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氲氤时光外的白弧星
1.
“亲亲小希,你今天看起来非常非常不正常!“
晚上吃完晚饭后,我就一个人闷闷地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妈妈端着水果敲门进来,把果盘放下之后,她担心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没有啦,只是今天的学习有点儿累而已。”我假装拿起一本漫画,随口应付着妈妈。我还没完全从今天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所以暂时还不想把自己答应理事长退学的事情告诉妈妈。
“不对!”妈妈摆出名侦探的姿势很肯定地摇了摇头,“你今天连眉头都没皱就把妈妈烧得黑乎乎的菜全部吃下去了,这绝对不正常!”
我无语地盯着妈妈。原来您知道您烧的菜是黑乎乎的啊,那您还每次都乐滋滋地非要下厨虐待我和爸爸可怜的胃,甚至连昨天的客人都不放过……
一想到昨天明泽羽称赞妈妈做的菜“美味”时那天使一般优雅的笑容,我的心就不由得一阵缩紧,从与理事长达成约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能够再出现在明泽羽面前了…
“亲亲小希,你不会是跟昨天那个最完美的少爷吵架了吧?”妈妈小心翼翼地猜测。
比那还严重呢……
我有些无奈地放下漫画书,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妈妈。
“这么说,你又退学了?”
妈妈听完了全部经过,还是有点儿不相信。
“嗯。”我点点头。
“没想到那个完美少爷的妈妈这么不讲道理啊!”妈妈感叹着.
“嗯.”我无奈地继续点头。
“可是,我们的亲亲小希是为了保护班级而勇敢退学的,对不对?”
“呃…没有这么严重啦。”
妈妈你英雄小说看多了中毒了吗?正常的妈妈听到这种糟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多半会苦恼吧。为什么你会两眼发光,这么兴奋啊?
“啊!亲亲小希,你真伟大!你拯救了全班同学哦,妈妈以你为荣!”
所以我说你中毒了嘛,妈….
我被妈妈莫名其妙的激动弄得有点儿头痛,于是站起来把她往门外推,边推边说:“好了,妈,因为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所以我真的有点儿累,想休息了,您先出去吧。”
“哦哦,我们的英雄亲亲小希好好休息,妈妈这就出去,哦呵呵呵。“妈妈边发出做作的笑声边走了出去,然后抓住客厅里的爸爸,手舞足蹈地讲述我的“英雄事迹”。
我关上门,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门外,然后关上灯,一个人倚着墙壁慢慢地蹲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保持着这样安心的姿势坐在黑暗中。
今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一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让亚依看出一丝端倪,而现在,这种伪装终于到达了极限。
明天之后,三年二组的同学们大概就会知道我退学的消息了吧,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亚依大概会哭吧,对她说要努力战胜“怪兽“的我,自己却在“退学”这只“怪兽”面前败下阵来,她一定会哭着说我是一个大骗子吧….
而其他同学,估计也会骂我是白痴。可是就算是白痴也无所谓,如果让大家都赢我的缘故而受到牵连,那么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安心的!
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三年二组继续存在下去!
轻薄的窗纱被窗缝中偶尔头巾的风撩起,一道道清浅的光便趁机投影在木质地板上,化作优柔的安慰,一直延伸我的脚边。
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正安静的躺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剔透的瓶身折射着暗淡的星辉,竟然有一
种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神秘感
加上今天的那颗,瓶中的爱心胶囊已经有14颗了,只要在收集1颗,我就可以完成和景银希约定的游戏,让他所操纵的投资方收回针对三年二组的投资条件,不再为难三年二组。
不管怎么样,现在还差最后一步,我必须完成它
我拿起手机,给景银希发了一条短信
(小字)景银希,明天的任务可不可以在学校外面进行?(小字完)
很久,景银希都没有任何回音,直到我几乎以为景银希不会理会我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来了
(小字)上午9点,小熊饼干店见。(小字完)
又是那里吗?
