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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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再比如另一篇:收到一条短信,说什么感谢你给我的帮助啊之类之类的,全都是些泛着腐臭味道的话,看得我一阵恶心,像消灭瘟疫一样赶紧删除了它。想做我的朋友的话,就不要发这种东西来给我。不管你是多么好意,很抱歉,我。不。领。情。再发这种类似东西来的人一律将开除出名单。等于是在谋杀我一样,我还想多活两年,谢谢!觉得自己的某些东西越来越尖锐了,不是说人会越来越没有棱角么,为什么我逆生长……说我幼稚么?谢谢,这是我最乐于听到的词汇。

整本日记看下来,秋和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乌咪不止是无情又多疑,她看待人与事的角度都极其扭曲,觉得什么都恶心,觉得什么都包含恶意,于是自己也用带毒的方式去回应。

乌咪不愿和人交往,不是因为交际能力低下,而是因为过于自负,看不起身边任何人,她一边孤芳自赏,一边以变态的嘲讽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但她的洞察力确实超乎寻常的敏锐,虽然和叶玄交往不多,但秋和在日记中找到了明显在评价叶玄的只言片语:“别看他疯疯癫癫,其实城府深得很。”不得不承认一语道破。

结束了日记中的人性探秘,剩下的东西就价值更低了,都是些杂物,看不出端倪。秋和一直认为她每次杀人后都收集了纪念品,也查证了每个受害人都丢失了一件私人物品,但这些东西乌咪没有藏在寝室,她名下的储物柜也遍寻无迹。除了手上三封涵义模糊的恐吓信,找不到其他证据来建立她与连环杀人案的联系。而就凭这三封信,连立论都困难。

第一封信单看内容——我知道你心里留着旧情,虽已没了根,却还像锻炉吐出火舌。你胸中还潜藏着,受苦者的一点矜持。我原谅你。因为爱你,所以容忍着,你的缺陷。

姑且认为乌咪得知了欧阳翀、曾晔与秋和的关系,这旧情指的是曾晔,受苦者指的是被父亲抛弃的秋和。又提出“爱”,或许指的是她所谓的心智上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想以男人口吻混淆自己的身份。如此解释也算通畅。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她杀曾晔都是冲动杀人,这是一封事后追认的伪预告信,只不过是乌咪杀人后自己臆想的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谈不上和案件有必然联系。“我原谅你”这句话显然是典型的居高临下的乌咪做派,但这些语气、腔调、心态肯定没有说服力。

第二封信就更无厘头了。“你自诩精通的那种崇高的恶,从来不曾使你因恐怖而退缩,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隐藏的一切,是什么让你成为你。”通篇没有能让王一鸣、顾楚楚等人对号入座的指代,只不过是她对秋和本人的一种恐吓加挑衅。和案件唯一的联系是这封信出现的时间。

第三封信突然从书信体变成了咏叹调,出现了第三人称。“世间一切都不可靠,无论多么细心地涂脂抹粉,人的自私仍露马脚。当那个进入沉沉黑夜的时刻来临之际,她会正面直视死神,像一个新生儿,既无悔,亦无痕。”这个“她”指的是陈妍吗?可乌咪已表明杀陈妍的动机,为什么又指责陈妍在粉饰自私?

令秋和困惑的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乌咪厌恶几乎所有人,但为什么唯独对顾楚楚、沈芃、陈妍下手?

姑且勉强接受“杀陈妍为了刺激叶玄牵动秋和”这牵强的理由。那顾楚楚、沈芃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秋和反复研究当初从乌咪电脑里拷贝的关于顾楚楚和沈芃的档案,这些文档和图片的创建都是在沈芃死后,也就是说这档案里并没有揭示她杀人动机的材料。为什么人都已经被她杀死了,她却还要追踪调查她们?

这两个女生跟秋和一样,都曾经或正在学生组织担任要职,积极活跃,家庭经济情况良好,社会实践记录丰富,花钱比较缺乏规划,校园一卡通消费记录一团乱麻,体锻打卡记录都很完整,但太完整了倒是反常,连理财方面都不拘小节的人,怎么会漏打补打的记录一次也没有?当然,她们也是受欢迎的女生,和秋和一样可以请热心的爱慕者或男友代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秋和劳心劳力,到头来却徒劳无功,眼见着对欧阳翀的案子无法力挽狂澜,而对死去的女生们也没个交代,抑郁不可终日。

[七]

又过了两周,叶玄总算用他的方式搞来了曾晔案案发当天欧阳翀居住的小区的保安监视录像。他与秋和两人在剪辑室盯着屏幕反复找了一整天,令人大失所望,竟然没找到乌咪的身影。

“只有小区门口有监视器,所以乌咪进小区的时候没被拍到很好理解,她应该是坐出租车进去的。但出小区时总要走到大门外的马路上才能打车。她出小区也没被拍到就很蹊跷。”秋和分析道。

“那就有三种可能性,要么她打了叫车电话,要么她下楼后正好碰上一辆刚送完人的空车,要么她翻墙走的。”

