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夕焰火，我的眼中只有你
“仲威哥，再给我讲个故事吧！^0^”小姚淼躲在厚厚的棉被里，两只大眼睛眨呀眨，像是初升的星辰，在黑暗中格外的明亮。
“不行，小淼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沈仲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并细心地替她把被子掖好。
“不要啦，仲威哥再讲一个故事我就睡，就一个，最后一个！”小姚淼伸出食指比画着。
“小淼每次都是这样说的，可是等我讲完这个，小淼又会吵着要听下一个了。==”沈仲威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头，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别的孩子在晚上睡觉前，只要一听故事就会慢慢地进入甜美的梦乡，可是小姚淼不一样，她越听越来劲，边听还会边猜想下面的情节，所以常常是讲故事的人都讲悃了，她却还手舞足蹈地吵着还要听下一个故事。
“嘿嘿，那是因为仲威哥讲的故事太吸引人了呀！?”她每次都会嬉笑着回答。
“不会的不会的！仲威哥，我保证这次听完这个故事一定乖乖睡觉，你就最后再讲一个吧……”小姚淼拽着他的手臂前后摇晃着撒娇。
“败给你了。”沈仲威无可奈何地摊开手。
“太棒了！^0^”小姚淼兴奋地拍着巴掌。
不论是童话还是传说，小姚淼每次听完了以后，都会把自己想象成故事中美丽善良的女主角，以至于兴奋得睡不着觉。“讲什么好呢？……”沈仲威抚着下巴思忖着。
对了！
前几天刚从网上看了一个鬼故事，内容还挺吓人，如果把这个故事讲给小淼听，说不定她听到一半就会吵着不要听了，然后吓得乖乖地睡觉了呢！
沈仲威坏坏地笑了笑，他放低了声音，开始讲这个恐怖的故事。
夜风轻轻地吹着，纯白色的纱帘翩跹飞扬。
沈仲威低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空灵而魅惑。
故事已经讲了一半。
小姚淼静静地听着，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像是能够把人吸进去一样。
那光芒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兴奋。
妖娆的月光洒下来，好似这个故事鬼魅而绵长的尾音。
故事讲完了。
沈仲威觉得有一双小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他轻笑。
尽管小淼听完了，还是害怕了吧？
他正想开口安慰她，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瞎编的故事，只要小淼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就会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可是小姚淼却“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的眼睛像猫的夜瞳一样，绽放着奇异的光。
“仲威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她拉着他的手臂摇着。
“这……应该没有吧？”沈仲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是我觉得有呢。”小姚淼用小手撑住下巴，“嘿嘿，什么时候能看到真的鬼呢……”
“小淼……==”沈仲威哭笑不得。
看来这个鬼故事得到了反效果呢。
“仲威哥！我们来拉勾，要是谁先看到了鬼的样子，就要马上告诉另一个人哦！”她开心地伸出小指在他的眼前晃着。
“……好。”他不禁被她的天真感染，伸出小指轻轻地同她的勾在一起。
“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不好，我想再听仲威哥讲个故事，鬼故事哦！^0^”
“……==”
……
姚淼坐在世贸商城外面的椅子上轻笑出声。
突然想起了小时侯，两人勾勾手指约定要一起看到鬼的样子。
那时候的记忆遥远又模糊，可是她却依然记得自己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颗眼泪。
为了他而绽放的笑容和为他伤心而流下的每一颗眼泪。
虽然决定了从今以后只用妹妹的角度来看着他，可是他依然是她心里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一个永远无法代替的存在。
今天就是约好要见面的日子。
她特地早早地起来，可是出门的时候却坐错了公车。
要命的是，下车了以后居然还不认识路。
没办法，她只好急急地搭计程车过来。
大把的钱啊！她好心疼啊！
尽管一路跌跌撞撞浪费了不少时间，可是她还是早到了。
还差15分钟10点。
她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等待着。
***
阴暗的小巷。
雪地上有凌乱肮脏的脚印。
沈仲威缓缓地揩去嘴角的血渍，轻咳了一声。
“沈仲威，我们可总算逮到你了。”一个戴着粗金项链的家伙挥了挥手中的木棒。
“今天没心情跟你们玩。”沈仲威孤身站立在墙角，后面，已经没有退路。
“老子管你有没有心情！”另一个缺门牙的男人站了出来，凶神恶煞地把手指关节掰得卡卡作响。
包围圈越缩越小。
沈仲威身侧的手握成拳，握得越来越紧。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场恶斗似乎近在眼前。
怎么办？
