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华籣妲的丧礼中“旁观者”行动如常,但内心却怒潮澎湃。这是第一次“他”最重要的浮面性格注意到、感觉到就在“他”自己体内潜藏着一颗属于“旁观者”的邪恶灵魂。熟知每个人、也为每个人熟知的那个“浮面性格”与“旁观者”的性格大相径庭。浮面性格体贴可爱,每天处理许许多多大小琐事。而“旁观者”则是绝对邪恶。愤与恨在“他”胸腔沸腾,驱策着“他”去仇杀。
直到刚刚那一小时前,“浮面性格”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它曾参与安玛丽和华兰妲的命案。但看到那四个失怙的孩子——特别是华兰妲命案那天,“旁观者”看到的那个较大的男孩——那晚的记忆陡然出现:血迹四溅,血的气味、感觉。“浮面性格”既惊且惧,眼前一片昏花。但它不想去记起,不愿再记起。那晚的声光、气息整个席卷过来,它完全排拒这晕人妁记忆。
“旁观者”和“浮面性格”开始并肩迈向遗忘。“旁观者”怕“浮面性格”一旦感觉出有它的存在会破坏一切,遂悄悄退隐。霎时间,“旁观者”独立的想法、感觉和记忆似乎都不再存在。
“浮面性格”的那一面集中注意真实:有棱有角的教堂椅座,牧师徐徐的讲道声,坐在两旁的人温热的身体。刚刚的恐怖影像必然是许久许久以前看的恐怖电影的后遗症。感谢天,真实终于战胜幻象。
等“浮面性格”低缓下来,“旁观者”又再次非常小心地苏醒过来,从它寄栖的身体眼中悄悄往外窥视,“旁观者”满意地看着他杀死的女人的丧礼。但在哀悼者开始鱼贯走出教堂大门时,“他”又再次愤怒了。因为这华姓女子的丧命和上回那个一样,似乎都是白费心机。
贺强尼又找到一个新情妇了,“旁观者”现在又面临一个待消灭的新猎物了。
“他”非做不可!
但首先要给“浮面性格”时间,让它将此桩谋杀的浮游记忆永远锁上,然后再清除那个出乎意料的小威胁。
那小男孩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是吗?“旁观者”突然歹毒地笑起。
就让他再看个清楚些吧!
虽然芮秋不愿离开他,那天下午强尼还是送走了她跟她的妹妹、朋友。接着便跨上他那辆换了新轮胎的摩托车,有些事他必须去想、去做。兰妲和孩子们的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一直在想他应该能阻止此事发生的。他并没有杀死兰妲,就如同他也没杀玛丽一样,但他却觉得罪咎,她们的死就像是他的错似的。
他还想不出究竟是谁、为了什么下此毒手,但他却直觉到这两桩命案必然都与他有关。
他回想到好久、好久以前的玛丽。她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子:金发纤细、娇小而又美丽。她出身富裕的上等家庭,由于又是么女,从小便受尽宠爱,任何她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直至她碰到强尼。
他猜想那也许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的父母跟她说不。而玛丽是不会接受“不”的。
