了。

大卫(对吕克说):“你那情人还好吗?”

吕克:“马马虎虎!”

大卫:“你搞上了一个白痴。”

吕克:“她身材特别棒。”

大卫:“对……可是就是白痴。”

吕克(下巴沾了一索蕃茄酱):“我知道。”

大卫:“那怎么不再找一个?”

吕克:“这个不会烦我。”

亚蓝(对老公说):“卡特琳走了。”

老公:“真不幸啊,老兄。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亚蓝:“她想要孩子,我不要。我这样也没错呀,对不对?”

大卫(插嘴道):“当然了!别忘了看事情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正确的方法,一种是女人的方法。”

你(爆发了):“喂,你们……”

老公(马上打断你的话):“好了,我们要回去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做事……(临时又想到你清晨五点就要开始工作)……我老婆也是!”

在车子里,你忍不住向老公抱怨他那些哥儿们的粗鲁。

“他们还是小孩子嘛。你等着瞧好了,等他们结婚或是被女人绑死的时候,你可就不认得他们了。”老公说得没错。

这证明了爱情能制造奇迹。

又或者女人都是魔法仙子。

当你的另一半的朋友陆陆续续地结婚或同居之后,大家的关系的确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转变。

现在跟吕克或X家(吕克加他老婆)吃饭,感觉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当你不喜欢吕克,而老公又受不了他老婆,或是相反的情形……还有,礼拜天下午跟亚蓝或Y家(亚蓝加同居人加小婴儿)到圣克鲁森林散步,感觉也变了;尤其是当你和亚蓝的同居人处不来,而老公又讨厌婴儿老是哭个不停,或是相反的情形……

不过,众家主妇却是志同道合地决定,让自己的亲密爱人享受一下“纯男性”的扑克与网球聚会。只有大卫那媚功一流的情人,企图打进男人的圈子,但从未成功过。有一天她又嗲声嗲气地说:

“你们男人对爱情有什么看法呀?”

老公(咕哝说):“什么叫做‘唉——情’啊?……我要两张牌。”

吕克:“我们又不是笨蛋。生活里面总要有点感情,不过不能太多!……我Pass。

亚蓝:“有了这玩意,就不能想出去就出去,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也不能跟以前的女朋友一起吃饭……我加五十。”

大卫:“朱丽叶,亲爱的!别再拿那些无聊的问题烦我们了。你没看到我们玩牌正玩得起劲吗?”

尽管老公有几个哥儿们和他们的另一半实在讨人厌,但是你还是一直保持着风度,不会恶言攻击。

因为,你这边,也有一帮姐妹们。

而且你很清楚老公一点也不喜欢她们。

是大男人心态或是嫉妒?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你的朋友可以分成几个类别。

○童年玩伴

时间早已将你们隔开了。不过,你每年还是会打几通电话给相隔遥远的她,追忆一下陈年往事。

方丝华是你十一岁到十六岁之间,在圣女贞德修院求学时的“闺中密友”。

“有一次你在寝室每张床上偷放了野蔷薇的果实,刺得大家吱吱叫,连院长都被吵醒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忘得了!那次真是好玩!”

你们都五十七岁了,依然咯咯笑得十分开怀。

“我们还偷了圣乔治修女的衬裙,拿到中庭里摆在放国旗的地方。她羞愧得差点晕倒。”

你们又大笑起来,像两个疯女人。

但除了两地间的遥远距离之外,还有其他东西也开始慢慢将你们隔离开来了。

当你问到她的生活时,方丝华说的总是好消息。她那“完美无缺”的丈夫在银行的事业“一帆风顺”。她五个“乖巧聪明”的小孩个个“品学兼优”,考试总是轻而易举就过关,找到的工作也是“人人称羡”,而且“从不跟父母顶嘴”……总之,方丝华的生活就像一支幸福进行曲。

可是——耶稣,请宽恕——你却因此而怒火中烧。

没错,你的个性的确特别,你已经承认过了。但你就是无法不拿她那么奇迹似的成功人生,和你自己这个拉哩拉杂、麻烦不断又一成不变的人生作比较,也无法克制心里头那一丝丝若有若无、但却不该有的感觉:嫉妒。

除非方丝华所说的全是吹牛。对她还算有点认识的雅乃丝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样,你打电话给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她呢,则从未找过你。

○女超人

宝儿伊莉莎白是一个广播电台的负责人,向来是铁女人作风。你觉得她好像有过一个丈夫和几个小孩,不过她身边总是陪着一个“公开的”情人(电视台的大老板)。

你常常在电影特映或是戏剧首演的场合,远远地见到她。偶尔也会跟她吃餐饭“谈公事”,她总会透露些演艺圈最热门的新闻,你再转手说给其他朋友听时,她们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你听说她突然间被电台炒鱿鱼了。

八天过后,她打电话给你,可怜兮兮地小声说要请你吃饭“谈点私事”……

……把她悲惨的际遇告诉你。

她离职两个小时之后,电话连一声也没响过。

她再也没有朋友,没有关系,没有情人(公开的那个情人也毅然决然地甩掉她)。

对巴黎而言,她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你如果拿到戏剧院的招待票,带我一起去喔。”她以颤抖的声音哀求道。