我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个与小熊饼干店有关的记忆画面。原来记忆已经慢慢累积起来了,只是我一时没有发现而已。
总之,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粗字)
一片黑暗的房间里,抱着玩偶熊蜷缩在床上的少年满脸倦容,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阻隔了外面的光亮,只有门缝下透出的一线微弱亮光让他浅粉色的眸子见到难得的温暖。
几日来,窒息和困倦的感觉如影随形,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一旦睡过去,也许就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滴——
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少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露出惊讶而疑惑的神色。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
景银熙,明天的任务可不可以在学校外面进行呢?
少年一直盯着这条信息,直到眸中的光亮随着手机屏幕的暗淡而逐渐消失。
手指动了动,他再度按亮了手机屏幕,却依旧只是默默的盯着那道白色的光亮,像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执着的在那微弱的光明中汲取温暖。
屏幕暗下去。
又再度亮起来。
再暗下去。
再亮起来。
……
这样重复了不知多久,突然房间门被人重重的推开,随着“啪”的一声开关被按亮的声音,明亮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泻下来,顷刻间便铺满了整个豪华的居室。
“呜……”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抱着玩偶像的少年从唇边溢出一丝抗议的呜咽。
一个漂亮的像月下精灵一样的少年出现在房间门口,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电灯开关上。蜜色的头发在白炽灯下如同奢华的碎金一般灵动流转,迷离的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而他那张比上等瓷器还细腻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怒气,美丽的杏眼圆睁着,直直的盯着大床上的少年。
“哥,你在等死吗?”
无比直白的一句问话,精灵一般的少年在说出口时却抑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说什么啊,圣希,你在诅咒我吗?”
明明在被说中意图的那一瞬间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抱着小熊的少年还是不动声色地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悸动,装作若无其事地反问。
“哥!你的药呢?”精灵一般的少年大步迈到床前,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空空如也的小瓶子,药瓶折射着白炽灯明亮的灯光,一时间光芒刺痛了彼此的眼睛。
“当然是吃掉了。”
“你骗人!”精灵一般的少年突然抓住床上少年的睡衣衣领,一把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
抱在手中的小熊滚落到一旁,被拎起的少年短暂惊慌了几秒便放松了身体,毫不反抗地任由精灵一般的少年用愤怒而悲伤的眼神盯紧着自己。
“你的身体状况一直在恶化!这是我从家医院医生那里拿到的你近期的体检单,你体内的激素已经开始紊乱,身体的负荷在持续加剧,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奔溃!我已经查过了,你的病情恶化就是从跟啪啵小彩希玩那个游戏开始的,哥,你还要隐瞒吗?”
“原来你这几天没有上学,就是在算计我?”
“是你在算计我们!你为什么要停止吃药?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玩游戏?”美丽的杏眼缓缓地被忧伤攻城略地,精灵一般的少年突然无力地松开手,难过地背过身去,不忍再看那双黯淡得再也找不出曾经光华与神采的浅粉色眸子了。
重新倒回玩偶熊怀抱的少年将身体缩进厚厚的鸭绒被里,连头也一起躲了进去,似乎在逃避头顶那束仿佛把心事都照亮的刺眼光线。
过了一会儿,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了出来:
“因为,生命大概就是一场无聊的游戏吧。”
“你会死的”
“也许吧”
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这声音有似无的回答带走了,精灵一般的首年默不做声地起身走到房间外,发泄一般重重地关上房门之后,突然全身无力地蹲下来,将头埋进膝盖里。
一只金色的虎斑猫踩着地毯无声地走过来,在他脚边听下,圆圆的猫眼里映着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淌满泪水的脸颊。
“斑斑,哥这次真的想离开我,怎么办?”
房间里,藏进绒被的少年慢慢地将头探出来,适应了一会儿室内亮如白昼的光线,伸手拾起了刚才滚落在床边的手机。
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个键发送了之前的短信,少年放好手机,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床头柜那个空空的玻璃药瓶,浅粉色的眸子一阵失神。
会死的
也许吧。
(粗字完)
2.
