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请靠近我
好奇怪的感觉……
怎么会是这样？
面前的这个高大男生，金色的头发，天蓝色的背影，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指……一切熟悉得就像是曾经发生过，她似乎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被他这样牵着自己的手……
似乎从心底就没有想过要挣脱他的手，反而想要这样一直被他拖着，就算跑去天边，跑去海角，她也不会回头……
可是她的身体却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奔跑，当姜正薰拖着她一直跑到那个透明的玻璃站台时，依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胸膛里那燃烧的火焰，突然弯下腰来，剧烈地喘息起来。
“咳咳！咳！”
啊，好难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咳嗽起来？她情愿就这样一直跟着他跑下去的……
姜正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看到伏在玻璃站台，拼命喘息的依诺，连忙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抚着后背：“你……还好吗？”
他的中文真的不怎么流利，他的手掌却很温柔。似乎非常神奇的，当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脊背，她的咳喘立刻就停止了。
“没事，我很……很好。”依诺拼命地压抑着自己胸膛里的干涩。
但是真的好奇怪啊，即使周冠宇轻轻地碰触，她也会躲得很远，可是这个男生的手指竟然在她的背上轻抚，她也没有想要排斥的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对不起，我让你跑得太急了。”他轻声地道歉，声音温柔而令人舒适。
“没有啦，是我自己……”依诺突然抬起头来。
姜正薰正俯下身看着她，而她蓦然抬头，他们两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再一次相遇……
不同于那个雨夜的匆忙，依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那双黑亮的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样澄澈，那样吸引人，令人忍不住就会跌进他的目光中去……
而姜正薰也看清了她那双像黑色宝石一样闪亮的大眼睛，一如他记忆中的那样纯真透明，永远都闪烁着美丽而清澈的光芒……
依诺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她的问话让姜正薰蓦然一愣，脸上的表情都忍不住重重地僵硬了一下。
“你不记得我了吗？”依诺紧盯着他的表情，“就在前天晚上……就在这里……这个站台上！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在这里睡着了……你，叫醒了我？记得吗？”
姜正薰的心猛地一沉。
他还以为她记起了那些往事，原来……她只不过是在说起前天的那个晚上……虽然心里依然充满了失望，但她现在能记得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嗯。”他抿着嘴唇点点头，“我记得。”
“真的吗？太好了！”依诺听到他的答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你记得就好，我一直想要跟你说谢谢，都没有机会呢！正好寒舒说你要找一个中文老师，所以我就立刻答应了。谢谢你，姜正薰！我是韩依诺，很高兴认识你！”
依诺很开心地对他伸出自己的手，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姜正薰低头看了一眼她伸过来的手，想要伸手去握她，但却微微地抬了抬手，又把自己的手握紧了。
“你是要去我家吧？”他没有握她的手，反而岔开了话题，“我们走吧！”
一辆公交车正在这个站台上停下，姜正薰头也没回，转身就踏上了车。
依诺伸出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她早就听说韩国男生的傲慢，但没想到这个男生竟然就这样把她晾在一边。刚才他还不是在周冠宇的手里救下她吗？为什么现在连跟她握个手都不肯了？是她说错了什么吗？还是做错了什么？！
可是看他已经上了车，依诺没有时间再多想下去，只能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快步跟上他。
姜正薰的小公寓在明正街的留学生小区里。那是专门为留学生准备的一排两层的小楼，屋子并不大，一楼是小客厅和厨房，二楼是一间卧室和书房。虽然比不得家里的那样宽敞，但也非常温馨和舒适。
依诺一跟他走进屋子里就吃惊极了。
早就听说韩国人的房间会打扫得非常干净，但是她以为男孩子总是会有些邋遢的，但是看着屋子里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吃惊。再想起自己屋子那乱七八糟的模样，她忍不住吐吐舌头。