“当然!不过我先拜托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肯定患了抑郁症。”

“我连打电话给医生的勇气都没有。”

元旦那天,你从米古乐打电话祝她未来的一年充实快乐。她当时正一个人躺在床上哭。

“只有你还会想到我,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元月六号,又有新传闻。有关单位指派宝儿伊莉莎白担任电视台的某一重要职位。

你立刻拿起手机,想向她道贺。

一个忙得不可开交的秘书说老板已经被人团团包围住了。于是你留了话,请她有空时回个电话。

宝儿伊莉莎白一直都没空,也一直没有回你的电话。

你并不怪她。

这就是巴黎某个小圈子的游戏规则。

你只是静静地等着新单位接手,也许她又会泪涟涟回来找你的。

○三姑六婆

跟她们在一起,你总爱随便地吃、尽情地聊。她们也一样:心情抑郁时就打电话给你。你的耳朵大概有特异功能,总会吸收到很多心声,而你也会热心倾听。你从来不会“说出去”。绝对不会(你总该有个优点吧)!其中有一个叫艾妮妲。

她嫁了一个高级公务员,生了三个小孩。她本来是经营不动产事业,后来进入一家规模庞大的国际保险公司。她搭超音速客机飞纽约的次数,就像你开你那辆中古车一样频繁。平常还会抽空——而且鼓起了勇气——去跳韵律舞,去参观大家都在讨论的展览,每个星期在家里宴客两次,然后连着三个晚上都不在家。但她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心里也永远记着她的姐妹们。

哔哔……哔哔……

半夜十一点半。

讨厌!哪个女儿又有情况了吗?……

不是。是一个泣不成声的可怜的小女人。

艾妮妲。

她那个高级公务员丈夫跟人家跑了,那个女的是个再生珠宝的制造商。

“我越想越生气,我竟然跟这个王八蛋耗了三十年!……他有今天还不都是靠我……我还要默默忍受他的早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会早泄?”

“呃……没有……”

“喔!性生活,我可没享受到什么,现在这位老兄竟然说离婚就离婚。”

“那太好啦!这样你就自由了。你想想看离婚后多么逍遥自在。”

“我这把年纪了,还可以吗?”艾妮妲已经稍稍平静下来。

“当然可以!你……那么漂亮又有气质。”

你小心翼翼地去掉了那个要命的字眼“还是”。

“可是我该怎么做?”

“发挥魅力啊,从你身旁经过的男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艾妮妲把性生活一五一十地向你报告。只有你知道她和谁上过床,其中包括她的助理(六十分)、水电工(九十分)、某部长的秘书(三十五分),等等。

她偷偷告诉你,当总统颁发杰出人士勋章给她时,她激动得当场就尿了裤子。还说她的前夫(那个会早泄的高级公务员)已经开始和他那位再生珠宝制造商发生争执了(好啊!),说他跳salsa舞的时候扭伤了右脚踝(太棒了!),说一辆公共汽车“砰’的一声撞上了他的车:左脚断了,住院一个月(好极了!),说他开始酗酒了(哈哈!)。

总而言之,都是好消息。

艾妮妲认识了一个又年轻(小她二十岁)又迷人的室内设计师,他爱她爱得几乎要发狂,还让她住进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公寓,过着非常幸福的日子。

你希望好姐妹让你把她这段爱情童话,告诉其他有朝一日也可能成为弃妇的朋友。她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你要帮她放话出去,让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毛毛(她的前夫)早泄”。艾妮妲真会记仇,你非常能够体谅,因为你也一样,八辈子的仇也照记不误(对啦!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这个人就是缺点多!)。

○密友

你对她们了若指掌。她们对你也一样。嗯……几乎啦。

跟你最好的一个:伊莲。她是一个很风趣的人,热爱生命、丈夫、孩子(两个)、工作(广告业)。一个梦幻般的人儿。

每当你和老公大吵一架,或没有安眠药时,总会打电话找她。

有一天,你们约在达律街的俄国杂货店——你总戏称这里为你的食堂,并常常请朋友到此用餐(两片美味可口的熏鲑鱼,十三份俄式煎饼,十一杯伏特加,十一块白乳酪蛋糕:两人平分以便减肥),伊莲却显得神色忧郁,心事重重。

“你怎么了?

她迟疑着没有回答。你趁机一口喝干了那杯伏特加(伏特加都是这种喝法),然后又点了一杯。此时伊莲忽然问道:

“你老公有糖尿病吗?

“糖尿病?……我想,没有吧。

“我老公有,他说得了这种病不能做爱。已经有两个月都……勒紧裤带睡觉了。

“天啊!他去看过医生了吗?

“他说是看过了,可是医生跟他认识。

“那又怎么样?……你在担心什么?

“我老公现在正是危险年纪,听说这个年纪的男人会把五十岁的老妻,换成两个二十五岁的少妻。

“这些早就过时啦!这个年代,五十岁的女人可不能算是老女人……尤其是你……怎么了?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只是一种直觉。所以我就开始展开紧急安全应变措施:监听电话、检查口袋、记事本等等。

“是助理秘书?