她是个年轻甜美的小东西,满脑子想的是以后要当明星、模特儿,或甚至空中小姐(依她的想法,空姐和前两者一样高贵)。当时强尼完全被她的美丽、她的宁愿违背父母之命溜出来见他,以及她天真狂热的性感摄服,纵情地享受着青春的美好。
现在回想起来,很容易看得出他是她的首次违背父母控制。背叛这一条青少年必经之路不应该要她以性命为代价的,然而结果却是如此。
而兰妲就不同了。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跟兰妲相爱,兰妲和他初中时是好“兄弟”,上了高中便成了偶尔的情人,偶尔他们都有生理上的需要,又找不到人时,便互相慰藉。他出狱以后,他们又恢复朋友和顺手情人的关系。她跟他一样情欲旺盛,但他们从未有过“爱情”的幻觉。然而他仍以他的方式在关心她,她也以她的方式关心他。
她就像玛丽一样,根本都是不该死的。那些孩子也不该活生生失去母亲。
那么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两桩女子命案,由同一个凶手所犯。一个十一年重弹此调的凶手。这十一年他都在牢中。而这两个女人的共同点在哪?就是死的时候都和他有过性关系。一想到此,强尼的血液都冰凉了。
因为接下来就是芮秋了。他愿意为芮秋摘下天上的星星月亮。芮秋是他梦寐以求的人。年少时他幻想跟漂亮的英文老师缠绵旖旎,而现在的芮秋不是幻想,是真实的,是个温柔勇敢,打开他冰冷心锁、令他迷恋的人。
芮秋爱他。这是他听过最最动听的话。
现在她会为了他陷入危险之境吗?真的有个疯子要杀尽他在乎的一切女人吗?或者这些被害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联?这整件事是如此不可思议,如此疯狂,他真的想不出。
但一想到芮秋会遭逢危险,他便迫不及待想掉回头,冲到她身边,像林中听到猎枪声的公鹿一样。
逻辑推理阻止住他了。这两桩命案相隔十一年,第三桩不会只隔一个星期。说不定不会有第三桩,说不定真如芮秋想的,杀玛丽的是患精神病的人,而杀兰妲的人只是仿造前人的手法而已。也许华汤姆比看起来更机巧。或者也许——谁晓得呢?有千千百百种可能。
不,他并不真的认为芮秋会遭逢危险,但他以前曾经出过错,而生命已教会他要机警。
如果他是主因,那么除了她家人以外,有谁会知道他和芮秋的事?芮秋的妈妈他只在电话中听过她不满的声音,而她妹妹贝琪以前是班上的风云人物。贝琪也长得娇小,但比芮秋更有活力,更知道自己的动人之处,也更能吸引一般男人。他以前会远远地欣赏贝琪,她那类型的女子,跟她姊姊一样,一直都很吸引他。但即使在以前,他心目中渴望的一直是芮秋。他跟芮秋之间一直有股难以言宣的默契与火花。
知心密友。他们就是知心密友。他想着不觉苦笑起来,这四个字听起来多蠢,多不可救药的浪漫!他早听说过爱情会让男子汉屈膝下跪,头脑变成豆浆,也许他该好好想想要不要去把头发剪掉!
他把她的母亲、妹妹排出会加害芮秋的嫌犯名单之外。若说谋杀,她们还比较可能来杀他。
再说,兰妲对女人来说太壮、也太高大了,要如此快速、残暴的谋杀她需要不少的气力。
男人的气力!
有哪个男人会恨他恨到杀死他生命中的女性,嫁祸给他?
强尼几乎笑起来,那种人可多了。
这真是个谜,他苦思良久,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看得到两个他在乎的女人都被恐怖的谋杀致死,难道他会是她们两人死亡的主因?
