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二天早晨,琼莉刚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巴克斯县他们自己的家里,以为史蒂文早就到楼下做早饭去了,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浓咖啡和刚烤好的饼干的香味。她心里一惊,从床上坐起来,一时之下觉得许多事情还理不清头绪,心想是不是在做梦。这时她看见身边的史蒂文,看见他一条从那床不熟悉的被子下面伸出的裸露的腿,看见房间里完全不同的布局。她揉了揉眼睛,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想入非非。

他们下楼之后,发现凯思琳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天一亮她就起来了,希望能够减轻他们的紧张情绪,给他们以安全感。“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衣服。”她对史蒂文说,“隔壁的达尔文老先生身材大得像座房子,可是他儿子布赖恩跟你的身材差不多。他在外面上大学,有几条裤子留在家里,还有两件衬衣。”

史蒂文看着那堆衣服,裤子有些紧,但还能凑合。他非常喜欢那件印着得克萨斯大学字样的红色长袖运动衫。“好极了。”

“恐怕内衣你就得自己买了。”凯思琳有些逗乐地说,“他只有大红的比基尼。”

“古怪的小伙子。”

琼莉昨天晚上就拿了凯思琳给她的一些衣服,可是内衣和卫生用品也得买。她怪自己没有让白宫的助理把她的包找出来给她。“我们等一会儿要去买点东西,”

吃饭前,琼莉给海伦和维克托打了个电话,看看孩子们在那边可好,怀亚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冒险。“妈,”他说道,“波托马克说你们得采用渗透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抓住坏蛋!”

“告诉波托马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萨拉毕竟年纪稍大些,也稍微懂点事,她很替他们担心。“报纸上全是关于昨天晚上的新闻,那个人真的想刺杀总统吗?”

“不,亲爱的,不是。”琼莉这么说,但没有再作解释。她看了看史蒂文。“谢天谢地,没有人受伤。”

“妈,报纸说——”

“我们这儿的电视机也开着,”琼莉说道,“我几乎什么都知道。”

凯思琳把当地的晨报递给史蒂文,整个第一版都是这方面的消息。上面没有多少关于琼莉的,只是说事情发生在正当她要接受颁奖的时候,还没有哪家报纸或者哪个人说认识打枪的那名陆战队员。还没有人注意到琼莉和史蒂文早就开着第一新闻网的转播车逃之夭夭了。

“我过一会儿再去买份《邮报》,亲爱的。”琼莉对萨拉说。

“妈,上面说谁也不知道你们的去向。”

“对的。”

“你们在哪儿?在帕特森爷爷和奶奶家?”

琼莉心想,真是那样才有讽刺意味呢。“不是,亲爱的,我最好还是不告诉你,这样就不太会让你遇到麻烦。如果有人问你们是不是听到了我们的消息,你们就说没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这几天别出去,等这件事平息下去再说。”

“你们在感恩节前能回来吗?”

“肯定的,亲爱的,没有问题。”

“妈,我为你好担心啊。”

这话刺痛着琼莉的心,她所能做的就是使声音不要颤抖。“爸爸和我很好,这事很快就会过去的。”

萨拉似乎不大相信,也许是琼莉的话说得不大令人信服的原因。“我希望是这样。”萨拉顿了顿。“妈?上学的事怎么办?”

“就连上学也不行,谁知道那些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哪些人?”

“那些坏人,那些使爸爸跟我回不了家的人。求求你们,在加林多先生的公寓里呆几天,好吗?”

“妈,我现在喊他‘维克托’了,我年纪够大的了,是他说的。”

琼莉笑起来。“好了,亲爱的,很好,还有件事,你们会在报上看到我到贝蒂·福特中心接受医疗和心理治疗的消息。如果有人问你们是不是真的,你们就说是,明白了吧?”

“当然,妈妈。我看过许多侦探片,知道你们想迷惑那些坏蛋。”

琼莉甜蜜地笑起来。“我非常爱你。”她听见怀亚特在后面大声嚷嚷说:“渗透,妈妈!渗透,爸爸!”她笑了。

琼莉对海伦说:“知道你和他们在一起,我别提有多放心了。”

“我会跟他们呆在一起的,我的女房东说有人到那边找过我,还说有人一直在监视你们的住房。”

“不要靠近。”琼莉告诫说。

“说真的,”海伦有些开玩笑地说,“加林多先生这地方真不错,非常迷人,我们打牌,他还给我上——”

“钢琴课。”琼莉笑着说。

史蒂文接过电话跟维克托讲话,他把昨天晚上跟凯思琳要的一个地址给了维克托,让他把录像带和一些东西装在两只纸板箱里,然后送到纺织收藏品干洗店——凯思琳的弟弟在那儿——在盐湖城。“把它们送上下一班开出的环球航空公司的航班。”

“你们真的在犹他州?”

