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1
李斯敲敲门。没有应声。他转开门、走进房间。看到站在床边的费丝,他停住脚步。
他的睡袍躺在她脚边,她的身上只穿着棉质的长内衣。听到他的声音时她转过身来看他。
李斯的心脏剧烈的撞击着胸腔。她在哭,无声的流着泪。那张梨花带雨的娇颜只能以绝美来形容。那些痛苦、屈辱、冤枉的眼泪,他好想为她舔干。
费丝尴尬的转身。她胸甲的带子昨天晚上被人松开了,她要自己绑好很不容易。
李斯走到她背后,从她手里接走带子。
费丝在意识到他向她走过来时,就屏住呼吸了。当他的手指来拿她胸甲的带子,她不由得一颤。他帮她把胸甲拉紧后,开始为她绑带子。
李斯帮她把内衣绑好了,他的手指还停留在她背后舍不得离开。他闻到她身上有饭店提供的法国香皂的味道。他的双手分别自她背后移到她的上臂。晨间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已经被她整梳为一个长髻垂在颈后。他强烈的想低下头去,在她细嫩的粉颈烙上一个唇印。
费丝想挣脱他的手,她一动,马上提醒李斯机不可失,他直觉的低下头想亲她脖子。
是她沙哑含泪的声音阻止他。“我很抱歉今天早上造成那样的丑闻。”
李斯将她转身面对他,他的双手仍握着她光裸的上臂。“你没有造成丑闻,还没有。”他微笑着凝视她。
“我在你的马车里睡着了。”
“在我的马车里睡着并不犯法,也不会造成丑闻。”
“我如何能把情况解释清楚?你听到她们说的话了,他们以为我……”
“管她们说什么,你知、我知事情的真相就好了。”
“可是你不可能雇用一个名誉受损的人。”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李斯想。她最怕的还是丢掉这个工作机会。“你想得到这个工作吗?”
“是的,很想。”
“想要到你能忘了外面的女人和她们讲的话?将来如果你遭受类似的言语攻击也能忍受?”李斯必须知道她的忍耐程度如何,他无法在一年的期间中时时保护她。
“可是丑闻……”
“如果你要接下这个工作,一定避免不了丑闻,你无法封住别人的嘴不说,或禁止他们去想。如果你想同意我的条件,受雇于我,一定会听到一些攻讦和批评。你能够面对这个事实吗?费丝。科林斯,还是你会哭着跑回瑞奇蒙?目前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似乎只能选择你为我服务。”他低头握住她的唇。
这本来是一个夹着无奈、生气与姑且一试的吻。可是一碰到她的唇,李斯的身体就如大火燎原,热情澎湃得使他失去自制。他拥紧她,加深这个吻,一手沿着她的脊椎骨抚下去,直抚到她柔软的臀部。他呻吟着压她的身体去贴慰他灼热硬挺的男性躯体。
费丝茫然的任凭直觉引导她的反应。她的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搂住他脖子。她的双唇本能的张开放他的舌滑入。她整个人被包围了,被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身体包围。她软绵绵的瘫在他身上,感觉他口中有咖啡的余香。被一个男人拥抱亲吻的滋味道么好,使她不由得贴紧他。听到他的呻吟声,她离开他的唇,喘着气呼吸。
她的头晕眩得不得了,她的膝盖软得像棉花。没有力气站立,她只好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他亲她的眼皮、她的脸颊、她的颈项,湿热的唇直亲到她酥胸,顽皮的舌舔弄她细腻敏感的肌肤。费丝无助的抓紧他,指甲刺进他的肌肉里。
她的抽气声和外面某处用力关上门的声音,使李斯逐渐恢复理智。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抱着一个只着内衣的尤物。他抬起头,咬着牙阻止自己的欲望再蠢动,强迫自己松开手臂释放费丝。科林斯。
“费丝。”
“嗯?”她睁开迷蒙的灰眸,软软的对他微笑。
“我们再继续下去就要制造丑闻了。”
他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得费丝立刻清醒,匆忙走出他的怀抱,和他拉开距离。“对不起。”
他喃喃不知嘟哝些什么,走向衣橱,拿出她的洋装递给她,然后转身背对她,让她穿衣服。
等费丝穿好衣服扣完她的一长排扣子,她轻声说:“你可以转过来了,谢谢。”
“别谢我,我很怀疑我给你这个工作是不是帮你的忙。”他在卧室的有限空间里踱步,不耐烦的用手指爬梳头餐。“将来你很可能会后悔。”
“我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乔登先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会后悔。”
“我可不像你这么有把握。”
“你觉得我的能力不够吗?”