“她到公司已经十年了。和我交情不错。而又爱她的发型设计师爱得要命。

“哎呀,你这是杞人忧天,说不定他只是被国税局点名罢了。

夏天来了。

伊莲有一栋很大的房子,每年八月他们全家人都会到那里去度假,包括她的小女儿和小女儿的七个小孩(她真是为法国人口注入新鲜血液的大功臣)。

因此,当八月底一个炎热的下午,你从米古乐回来,竟发现她满脸泪痕坐在你家门口,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旅行袋,你真是震惊极了。

“你在这里干吗?”

“我离家了,我老公有外遇,我当场抓到他和我们孙子的保姆在亲热,还亲得像疯子一样。”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你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拥在怀里。

“放心,他只是一时的迷恋,一旦男人担心自己不再有魅力时都会这样,没什么的,一场短暂的风暴罢了。”

“才不是。他说要跟我离婚,然后跟她重新来过……”

(唉!你现在手上还有另一件离婚案要处理呢。)

“……像帕瓦罗蒂和罗宾·威廉斯那样。”

“下流,这些男人全都是王八蛋。老婆一过五十岁,他们就丢下不管,再去找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年轻的。那个保姆很漂亮吗?”

“她是丹麦人,身材娇小,很漂亮,看起来也很乖的样子,她是四个月前到我女儿家帮忙的。我一直很注意她,免得我女儿的同居人被她给拐了,没想到她钓的是我老公!……”

“你女儿也太不小心了。请保姆怎么能挑这么漂亮的,当然要越丑越好啰。”

伊莲忽然发起火来:

“我那个混账老公要离婚,好嘛!离就离!不过我绝不会让他好过的……你等着瞧好了。”

“你说得对。他也没让你好过呀。”

离婚的过程颇为曲折。

伊莲请你写了一封信给法官(幸好是个很能同情女性悲剧的女法官)。在你的生花妙笔下,伊莲的丈夫成了贪淫好色之徒,他竟在合法妻子的屋檐下、在亲孙儿的眼前,公然搞外遇。你可怜的友人年轻时下嫁给这位无耻的男人,共度艰苦贫困的岁月,如今他已然富裕风光,而她的眼角也平添了几许岁月的痕迹……于是他“啪哒!”一甩手,弃她如敝展,就为了迎娶一名寡廉鲜耻的丹麦小女孩,而她甚至可能尚未成年呢。是的,法官大人,这个纵欲、风流的老人确实有恋童癖的倾向。

事后,你大胆假设的这封信的确发挥了功效,因为伊莲获得了那栋房子和一笔可观的赡养费。

从此以后,每当你的朋友要离婚,就会找你写一封文情并茂的信给法官,你也从不拒绝。女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嘛。

结婚多年后再离婚的女人通常总是难耐寂寞,伊莲也不例外。虽然孩子们会尽量陪她安慰她,但他们毕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于是她也决定再找一个老伴。

她来征求你的意见。

该上哪儿才能找到为数不多的合适人选呢?

于是你召集了你那帮姐妹,还在老地方达律街,你向她们说明了情形。

露西(对伊莲说):你那间广告公司里面,没有哪个家伙像苍蝇一样粘着你吗?

伊莲:有啊,可是他的第三个同居人和我很熟。

露西:没错,绝对不能搅朋友的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常去条件优越的单身男子经常出没的地方。

伊莲:什么地方?

露西:到处都是啊,大姐。你家附近的小咖啡馆也行,以后你就上咖啡馆吃早餐,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厨房或赖在床上。不到一个月,包管你每个人都认识,包括你那区巴黎国家银行分行的经理在内,说不定他还非常风趣呢。真的,在银行做事的人有些还蛮有趣的!我就认识一个。

碧翠丝:还有些地方要花很多钱,可是回报却很高。比如说飞机。以后不要再搭经济舱,改搭商务舱。买票的时候,记得要选靠走道的位子,这样就可以左右逢源了。如果你的高科技配备大哥大没电,或是电脑停机了,一定要向旁边的男士求援。然后,趁他们探身看你的机器时,胸部就凑上去,让他们一头栽进你低胸上衣的领口。还有别忘了,香水喷得越浓越好,最好能跟苏丹王妃一样。”

伊妲:“我觉得还是省一点好。礼拜天到麦当劳吃个麦香堡,常常会碰到很多离了婚的心慌意乱的父亲,带着小孩去吃东西。我的袋子里呢,就随时准备着好几包的面纸,帮那些吃得满嘴番茄酱的小孩擦擦下巴,再把他们捏薯条捏得油腻腻的手指擦干净。我先跟小孩套近乎,再和爸爸喝咖啡。然后,就可以一起到游乐场去了。”

伊莲:“对,可是带小孩的男人都很年轻啊……”

伊妲:“那又怎么样?现在成熟的女人和儿子的朋友配对的一大堆,这是潮流啊。再说,这个年轻爸爸也可能还有个爸爸……”