果真如此,那么芮秋就危险了。他可以不再见她——为了保护她,他什么都愿意做。但再仔细一想,其实伤害早已造成。在丧礼中公然握手,至少全镇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亲眼目睹到。
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到今晚晚餐前就会知道了。泰勒镇的马路消息一向灵通无比。
若单纯只为消除自己的恐惧,强尼决定去找警长,跟他指出芮秋可能遇险,听听警长有何想法。魏警长从事的行业虽是强尼最瞧不起的,但他人基本上还不错。他还可以信赖,而且又有管道可以得到许多强尼得不到的消息。也许他知道这两个受害的女人之间另有关联,芮秋根本与此事无关。不过,也许他并不知道。
也许——只是也许——真的有人要杀光他生命中的一切女人。
今天下午芮秋是和她妹妹,还有她们的朋友在一起,应该是绝对安全的。强尼决定要火速办完他的事,赶在天黑前回来。危险都是伴随黑暗而来,他要守护她,直到天亮。如果必要,他今生绝不让芮秋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隔天就是星期天,他将去赴那场对她意义重大,却对他极为可怕的午餐邀约。他必须隔着一桌的银器、瓷器、水晶,跟她母亲面对面。他想葛太太会故意把餐点弄得无比繁复,来使他惊慌。
随她怎么出招吧!虽然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甚至是芮秋——承认,但他确实为了明天的“盛宴”做了周全的准备。自从芮秋回到他的生命以后,名作家艾蜜莉.波斯特写的有关礼仪的书便成了他每晚必读的书了。
他立志要表现出最好的样子,不令她羞窘,而他最好的样子通常是相当相当好。
他也誓愿要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当这一切结束——如果它真有结束的一天他会有第二次机会。警方现在已经相信他的清白,不只是兰妲的命案,连安玛丽的命案他都是无辜的。他必须跟他的律师谈谈,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才会在前往路易斯维尔的途中。他要抹去以前的判决留在他生命中的污痕。
一切就像是命运之神在试完能从一个人的生命中夺走多少东西后,现在终于开始一一还回来了。
送凯儿回家时,芮秋仍然有点气恼。在兰妲的丧礼后,她本以为强尼会需要她陪,给他一点安慰,没想到他只按了按她的手,便说他还有事要办,就跟她们姊妹道别了。她想不出他有什么事要办?五金店今天因丧礼之故歇业一天,他要忙什么?而且他连亲吻道别也没有。
她既吃惊又羞愧地发觉自己竟在乎这个。
虽然他从未亲口说过爱她,但她以全部身心灵魂相信他是爱她的。这份爱情如此新鲜,如此不可思议,如此美妙,她实在舍不得一分钟不跟他在一起。
很明显的,他并不会像她这么在乎朝朝暮暮。
“你们要不要下来坐一下?我有一些很棒的药茶。”凯儿下车时,转头对芮秋和贝琪笑着说。这么些年来,芮秋第一次注意到一向不起眼、默默在一旁的凯儿,现在正像盛开的花朵一样。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像做过运动或到户外散步过一样。平素不化妆的她今天除了化妆外还擦着浓郁花香的香水。不知什么时候那一头鼠灰色的头发染成了赭红色,衬得她一身苹果绿的洋装益显出色。她的身材一向丰润,现在仍是圆圆的,但圆得很动人,芮秋暗想她大概是在减肥。最近她一直只为自己的事烦心,完全没注意到她何时变得如此迷人。
“不,谢了。”姊妹俩一想到药茶的气味,异口同声地说出不后,不觉相视莞尔。凯儿对她们摇摇头,一摆手,便闪进她家门内。
“凯儿看起来满动人的,是吧?我在想她是不是恋爱了。”贝琪随口说着,将车子驶出停车场,往胡桃林的方向开去。她坐怕了芮秋开的车,因此现在开车的人是她。
“我也正在这么想呢!”
贝琪笑了起来。“怎么可能?镇上我唯一想得出的两名单身汉现在都在为你争风吃醋。”
“你是说强尼和劳勃?”芮秋看着贝琪。“泰勒镇的单身男子应该不只有他们两个。”
贝琪摇头。“我一直在注意,就是没看到别的单身汉。你或许没注意到这点,但我离开此地很久了,再回来时就会看出很多事都不同了。有野心抱负的年轻人都早早便离开泰勒镇,如果他们再回来,都是携妻带子回来。”贝琪笑得相当哀伤,芮秋才想到为什么妹妹会注意单身汉的原因。
“你会长留在泰勒镇吗,贝琪?我是说,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
“你是讲离婚是吧?直说无妨,反正我是一定要面对的。再不久我就是个离婚妇人了,你能相信吗?”她苦笑一声。
芮秋摇头。“生命的转折难料,可不是?”
“就像你一直想遨游四海,看遍天下,经历各式各样的奇遇,而你却一直待在家中。而我——我一直认为我会恋爱结婚、生子、扶养小孩,会在泰勒镇,永不离开家园。然而我们都没得到我们预期的,不是吗?”