第二天一大早,冬日少有的暖阳爬上我的枕边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我换上了舒服的休闲服,将森永高中的学生制服重新挂回窗口。看着熟悉的支付被温暖的阳光勾出一圈耀眼的白边,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天使下次经过时,能够让它的福音停留得更久一些。
我到达小熊饼干店的时候,景银熙已经早早到达了那里。他今天穿着一件厚厚的蓝色棉衣,胸前印着一个胖胖的小熊图案。这次他没有坐在上次的角落里,而是坐在落地玻璃窗边得座位上。
阳光温暖地包裹着他小巧的身躯,让他整一个人看起来像抱抱熊一样惹人怜爱。
“我刚才在想,我吃完这块饼干你还没有来的话,我就回家了。”
景银熙拨弄着餐盘里的最后一块小熊饼干,懒洋洋地抬起头对我说。
我转头,朝向这边不断张望的店长大叔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不慌不忙地坐下,笑着说:“没关系,店长大叔会帮我留住你的。”
景银熙没说话,只是用金属餐叉在盘子里划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果然不出我所料,店长大叔又将一盘热腾腾的刚出炉的小熊饼干送了过来。
“你在这里好像可以有吃不完的小熊饼干。”
“嗯。”
景银熙继续吃着饼干,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我在他对面坐了很久,他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视线偶尔转向我这边时,也是一脸茫然。
“景银熙,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我试探着问。
他今天的脸色比昨天还差,原本粉嫩如花瓣的唇上血色尽失,浅粉色的眸子里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从始至终被一层层乌云笼罩。
“元彩希,我不想玩这个游戏了。”他突然开口道。
“哎?”这句始料不及的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不想玩了?不想玩什么?
“收集胶囊的游戏,我觉得很无聊。”
景银熙云淡风轻地说着,我却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在我就要完成全部任务的时候取消,难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是认真地玩这个游戏的吗?”
“谁玩游戏的时候会认真?”景银熙撇了撇嘴,声音闷闷地说。
“我会!”
景银熙抬起眼睛看着我,我也不示弱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露出了那种小孩子一样的单纯笑容,说:“好吧,那么再完成最后一个任务,陪我去坐摩天轮吧。”
游乐园是制造快乐的地方,即使今天不是假日,游乐园里依然不缺少欢声笑语。我和景银熙一路踩着小孩子们的欢笑声向前走着,可是那些笑声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在了我们周围,始终无法感染到我们。
景银熙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与他第一次和我来这里时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感冒了吗?还是‘起床气’?可是‘起床气’也不会持续这儿久啊……”我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声地猜测着各种可能。
“你到底在嘀咕什么?”当我们走到摩天轮下面时,景银熙终于受不了,回过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满地瞪着我。
“还是先试试体温好了。”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伸手摸上了景银熙的额头。
咔嚓—
时间好像被不小心卡在了这个瞬间,景银熙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我放在他额头上的那只手。
“没有发烧啊。”我认真地比对了一下我和他的额头温度,摇了摇头说。
“当然没有发烧!”他有些不自然地拍掉我的手,站得离我远了一点儿。
“可是你看起来很奇怪。”
“你的样子看起来很想怪阿姨。”景银熙边说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们周围,我这次才发现旁边竟然有几个小鬼在偷偷地朝我们这边看,还指手画脚地小声笑着什么。
我一阵尴尬,连忙拉着她奔向摩天轮的售票处。
可是当我挤到售票窗口时,一只手却拉住了我的衣角。
“景银熙,你干嘛?”
“你真的打算陪我坐摩天轮吗?”
“当然啊。”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就不陪我坐摩天轮了,你说我要不
要告诉你呢?”