碧翠丝:“要度假的话,去跟银行贷款,然后到高级海滩度假区,住个四星级的饭店。说不定可以碰到一个加拿大的亿万富翁,他受够了他老婆,却兴致勃勃地想跟你跳曲舞。接下来,你就脱离苦海了。”

伊妲:“我比较喜欢医护攻势,随身带着一箱药,当孤僻的知识分子躲在角落里重温普鲁斯特的书的时候,要没有一点小伤小痛是不可能的:像是被蚊子叮到、被水母咬到啦、闪了腰啦、肠胃炎啦、脚上穿了新的夹脚鞋起水泡啦……这时候,就要赶快跑过去扮演白衣天使的角色,绝对百发百中。如果先在火车上把《追忆似水年华》背得滚瓜烂熟,就更万无一失了。”

吉美:“度假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些意外的惊喜。我在撒了尼亚岛就有过一次奇遇。那次在海滩上,我遇到一个意大利人,真是帅极了,他说他以前是极左派的恐怖分子,后来一直躲在丛林的一间小木屋。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他法语说得不错。然后我们改变了整个世界,在海滩上度过了几个疯狂傲爱的夜晚。分手时,我们都很沮丧。我发誓下次度假还会回到那儿去,也一定会用化名写信给他,寄到欧比亚的邮局存着待领。

“两天过后,我从罗马机场要转机回巴黎时,突然发现他夹在一支队伍里面,前头还高举一面牌子,上面写着‘意大利邮政事业委员会’。原来他是那不勒斯的邮差……不过我从不后悔。我真的很满意。心情还连续好了六个月。”

露西:“其实,我觉得八月份应该留在巴黎。老婆都带着孩子度假去了,留下家里的男人在巴黎闲逛,怎能不好好把握?”

伊妲:“的确,你可以借机问正要上楼的六楼邻居.附近推一没有歇业的面包店在哪里。然后顺便告诉他旁边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小小的干洗店,或者是有哪个肉商还没有到圣特罗佩去度假。”

雅乃丝:“还有,你当然也不能再用洗衣机了,你要到楼下的自助洗衣店去。很多被家里贤妻抛弃的男人,都不知道怎么操作洗衣机。你就带一本很有趣的书去看,一边用力大笑,一边等着机器把你那些漂漂亮亮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当然了,那些超市买来都已经穿得变形的破旧内裤,浸在厨房的洗碗槽就可以了……我用我的假珍珠项链跟你打赌,一楼的公证人——他直到现在还是风度翩翩喔——一定会问你在看什么书,这么有趣。你就把书借给他。他就会请你吃饭……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伊莲谢谢大家提出这么多这么好的建议。

不过她一样也没做。

她去买了一只很可爱的约克夏小母狗,每天晚上就在住处附近遛狗遛上半个小时,也因此结识了一只约克夏小公狗的主人,一位非常杰出的人士。

他们让小狗结了婚。

然后他们也结了婚。

后来还生了好多只小约克夏。

当你和密友在一起时,男人(丈夫、情人、同居人等等)很自然就成了首要话题。从她们的口中,你得知了不少这些先生们的缺点——大大小小的缺点。

粗鲁:她问:“你爱我吗?”

他说:“当然爱,我是你丈夫啊。”

工作狂:“你下个礼拜不能住院(你是胃溃疡要开刀)。我办公室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怕痛(没有例外):要是孙子骑自行车跌破了皮,他会吼着说:“擦点药膏就好了。”要是他自己跌伤,就非逼着家人送急诊不可。

美食主义者:就连进伊斯坦布尔的餐厅,也要盯着菜单研究半天,好像他懂土耳其语似的……

懒惰(度假期间):要老婆帮他寄风景明信片给母亲、小孩、姊妹、秘书等等。花了三天才签好名字。出发当天寄出去,回家以后明信片才到。“外国邮政的效率怎么这么差!

贪吃鬼:最受不了回到家发现冰箱是空的,把老婆臭骂一顿。老婆就赶快跑到附近的阿拉伯杂货店补货。可是贪吃鬼很节省,算一算,杂货店比超市贵了百分之二十。于是每个礼拜挑三天下班后自己到超市买菜。然后就抱怨家里的事都要他做。不过,他宁愿这样,也不肯把车借给老婆。

烦人(之一):老是在告诉老婆要怎么做比较好。

烦人(之二):对任何事都很顽固,就算老婆想沟通,他也绝对不听。

政治家:他知道如果当上总理应该怎么做,而且每天晚上都仔细地解释给老婆听。

旧情人:在鸡尾酒会冲上前去吻你:“嗨,美人,还没跟那个白痴离婚吗?”因为你记忆已经开始退化,所以实在想不起来那段年少轻狂的恋情,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有性幻想的情人:坚持要你的朋友荣莉全身只罩着一件睡袍来回走动。做爱的时候要她扮成护士他才会兴奋,还把她绑在床上,幻想是自己从奴隶市场出高价买回来的女奴,再加以“强暴”。当他开着时速一百六的快车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时,还要茉莉爱抚他……