“你倒是拥有婚姻和孩子了。”
“但这不是照我当初所想的。就算我跟麦可还没有出现裂痕之前——噢,我的心并不就此满足生活中的!一切一切都是他,他的事业、他的衣着、他的社交生沽。我一直在想,那我呢?”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我一直以为你非常幸福快乐。”
“我知道。我希望你们大家都这么想,你、妈妈和爸爸。我要你们都认为我的婚姻幸福美满。当时我对从你身边抢走他感觉很难过。芮秋,你那时很爱很爱他吗?”
“没有当时我想的那么爱。”
她们回想前尘往事,都沉默了半晌,接着贝琪揶揄地看她一眼。
“我要称赞你——你真会选男朋友!贺强尼真够劲!”
“够劲?”芮秋忍不住笑起来。贝琪的口气活像她那些十六、七岁的女学生。
“他是够劲,”贝琪坚持道。“我好久没见到他都忘了。总之,他现在是个大男人,而且又帅得令人五体投地!全身上下散发着迷死人的性感,还有他看你的样子——哇!我都不介意跟他来一段情了。”
芮秋看着贝琪,同时双手合拢放在膝上。“这可能不只是一段情,贝琪。事实上,我想是远超过一段玩玩的恋情而已。”
“超过多远?”贝琪的口气突然严肃起来。
“很多很多。我非常爱他,爱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厌了。”
“你不是想到结婚吧,芮秋?”
芮秋耸肩。“他还没跟我求婚,所以我还不能说。”
“少来,葛芮秋,我太清楚你了!你是在想结婚,是吧?”
“也许。”
“你跟我一样知道所有一切障碍。”
“知道。”
“那我就不多啰嗦了。我只提醒你,即使是两个大家都看好、一切顺利的人结婚,就像麦可和我,婚姻都是很艰辛的一条路,更何况从一开始就备受各方压力。”
“我知道。”
她们都沉默了半晌。
“芮秋?”
“唔?”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想我会在家留一阵子。妈妈跟孙女团聚对妈妈和对孩子、对我都好。所以——如果你想要离开,就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我会撑起这个家,直到你决定回来为止。”
芮秋吃惊的望了贝琪一眼。“你真的太了解我了,小琪。”
“要不然你怎么能跟着贺强尼?他不是那种会长留在此地的人。就算他是这种人,我想他也留不下来。不管他有没有罪,这儿大部分的人早就认定他有罪、他们永远都不会以平常心来看待他的。”
“我知道。我就是在想这一点。”
“所以,如果你已经准备、决定要跟他走,你不要因为担心爸妈而却步。你已经尽了你的责任,现在轮到我了。”
“这问题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不过我还是谢谢你。”
“不客气。”贝琪对她笑笑,注意力便转回到路面上。数秒后,她瞥了芮秋一眼。“芮秋?”
“怎样?”
“你确信他真的不是那种喜欢把他的女人变成汉堡肉的双重性格精神病患?”
虽然贝琪刻意幽默,但芮秋觉察出她的话背后的正经。
“我确定。”她沉声说。
贝琪便没再多说了。
她们回到胡桃林时,芮秋突然很庆幸她没跟强尼一起出去。麦可的黑色轿车就停在车道上,人倚车而立。三个小孩全围她们父亲旁边,而蒂妲站在孩子后面。
贝琪的目光定定看着麦可,猛然煞住车,使得芮秋差点跌出椅座。那一分钟,贝琪一言不发地隔着窗玻璃看着她的家人。
“光看到他我就恶心。”她说。芮秋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已闭紧嘴巴,开门下车了。
她一下车,罗兰和莎莎便从麦可身边向她跑过来,只有凯蒂还抱在麦可胸前。
“妈,爸爸说你们要离婚了!”罗兰站在她母亲面前,不满地看着贝琪。
“他说我们要转学到这儿的学校,因为我们要跟外婆和芮秋阿姨住一阵子!”莎莎的语气跟罗兰一样不快。
芮秋也下车走到贝琪旁边,只能无助的看着她脸色变白,她实在没有办法让妹妹或外甥女承受的打击轻一点。
“宝贝,爸爸和我是有谈到离婚的事。”贝琪的手放在两个女儿的肩上。“但我们还没有完全决定。”她对抱着凯蒂走过来的麦可恨恨地狠盯了一眼。
“最好告诉她们实情,贝琪。”麦可说。
贝琪闭紧嘴唇,目射怒光,瞪了丈夫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孩子身上。
“依现在的情势看,我和爸爸很可能会离婚,所以我们先帮你们在这儿的学校注册比较好。那会很有趣的,你们就可以跟外婆、芮秋阿姨住在一起,上芮秋阿姨教书的地方隔壁的学校了。”
“你是说我们再也不回家了?”罗兰睁大眼睛问。
“那我们的朋友呢?”眼看莎莎就要哭了。
“还有我们的玩具!”