小淼还在等着自己。
如果万一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不能去了，以她的个性，一定会傻傻地一直等下去。
“所以，你现在就给我快走。”
一个声音在沈仲威的耳边低低地吼着，他感觉到手臂被一个很大的力道一扯，睁开眼，面前是一堵矮墙，一堵连女生都可以轻松翻过去的矮墙。
“快去吧，小淼还在等你。”秦宇铭挡在他的身前，面对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
沈仲威站着没动。
“你确定你可以？”
秦宇铭自信地一笑。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肉脚的人吗？”
“……拜托了。”沈仲威没有多说，利落地翻过了矮墙。
“该死，给那小子逃了！”一个人想冲过去追，可是却被那个戴粗金项链的男人拦住了。
“小子，你挺有种啊。”他冲秦宇铭挑了挑眉，“想要代替他挨打，是吗？”
秦宇铭轻蔑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的态度……我很不喜欢……”戴粗金项链的男人握紧了手里的棍子。
“既然你想替他挨打，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
浅淡的浮云悠悠地流连在天空，连阳光都带着溪水般的柔软，包裹着和煦的风游离在这个温馨的冬日里。
姚淼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开心地向不远处正向她跑过来的沈仲威挥着手。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沈仲威停下来，弯下腰喘着粗气。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等待了。”姚淼抿抿嘴吧，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沈仲威的背为他顺气。
“我们走吧，再不进去的话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呢！”
“咳……”微微的腹痛让沈仲威轻咳出声。
在刚才的小巷里，沈仲威的腹部已经挨打受了伤，再加上一路跑来所做的剧烈运动，一丝血沫在那阵轻咳中涌上了他的唇角。
他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可是还是被眼尖的姚淼发现了他指尖残留的一点猩红。
“仲威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有血？0”姚淼急急地拉开他的手，摸出纸巾为他擦拭嘴角。
“又和人打架了？”她轻轻地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他，“因为和人打架了，所以才迟到，是吗？”
沈仲威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生病了？”姚淼紧张地抓住他的衣服。
他仍是摇头。
“喂，你说话啊！不要总是摇头呀！”
“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沈仲威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他……”
“跟我在一起的……男孩子？”姚淼的动作迟滞了一下。
“秦宇铭……？他怎么了？”
“来的路上，碰到以前惹上的几个混混，差点跟他们打起来。”沈仲威声音渐低，“能这么快赶过来，就是因为那个男孩子帮我挡住了他们……”
“……”姚淼的眼睛不可置信地越瞪越圆。
“……在哪里？”她抓住他衣服的手指骤然缩紧，“他……他不会打架啊！”
沈仲威怔住！
“……靠近公园附近的小巷，快去。”沈仲威的嘴唇轻轻地碰出这几个字。
姚淼的手一下子松开，如同所有的温暖在一瞬间从沈仲威的身上抽离。
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只留下衣服上凹凸不平的褶皱，证明她曾经在他的身边停留过。
天空又开始飘零。
一片雪花落在沈仲威向上摊开的手心里，手心里还有微微的温热。
白色的雪花在他的手心逐渐变得无色透明，慢慢地化作雪水，带走唯一的温暖，顺着掌纹，悄悄地流向指缝里，最后滴落在雪地上。
什么都没有留下。
剩下的，只有手心的一片冰凉。
***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小巷里一半阳光一半阴暗。
雪地里的脚印凌乱肮脏，似乎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可是，没有人。
姚淼倚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秦宇铭，秦宇铭，秦宇铭……
脑子里都是他的名字和他像阳光一样的笑容。
姚淼勉强站直了身体，转过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拜托，一定要在家啊！
将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姚淼才发觉她的手一直在抖。
门没有锁，钥匙轻轻一扭，门就打开了。
“喂！秦始皇！你躲在家里怎么也不吭声啊！”姚淼一下子冲进去大叫着，声音里尽是掩不住的狂喜。
没有人应她。
“喂！你躲在哪呢！再不出来我就一脚踹飞你！”姚淼尽可能地提高声音来掩饰她的不安。
客厅，厨房，卧室，连厕所都找过了。
就是没有看到秦宇铭的影子。