茉莉吓坏了,便甩了他。后来她又交了一个环保人士,却要她光着屁股坐进推车里,让他推着走。

高级知识分子:做爱时手里一定要拿着“爱经”。结果:克萝蒂亚已经伤痕累累,脚踝扭伤(姿势:蟹式)。腰痛(姿势:杂技式)、小指扭伤(姿势:潜水式)之外,就更别说连阿斯匹林都治不好的腰酸背痛了(姿势:折成三折——水壶式)。

等等……等等……

你和姐妹们讨论得最热烈的话题之一:据爱说闲话的人透露,有个阿拉伯酋长愿意出一百万美元的代价,和席维斯·史泰龙的前妻布莉姬尼尔森过一夜。

讨论主题:你愿意为了六百万法郎,和一个陌生的阿拉伯领袖过一整夜吗?

你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大部分的姐妹非常爽快地就说“愿意”了:

“一个晚上,很快嘛……只要闭上眼睛,脑子想着布莱德波特,让酋长自个儿去忙他的就好了……然后就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了。当然值得!”

只有露西和你说不。

露西是因为怕受折磨:

“出这么高价钱的男人,一定会想出一些很可怕的花招。比方说,让驴子强暴你,就像几年前在海地发生的事件一样。”

伊妲:“你有病啊!酋长又不是疯子。他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只是为了让驴子爽一下。”

露西:“说不定他有艾滋病!

吉美:“谁呀?……驴子?”

露西:“不是,是酋长。他花了这么一大把钞票,你可别妄想他会戴保险套。我啊,就算给我六百万,我也不想死。”

一片寂静。这番话起了作用,大家都陷入沉思。然后转而把矛头指向你:

“那你呢?你会怎么说?”

你:“宁死不屈。能不能名垂千古都无所谓。更何况乱搞以后,我老公会离开我的。就算给我一亿,我也不想失去他!

吉美:“可是他又不会知道!”

你:“拜托!隔天包准上杂志。那个什么王八蛋酋长主要还是要羞辱你:‘我花了六百万,你就要任我摆布。’……要是我,我只希望可以当面骂他一句:‘你去死吧,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你辛苦赚来的,只不过随便挖个洞,刚好有石油跑出来而已……’

雅乃丝:“你这个人老是喜欢说教,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你:“你说得对!我请大家喝一杯伏特加,算是道歉吧……”

伊妲:“那换我来说个黄色笑话。”

(审查没过关,被主编删了)

和这些姐妹们在一起谈的,可不只是另一半。你们也谈孩子和孙子。偶尔你们会说点他们的坏话,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露西:“我真不了解我最小的女儿。她现在迷一个家伙述得要死,那个人已经结婚还有两个小孩了。他太太毫不知情。他呢,却说要等到他的小天使长大成人才离婚。一个两岁,一个三岁啊!也就是“永远不会离”了!每次到圣诞节和礼拜天她都哭,因为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那个男的要陪家人——这样很好啊——为了小孩嘛),我就告诉我女儿,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她根本不听我的。我一想起来就生气!真的一想起来就生气!”

荣莉:“我媳妇总是看我不顺眼。其实她是嫉妒,因为我儿子跟我感情好得很。去年,我儿子带着他那个伊莎贝儿要去度第三次蜜月,他就坚持那几天让我帮忙带小孩。结果她把宝贝儿子抱回去以后,有一天竟然当着我的面嘀咕:‘他现在都不把奶瓶的奶喝完,都被人家‘给宠坏了……’我差点没咬她一口。”

克萝蒂亚:“我儿媳妇人就很好。唉!我那个当外科医生的儿子,跟每个护士都有过一腿。甚至连结婚戒指也不戴,说是会妨碍手术。我怎么说他都没用——我真的很怕他们离婚,那小孩怎么办?他老是跟我打哈哈。真受不了!孩子根本不听我们的。”

你:“你想想,我们也没听爸妈的啊。”

克萝蒂亚:“没错,可是那是因为他们太笨了。”

你:“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也觉得我们很笨……”

克萝蒂亚(惊愕地说):“真的吗?”

吉美:“我那个女儿也很奇怪。她想要小孩,却不想和固定的男人在一起。她满脑子想的就是工作和不受束缚。”

你:“她疯了!真正会把你绑住一辈子的就是小孩呀!”

吉美:“除非她看准了我会帮她带小孩。那可不行……我是很喜欢小娃娃,不过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们最会折腾人了。”

伊坦:“光是带去度假,就要我的命了。去年,我就上了个大当。我带着女儿的两个小孩到布列塔尼去。保姆是个德国女人(当然很坏喽)。后来那个女的果然跟着海滩的游泳教练跑了。两个孩子又得了麻疹,我老公也是,而且病情还不轻。我一个人照顾三个人,后来也病倒了,还去做了海水浴疗法才复原。办公室每个人都气得跳脚,我女儿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露西:“我们那些孩子对我们最不满的,就是我们热中于工作,社交圈子也很大,还常常去旅行,而不乖乖在家里当个和蔼可亲的‘果酱奶奶’。”

雅乃丝:“一点也没错,关于这点,有一个人真快把我逼疯了,那就是另一个奶奶。她已经退休了,凡事只为孙子想,孙子也都好喜欢她,老是跟我说她‘好好喔’说她每天晚上都会编一些‘好好听’的故事哄他们睡觉。而我呢,只会打瞌睡,故事说来说去都还是‘穿靴子的猫’。我真的有罪恶感。我本来就已经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了,因为我的工作占用我太多的时间,虽然我想照顾他们,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那是因为我离婚了,我得赚钱填饱大家的肚子呀!现在,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我觉得我不配当人家的奶奶。我竟然连什么叫‘忍者龟’都不知道!”