“还有‘咪咪’!”“咪咪”是孩子们养的猫,现在可能被麦可留在家中。
“我们当然会把‘咪咪’,还有你们的东西都搬来。而且你们跟以前的朋友还是朋友,同时又可以交新的朋友。”贝琪心力交瘁的安抚孩子。
“我要回家!”
“我不要你跟爸爸离婚!”
“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们!”
“我恨你们!”
莎莎流着泪跑向屋后的树林,罗兰也哭着跟在姊姊后跑去。
“你处理得可真好!”麦可讽刺着,走过来将凯蒂交到贝琪手中。
贝琪的身体僵直。芮秋为妹妹义愤填膺,但她只是咬着唇,一言不发。这是她妹妹的生命,她的事,她所能做的最好的便是闭上嘴,在妹妹需要时支持她、鼓励她。
“我处理得怎样?你怎么能就这样告诉她们?我本想要等我们都确定了才告诉她们的!”
“我们已经确定了。”麦可直率的说。
贝琪脸色惨白。芮秋无言的抱过凯蒂,走离几步去看两只在树干上爬上爬下的小松鼠。芮秋还是能听得到、看得见妹妹和妹夫的一切。她原本打算若贝琪需要援救,她?贝琪脸色惨白。芮秋无言的抱过凯蒂,走离几步去看两只在树干上爬上爬下的小松鼠。芮秋还是能听得到、看得见妹妹和妹夫的一切。她原本打算若贝琪需要援救,她可以适时出面。此刻的麦可是个陌生人,芮秋不知道他会如何伤人。
贝琪双手交胸,抬头看着丈夫。
“你怎能就这样拋下我们四个?”贝琪几乎语不成声,芮秋听得鼻子一酸。
麦可一脸的不耐烦。“你又在多愁善感了,我并没有拋下什么,我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而且我想我们一定可以商量出探访女儿的时间。你我一样清楚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早在几年前我们就不和了。而现在我已经找到我要娶的人,为什么你不放手,免得你给女儿的伤害更深?”