走在她前面的姜正薰正好转过身来，看到扮鬼脸的她，不由得皱了下眉。
“我去换件衣服，你先等我一下。”他很礼貌地对她说。
“好，没问题。”她笑着对他点点头。
姜正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立刻转身朝楼上走去。
依诺放下自己的背包，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小客厅里摆着一个小小的沙发，一台电视机，还有一张小小的茶几，都擦得非常干净，让依诺心生佩服。平时她的屋子都是妈妈打扫的，也因此挨了妈妈不少的骂。不过这真的是那个姜正薰做的吗？她有点怀疑地四处打量——
突然间，挂在沙发正上方的一幅画，立刻就吸引了依诺的目光。
那是一幅看起来画了很久的油画，很仔细地用相框把它收藏在里面。吸引依诺的不是它的久远，而是——那幅画画的竟然是碧蓝色的天空、蔚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沙滩和……并肩坐在沙滩上的一男一女。
依诺的心里突然一惊，因为她看到在油画的边角上写着很小很小的韩文：碧海蓝天。
天哪！她的那个梦境无来由地蓦然跳进她的脑海，那个男生也在说，他在画她的碧海蓝天！姜正薰的客厅里，竟然也有一幅碧海蓝天！天哪，这……难道是巧合吗？
依诺惊讶地走过去，想把那幅画摘下来看个清楚。
可是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换过衣服的姜正薰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别动！”他突然用韩文喊道。
依诺的手指尴尬地一停，指尖才刚刚触到那蔚蓝色的天空……
“对不起！”依诺的脸颊立刻就涨红了，“这幅画真的很漂亮，我只是……想要看看……”
她不是有意要在主人不在的情况下乱动别人东西的，她只是觉得这幅画真的很奇怪，而且竟然还写着“碧海蓝天”的字样，这实在是太巧合了，在她的梦中出现的，也是碧海蓝天！
“请上楼吧！”姜正薰丝毫没有想要和她讨论这幅画的意思，只是表情生硬地请她到楼上去。
依诺抬起头来，看着换了一身天蓝色运动装的他，有些奇怪地再多问了一句：“这幅画，是不是你……”
“对不起！”他却冷漠地打断她的询问，“请上楼吧！书房是左面那一间。”
依诺再一次被他打断问话，脸颊忍不住涨红起来。
他分明是不想告诉她这幅画的来历，她再问下去，根本也只是自讨没趣。算了，反正他们相处的日子还有很多，以后熟悉了再慢慢问他吧。
依诺抓起自己的背包，转身朝楼上走去。
姜正薰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慢慢地走上去。他的目光也落在那幅挂在客厅里的画上，那天蓝色的，那么优美而迷人的画面……那对并肩坐在一起的男生和女生，他似乎还能听到他们之间悄悄传来的甜言蜜语……
他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转身上楼。
姜正薰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
虽然他的中文说得还不太流利，但是别人用中文和他讲话，他也能听懂七八成。所以依诺教他的中文，他很快就能掌握。再加上依诺的韩文也很好，所以他们交流起来没有任何困难。
只不过依诺有点心不在焉的，还在想着挂在他家客厅里的那幅画。
碧海蓝天啊，碧海蓝天！怎么会那么巧，都是碧海蓝天？
“韩小姐，我已经写好了。”姜正薰开口，打断了依诺的思绪。
“呃……不要叫我韩小姐，叫我依诺好了。”依诺回过神来，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都写完了吗？”
他的字迹工工整整的，看起来非常认真，但是由于写惯了韩文，距离中文的要求还有点远。
“嗯……中文不像韩文一样，写的时候一定要笔画平直，我写一个给你看看吧！”依诺拿起笔来，在他的笔记本上慢慢地写着，“你看比如这个我……要先一撇，一横……”
姜正薰坐在她的身边，认认真真地看着。
她纤细的手指拿着铅笔在他的面前慢慢地画着，他却只想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依诺，是我啊！你怎么可以忘记了我……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坐在我的身边……却不知道……
依诺突然把手里的铅笔递给他：“你来写写看！”
“我？”姜正薰瞪着那只铅笔，愣了一下。
“是啊，你写给我看。”依诺把铅笔塞进他的掌心。
姜正薰握住那支笔，却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在她的目光下，他根本什么都写不出来，那些层层叠叠的伤感，已经不停地从他的心底泛滥上来，就快要冲破他的胸膛……
沙——
笔尖在纸上画出长长的一条。
“不是这样的，”依诺微笑起来，“要握住笔，慢慢地写……”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他捏着铅笔的手掌。
一撇、一横、竖钩……
姜正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全身的感觉似乎全都停在了她握住他指尖的掌心上……她的手掌那么小，但温度却是那样冰冰的，即使在这样的春末夏初，还是让人忍不住产生想要温暖她的冲动……