姚淼的双脚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她的手触到沙发上的电话机，与此同时，电话铃声也很神奇地在那一刻响起。
就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一样，姚淼也在那一瞬间飞快地抓起电话，身体好象拉紧了线的木偶一样僵硬而不知所措。
“喂，小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没去鬼屋玩吗？”电话那头秦宇铭的声音里有盈盈的笑意，“我本来只是随便打打的，没想到你真的在家，不会是和你的仲威哥吵架了所以自己跑回来了吧？==”
姚淼握住电话的那只手越握越紧，连指节都泛出青白的颜色。
“喂？你在听吗？……喂？”
“混帐……看我怎么收拾你！@@”姚淼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我现在在警察局，你要过来找我吗？……”电话那头的秦宇铭自动暴露藏身地点，浑然不知大难将至，仍然自顾自地说得高兴。
“啪！”一声惊天动地的摔电话声。
“嘟嘟嘟嘟……”秦宇铭茫茫然地看着发出盲音的话筒，“这家伙又怎么了？”
姚淼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秦始皇！你马上就要死了！马上！0”
***
秦宇铭悠闲地坐在警察局大厅里的椅子上。
幸亏自己当时叫来的警察及时赶到，否则自己现在就又会全身挂彩地回到医院里，全身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躺着了。
他懒懒地伸了伸手脚，舒服地眯起眼睛，正想长长地打个呵欠时，他觉得眼前的阳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突然暗暗的一片。
秦宇铭疑惑地睁开眼睛，面前是叉着腰怒视着他的姚淼。
“啊，早上好。^^”秦宇铭连忙堆起阳光般的笑脸，可还是抵抗不住面前隐隐的寒气和恐怖的低气压。
“怎么？真的跟你的仲威哥吵架了？?-???”秦宇铭低着头，用手抵住下巴猜想道。
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姚淼没出声，仍然站在原地。
“说话啊……”秦宇铭无意间抬起头。
姚淼仍然瞪着他。
可是他却发现，她的眼眶里似乎氤氲着一些透明的水汽。
水汽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凝聚成水珠，带着下坠的感觉悄悄地爬出姚淼的眼眶。
姚淼似乎也发觉到了，她狼狈地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下脸颊，接着便转身跑出大门。
该死，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哭！
此刻，真的恨不得没来过。
一定是因为浪费了跟仲威哥见面的机会……和错过了跟仲威哥很重要的约定……一定是的……
自己居然会为了他，牺牲掉和仲威哥来之不易的相聚。
谁会因为担心那个大笨蛋而流泪啊！
姚淼赌气似的坐在人行道的花坛边上，用袖子抹掉残留在脸上的眼泪。
“那。”旁边有人递过来面巾纸。
姚淼看了秦宇铭一眼，低头接过面纸，抽了一张，胡乱擦着脸，就是不肯再抬头。
“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不是跟沈仲威去鬼屋玩吗？”秦宇铭在她的身边坐下，低低地问着。
“要你管。”姚淼恨恨地答着，把脸埋在面纸里面。
“为什么哭啊？”
“走开啦！”姚淼转开身子。
“不要这么凶好不好……==”秦宇铭有些无可奈何。
“你不要理我。”姚淼闷闷地说着。
冬日的街景轻淡得如同一张浅浅的水粉画，阳光柔柔地洒下来，渲成薄薄的光晕，笼罩住所有的一切。
“怎么不理你……”
秦宇铭沉默了很久，终于叹口气：“要能不理早就不理了……”
姚淼瞥了他一眼，抽抽鼻子，“你本来就可以不理……我又不归你管……==”
“好啦，别闹别扭了，回家？”他展开和煦的笑颜，伸出手摸了摸姚淼的头。
姚淼怔怔地眨了眨眼。
她突然发现，她对他的笑容越来越没有免疫力了。
在一起当室友当了这么久，她发现在某些方面的确被秦宇铭吃得死死的，最开始随便动个手脚拉个架势就把他吓得乖乖不动的功力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总之……情况就是很不妙……
“啊~~~”秦宇铭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天气不错呢。”
阳光像蜜糖一样漉在他的额角，他唇边的笑容闪闪发亮。
“散步回去？”秦宇铭朝她伸出手。
姚淼站起来，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久，才别扭地拉住他的衣袖。
秦宇铭很快地反手握住她的手，牢牢地将她的小手固定在他温暖的掌心里。
他想握住她，想要抓牢她。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留住一个人的欲望。
不只是妥协退让，不只是看着她快乐，而是想要由他亲自给她很多很多的幸福和很甜很甜的笑容。
他想让她的笑容只为他绽放，她手心的温度只来自于他的心。
这就是……喜欢吗？
秦宇铭迷惘地看着路边未融的积雪。
姚淼就楞楞地让他握着，没有挣扎反抗。
手心痒痒的，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凌乱复杂，还有一丝丝的甘甜。
两人默默地行走在无人的大街上。
天上的云朵像初雪一样透明，悠悠地漂浮在湛蓝的晴空。
穿过安静的公园，再向前走，就是姚淼的公寓了。
