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1985年12月16日,大约傍晚5点45分左右,美国最大的暴徒,保罗·卡斯特兰诺——黑手党的教父之王——在曼哈顿的一条繁华街道上被枪杀,他的司机兼保镖同时也是他属下的头目托马斯·比洛蒂同他一起死于非命。

这桩谋杀案是黑手党徒们为解决继承权这个难题和对付危及内部安全的嫌疑分子所制造的典型事件。自1976年卡斯特兰诺的堂兄兼姐夫卡洛·甘比诺死后,他在黑手党权力机构的金字塔尖上盘踞了9年的时间。他的统治时期是纽约敲诈者们相对繁荣和稳定的时期。但当巨头保罗7O岁时,他患了糖尿并高血压和心脏玻前所未有的法律上的压力开始给他造成了影响。他受到围攻,感到疲惫,按某些人的说法,他对全局的控制开始松动。

他知道,有些同伙恨他。问题不在于仇恨本身,这种行当就是与仇恨相伴的,但只有仇恨而没有恐惧却是危险的。卡斯特兰诺感到一些年轻的副手——尤其是趾高气扬、野心勃勃的约翰·戈蒂——不再惧怕他。

这些人并非对他的实力感到畏惧,而是他可能出现的软弱。保罗·卡斯特兰诺毙命时,正因操纵盗车集团和密谋谋杀而在受审。尽管对这两桩案子的指控证据确凿,但和政府对他全部罪行所收集的缜密而详尽的罪证相比,则是微不足道的。他由于这起著名的犯罪案件而被起诉并逮捕,但又获得保释。

这起案子将在1986年审理,这势必会揭穿黑手党的整个领导机构。由于在卡斯特兰诺住宅安装窃听器而收集的罪证,还准备就遇难者案件对他个人进行起诉。最后的一幕是输是赢,巨头保罗是否出庭,他的属下十分紧张。

年轻些的黑手党成员的勇气是经过考验的,他们蔑视法庭,有意触犯法律,经历了种种考验来证明他们的忠诚和挑战性。卡斯特兰诺与他们不同,他在监狱里毫无长进。70负的人并不想引人注目,而是想活下去。卡斯特兰不愿远离他的医生,失去胰岛素和心脏病药物的供应。他不想离开华丽而舒适的斯塔腾起宅第,也不愿离开他的情妇,一个哥伦比亚女人,也是他和他妻子的女佣。

由于所有这些因素,巨头保罗很可能会招供。

对于保罗·卡斯特兰诺招供而可能受到牵连的人来说,与其彻夜难眠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倒不如杀掉他更少些麻烦。这就需要采取行动介入他和官方的会谈行动。

于是,袭击的准备工作做好了。

这是个非常公开的行动,不同于以往使谋杀对象失踪的惯例——用暴徒们的话讲就是捎个信。此次谋杀并非甘比诺家族中某个帮派的叛乱,而是纽约五大秘密犯罪家族共同支持的阴谋。在加人组织的初始仪式上,暴徒们必须表示愿意承认和接受首领的处决。比如说,他们所有的人都必须表示愿意接受保罗的处死。

命令规定必须在住宅区里杀死保罗。当旧式的教父们结束他们的统治时,通常是在意大利式摊鸡蛋餐馆中被杀掉。他们面孔向下躺在刑具上,红白相间的桌布上涂满了鲜血,子弹穿透他们的身体再射进后面的墙壁,成为观光者的旅游景观。保罗·卡斯特兰诺自认为是一个精明而地道的美国商人,是他引导暴徒们走上合法事业的光明坦途。他却在繁华的纽约东区被暗杀——确切的位置是在46大街的第一条和第三条小巷之间的地点。

在火花牛排馆他享用了一生中的最后的一餐,品尝了第三根肋条的上等牛肉,巨头保罗,这个从前的屠夫断定说这段肉是最鲜嫩的。他习惯在烹调前查看肉和其他佐料。火花牛排馆欢迎老主顾提要求,如果说上百美元的波尔多葡萄酒浑浊物极少,但,即使是上等的果子酒也经不住仔细地斟酌。这种做法只不过对有权者表示一种礼貌而已。这家餐馆相当人流,它坐落在离安吉洛的穆尔贝利大街往北3英里之处,与小意大利基昂蒂酒瓶式草屋顶的餐馆以及那种干酪刺鼻、浓咖啡调茴香酒的普通小店截然不同。

