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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早上10点钟来给罗科伯父换上了绷带。他给伯父量了体温,表示很满意--没有发烧。他利索地给罗科伯父又注射了一针青霉素,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膀子放回吊带中。

“你的情况很好,”他对罗科伯父说道,“现在只要坚持每天换绷带就行。让你的肩膀好好休息一阵子,就会完好如初的。”

罗科伯父向他表示感谢,并把他送到门口。医生走后,他回过身来,在我们刚才喝咖啡的桌子旁坐下,“有没有阿尔玛的消息?”他问道。

“没有。”

“很奇怪。她既没来电话,也没上这儿来找我,这使我感到吃惊,”他说道,“我要给船上去个电话。”

“你有电话号码吗?”我向他问道。

罗科伯父点点头表示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把号码告诉了旅馆的接线员。他听着电话铃嘟嘟地响了几分钟,然后满脸焦虑地望着我。“没人接电话。可是应该有人来接的。”

“也许她和冈萨雷斯上这儿来了。”我说道。

“我想,我们该去船上。”他说道。

“好吧。”我说完便打电话让门房要了辆车。一刻钟后我们便来到港口的码头,游艇就停靠在那儿。博利安公主号摩托艇长120英尺,由戛纳的钱蒂埃尔-德-埃斯特雷建造。

我们走出汽车,向游艇望去。那儿一个人也看不到。罗科伯父一声不吭地从上衣里掏出手枪。“我们上船。”他说道,然后又对金补充一句:“你最好留在车上。”

“为什么?你认为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他说道,“但我得以防万一。”他又望着我。“你有枪吗?”

我有一支枪--冈萨雷斯给我的那支9毫米口径手枪。我跟着罗科伯父踏上跳板。我们来到甲板上,穿过大客舱,然后来到驾驶台。

罗科伯父在我面前举起手来指了指。一名水手蜷曲着身子倒在驾驶盘的下面。

罗科伯父转过身来,领着我走下通往舱内螺旋形梯子。当我们未到达过道时,我往下看去。冈萨雷斯将军就躺在地上,头上有两个弹孔。罗科伯父迅速打开第一个舱门。阿尔玛张开四肢躺在床上,喉咙被切开,床单上溅满了血。我看了直打恶心。

罗科伯父把我推入过道,上了楼梯。我望着他。“怎么回事?”

他板着脸摇摇头。“那是贩毒的结果。我告诉她不要再玩这种游戏。她也打算洗手不干,可是她试图最后再捞上一把。”

我还是想呕吐。“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走下游艇,来到汽车旁,大伙儿还是默默无言。当我们一声不吭地回过身来朝旅馆驶去时,我紧紧捏住金的手。

金望着我。“出什么事啦?”我们在后排坐定时,她向我问道。

“他们都完了。”我轻轻地说道。

她的脸上掠过一阵恐惧的神色。她哭了起来。“哦,我的天。”她说道,“那可爱的孩子怎么办?”

那是4年前的事。我因为和国际-国外投资公司的管理人员见面,在纽约住了4个星期,然后我们又回到加利福尼亚。

1个月后,金和我在拉斯维加斯结了婚。我赌纸牌输掉了32000美元。

婚后一个月,我们收养安杰拉做女儿。又过了两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男孩。我给他取名叫约翰,继承了我父亲的名字。

在此期间,罗科伯父离开了大西洋城,迁回纽约。他租下他原先卖给我的那幢房子。他似乎日子过得不错,但我能感到,他很怀念往日的作为。

我整天忙忙碌碌,几年之内国际-国外投资公司上了世界最富有的500家大公司的名单,变得像国际商业机器公司一样闻名遐迩。

一天晚上,时间已很迟,罗莎姑姑哭哭啼啼地来到我家。

“罗科快死了。他想在去世前能见上你。”

第二天上午我到了纽约。罗莎姑姑在卧室的外间淌眼泪,她的两个女儿和她坐在一起。卧室里,一个年轻的教士正在祈祷,他给罗科伯父已做完了最后的宗教仪式。

伯父大口地喘着气。一名护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把一架心脏监视器连结在伯父的身上;一只袖珍氧气瓶正在给他输氧。伯父的脸色惨白,似乎处于极端的痛苦之中。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手,以免插在手臂上面的静脉注射针管掉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腔:“我真的不行啦。”

我试图给他鼓劲。“我看到过有的人情况更糟糕。”

“我相信你见过,”他说道,“但是他们都死了。”

“罗科伯父,你还抱怨什么呢?你说,你希望死在病床上。哦,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

“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可什么都为你干啦。我给你安排好了你的一生。你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

“那不是事实,我现在欠的债比哪个都多。”

伯父笑了。“你真是个西西里人。你的血管里也许流着一半犹太人的血液,但是你的心是不折不扣西西里人的,”他轻轻地说道,“你是我们家的人。你是我那失去的儿子。”

“我永远也替代不了安杰洛,但是谢谢你这样夸奖我。”

“有一阵子,”他说道,“我确实恨你。”

“为什么?”

“我知道,”他说道,“是你打死了安杰洛。”

“我是为了使他免遭痛苦,”我说道,“因为我爱他,而且他对我说,我应当帮他一把,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罗科伯父沉默了一会儿。“这我知道,”他最后说道,“多年前阿尔玛告诉我的。她对我说,你想救他的命,可是你当时毫无办法。”

他移动着另一只手。“我手上有一只戒指,你把它取下来。”

我慢慢地脱下戒指。这是一只很沉的老式金戒指,中间镶一颗很大的方形钻石。

“戴上它,”他说道,“我希望你拥有它。我本来打算给安杰洛的。但是现在你就是我的安杰洛。”

我默默地把戒指套在右手上,手指感到沉甸甸的。

“医生告诉我,”他又说道,“我不会等很久了。”

“医生并非什么都知道的。”我回答说。

他对我笑笑。“我说的确实是真话,”他说道,“我不想再捱了。”他捏住我的手,闭上了眼睛。接着他又睁了下双眼,便一去不复返了。

罗科伯父葬礼后的第二天,我坐在他的公寓的餐桌旁,眼前摊着一大堆文件。

我从“总经理”那儿拿到了最后一张支票。我在安排把这些钱全部转到罗科伯父的基金中去。

一名女仆走了进来。“有几个迪-斯蒂芬诺先生的朋友要见你。”她说道。

“请他们进来。”我回答道。

三位老人进了屋,我记得在葬礼上曾见过他们。但当时没有和他们说话。

他们和我谈论罗科伯父,他们打年轻时就认识他。他们还认识我父亲。他们说,他们感到悲哀,因为如今守信用的人已不多了。

“但是罗科,”一位老人说道,“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这个人在任何时候都值得信赖。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守信用的人。”

我感谢他们来看我。他们刚站起身来准备离去时,一位老人看到了罗科伯父给我的戒指。他又过来握住我的手。“我知道这只戒指,”他说道,“这是你伯父的戒指,早年又是他父亲--你祖父的。这是真正的头领的象征。”

我还没把手挪开,他已弯下腰来吻这只戒指。接着,另外两位老人也吻了它。他们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上帝保佑你,堂-杰德。”他们说道,然后他们告辞了。

我在桌旁坐了好一会儿,看着这些文件,泪珠从我脸上哗哗地流下。

我知道,我是一个极其平凡的人。而且我是一个美国人,而不是西西里人。

但是,对这些老人来说,我就是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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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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