公园的前面是一条安静的小路，小路旁都是些落了雪的松树，针状的树叶，粗糙的树枝，配上皑皑的白雪却意外地让人觉得柔和而安静。
“喵~……”
“……”秦宇铭的脚步顿了顿，“小淼，干吗学猫叫？”
“那是你吧？我可没有这么无聊的嗜好……==”姚淼撅着嘴巴反驳。
“喵……”
又一声轻微的猫叫。
两人面面相觑。
“这附近有小猫啊……？”姚淼开始四处搜寻。
“好象是……是人家养的吧？”秦宇铭不太热心地看着四周。
“喵~~”姚淼围着松树转了一圈，学了一声猫叫，马上就有微弱的叫声来回应她。
“就在附近了。”姚淼拨开靠近树根部的枝桠。
一个棕色的纸箱子露了出来。
姚淼轻轻地打开箱子。
一只小猫安安静静地趴在箱子里。
除了它右边的爪背上有一点点的咖啡色，它的整个身子都是纯白色的，像雪一样洁白的颜色。
纸箱的里面还用黑色的签字笔写了几个潦草的字。
“请照顾它”。
被丢弃的猫咪啊。
小猫带着雾气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又发出一声软软的叫声。
那眼神和那声音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神经。
寂寞孤寂的眼睛，无助脆弱的声音。
姚淼轻轻地把它抱起来，温柔地抱在怀里。
“跟我回家吧……小猫咪……^^”
“你确定我们的公寓可以养猫吗？”秦宇铭走上前来。
“不能养也要偷着养啊……总不能看着它孤零零地在这里受冻啊……”姚淼站起来，细心地将小猫裹进她的大衣里。
“呵呵，看不出来哦！你还挺有爱心的。”秦宇铭摸摸鼻子跟她开着玩笑。
“……”姚淼摸了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出声。
秦宇铭愣了愣。
他以为她一定会反驳的。
“那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良久，她才悠悠地开口。
“我跟仲威哥，都是孤儿。”
原本晴朗的天空像是刷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油彩，天色悄悄地阴了下来。
天上开始飘点薄如蝉翼的雪片。
公园后面的小路铺着薄薄的积雪，每踩上去都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姚淼的怀里抱着小猫，时不时低下头伸手轻轻地逗弄它，或是用暖暖的掌心抚摩它身上白色如雪的漂亮皮毛。
秦宇铭看看姚淼，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小猫，突然觉得她们的眼神有些相似。
清澈，倔强，还带着一点点的孤单和忧郁。
那么纯真开朗的脸庞，竟然是属于一个曾经是孤儿的女孩。
“我……从一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了，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父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姚淼轻轻地开口，看着小猫的眼神依然温柔，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淡定自若。
“就是因为根本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所以才没有那么深刻的恨意……可是仲威哥不一样。”姚淼顿了顿，摸着小猫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原本有个完整的家，可是他的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仲威哥的妈妈气不过，就与他的爸爸发生争吵，诩ち业目诮侵校陌职帜眉舻妒衷懒怂穆杪?hellip;…”
姚淼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秦宇铭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最后，他的父亲也被判了刑。”姚淼的脚步越来越慢，地上踩出的脚印也越来越清晰，她缓缓地抬起下巴，嘴唇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死刑。”
轻轻的两个字，仿佛有千钧的重量，重重地砸在秦宇铭的心口。
这两个字意味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老天将他曾经拥有的幸福残忍地夺去，才让沈仲威学会了恨和放纵，学会了冷眼看待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记得仲威哥刚刚来到我们福利院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很怕他，老是一看到他就躲得远远的。”姚淼勾了勾嘴角，“可是我不，我像个小尾巴一样粘着他，每天缠着他一起玩，要他讲好多故事给我听……直到那一天，他给我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就是他的故事？”秦宇铭忍不住插嘴。
姚淼没有讲话，只是低着头，算是默认。
“听完那个故事以后，我像个小傻瓜一样抱着他号啕大哭，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姚淼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要给仲威哥好多好多的幸福……”
秦宇铭的心尖突然一阵酸涩。