尽管外表上看起来很深沉,但暴徒毕竟是暴徒,在芝加哥暗杀上卡斯特兰诺和比洛蒂是轻而易举的事。卡斯特兰诺的好朋友弗兰克德·西科背叛了他,泄露了他赴约的地点。圣诞初始,三个男人在阴影中游荡。托马斯·比洛蒂开着教父的黑色林肯车驶入46大街,径直把车停在一个“禁止停车”的牌子前面,车的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警察慈善协会的标签。当这两个被害者出现时,杀手们便靠拢过去,亮出雨衣下面的半自动枪,近距离连续射击,卡斯特兰诺和比洛蒂各中了6枪。事情干得很彻底,一个杀手发慈悲地对着卡斯特兰诺的脑袋给了致命的一击。他们不慌不忙地顺着46大街拐进第二条小巷,一辆发动着的汽车等候在那里。这起袭击事件的几个目击者只记得雨衣和那辆黑色的发动着的汽车。

个子矮小,身蛮力壮的托马斯是个多嘴多舌又好炫耀的人,他展开四肢躺在46大街上引人注目地进行了最后的炫耀。他的四周到处是污血,似乎小托米(托马斯·比洛蒂的呢称——译者注)是在以他那男子汉的最后姿态证实他矮胖的躯壳内容纳了多少血液。

相比之下,保罗·卡斯特兰诺的生活反而谨慎而谦卑。他尽量不使自己的名字见报,甚至到死他的脸都不肯面对着人们的视线。枪响后,他向后倒向开着的车门,脖了扭曲地抵住车底板,脊梁横在路边石上,两条长腿像睡着的酒鬼般伸向人行道。他几乎没流血,年迈、疾病和恐惧仿佛已使他枯竭。如果说死的方式是一个人生命中最后的语言,那么,教父之王,保罗·卡斯特兰诺以这种方式清楚地揭开了他正统、文雅的假面具和精通商业,执政有方等等一切伪装。事实上,他仅仅是一个黑棍。身为一个黑社会诸多团伙的首领,在被剥夺了权力,失去了神秘性之后他的生命却终结了,死在大庭广众面前,半透明的尼龙裤子上方裸露着白色的小腿。

如果谋杀保罗·卡斯特兰诺需要正当的理由,谋杀者们可以制造一个合理的有说服力的事件,例如他们的首领因无人照料、缺乏警惕或过于自信而自然死亡。

1983年3月,由于某种原因,联邦调查局在卡斯特兰诺的房子里安装了窃听器。

通过法院批准的特工人员干扰了卡斯特兰诺家复杂的报警系统,巧妙地避开了庭院中的德国猎犬,进入到教父的私人住所——暴徒们工作的密室,秘密安装了一个窃听器装置,长达近四个半月之久。

从执法的观点看,在卡斯特兰诺处安装窃听器是历史上最大的最富有成效的措施之一。

剖析这个犯罪组织,卡斯特兰诺不但负有不可饶恕的罪责,而且是一个巨大的灾星——或许,突破这伙暴徒秘密最大缺口的关键是由于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他叫乔·瓦拉奇。侦破工作就是在他决定公开他6O年代早期的经历时开始的。30多个甘比诺家族成员讨论述法活动的事被录音。联邦调查局监听到他们策划方案。确定任务的情况。与其他犯罪家族高级成员的会谈使人们透彻地了解到这群暴徒是如何地分脏,这项计划仅仅是被提及而已。

就这样逐步发展到卡斯特兰诺的录音带,这种录音带是在90年代开始使用的那种。起拆书足足写了30O0页尚未结束。在所有的起诉中,有100多项指控的证据是在巨头保罗托特山的住宅中窃听到的。这项监视工作直接改变了整个某比诺犯罪家族的命运,这么讲并非夸张。窃听行动使卡斯特兰诺的权力和威望无可换加夺受到损害,不但成功地使他大丢脸面,而且无情的窃听器录下了他嘲笑合伙人,在暴徒中拉帮结派互相对抗的情况。按照法律的规定,录音证词涉及到的所有人都有权了解与其有关的内容,听听他们怎样被巨头保罗尖刻的挖苦,即使是很久前就追随他的忠实的党徒们也同样是他嘲笑的对象,如果说,通过随心所欲的话语就可以使别人了解他,那么,保罗·卡斯特兰诺就是这种人。