“我给女儿伤害——”贝琪说不出话。
“如果你不这么歇斯底里,大家好聚好散,谁都不会痛苦。我已经找到有意买我们房子的买主了。现在市场银根紧,对方愿意出的价算是相当好的价格。如果你想清楚,那个钱再加上我为速求解决愿意给你的赔偿金,这将是一笔为数不小的横财。还有,我当然会继缠付女儿的生活费、教育费。”
“我一直在问自己是否真的认清过你,”贝琪脸色惨白如纸,轻声说着。“恐怕从来没有过。请你不要再来这儿,如果你有什么事要联络我,请直接去跟我的律师说。我星期一会打电话去你的办公室,给你我的律师的电话。”
“我以为我们都已同意用我的律师。”
“是你同意,我没有。我不觉得那样子好。”
“贝琪——”麦可不耐的叫道。
“请走。”贝琪闷声说,芮秋知道她就要掉泪了。贝琪说着便转身,茫茫然的往屋子走去。芮秋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睛,不觉怒火沸腾。
“看看你能否劝她理智一些,芮秋?”麦可走到芮秋旁边,烦恼地说。芮秋抱紧怡然自得地含着大拇指的凯蒂,不可思议地望着麦可。
“你这个混蛋!”她是从来不说粗话的,麦可突然吃惊的看着她。“幸好我妹妹要离开你。现在,请你滚出我家的土地,否则我要报警了。”
说完她也转身走开了。
几分钟以后,依然怒气腾腾的她从窗口看到黑色轿车轰隆绝尘而去。
芮秋今晚本想照他们的习惯,去强尼那儿的,但到七点时她知道自己是走不开了。贝琪母女的心情很糟,她无法留下她们独自饮泣。虽然没有大哭大吼,但莎莎和罗兰却都把这一切归罪于她们的母亲,所以都不跟她讲话。因此芮秋要对两个较大的外甥女解释这一切、并安慰她们,同时照顾小凯蒂,而莉莎则拥着贝琪,让她把郁情的泪流下。
一片混乱之中,电话响了。
芮秋拿起听筒。凯蒂站在厨房边的甬道上,正拿着一枝芮秋送她的蜡笔,在金色波纹花的壁纸上画红圈圈。芮秋一抽出她的蜡笔,凯蒂马上嚎啕大哭跑开,芮秋叹着气“喂”了一声。
“你是谁?”对方没头没脑地问。
一认出那蛮横的咆叫,她的心情马上感觉好多了。只需听到强尼的声音她的心便宽舒了。
“我今晚不能去,”她低声说,怕在厨房吃巧克力和牛奶的两个外甥女,和在书房安慰贝琪的母亲听到。“危机来了。”
“什么样的危机?”强尼厉声问。
“麦可跟女儿说他和贝琪要离婚的事,大家心情都很乱,我今晚真的走不开。”
“喔。”他顿了一下,接着他略带希望地问:“这是不是表示我明天不用过去吃中饭了?”
芮秋忍不住笑出来。“当然不是。”
“我有点怕,”他消沉地说。“两点,是不是?”
“差不多两点到两点十五分。还有,强尼——”
“嗯?”
“别担心,母亲不会吃掉你的。”
“你说得容易。”他开玩笑道,芮秋笑了。
“我爱你。”她对着话筒说。
“哈……”这是他最接近“我爱你”三个字的回答。接着他的语气微微一变。“芮秋?”
“唔?”
“帮我一个忙?”
“除了取消午餐以外,什么都行。”
“不是那个,”他在微笑。即使是在讲电话,她仍能感觉得出。“今晚不要出去外面,好吗?”
“为什么不能?”
她听出他在犹疑。“我今天想了很多,想到安玛丽和兰妲至少有一样共同的地方,就是我。”
“所以?”
“所以你也一样。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因为我才被害,我甚至不愿这样想。但事情只要跟你有关,我不想冒任何一点险。所以拜托你今晚留在家中,别出去好吗?”
“好的。”芮秋思量着他的话,缓缓答道。事情那么明显,但她怎么从未想到。如果——这是个很有可能的如果凶手是冲着强尼来的,那么现在她很可能就是一个目标了。一想到此,她便怕死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她是认真的。此刻千军万马也不能将她拖出屋外。
“那才是我的乖女孩。”他满意了。“那就明天中午见了。好好照顾贝琪、孩子们——和你自己。”
“会的。再见。”
“再见。”
是他先挂上电话的,芮秋还依然握着电话。她好爱好爱他,爱得心疼,她好想、好希望现在是在他那儿,吃通心粉、跳舞、谈话,或……
“芮秋,是谁打来?”莉莎从书房探出头。
“是强尼,他说他很期盼明天的午餐。”
“是吗?”莉莎的表情像是吃到什么酸东西一样,但瞥了芮秋一眼,便转到别的话题上。“你觉得那两个大的现在可以跟她们的妈妈好好谈谈,不再乱发脾气了吗?”
芮秋耸耸肩。“谁知道呢?”她说着,等莉莎去注意壁纸上凯蒂的杰作。但莉莎只是微恼地看了一眼便再缩回书房。芮秋回到厨房,哄两个小女孩到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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