景银熙抬起脸向我绽放狡猾又可爱的笑容,这是他每一次耍阴谋时都会露出的表情,可是这一次他的长睫毛却在轻轻颤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不安。
我微微一笑,转头对着售票窗口里的阿姨说:“请给我两张摩天轮的票。”
“你?”景银熙吃惊地看着我,我扬了扬手上的票对他眨了眨眼睛:“这里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我们到摩天轮上慢慢聊吧,有那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哦。”
一种奇妙的色彩缓缓第流过景银熙浅粉色的眸子,为他原本黯淡无光的脸颊涂抹上飞扬的神采。他定定地看了我足足我秒钟,然后撇撇嘴,转身就走,边走边想小孩子赌气一样嘀咕:“哼!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3.
我和景银熙面对面地坐进摩天轮的座舱里,不一会儿,摩天轮就开始缓缓地爬升了。
和之前那次完全不一样,景银熙从跨上摩天轮的座舱起,就一直紧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可是浅粉色的眸子里却始终笼罩着一层层连阳光也无法驱散的浓雾。
这样心事重重的景银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也识趣地没有讲话,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安静。
地面上的喧闹声距离我们越来越远,隔着透明的小窗,外面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纯净晴空,蓝得几乎让人滴下泪来。
属于白日的寂静第一次这样密实地包围了我,我仿佛被浸泡在天空一样无边无际的海水中,平静而缓慢地绕过一个圆周。
再次转回原地时,景银熙突然拉住了正要起身的我:“不如,我们在这里一直坐到晚上吧,在最高点看这个城市的夜景一定很棒。”
“可是现在是上午,坐到晚上不会饿吗?”我直接想到了最庸俗的问题。
景银熙拍了拍背在身后的小熊书包,哗啦哗啦的声音让我脑袋一下子涨打了——里面该不会全是小熊饼干吧?
我流着冷汗重新坐回他对面的位子,他轻轻的笑了,将座舱的门关上,又盯着窗外发起了呆。摩天轮在空中缓缓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空中的云朵随意的变化着,从被耀眼的日光包裹着一圈亮白的银边,到渐渐暗淡,再到被天边的晚霞渲染成温暖的橙色。
那片燃烧了整个天空的暖金色光芒仿佛把整个世界都带进了温暖的童话中,似乎是为了附和霞光,游乐场五颜六色的灯光也渐次亮了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景银熙都是近乎诡异的安静,斜靠着玻璃窗的身体一动不动,柔软的发丝遮挡着眼睛,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金色的光线似乎把他和我分隔在了两个世界,仿佛他此刻就在我面前,但下一秒却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让我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
景银熙为什么这么久了一动都不动,真的是在看风景吗?
我下意识的抓住了景银熙的手。
“恩?”景银熙终于有了反应,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一样,朦胧的浅粉色双眸睁开,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眼睛里才渐渐有了焦距。
见我一脸惊恐地抓住她的手,他有些不高兴地甩开,一脸秘密被发现时埋怨对方多时的表情。
可是我却有些在意——
“景银熙,你刚才是睡着了吗?”
“当然了,被你吵醒了真讨厌!”
“可是我刚才碰到你,你的手温度好低。而且这里这么安静,为什么我连你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可能!”
这个瞬间,我在景银熙的眸中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于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刚才……会不会是晕过去了?”
“你不要乱猜啦!”景银熙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大叫起来,猛地站起的激烈动作让座舱一阵剧烈的摇动,“昏迷哪会那么容易醒来?我那是在闭目养神啦!”
“哦,哦。”我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几声,心中的怀疑还是没有减少。
“我想好了,决定把那件事告诉你了,你听到之后不要太惊讶哦。"他憋了一眼我依旧怀疑的眼神,果断地转移了话题。“恩,什么事?”
“这件事就是——就算你陪我坐摩天轮,就算你拿到最后一颗胶囊,我也不可能兑现和你的约定了。”
“什么?为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这家伙今天干嘛一直恶作剧?因为是做后一次整我的机会,所以变本加厉了吗?
“没有为什么。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坐了这么久摩天轮了?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景银熙似乎很满意我现在这副沮丧的样子,笑笑眯眯的弯起了眼睛,可是奇怪的是我竟然从他笑着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笑意,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落寞的味道。
“景银熙……”我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很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轻声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想要人陪你玩而已,所以我是来陪你玩的,为什么要后悔呢?”