“我担心的不是这一点。”他叹口气。“费丝,你到底以为我要你做什么样的工作?”
“就像报纸广上口上说的,做保母照顾你的宝宝,抚育你的孩子,不是吗?”她走到窗边的椅子前,从她搁在那里的外套口袋里找出那半张报纸,再走向他,把报纸打开来递给他。“你自己看。”
李斯看了瑞奇蒙的报纸,难以置信的摇头。一字之差意思可差远了!那么,她的确不明了他所要求的工作性质。
“费丝,我不是要找保母,我是要找母亲,找我孩子的母亲。我不是要你为我抚育孩子,是要你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怀胎、生产,将他交给我,然后永远的离开。”
费丝错愕得跌坐在床上。“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李斯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份华盛顿日报,放到她手里给她看他刊的广告。
“噢!我的天!”费丝看完叫道。
“噢!我的天!这是你唯一的评语?”
“你骗我!”她叫道。“你昨天晚上没有跟我说是这样。”
“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没有把情况说明白,我以为你知道。我本来可以……”他顿住。
“你本来可以怎么样?你怎么不把话说完?”
“没什么。”
“没什么?一定有什么。乔登先生,请你把话说完,你本来可以怎么样?”费丝站起来,面对他咄咄逼问。
“诱惑你。”
“诱惑你。”他柔声说。
“什么?”
“诱惑你,科林斯太太。我本来可以不告诉你事实就诱惑你为我生孩子。我相信那会比较简单。”
费丝张口欲言,可是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他说的话没有错。几分钟以前他才证明过他有诱惑她的能力,当他吻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顾着去感觉那股醉人的甜蜜。
她走向椅子,坐下来,用颤抖的双手掩住羞红的脸。
李斯又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我不知道瑞奇蒙的报纸刊错了,昨晚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就怀疑你是否明白这个工作的性质。可是其他的女人都知道她们要来应征的是什么样的工作,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你是说那些排了一整天队的一屋子女人,都知道你要找个女人帮你生孩子?”费丝讶异极了。“为了钱?”
“她们当然都知道,广告上写得很清楚。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圣经里就记载了这种合约关系。”
“你在找借口脱罪。”
“我不必找籍口脱罪,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可是买婴儿……”费丝站起来,来到窗边看下面的街景。她打了个冷颤。
“我不是买婴儿,我是租一个女人一段期间,雇用一个女人为我工作,就像雇用女仆帮我打扫房子、煮饭一样。”
“她所要做的只是为你做某方面的服务?”费丝涨红了脸,又羞又怒。
“不错,我既然预备付一笔钱,当然也希望能得到最好的服务。生孩子这件事如果能自己一个人做,我一定会自己做,我最不喜欢依赖别人。很不幸,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实在做不来,所以只好找一个女人帮我做。”
“你一定有些女朋友,你暗示了你擅长诱惑女人,当然会有一、两位女士乐意……”
“我不和淑女睡觉。”
“真的?”费丝斜睇他。“那我们就不必谈下去了。”
“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破例。这桩交易对我们彼此都有益,你需要钱。一个南方淑女不会肯远离家乡去做保母,除非她迫切需要钱。我知道现在几乎每个南方家庭都需要钱。你有你应征工作的理由,我有我找人做这个工作的理由,我们各取所需。”
“可是我还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她坦白说。
李斯微笑,连眼睛都笑眯了。“你不必喜欢我,我们的关系仅只于主雇的合约关系。”
“可是会涉及亲密关系。”她红着脸说。
“所以我们的关系越简单越好,不涉及感情,事后没有牵扯。我雇用你帮我生孩子,孩子生下后你就可以离开,以后不必再见到我。到威欧明去工作,你在瑞奇蒙的亲友也不必知道详情,可是当你回去时,身上会带着一笔可观的报酬。”
“我必须考虑考虑。”她咬咬下唇。
“可以,不过不要拖太久,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作决定。越早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可以越早结束。”
“你能给我多少时间考虑?”