“可是，我好象做不到……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她摇摇头，“拼命打工，挣钱，替仲威哥还债，可是他还是离我这么远，他叫我不要管他，不要理他，离他越远越好……”
“我的童年，我的人生，已经少了爸爸妈妈了……怎么可能再少了他……”她的声音轻灵得像雪花翩翩落地，化作无奈的叹息。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伤心吗……？”姚淼垂下眼帘，“要硬生生地把一个人从心里挖出来，心就会受伤。”
秦宇铭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这样啊。
是沈仲威填补了她童年的空白，所以，她对沈仲威的感情不只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更大的部分是像对亲人般的依赖。
秦宇铭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她而无力。
因为发现自己又喜欢上了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孩而无力。
“喜欢的话……就不要把他从心里挖去啊……要去争取，知道吗？”秦宇铭机械地说着，脑子里一团混乱，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牵住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一下一下地抽着疼。
“……”姚淼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在对你自己说吗？”她的眼神奇怪，似笑非笑。
秦宇铭怔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姚淼已经远远地走在前面了。
他大步追上去。
“喂，什么意思？”秦宇铭拍了拍姚淼的肩。
姚淼裹了裹大衣，调皮地吐出小舌头，丢给他一个白痴的表情，“笨！自己体会！”
“我就是笨啊，所以你要解释给我听啊。”秦宇铭摊开手。
“不要。”姚淼嘴一撅，加快了步子。
“小淼乖。”秦宇铭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姚淼斜眼瞪着他，猛地搓了搓手臂，“你嫌今天不够冷是吧？”
“那就告诉我嘛！”秦宇铭也伸出手逗了逗姚淼怀里的小猫。
姚淼看了看秦宇铭，又看了看小猫。
“好吧。”她的唇边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没问题，什么条件我都接受。”秦宇铭急切地想听解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
“那好。”姚淼点了点头，放慢了步子。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吧？”秦宇铭松了松围巾，喘了口气。
“你不是……”
姚淼一开口才发现不对。
讲不下去了。
她本来想讲的是，“你不是喜欢我吗”。
可是，好奇怪。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种感觉让她不敢面对他，在他的视线里她会觉得慌张，说话变得小心，心跳也会没来由的加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说她喜欢仲威哥，她可以旁若无人地跟仲威哥撒娇，可以耍赖要仲威哥背她回家，可以大大方方地挽着仲威哥的手臂逛街……
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可是，她却不可以、也不敢跟秦宇铭这么做。
就像刚才，他只牵住她的手她都觉得紧张慌乱，不敢让他发现她略带颤抖的呼吸。
感觉奇怪、别扭，却不讨厌。
反而，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恩？我不是什么？?-???”秦宇铭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心里一惊，眼神忽闪不定，下意识地转过身避开他的注视。
“喵~”怀里的小猫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
“啊，小猫咪饿了，我们要赶快回去弄东西给它吃。”姚淼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迈开步子就往不远处的公寓跑去。
“啊！狡猾！居然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秦宇铭也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雪地上留下歪歪斜斜的两排脚印，一些细碎的雪片从松树的树杈中落下来。
两个追逐的人影，给宁静的冬增添了不一样的活力，那无忧的步履如同落雪翩翩，为了来年春天的童话，凝聚为诠释整个冬天的声音。
***
“宇铭乖！过来喝牛奶了~！”
“宇铭！怎么可以随地小便呢！打你哦！”
“宇铭，姐姐带你出去散步哦！”
秦宇铭的额角垂下明显的三条黑线。
“那个……我们商量一下。==”秦宇铭看着在一旁逗弄小猫的姚淼。
“怎么啦？”姚淼边挠着小猫的脖子边抬起头。
“这小猫的名字也太……”秦宇铭看着小猫清亮无辜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它扮了个鬼脸。
“太什么……？”姚淼不满地撇撇嘴，“是你自己要答应我的条件啊~！我的条件就是把你的名字借给小猫用嘛！”
“可是你又没告诉我……”秦宇铭觉得亏大了。
“告诉你什么？我有说要告诉你什么吗？”姚淼心虚地回给他一个凶恶的眼神。