“你……”
被我突然捏住脸颊的景银熙惊讶的睁圆了眼睛,这时候我发现其实他的眼睛和景圣希的眼睛还是挺像的,都是有大又圆,只不过他的眼睛里尽显疲惫,浅粉的颜色里透着一丝诡异。
“哼!你明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好不容易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他赌气一般用力擦了擦脸颊,撇撇嘴说,“刚才我只是故意说了一句取消游戏,你不就着急了吗?所以才不是陪我玩的!”
“呵呵,那是因为收集胶囊也是在玩游戏啊,我从头到尾不是一直在陪你玩游戏吗?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吧。”
“你只是故意那么说的。”
“不是,我是真的知道,我说的那个秘密就是——你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寂寞的小孩,很想有个人来陪你玩游戏,至于输赢胜负你其实并不关心。景圣希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吧,所以那时候大家都一致反对,他却没有吭声。至于要收集十五颗胶囊这么多,也只不过是因为你想把这个游戏玩的久一点儿,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为难我的,对吧?”
座舱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升着,天空又一次离我们越来越近。霞光变化着角度从景银熙的眉梢一直抚摸到脸颊,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好像一直看到我的灵魂深处。
过了一会,他转开视线,脸上浮起一抹雾气般缭绕的笑容。
“就算我想为难你也没有这个能力了,今天早上在你来小熊饼干店之前,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森永高中突然接到一大笔投资,所以终止了和我们家族的合作。也就是说,现在三年级二组的命运,已经不是我们家族能控制得了。怎么样?你很开心吧?”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样的转折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的心里一阵没来由的不安。
“大概跟你退学的事情有关吧?”景银熙漫不经心地说。
“哎?”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他昨天就已经看出来了吗?
“我早就说过了,你太单纯了,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如果我还看不出来难就太笨了!”
“那你”
“你放心吧,我没有告诉圣希,三年级二组的其他人也应该不知道。”景银熙挑起眉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许吧……”
我沉默了。
我今天没有去上课,他们说会猜到不定也什么吧。
所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特地关闭了手机……
沉默再次包围了我们,夕阳渐渐沉到山的后面,霞光一点一点地变淡,很快就要消失了。
摩天轮的座舱已经爬到离天空最近的位置,可是距离那些金色的云朵还是那样遥远。也许就像现实中的某些事情,原以为近在咫尺,却发现仍然远在天边
“不管怎么样,最后这颗胶囊还是给你吧。”景银熙从小熊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药瓶,简洁的瓶身在夕阳下折射出漂亮的彩色光圈,和他暗淡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一定没仔细看过我给你的那些‘爱心胶囊’吧!”他凝视这瓶中最后一颗红白相间的胶囊平静地说,连浅粉色的眸子都变得透明起来。
“嗯?”
“这些胶囊其实都是药哦,货真价实的维持性命的药……”说着他抬起眼睛朝我轻轻地笑,笑容渐渐融化在逐渐变暗的天色里,声音轻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维持……我的命。”
4.
“你说什么?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药?那些‘爱心胶囊’是药?
而且还是……维持性命的药?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在学校广播室里给我讲的故事——
(小字)
哥哥被确诊得了一种怪病,那种病让哥哥不能长大……(小字完)
难道那种病,会死么……
“我的了一种病,那种病根本没办法根治,只能吃一种抑制生长激素的药物维持现状,也就是我给你的这种胶囊,我每天都必须吃一颗,如果不吃我的身体就可能因为承受不了体内激素分泌过量形成的负荷而崩溃。”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们给我?”我的手下意识地伸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握住那个装满胶囊的玻璃瓶,感觉它是那样沉重。
“既然打赌的条件是对你来说是像生命那样重要的三年级二组,我当然也要拿出既够分量的筹码。怎么样,是不是很有份量?”