“你可以回家过圣诞节,仔细的想想,过完节后再打电报给我。”他走向门日,打开卧室的门。“我会叫大卫送你回瑞奇蒙。”
费丝点头望着他走出门口。她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会发生,但是她正疯狂的在考虑他的提议。她告诉自己纯粹是为了钱她才没有断然拒绝。她迫切的需要钱。
以她自小所接受的严苛淑女教育,根本不应该考虑接这个工作,不管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行。然而,她很不愿意向自己承认,钱只是她不排斥为他生孩子的理由之一。
“我们是不是已经快到瑞奇蒙了?”大卫。亚力山德把他手里的文件放到大腿上,抬头望向窗外。这是他们上了火车之后,他第一次和她讲话。
“是的。”费丝望着他说。
大卫取出怀表,打开盖子来看。“只比预定的时间晚半个钟头,还不算太糟。”他把文件收回公事包里,再抬头看还望着他的费丝。“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
“坐火车。想为李斯工作就得习惯坐火车。坐火车的时间很无聊,我都利用时间来看文件。”
“对不起,我是个很没趣的伴。”费丝低声说。
“喔!不,科林斯太太。你别会错意,我一向觉得旅行的途中很无聊,与你无关。在火车上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活动,只能坐着阅读或睡觉,或是刺绣或打毛线,今天我没有带针线盒来。”他微笑,试着以幽默的话语逗她笑。
费丝还以微笑,第一次发现他和李斯长得有点像。“我不相信你会自己做针线活。”
大卫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你太藐视我了,我的针线活儿绝不输给一般的男人。”
费丝发出了笑声。“现在我相信了。”
火车才停下,她拿起外套,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要下车的人相当多,她停在拥挤的走道上。
大卫跟在她后面。
“你有没有把你的马车留在车站?”大卫在他们跨上月台时间。
“没有。”费丝摇头。
“那我来叫一辆马车。”
“车站离我家不远,我们用走的就可以了。”
大卫仰头望望阴霾的天空。“好像快下雨了,你想冒险吗?”
费丝想起她在华盛顿淋雨的狼狈相,摇了摇头。
“我还是叫马车吧!”
过了十几分钟,大卫租用的马车停到科林斯家外面的篱笆。
费丝看向窗子,有个人影放下窗帘自窗前移开。授着门开了,一个娇小的红发女人迅速的下阶梯来迎接她们。
大卫扶费丝下马车。
“婷琵阿姨。”费丝叫着跑向婷琵,两个人在院子中间拥抱。
“费丝,噢!费丝。”婷琵激动的抱紧宝丝,好像她们已多年不见,而不是只分离一天。“我好想念你。”
费丝微笑。“婷琵阿姨,我没有离开家那么久吧!”
“我觉得太久、太久,久得我的头发都要全白了。你知道我一个人忍受不了薇德、艾妮斯和汉娜。她们那些没有头脑的瞎话快把我逼疯了。我不懂上帝为什么少生了些脑筋给她们。噢!我讲话不应该这么刻薄。”婷琵这才注意到陪费丝回来的男士。“对不起,你一定以为我和她们一样少根筋。你是乔登先生吧!我们昨天晚上收到了你的电报。过了午夜勃特先生还特地跑一趟送电报给我们。你真体贴,那时我正担心得要命,怕费丝出事……”
“婷琵阿姨,”费丝插嘴。“他不是……”
“噢!上帝!”婷琵又紧张的叫。“我怎么忘了礼貌。请进,乔登先生。”
“事实上……”大卫开口想说话,可是婷琵已经挽着费丝领先走向屋子。
费丝停在门廊上介绍。“婷琵阿姨,他不是乔登先生,他是大卫。亚力山德先生,乔登先生的律师。亚力山德先生,她是我的婷琵阿姨。”
“你是亚力山德先生?我以为……”
大卫解释道:“乔登先生要求我送科林斯太太回家,他想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上路,而且圣诞节就快到了,她可能比较喜欢在家过节,而不是匆匆离开去和陌生人共度圣诞。”大卫为两位女士开门,让她们先进去。
“喔,费丝!”婷琵兴奋得跳起来。“你得到那个工作了!好棒!”她快步走进屋里叫:“薇德!汉娜!艾妮斯!裘伊!他雇用她了!我们的费丝要去威欧明工作了!”