“咕噜。”
突然很煞风景的，依诺的肚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啊！”依诺尴尬死了，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肚皮。
她今天傍晚根本没有来得及吃晚餐，就被他拉到了他的公寓。现在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小肚皮再也不堪忍受饥饿，在这个时候开始抗议起来了。
“对不起！”依诺的脸颊飞快地涨红。
“你没吃晚餐吗？”姜正薰皱起眉头。
“没有啊……那个，我在学校里赶作业，没有时间去吃……”依诺害羞地咬紧自己的嘴唇。
姜正薰坐在她的对面，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你等我一下。”他突然站起身来，转身就朝楼下走去。
“呃……那个……”依诺想要喊他，他却已经走了下去。
他去帮她弄吃的吗？依诺有些开心地想。
其实这个男生也不是那么冷若冰霜的嘛，虽然在公交车站上，连手都不肯跟她握。不过性格是蛮奇怪的，而且真的很安静。和他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他说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
不过他真的很帅，当他把她从人群中拖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想和他那样手牵着手，跑到天涯海角去好了。
呀……依诺捧住自己的脸颊，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她和这个男生不过萍水相逢，怎么能想什么天涯海角！
“韩依诺啊，韩依诺！”依诺拍拍自己的小脸，“难道你也被那个男生收服了吗？不可以！你要清醒清醒！你可是他的中文老师耶！”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迷人啊！真的！
当姜正薰捧着一碗小小的糯米汤圆走上楼来的时候，依诺已经趴在矮矮的小书桌上睡着了。
她累坏了，跑了那么急的一段路，她瘦弱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在别人家睡着，但她真的好累好累，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睛，在他的书桌上沉沉地睡着了。
姜正薰把汤圆放在一边，轻轻地蹲在依诺的身边。
她睡得很香，很沉，所以即使他伏在她的身边，也丝毫没有发觉。姜正薰想要扶起她，但……
她小巧而精致的小脸就在他的面前，那长长弯弯的，像是小扇子般翘起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打上了一圈淡淡的阴影；她微微地皱着眉头，嘟着小嘴，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想要扶起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就转了个弯，竟然轻轻地抚上了她皱紧的眉间……
“依诺……”他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依诺……你忘记我了吗？你真的忘记我了吗？你真的把韩国的一切都忘记了吗？依诺……你连他……都忘记了吗？忘记了你们的碧海蓝天……也忘记了我……”
泪水蓦地从他的眼底浮起来，把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他拼命抿着嘴唇，不肯让它们滑落下来，但是他的手却不听话地捧住依诺小小的脸颊，那样温柔地想要抚开她皱紧的眉尖。
“唔……”她突然在沉睡中梦呓了一句，还像贪睡的孩子般，把自己的脸颊更贴近他的掌心。
姜正薰的眉头皱得更紧，但却不忍收回自己的手，而是更加温柔地捧住她的脸颊。
“叮咚！”
依诺背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姜正薰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依诺一下子失去了支撑，脸颊猛地撞在书桌上。
“啊！好痛！”
她疼得在睡梦中惊醒，立刻就看到坐在她的对面一脸冷淡的姜正薰。
“对不起，我……我睡着了！”
“没关系。”姜正薰沉着一张脸，“你的电话响了。”
“哦！”依诺涨红脸颊，连忙转过身去摸出自己的电话，“喂？”
“依诺，你在哪里？是不是和姜正薰在一起？”电话里传出寒舒急切的声音。
“是啊，我在他的公寓里！”依诺连忙回答。
“啊，那就好。刚刚亚钦还在担心你，一定要我打电话问问看。”
“我没事的，你们放心吧。”
“好，那就好，你好好教他吧，我们就不过去了！替我们向他问个好哦！”寒舒很客气地说。
“好，我知道了。”依诺点点头。
电话挂断，依诺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看着姜正薰。
“是我的朋友，汤寒舒和欧亚钦。他们让我向你问好，还说今天有事，不过来了。”依诺看着一脸严肃的他，“对不起，我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有时候会不小心睡着。不过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没关系。”他还是那样冷着一张脸，“把那个吃掉吧。”