“胡闹!”我突然间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猛地站了起来,“你简直是胡闹!景银熙,你到底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游戏呀。”景银熙若无其事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不断变换角度的风景。
“游戏?可是游戏结束了可以重新开始,生命结束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死了不是更好么?我死了不就没有人讨厌你整你,我死了不就没有人再威胁三年级二组了吗?”
“你闭嘴!”我大吼的声音连自己都下了一跳,这一刻我觉得我被尹正赫附体了,才会这么暴躁。
“那些有谁在乎啊!景银熙,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呢?为什么你可以这么随便地放弃生命?你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喜欢你的人伤心么?”景银熙似乎也被比我火山爆发一样的怒气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以为我是初中生吧?”
“嗯?”
我我激动的情绪放佛迎面而来的冰霜喷中,一下子冷却下来。
渐渐笼罩住天地的暮色中,景银熙的声音像夜风一样轻缓,却又清冷得令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明明已经快成年了,却还是保持着一副初中生的样子,听到最多的评价是像哄小孩似地一句‘好可爱’;原本是家族里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后来却连面都不能露,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即使有了喜欢的人,也不可能有在一起的机会,因为喜欢的人会长大,而自己永远只能是这副模样,不然就会死去——这样的人很可悲是不是?可是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可悲的人。元彩希,你说的没错,再这样继续活下去的话,我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去了,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凝视着景银熙被窗外的彩灯映衬得放佛黑白墨片一般的单薄身影,难过的只想哭。
“所以,那天在广播室里听到你那样说之后,我就决定不再吃药了,我不想变成那个可怜的人。你大概不知道吧,当我是景银熙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个影子,不断被人忽略,必须要不断地去寻找,才能找到一点点微薄的存在感。我反而更希望自己是小熊饼干,至少在那个时候真的比较快乐。”
“对不起,对不起,小熊饼干!”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这样一个安静而封闭的空间里,泪水没有了阻拦,肆意地流淌在我的脸上。
我终于明白了
终于明白了他这几天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倦,脸色这么苍白;
终于明白了他刚才为什么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那么久;
终于明白了他在听到我说他‘可爱’时,强调“那些都是假象,其实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可爱”的表情为什么那么认真;
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拿维系生命的药物和我打赌玩游戏;
终于明白了他钱粉色眸子里那些拼命想隐藏起来,却即使在笑着的时候也始终着的落寞时因为什么
“景银熙也好,小熊饼干也好,那都是你;可爱也好,恶作剧也好,那也都是你。你还记得景圣希说过的话吗——‘这样的小熊饼干,那样的小熊饼干,都是小熊饼干’,所以不管哪一个你,都是我们的景银熙,属于我们的景银熙,你怎么可以不问我们的意见就随随便便让他消失呢?别让他消失好不好?小熊饼干,求求你”
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抱紧了景银熙,座舱失去平衡地晃了晃,我滚烫的泪水遍大地大大地洒在了他有些冰冷的外套上。
“求求你不要任性不要放弃答应我好不好”我呜咽着,在他耳边不断地说着,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讲了什么。
然而,当我感觉到景银熙在我的拥抱里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的时候,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安定了。即使身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高空。即使脚踩着的并不是坚实的土地,可是这一刻,我的心无比踏实,无比欣慰。
不知什么时候从包里滚楼到地上的玻璃瓶里,红白相间的胶囊折射着流光溢彩的美丽,像极了象征生命与希望的欧若拉之光。
5.
摩天轮缓缓地下降,我从小小的窗户看出去,已经渐渐能够看清地上的人群,四处奔跑的小孩子和手挽着手散步的情侣们,在各种缀满彩灯的游乐场中来回穿梭,笑声撒播到游乐场的每一个角落。
景银熙,在这个创造快乐的地方,你一定可以感受到这些快乐的因子,重新绽放像以前那样明媚的笑容对不对?
这样想着,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轻轻上扬,浅浅地笑了。
嘎——
吱——
突然,一阵刺耳的机械摩擦声传来,紧接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灭了,整个摩天轮一片漆黑。
“怎么了?”