“我觉得打叫车电话不太可能。一个人刚杀完人,打叫车电话实在风险太大了,这摆明了给警方留下行踪线索。翻墙也不太可能,三更半夜翻小区围墙容易触发报警器,而且围墙附近也有摄像头,为了避开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去翻墙比正大光明走出去还蠢。这里毕竟是发生了凶杀案,乌咪又不敢保证欧阳翀会成替罪羊,警方要立案调查,谁敢保证他们不对围墙附近的监控记录取证?翻墙被抓到就百口莫辩了。那么就只能是刚巧碰上了空车。这家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秋和泄气地扔开鼠标往椅背上一倒,只顾自己揉眼睛,也没注意叶玄捡回鼠标又在点点戳戳找些什么。

“这辆,就是这辆。”叶玄用鼠标指着定格画面中的出租车,把秋和拉起来,“这辆车出小区时顶灯是暗的。”

秋和坐直了身子瞥一眼,又瘫了回去:“是这辆,可那又怎么样?这么暗的光线,这么差的画质,牌照都看不清,还不是让她逃掉了。”

叶玄倒不沮丧,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她,嬉皮笑脸地:“也许乌咪她就没进过小区呢?”

“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秋和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佯装难以置信地反问,“你是有多爱她啊?”

“绝对没有爱你那么多!”突然换出出轨男发誓赌咒的滑稽嘴脸。秋和笑出声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很长时间忘了该怎么笑了。她安静地朝叶玄看一会儿,目光逐渐变得含情脉脉:“欸,你还想让我做你女朋友么?”

“嗯?”叶玄微怔,继而反应过来,咧嘴笑,“当然想了!”停顿一会儿,又敛起笑容,“可你其实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从一开始就知道。”

男生有些哑然,他原以为秋和就算知道也是在他有意露出迹象之后,看来着实低估了她。

“不是一般人想象中像007那么光鲜的工作。”“薛涛她们才是一班的,我是二班人。”女生冷着面孔讲冷笑话。男生倒是真笑起来了:“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到现在才突然回心转意?”

“原先我觉得我从小没有家庭,家庭对我来说应该很重要,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所以一直执着于这个。但后来才知道,我其实应该是对家庭很失望的那类人,反而对此不存幻想。就以我的父母而言,结婚固然好,得到社会认可固然好,组成家庭固然好,但不过是风光给别人看,谁又能担保天长日久?世界如此复杂,人心如此善变,最重要的其实是在美好的时间遇见美好的人。我想,这就足够了。”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心理暗示吗?”叶玄正色反问,接着重又换出温和的笑容,“何必要给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找足依据?”

“这也是心理暗示。我一贯的做法是建立目标,然后去完成,不达成绝不罢休。这次的目标是让自己幸福,为此我需要一些理由、一些借口,在我自己内心的世界里,自圆其说。”

[八]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所有学生都忙于转单盖章办离校手续,学生干部们还多一些印刷通讯录、领取同班同学的校友证之类的琐事。

郭舒洁将勤奋的精神发扬到底,早晨六点半就去图书馆门口排队等开门,这次不是为了抢自习座位,而是为了尽早盖上那个“不欠书,押金已结清”的章,据学长学姐们说,因为这项手续耗时最长,八点钟图书馆开门以后再去排队,很可能要到中午才能轮上。八点一刻时,郭舒洁已经回了寝室。

秋和接连几天专注于找出案件的突破口,没留心寝室的变化,这才突然发现郭舒洁的书架橱柜写字台都已经空空如也。

“欸?你都把东西搬空了?”

郭舒洁咬着顺路从食堂买回的包子点点头:“研究生宿舍反正不远,我每天吃过晚饭散步时拿几样过去就搬完了,免得积压到今天还得花钱雇车。”

但动作这么快,未免显得有些绝情。秋和仔细一想,郭舒洁当然是不可能对这寝室有任何留恋的,一位室友他杀,一位室友自杀,还有一位向来对她不耐烦没好气。

不耐烦没好气倒也罢了,这位室友显然将寝室整体环境拖低了好几个档次,就是这分道扬镳前的最后一天,她该脏乱差也还是肆无忌惮地脏乱差,牛仔裤又以望远镜般的造型直立在地上。

“薛涛人呢?”秋和问。“拍艺术照去了。”“哈啊?”

“昨天我们班发了学士服,她就说拍毕业照还不够,应该拍套艺术照留作纪念,所以今天一早就超激动地去学校各大景点摆pose了,我回来时还在老子塑像旁边看见她。”

秋和忍俊不禁。薛涛不仅没收拾东西,而且一点即将分离的感伤也没有,这不是无情,反倒是一种温情,使人觉得和她的交往总是来日方长。

薛涛明天要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言,想必不会翘毕业典礼。相见的机会总有,互相珍重的话还是等明天再说吧。秋和套了件大大的校服T恤拿着转单出了门,四年没穿过的衣服,再不穿就没有机会了。

[九]

好几天前叶玄就提出要开车来带她敲章办手续,秋和本不想临到毕业还引发“秋和坐着叶玄的车招摇过市”的八卦,但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这回换叶玄得意了:“我说吧,校教务处和系办公室步行要二十分钟,你来回三趟,一上午的办公时间就快被你折腾掉了。还是开车快,让你听我的不会错。”

秋和一边猛灌水一边拼命点头赞同。心里想着,时间倒在其次,天气太热日头太毒,来回三趟人都要脱水变成肉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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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眠于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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