“我最好还是不告诉你。”

“好吧。”维克托说道。

琼莉再度接过电话。“维克托,谢谢你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

“这事你们俩就放心吧,你们自己要多保重。孩子们要你们平平安安地回来。嘿,得去帮海伦把炉子上的东西端下来了。这样的新生活还真有意思。”他挂断了电话。

史蒂文对琼莉解释说,他将给一个叫巴德的货运管理员打个电话,要他注意那两箱东西。这个人是刚从肯尼迪机场调到圣路易斯的。到密苏里换飞机的时候,史蒂文要他负责把它们卸下去,再把它们送上开往里士满的航班,目的地不变,等东西一到,环球航空公司将通知史蒂文,只要一天就行了。

与此同时,他们将不采取任何行动,而是仔细思考它们的作用,思考怎样发挥它们的作用。有一件事他们深信不疑,那就是他们必须与伍尔夫特工取得联系。

为保险起见,这个电话是凯思琳替他们到两个街区之外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打的,史蒂文不知道联邦调查局自己的电话会不会被窃听——他们自己就是干窃听的,不是吗?——他俩的声音会不会被人识别出来。可是他不愿意冒这个险,那几个魔鬼既然能安排一个人带着子弹上膛的枪进入白宫,那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凯思琳十分钟后就回来了。“我跟他说上话了。”

他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用的是你告诉我的名字,康尼·罗德里克。”

“如果我们遇到了麻烦,就将此作为我们的暗号。”琼莉解释说。

“我告诉他办公室那个接电话的人,说‘康尼’打电话找他,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他说他在装饰房子,说他夫人说我是最好的——也指的是康尼——说他非常希望明天上午能见见我这位‘建筑师’和‘景点装饰师’。”

琼莉问道:“什么时间?”

凯思琳说:“九点。”

“妈的,”史蒂文说道,“那时候我还没收到录像带呢。”

“史蒂文,我想我们自己有必要研究研究这些带子,我们知道需要的是什么,我不相信别人的眼睛,只相信你的。”

“我们得把戒指的照片给他,要清楚的,这样他就可以拿去跟那个陆战队员的手进行比较。”

“天知道我们有没有足够的照片。”

史蒂文转身对凯思琳说:“我们到什么地方去见他?”

“这是他给我的地址,还有指示,你得用我的车。”

当天下午他们到纪念碑大道去购物。琼莉围了条头巾,还戴上了墨镜。“我觉得自己就像葛丽塔·嘉宝。”她说道。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女人用好奇的眼光看了看她,因为今天一点太阳也没有。

“但愿你是她,”史蒂文说道,“因为追踪她的都是她的影迷。”

他们在迷人的大街上逛了一个小时,谈论上午的安排,说应该早早出发,确保准时见到唐·伍尔夫,谈到他们怎样征求他的意见,让他指点到哪儿去最安全,看看他现在有没有办法,根据某些可疑的指控把他们抓起来。他们走进购物迷购物中心的古董商店、礼品商店和百花香商店——史蒂文称之为“香袋”商店。他们看见树上的叶子在初秋的风中飘落,他们捡起别人丢在路边拐角一只罐子里的一束菊花,这令他们想起他们所思念的在纽霍普的家里的一切。

“那儿有报纸。”史蒂文说道。这时他们刚从冰淇淋店出来,边走边吃着果仁雪糕。他们朝着一家小药铺前面的报摊走去,史蒂文弯下腰,从一叠《今日美国》杂志后面找到了《邮报》,把它递给琼莉,然后走进去付钱。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她脸上现出极为惊讶的神色,他转过脸看着她手里的报纸,报上的大标题是《陆战队员被指控试图行刺》。接着他看见的是姓名:雅各布·休斯。他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惊讶了。

在回凯思琳家的路上,琼莉一直想把各种情况联系在一起。“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把握的原因,为什么我觉得认识他、但又说不出他是谁的原因。”在报纸头版下方有一张雅各布·休斯的照片,是他们从他在里真特大学因扔燃烧瓶而出名的那张照片上取下来的。“他也许根本就没戴戒指,这是雅各布,不是圣保罗。”

史蒂文无法控制自己了。“你就凭这种方式认识他的脸。可这样毫无意义。”他激动地说,“一个与基督教右翼战斗的人,怎么会为他们而放弃自己的自由呢?”