你:“你知道吗?罪恶感每个人多少都会有。我是因为我不会做煎饼而内疚。他们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他们都认为我不称职。”

碧翠丝:“到了夏天,我最烦的就是不知道该不该把孩子和孙子一起找来。都来了,小孙子当然最大,你连跟孩子们聊聊天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他们都忙着照顾自己的小孩,而且是无微不至。那干脆就老母鸡带小小鸡,小鸡不用来。不过这么一来,最小的孙女又会整天坐在电话旁边,哭着要找妈妈。”

吉美:“我小儿子的同居者是个嬉皮士,后来我儿子也‘皈依’了。他本来念生物,成绩非常杰出,可是现在两个人住在色芬山区一座破旧的农场里,还生了几个不穿衣服的野孩子。”

你:“咦!我还以为所有的嬉皮士都已经丢下他们的羊,回到金融业和科技业了。”

吉美:“偏偏我们家那两个没有。唉!现在大概只剩他们还会自己做那种硬得可以把牙齿咬断的面包,和那种很难吃的乳酪,你吃了就会很感激丹依乳酪公司的食品了。他们还自己做具有个人色彩的圣诞卡片,丑得我都不敢拿出来。”

伊妲:“我是受不了我女婿。真不知道我女儿怎么会爱上这种烂人。每次到我家,他都会拍拍我的屁股说:‘丈母娘啊,还是那么风趣哦?’……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也拍拍他的屁股说:‘女婿啊,还是那么粗俗哦?’害得我女儿整整三个月都不理我。我好难过。”

姐妹们异口同声:“其实啊,我们都很爱我们的孩子!”

你和众家姐妹在一起,除了老婆经、妈妈经、祖母经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的话题了。真的呀。你们会聊你们看的书(你一直希望能永远作如此短的书评:“我只看到三十二页。这就已经很够了!”)、电影(通常你们都一起去看下午一点半那场)、舞台剧(你老公老是中场就走人了,所以你会找一个比较有耐心的女友陪你去看),也会聊政治(你们也有很多可以让法国改头换面的想法!)等等。

但除此之外,你们也会交换一些健康的讯息。

从小,你亲爱的祖母就教导(训练)你绝对不能谈这个话题,尤其不能抱怨。英国皇室家族正是如此:“Neverexplain.Nevercomplain(从不解释,从不抱怨)。”

因此,每当有人问你“你最近怎么样?”时,你总是很热切地回答:“很好啊,谢谢!你呢?”

尽管你乐观开朗,但老天爷却并没有真的给了你一副钢筋铁骨。

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你的宝贝身躯也开始出现衰退的现象。令你气愤的是,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老公、大女儿、小亲亲都不太注意你的一些小病痛,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你的风湿(不错,你是没有,可是你这个年纪很可能会有啊)、或是你脆弱的肚子(里面长了一个玩意,名字太长了,你还得抄在记事本里才记得住),或是你的关节炎(每次举着手看报纸或梳头发都会痛,可是当你向医生抱怨时,他却说报纸不必举着手看,趴在上面睡觉就好了。至于你的头发,他则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普通朋友更是完全不在乎你的健康情形。她们假装听你说话,其实要不是心里想着晚上的菜单,就是等你停下来喘口气时,赶紧插嘴抱怨自己的头痛、经痛、更年期等等。这时候,就换你想晚上的菜单了。

最后只剩下你那群姐妹们了。

好姐妹就是好姐妹!她们不但把你的话全吸收进去了,而且还万分同情,提议去买一张斜面桌供你测览报纸,然后把你的头发剃光(像黛米摩尔和摩纳哥公主卡洛琳一样),这样就不用梳头发了。

同样地,你对她们的感冒、坐骨神经痛、骨质疏松等等,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有一天你和娜拉闹翻了。

“分寸尺度是最美妙的事物。”希腊诗人如此说过。你和姐妹们心里都有默契,健康的话题不能占据所有聊天的时间,而且说的时候要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

然而娜拉(又高、又瘦、又苍白)却老是哼哼卿卿的,像个患了关节炎的老裁缝似的,听了二十分钟以后,你真想一把将她塞进炖锅,再加点猪油进去……(新兴的牛肉烹饪法)。

而且,不管什么病毒从她身边经过,她一定不会放过。

——一个冬天三种流行性感冒(香港病毒、俄罗斯病毒、印尼病毒):

“你秋天怎么不去接种疫苗?”