呃？
依诺这才发现在书桌上已经多了一碗小汤圆。
“咦，你们韩国人也吃汤圆吗？”依诺惊奇地拿过那个小碗，“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吃汤圆的，谢谢你！”
“嗯。”姜正薰点了点头，便继续低头看书。
韩国人从来都不吃汤圆的。
这些汤圆，都是他来到中国之后，便立刻买来的。
因为，他知道她最喜欢吃。
第一次的家教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依诺和姜正薰开口道别，准备收拾背包回家。
“我送你吧。”他很礼貌地对她说。
“没关系，这里离学校很近，我去搭最后一班车回去就可以了。”依诺对他微笑。
“还是我送你吧。”姜正薰坚持说道。
“真的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依诺微笑。
“我送你吧，”他还真固执，“不然你又会在站台上睡着了。”
呃？
听到他这个答案，依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真是个问题，如果那天不是他叫醒她，也许她真的会错过最后一班车。
“好吧，你送我去站台吧。”她终于点点头，和他并肩走出了公寓。
在经过客厅，看到那张碧海蓝天时，依诺很想开口，但看到他冷漠的表情，便又把话咽了回去。以后再问他吧，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知道这幅画的秘密。
他们默默地走到那个玻璃站台，姜正薰一直很沉默，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依诺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他清秀而帅气的侧脸，在街边昏黄的路灯下，散发着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
他真的很帅，很迷人。可是因为中文不好吗？他怎么如此安静？又或者是……对她不怎么满意？
“姜正薰，”依诺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我教得不好？”
姜正薰突然听到她的问话，忍不住抬起头来。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教得不好？或者……你讨厌我吗？”依诺认真地看着他。
讨厌她？怎么可能！他就算讨厌全学校里的女生，也绝对不会讨厌她的啊！
“没有啊。”他压抑着自己的心跳，淡淡地回答。
“可是你话都很少。”依诺抿抿嘴唇，“如果你想学好中文，一定要多多讲话。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就多多讲话给我听吧，我绝对不会笑你，而且也会纠正你的发音的。姜正薰，虽然我是你的家教，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要距离我太远，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她再一次对着姜正薰，伸出了她的手。
姜正薰看着她真诚的表情，有些愕然。
不要距她太远？她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依诺看到他瞪大的眼睛，不由分说地就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相信我吧，姜正薰，我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姜正薰的手掌被她有些微冷的手指握在掌心里，惹得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朋友……当初与她相识，她也曾经送给他这样两个字。如今时过境迁，他得到的，依然就只是这两个字吗？
依诺握着他的手，灿烂地对他微笑。
姜正薰看着她那张小巧的脸颊，也只能对她挤出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
依诺忍不住对着他惊呼：“哇，你笑起来很帅呢！你要经常笑，知道吗？寒舒对我说，你只不过来了几天，就已经收服了全校所有女生的心呢！所以你要加油哦，韩国帅哥！”
她拉着他的手开心地说着，一副可爱的讨人喜欢的模样。
这时公交车正好停在站台上，依诺放开他的手。
“我走了，姜正薰！你要加油哦！拜拜！”
她开开心心地跳上了车。
姜正薰站在站台上，看着那辆公交车缓缓开动，渐行渐远……
可是他掌心里，那低低的温度，似乎还提醒着她刚刚握过的感觉……
依诺，你知道吗？我情愿不要那些女孩的心动，我只愿能永远守在你的身边。即使只能做你身边的一个陌生人，即使你永远都记不起我是谁，即使你永远都只把我当做朋友。
依诺，我不敢对你开口，因为我怕会泄漏出我对你的感情；依诺，我不敢靠近你，因为我只怕会控制不住我的那颗心；依诺，要一直守护你的，是我；依诺……
我曾经那样深爱的，依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