“……=口=”秦宇铭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颗臭鸡蛋。
“可是，如果你要是叫我怎么办？你叫‘宇铭吃饭！’我哪里知道你是叫小猫还是叫我？”秦宇铭颇有理由地说。
“嘿！要我叫你宇铭，等下辈子吧……~”姚淼吐吐舌头，“叫你秦始皇就好了嘛！这样就不会搞乱啦。”
“……”秦宇铭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反正跟她斗嘴抬杠，他永远都占不到便宜。
姚淼见他不再回嘴，便得意地笑了笑，回头伸手抱起小猫，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下。
秦宇铭看了看洁白的小猫咪，再看了看一身红色毛衣的姚淼。
穿着红色毛衣的她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浓烈感觉。
或者说是新鲜感。
秦宇铭记得，在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许多人家的门上都贴了春联和倒过来的“福”字，小区里每一栋公寓楼门口的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仿佛是为了迎接新年和春天一般。
新年……
秦宇铭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
2月3日。
新年果真马上就要到了啊……
听SWORD的成员们说，今年的跨年晚会之后的新年烟火特别漂亮，佐藤泽森跟韩语乔、欧阳圣跟他的女友季昀，以及SWORD的另外一个成员BLUE也将和他的“未来女友”，韩语乔的妹妹韩小舞一起去观赏着场绚烂的烟花盛宴。
作为当红的男子团体，SWORD怎么能不去参加这次跨年晚会呢？
作为SWORD的团员，秦宇铭怎么能不去观看晚会之后的新年烟火呢？
可是，所有的人都成双成对的，只有他形单影只，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秦宇铭偷偷地瞟了姚淼一眼，抬起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姚淼正专心致志地逗小猫玩。
秦宇铭偷偷向沙发的方向移了一步，再稍微用力咳了一声。
“喵~喵！~”姚淼握着小猫的爪子玩。
秦宇铭干脆跑过去坐下来。
“美女，除夕怎么过？^^”他故作镇静地跟姚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除夕啊……”姚淼把小猫往胸口抱了抱，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没什么打算呀，在家吃点东西，看看电视……反正，只是又老了一岁而已，没什么好庆祝的。”
有戏！
秦宇铭暗自窃笑。
“那如果除夕夜有人要约你去看烟火，你会不会去啊？”
“烟火？”姚淼转过头来看他，眼睛闪亮闪亮，“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看过一次，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可那种绚烂的感觉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的瞳孔仿佛倒映出那天夜晚天空五彩缤纷的影子。
“今年的除夕，会有很盛大的烟花会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秦宇铭试探地问。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
姚淼看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一种轻轻暖暖的感觉在她的心中绽开，快得让她猝不及防。
“好啊。^^”
姚淼温暖的怀抱让小猫咪舒服地眯起眼睛。
两人相视而笑。
空气里似乎充满了花香的味道，小小的客厅，仿佛即将到来的春天那样温暖。
***
“小淼，这里！^0^”刚刚下台的秦宇铭身上背着的电吉他还未来得及放下，就忙不迭地向不远处的姚淼挥着胳膊。
“看见了看见了。”姚淼一边应着一边向他的方向走去。
广场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广场中央是个临时搭建的舞台，虽然是临时搭建，但也布置得华丽喜庆，跨年晚会正在这个舞台上进行着。
今天晚上并没有下雪，黑色的天空显得格外的纯粹干净，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辰，让人觉得深邃而宁逸。
再过半个小时，当午夜12点，也就是新年0点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到那个时候，绚烂的烟花就会绽放在这夜空中，幻化为每个人心中最美好最璀璨的记忆。
“怎么样，演出不错吧？”秦宇铭开心地露出一口白牙。
“还行吧。”姚淼装作不在乎地抬了抬眼皮。
其实刚才SWORD表演的时候她比谁都激动，就差点没扯着旁边的人大叫“台上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帅哥是我室友啊！”
“哟，宇铭，你女朋友？”欧阳圣拉着季昀走过来，饶有兴致地盯着姚淼和秦宇铭看。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不错嘛，女朋友很可爱哦！；P”韩语乔也笑吟吟地搭上秦宇铭的肩。
她今天也是作为女歌手来表演的。
“都说不是了……”秦宇铭无可奈何地低下头。