——每两个月就坐骨神经痛,大腿也老是这里酸那里痛的:

“去找我的医生,她专门医治脊椎,只要打两次可的松,每次一滴,一点感觉都没有,马上就好了。”

“你想害死我啊?我对可的松过敏。”

她常常有一些怪病,常常感染一些外来病毒,常常头痛、牙痛、胃痛(吃一口龙虾就痛)。有时候,两只眼睛还会红得跟兔子一样。

最叫你气不过的就是她不去她的医生那里看病:

“他会开药给我,可是我对药物过敏。”

她对什么都过敏。像鸽子粪啦(所以不能去威尼斯)、树啦、草啦(所以不能到乡下去)、碘啦(所以不能去海边)、她三个小孩的电脑啦、抗抑郁的药啦、油漆啦(楼下邻居的房子重新装潢,她就在床上躺了两个礼拜)、猫毛啦(所以不能到你家来,即使把白铜关在厨房也一样)……

有一天早上,你得意洋洋地打电话给她:

“我二号女婿介绍了一间德国医生开的诊所,专治过敏。你应该去试试看。”

“不行!他们会把你贴得全身都是‘胶带’再检查看看你对什么过敏。算命的说过我很可能会因此致死的。”

你再也忍不住了。你臭骂了她一顿:

“我看你根本就是神经病!好好去治一治吧。不要再去找什么算命的,找个医生。去找那些顶尖的教授,去看心理医生,到美国去找名医做个详细的检查。没有找出毛病就不要回来了!”

她“砰”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掉。

后来再也没有找过你。

她开始也对你……过敏了。

结论:老公有他自己的哥儿们。你也有你自己的姐妹们。你们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不过因社会生活的需求,一对夫妻必须不时地邀请其他夫妻到家里聚餐。或者是老公的朋友带着女伴来,或者是你的朋友带着男伴来,或者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混合式组合。

正因如此,你的好姐妹娜塔莎才会投入你老公的好兄弟查理的怀抱,他也才会离开一个叫薇若妮的女人(查理,不是你心爱的老公,不然你一定会因为杀人未遂人狱的),去跟她住在一起(跟娜塔莎,这样说清楚吗?)。

几个月过后,娜塔莎都没有向你倾吐心事,表示一切进展顺利。照理说。

哔哔……哔哔……

晚上十点。

娜塔莎。

“我老公在你家吗?”她脱口就问,连声招呼也没打。

“没有。”你有点担心,“他怎么会在我家?”

“你要是看到他,”她高亢的声音直钻你的耳膜,“告诉他我决定了。我跟他玩完了!”

“亲爱的,你冷静点!”

“他别想再见到我,别想我会心软。我们两个,一刀两断!”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真是生不如死啊!”她吼着,“我受不了了!跟他在一起,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再见。”

啪!她挂断了。

你去告诉正在电视机前面打着盹的老公:

“这下可好了!娜塔莎和查理分手了。娜塔莎打电话来,像疯子一样,查理则可能随时会出现。怎么办?”

“不开门。”老公勇气十足地说,“夫妻吵架绝对不能管。不然,以后他们和好了,其中一个就会跟我们闹别扭,说不定两个都会不高兴。”

“你说得对。”

虽然做了如此明智的决定,可是当查理按门铃时,你们两个还是争相跑去给他开门。老公是为了义气:对一个被甩的死党不能置之不理。至于你呢,则是对这种纠葛感到兴奋莫名,好像在看电影一样。

查理——把一个小行李箱藏在楼梯间——先是装做若无其事,虚情假意地向你问候。他不断地傻笑、搓手。

你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说:

“娜塔莎打过电话来。她好像很生气。”

查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不见了,好像被橡皮擦擦掉了似的。

“老实说,”他嗫嚅着说,“我是想来借住一晚。我行李都带来了,而且……”

“我又不是你妈妈。”你冷冷地说,“我只能让你在这里试着解决问题,如此而已。娜塔莎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她以为我站在你这边。”

“好吧,”老公急切地说,“现在先到客厅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我在餐厅,她就向我扑过来,然后扯下我的假发丢到鱼汤里面去。”查理说得很可怜。

“天啊!你真倒霉……”老公严肃地说,可是眼睛里却闪着笑意。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问道。

“没……无缘无故的啊!”查理说谎。

“别再胡说八道了,老实说吧。”

“其实……是娜塔莎摆脸色给我看。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摆脸色给我看。我可以忍一小时……两小时……最让我生气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干吗一副死人脸。于是我就发作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情不好吗?月经要来啦?’我知道女人最讨厌人家这样说,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她故意虚伪地回答说:‘我?没有哇!你是怎么了?’我说:‘我怎么了?你一天到晚摆脸色,你明知道我最恨人家这样!去你妈的!’她说:‘喂!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说:‘我爱用什么口气就用什么口气!’……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老公大喜道:“好熟悉的画面,我家也常有。”

“你住嘴!”你怒吼道,“不然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扫地出门。”

“我受够了!”老公的好哥儿们呻吟着,“已经持续一个月了。她写了好多羞辱我的字条,别在我的枕头或内裤上:‘小查理,你要知道你只不过是个懦夫、骗子、伪君子。而且你没有朋友。根本没有人受得了你……’”