他们一路走,琼莉一路看报纸。“这儿有解释:被告对调查人员说,他对克林顿总统最近关于基督教机构和基督教教义对美国生活方式的重要性的讲话感到愤慨。他们给他的罪名果然不出所料:从头到尾都是‘反基督教游击队叛乱分子’。”

“可是这不符合事实!”史蒂文觉得怒从心头起,险些撞在树上。“他是他们的人,是个被收买的人,就像在里真特大学一样。我敢肯定,在白宫他的目标首先是你,然后是我。天哪,多妙的计划呀。”

“令人作呕,”她说道,“简直是机关算尽了。”

“他们怎么让他穿上海军陆战队的制服混进白宫的?”

“他们能进入梵蒂冈,”琼莉提醒他说,“也就能进入白宫。”

他们默默地走了半个街区。她看完报纸后说:“报上说,这是对保安措施令人难以置信的渗透,国会正要求对此进行大规模调查,等等等等,只有一处提到了我们,很奇怪,我们竟然没有跟新闻界说一句话,有一篇报道说我们是开着一辆第一新闻网的转播车离开的,第一新闻网有人向警方报告说那辆转播车失窃了,如此等等。”

可是史蒂文脑子里想的还是雅各布·休斯。“他觉得他怎样才能从这件事中解脱呢?他的这一生是完了,就像约翰·欣克利①。他这一辈子将在监狱里度过了,他事先一定知道这一点,没有其他退路。”

①约翰·欣克利是刺杀罗纳德·里根的杀手。

“你想想看,”琼莉提醒他说,“这些人都是狂热的亡命之徒,是他们事业的献身者。”

“好吧,所以雅各布是个圣徒,就像圣保罗一样。现在我们怎样才能证明他是为基督教右翼卖命的呢?我们怎样证明这是雷克斯·希尔德干的呢?”

“我认为,”琼莉说道,“我们还是把这个问题留给伍尔夫特工和联邦调查局吧。”

第二天上午,他们开着凯思琳的车向南去弗吉尼亚州彼得斯堡与唐·伍尔夫见面。他们于八点四十五分到达离该镇最近的机场,在一家小餐馆喝了点咖啡,吃了一些不甚新鲜的丹麦甜点,急切地等待着伍尔夫私人小飞机的到来,一想到那位特工马上就会和他们在一起了,他们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

可他一直没有露面。

九点四十分的时候,他们给凯思琳打了个电话,再核实一下他们有没有弄错,问她的记录对不对头。凯思琳又一次到电话亭给联邦调查局打电话,等史蒂文十点钟再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说伍尔夫先生确实去见那位‘景点装饰师’和‘建筑师’了。他的小飞机是今天上午八点四十五分离开华盛顿的,史蒂文觉得心里一阵不安,伍尔夫现在也该到了。

他们上午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候。到了十一点,他们觉得最好还是离开这家小餐馆,这样就不会令人怀疑了,他们在车里一直等到中午,然后决定离开。

他们提心吊胆地驱车回到里士满,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等他们回到凯思琳家里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进入房子的时候,凯思琳脸色煞白,用手指了指电视。汤姆·布罗考正在做特别报道: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和联邦调查局局长詹姆斯·K.卡尔斯特罗姆一起调查一九九六年环球航空公司八百航班坠毁事件的伍尔夫特工,差点在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今天上午,他的私人塞斯纳飞机在华盛顿特区以南、波托马克河上靠近费尔维尤地区的一片丛林上空坠落,我们将尽快从医院向您报道——

史蒂文搂住琼莉,已经没必要再说什么,或者交换什么看法,或者提出什么问题了,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感到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感到茫然,感到伤心。

电话铃响了,凯思琳抓起电话,是环球航空公司行李员从里士满机场打来的。他说是别人要他打电话告诉她,两只包裹已经到了,是巴德从圣路易斯托运过来的,凯思琳请他马上把它们送过来。

可是当她挂断电话之后,史蒂文说道:“还有什么用?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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