可是，心底却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别逗他了，看人家女孩子不高兴了哦。”佐藤泽森的声音里盈满了笑意。
“哎呀！过来嘛小美眉！不要害羞啦！”不远处传来BLUE的大嗓门。
“我才不要跟你站一起呢！走开~！”
大家回过头，看到韩小舞和BLUE两个人拉拉扯扯地朝这里走过来。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怎么都不会变啊……”佐藤泽森失笑，“我走之前是这样，回来了一看，居然还是这样。”
“小舞，你自己解释吧，干吗这么拉拉扯扯的？”韩语乔斜眼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
“姐！ＢＬＵＥ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说什么在年与年交替的时候，如果与心爱的人面对面站立，在０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两人的瞳孔中都有对方，这样两个人就会幸福地一直到老……我现在忙着逃跑呢！才不会看到他……断送我的大好前程……”韩小舞边解释边忙着跟ＢＬＵ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哎呀……其实你是很希望看到我的……你就不要矜持了嘛……”ＢＬＵＥ拉着韩小舞不放。
“走开啦你……”韩小舞说了一半，突然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她诧异地抬起头。
韩语乔和佐藤泽森，欧阳圣和季昀，正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对方。
还有剩下的那两个人。
姚淼抬头极不自然地看着天空，而秦宇铭正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
再过5分钟，零点的钟声，就会响起。
舞台上的灯光黯淡下来，色调变得细腻柔和，像是那场即将到来的盛大的烟花火的舒缓前奏。
广场上的音乐仍在响着，优美流畅的旋律成了现在唯一的声音。
许多人，许多对情侣屏息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分针一点一点地向最上面的12移动，像是载满幸福的摩天轮，到了最高点便会让上帝听到你祈求幸福的声音，从此允你一生的快乐。
终于，进入了1分钟倒计时阶段，与刚才的安静相反，广场上的人们兴奋地喊叫着，拍着手，倒计时的呼喊声甚至盖过了音乐的声音，贯穿整个澄澈的夜空，久久地萦绕回荡着。
“30、29、28、27……”
每个人都期盼着钟声的响起。
BLUE和韩小舞也开心地数着。
秦宇铭的手心微微沁出细汗，姚淼不自在地堵起了耳朵，仍是看着天空发呆，仿佛身边的热烈气氛对他们丝毫没有影响。
“20、19、18……”
人们愈发的兴奋了，欢呼的声音也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掀翻这整个夜空。
秦宇铭偷偷抬眼看了看姚淼。
她抬起的手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也看不清她眼底的一丝期盼。
此刻，所有人一定都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渡过吧。
秦宇铭轻轻地咬着下唇。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姚淼低着头，堵住耳朵，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响。
快叫我，快叫我。
给我抬头看你的理由。
“10、9、8、7……”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接近0点，整个广场沸腾了，人们发疯一样地喊着，跳着，笑着，挥舞的手臂向过去的一年说再见，同时也憧憬着新一年的到来。
憧憬着，春天的到来。
“小淼。”秦宇铭低低地开口。
姚淼心中一动。
尽管他的声音几乎淹没在人潮的欢呼中，可她还是听到了。
姚淼轻轻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但仍旧低着头。
“你……是不是很想去见他？”秦宇铭艰涩地说。
“什么？”姚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在说什么？
“10、9、8、7……”人们仍在倒数着。
这热烈的气氛完全把他们两人隔绝在外。
“沈仲威……你是不是，很想见他……”心中涌上酸涩的感觉，秦宇铭断断续续地重复了一遍，侧过脸看着她。
姚淼愕然地抬起头看他。
她的身影撞近了他的视线。
他在她的眼瞳中发现了自己。
“当——当——”
悠扬的钟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还有烟火礼花在天空中绽开的声音。
无数的礼花把夜空装饰成了天堂。
他望着她的瞳孔倒影出夜空五彩缤纷的影子。
她凝视着他的双眼漾出异样的情感。
广场中央的舞台上，柔和得令人心折的旋律久久回荡着。
①会不会就这样爱上你
我找不到心跳的原因
我竟然就这样看着你眼睛
感受你温柔的气息
我闭上眼睛都是你
轻吻我微扬的嘴角
偷偷看你泛红的脸颊
我知道你其实很爱我
说不清爱情的意义
只看到傻傻的你我
在你的手心
写一个我爱你
星月下我依着你的肩
能不能就一直到永远
听不到悲伤的声音
我竟然就这样看着你的眼睛
感受你温柔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