屋里的女人们纷纷拥上前来拥抱费丝,同时乘机细细打量这个英俊的陌生男人。
大卫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除了费丝和另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之外,一屋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虽然她们都不是很老,但也都够格当祖母了。大卫微笑着想,李斯一定会很高兴听到科林斯家没有男人,他不必担心费丝的男性亲友会找他算帐。大卫等不及要告诉李斯这个好消息。
“请坐,亚力山德先生。”汉娜和艾妮斯请大卫到长沙发上坐下,然后她们分别坐在他的两边。费丝注意到她们摊开裙子遮掩沙发上的破洞。而且她们聪明的请大卫坐到家里的沙发中唯一坐起来还舒服的地方。
“你想用点点心吗?”婷琵礼貌的问。
“喝荼好吗?”汉娜说。“婷琵,我们有些很好的茶叶,你知道我放在哪里。”
在婷琵去泡茶的那几分钟里,她们问大卫华盛顿的天气、火车坐了多久等问题。
婷琵泡来了茶放到桌上,汉娜用她最优雅的姿势倒茶。
大卫不安的坐在汉娜和艾妮斯中间,接过汉娜甜笑着递给他的茶。他耐心的等到汉娜分送茶给每一位女士了,才喝第一口茶,吃第一口婷琵给他的饼干,然后耐心的和老女人们聊天,不知不觉中已聊了大半天。
直到婷琵说:“裘伊睡午觉的时间到了,我带她去睡觉。”她握着裘伊的手。“跟大家说再见。”
裘伊害羞的对陌生人笑笑,然后轮流拥抱每个老女人的腰。走到她姊姊的面前时,她双手搂紧费丝的脖子。“我想念你,费丝。”
“我也想念你。”费丝迁一下裘伊的眉毛。
“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我不会离开你,裘伊。”
“真的?”
“真的,我发誓。”费丝作个发誓的手势。
“裘伊再次拥紧费丝。“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费丝再亲一下裘伊,然后婷琵带着裘伊进去睡午觉。
汉娜、艾妮斯和薇德与大卫寒暄了几句,当她们看到婷琵再出现,背着大卫向他们使眼色,她们一个拉一个的退出客厅,留下大卫和费丝单独谈话。
“她叫你费丝。”大卫说。
“什么?”
“那个小女孩叫你费丝,而不是叫你妈妈。我不曾听过女儿直接叫妈妈的名宇。”
费丝差点忘了她对李斯和大卫编的故事。她赶紧想一个合理的籍口来应付大卫的质问。“裘伊自小听我阿姨她们叫我费丝,她也就跟着叫费丝。”她耸耸肩。“我觉得没什么关系,没有特别要她叫我妈妈。”她装作不在意,事实上紧张的握紧手指,紧得指节发白。
大卫点点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我要回华盛顿了,你可以现在告诉我你的打算,或是等到圣诞节过后再打电报到麦迪森饭店通知李斯。”
费丝放松了一点。幸好没有露出马脚。“我还没有决定,我必须想想看。”
大卫瞧瞧斑驳的墙壁。这间房子以前可能相当漂亮,可是现在已不堪住人了。大部分的天花板上有水渍,令人担心它随时会塌下来;窗子的玻璃破了,用纸糊着没有换新的玻璃;墙壁原来挂着画的地方只剩一块空白的印子;地上可能本来铺着地板,因为潮湿或漏雨,地毯拿掉了,地上粗糙不平。这间房子显然需要彻底的整修,即使对修房子外行,大卫世猜得出必然所费不赀,超过她们的经济能力。
他站起来拿起帽子。“我该去赶火车了。”说完,他弯身向费丝致意即离去。
“怎么样?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有关她的事情?”李斯在大卫一踏进他的总统套房就急着问。
“李斯,我很想立刻向你报告,可是我累死了。能不能先让我喝杯咖啡?”大卫说。
“你要喝几杯都行,只要先给我几句评语。”李斯走到桌边,拿起咖啡壶倒咖啡。
“你今天真慷慨,除了咖啡之外,可不可以给我加薪,顺便给我你在联合太平洋公司的一点股份?”
“还是送你一只扭断的手臂和开除通知书?”李斯递给大卫一杯咖啡。“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费丝。科林斯是个很骄傲的女人。”
“告诉我别的我还不知道的事。”
“她住在瑞奇蒙的卡瑞街上一栋快要倒塌的房子。她和她女儿以及另外四个老女人住在一起,她们其中有两个是她阿姨,另外两个是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