“她错了!”老公大喊,“你有一个忠实的朋友,就是我。”

说完还用两手捶打着胸膛,像人猿泰山那样。

查理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他心里有太多垃圾要倾倒了。

“她不时打电话到办公室骂我,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开会。上个礼拜,我请八个人到家里吃饭,她竟然丢下我不管,害得我找另一个朋友帮忙做菜……还要自己摆餐具(说到这里,他的声调显得有点悲苦)!她竟然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猜错的话,”老公下断言,“你们其实是轮流出走,对吧?你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有时候到朋友家。不过一般都到旅馆。我们有三个选择,一间在我们家附近,一间有优待,还有一间是我们刚开始交往那两个月常去的。这样才能找得到人,也才能在凌晨两点打电话和解。”

“你们还真有条理。”老公赞叹道。

“可是娜塔莎怎么会变成这样?”固执的你继续追问,“查理,你确定你真的问心无愧?”

“我可以对天发誓。”他肯定地说,“你那个朋友实在太会吃醋了,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她硬是要怀疑我请的那个助理小姐。”

“你是说那个胸部没灌硅胶的波霸?”老公双眼倏地一亮,问道。

查理眼中也闪着同样的光芒。

“……你有没有看到她的屁股?真是上帝伟大的杰作!

你打断他们:

“你们这两个老色鬼,现在我完全了解娜塔莎的心情了。”

“老兄,要说吃醋啊,我老婆绝对是第一名。”老公冷笑道,“只要方圆十里内有女人出现,她马上就虎视眈眈地四处巡视。”

“查理!”你把电话拿给他,并用强硬的语气命令,“立刻打电话给娜塔莎,告诉她说你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不要。”

“什么?不要?……你这辈子还打算爱别人啊?”

“不是。”

“要是她离开你,你会怎么样?”

“她不能这么做!”

“她已经决定了。”

查理脸都白了。他接过你的电话,拨了号码。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没有人接。”他可能心里害怕,声音有点变调,“前几天,娜塔莎还打算用面包刀插进自己的胸口……我的天啊!她该不会又做傻事了吧!”

“到你家去!”你用降落伞部队队长的口吻狂吼道。

查理的住处一个人也没有,凄凄凉凉的。

“她说不定跑到新凯旋门上面跳楼自杀了。”他哭着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娜塔莎,我亲爱的小宝贝!”

“好了,冷静点。”你如慈母般地安慰道,D她会回来的。你安心等着就对了。”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查理尖叫道,“我心脏病会发作的。”

“不会的!”老公安抚他说,“走,到我们家去睡。去之前先打电话到你那三家旅馆去,看看她在不在。”

娜塔莎没去过。

你们带着老公的死党回了家,在录音电话机上给娜塔莎留了话。你让那个垂头丧气的家伙睡在沙发上,并替他准备了一条毯子。你为他泡了一杯百里香茶。你悄悄退出,好让老公跟他来一段“纯男性”的对话。然后你才筋疲力尽地上床。

哔哔……哔哔……哔哔……

凌晨三点。

娜塔莎。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你在哪里?”你咕哝着问,人还不太清醒。

“在布里斯雷布东的警察局。查理得拿我的身份证件来保我出去。”

“你怎么搞的?”

“我心情不好,想到摩城找朋友。我搭火车去,结果他们不在。我只好半夜拖着行李在马路上晃。后来迷了路,还跌到大水沟里面去了。我大喊大叫,结果几个农夫报警把我从水沟里救出来。我全身湿透了,都是泥巴,又没有带证件,还一直发抖。你跟查理说,叫他先来接我回去,我会跟他说对不起!

“她得救了!”你对站在你房门口、脸白得像张纸的查理说。

然后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查理马上像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

隔天,他回来拿他的小行李箱——昨天太惊慌所以忘了拿。他容光焕发。

“没事了。娜塔莎真是太好了。我真是爱死她了。谢谢你们两个,拯救了我们的婚姻。没有她我一定活不下去。”

“我要是你,”你轻轻地说,“我就把助理小姐换掉。”

“我已经答应她了。”他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待他离去,老公一关上门便发作道:

“真是胆小鬼!以后他老婆要是再让他下不了台,他就不要咩咩叫。”

你听得火冒三丈。

“你偏袒男人也要有个限度。这一切根本都是查理的错,只因为他是你的哥儿们……”

“你怎么不说是你拼死拼活为你的姐妹娜塔莎说话,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娜塔莎没有歇斯底里。是你那个猪八戒查理,乱摸女秘书的胸部……对了,还有你……你怎么知道她没有灌硅胶?”

这下好啦!这位太太又打翻醋桶了。

紧接着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口水战。

辱骂、吼叫、哭泣、赌气。最后别别扭扭地言和。

最可能危及夫妻之间和谐关系的外来杀手,莫过于另一对吵嘴的朋友夫妻了。传染性病毒。

------------------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幽默公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外国文学 幽默公寓
上一章下一章

第9章 哥儿们与姐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