我们——此书的作者们——是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写对步斯特兰诺的监视工作,因为我参与了此项工作,是我们安装的窃听器,并进行监听工作。

侦探约瑟夫·奥布赖恩是首先打入斯塔胰岛宅第的两个人之一,他确保了监听工作的可靠性,他四年如一日地工作使这个黑手掌首领被迫至一隅。为此,被司法部长授予功勋奖,这是美国执法官员的最高荣誉。

侦探安德里斯·库林斯用数月的时间通过窃听器来监视卡斯特兰诺的言行,不辞辛苦地把600多小时的录音整理成文字材料,这使他对录音带的内容了如指掌,他在八个不同的审判中被传讯作证,他在法庭弓佣这些材料作为证词。我们相信,还没有哪本书能与《教父们的教父》相比——内容方面及大量的对话使人们了解一个教父的真实故事。这个故事有几层含义:一方面,这旨一个典型的警察与强盗的故事,警察设下埋伏,用窃听器、破译电码的方式与歹徒斗争,偶尔还有些惊险的歼敌传说;另一方面,它是一本社会学读物,人们可以看到一个古怪的组织,和它的商业活动一样,这个组织的某些行业令人吃惊——除了敲诈的特色外,该组织经营的商品的生产流程是盗窃、恐吓和时而发生的谋杀。

但更多的是保罗·卡斯特兰诺的故事。在调查中,我们对巨头保罗有了透彻的了解,——或许是太熟悉了,因为看起来这就是我们人类结构的一部分。

这种熟悉带有同情色彩,我们并非想同情不共戴天的敌人。卡斯特兰诺是个恶棍——但他也是一位绅士。他领导一个罪恶的事业——然而,他在与我们的交往中总是彬彬有礼,甚至可以说是廉恭。毋诵置疑巨头保罗对许多人的死负有责任,但却没有证据证明他扣动过扳机,他的同伙鄙视他过于热衷和平,过于反对采取果断而极端的行动。他是个坏人,但不是最坏的人。

通过窃听器的不断工作,我们详尽地了解到卡斯特兰诺的私生活,我们不想知道这些。他与家中侍女私通的事是对黑手党总部圣坛规则的公然违反和玷污。当然,黑手党人可以有情人,但不是家里的佣人,这些不讲西班牙语的佣人不僭越正式配偶的位置。另外,由于年龄和疾病的原因,卡斯特兰诺丧失了性能力,就像录音里披露的,他想借助极端而古怪的器具治疗来模仿男人性交的姿势,得到一点性能力。此时被刻,想像不出他是这个强大的,具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犯罪集团的首脑,看上去,他只是一个企图拼命抓住破碎生命残留部分的年老体衰的平庸之人。

执法官和罪犯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有时是令不愉快的契约,他们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而相互需求,就像猎人和猎物之间的需求一样。罪犯使警察具有使命感,警察使罪犯感到自己的重要性,并相信实际上对合法当局的蔑视。但联邦调查局和黑手党之间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契约,双方的人员都按照一定的法规生活,比如职责规则、忠诚规则等等,这些法规比普通公民的法规更加严厉。实际上,双方完全对立的法规无法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即他们的情感和心理都是相同的。一个优秀的联邦调查局人员懂得黑物党徒的心理,一个精明的黑手党徒可能也了解特工人员的动务和骄傲。

我们理解保罗·卡斯特兰诺,希望这部书能表达出我们的理解。我们与巨头保罗并无私怨,我们明白,在这场你死我活的严峻游戏中我们和他被锁在了一起,只有一方可以成为胜利者。我们坚信我们一定能赢。卡斯特兰诺德知道他注定会输吗?他从没告诉我们,因为这是对他保持到最后的尊严的一种亵渎。

我们为目已调查纽约黑社会所做的工作成到自象,为这项工作在揭露和瓦解美国有组织的犯罪活动所起的作用而骄傲。但这毕竟是一种我们没有承认的无情和不诚实的手段,我们也为些有些许遗憾之感,在调查过程中,一个叫保罗·卡斯特兰诺的人在他的圈子里丢了脸,名誉扫地,并且最终被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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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们的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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