我一阵惊慌,刚想站起来,脚下的座舱便左右晃荡起来,紧接着头顶又传来两声刺耳的嘎吱声。
“应该是停电了,不用担心。”景银熙拍拍我的肩膀,靠近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安慰我道,“摩天轮里一般都有发电机,在五分钟内就能启动备用发电机发电,保证摩天轮正常运行。”
“嗯。”
可是等了一会儿,摩天轮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越来越古怪的声响不断从头顶传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虽然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我们所在的座舱好像晃动得越来越剧烈了。
此刻,游乐园里的其他游乐场所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只有摩天轮这边是一片黑暗的死寂。
该不会是……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我立刻摇头将它甩了出去,不,不,我们不会这么倒霉的!
这时,景银熙走到座舱的一边,用了拉着门,门却被锁得死死的。他抬头打量着整蛊座舱,连撒谎能够突然闪过一丝欣喜。他迅速地站上椅子,把透气窗上的玻璃卸了下来。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回头朝我朝了朝手:“元彩希,我们来玩个考验默契度的游戏吧,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一定能在摩天轮再次运转前到达地面,你要不要试试?”
“‘小熊饼干’,摩天轮根本不是停电吧。”我透过玻璃望下去,地面上的警示红灯已经亮了我起来,远远地还看到保安朝这边赶过来。
“看来你也很聪明嘛,那也不用我解释了吧。”景银熙看着我,脸上的神色无比认真,“等会儿我从这里转出去,爬上那根横着的支架,你要做的只是重复我的动作,我会把你拉上支架的。你明白了吗?”
景银熙正面向上攀着座舱的顶从透气窗爬了出去,看着他伸长胳膊想要抓住那根横着的支架的努力样子,我屏住了呼吸几乎不敢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银熙终于爬上了那根支架。他回过头来朝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我学着他的姿势也从窗口挤了出去,金属窗棂卡着我的身体,尽管隔着厚厚的衣服还是觉得很疼。想着景银熙刚刚也是这样子出去的,我忍不住闭上眼睛,眼角一片润湿。
这时,摩天轮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我还没有脱离的座舱更猛烈地晃动起来。
趴在支架上的景银熙也似乎感觉到了,紧张地朝我喊:“快把手给我!”
我赶紧把手向景银熙伸过去,他也用一只手抓紧身下的支架,另一只手用力地朝我伸过来。可是不管我们多么努力地向对方神受,手指与手指之间始终隔着那么一点点距离。
景银熙已经整个人趴在了横木上,跟着横木轻轻晃动。我猛吸了一口气,忍者疼痛把身体从透气窗的窗口抽出来。这个动作几乎好近了我身上的全部力气,我再也没有力气向支架上爬了。
我向景银熙示意我想放弃了,可是那一瞬间景银熙的表情变得无比惊恐。他几乎顾不上自己身下的支架也在不停地摇晃,用力向前一撑,抓住了我的手。
在我的手被他冰凉的手握住的瞬间,我听到他有些生气的声音:“真狡猾,对我说着不要放弃的话,自己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七八米的高空,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可是这个声音却如此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周身涌起一股股暖流,身上的力气好像一瞬间回来了,我反握住他的手,用力向他所在的支架爬过去。
“好了,我们成功了!”
在景银熙的帮助下,我终于从摩天轮的座舱爬到了支架上,刚舒了一口气,我们刚刚坐的那个做错就笔直地掉了下去。
如果再晚一点儿,如果不是景银熙……
“没事了,我们马上就会得就的,你看消防兵已经来了。”景银熙摇着我的肩膀,试图让我把视线从坠落的座舱上转移开。
我僵硬地转过身体,下面果然已经挤满了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人。我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景银熙的身体,放声大哭。
景银熙拍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动作很轻很轻,似乎怕惊扰了我。
这时,一直黑着的霓虹灯闪了几下突然又亮了起来,灯光照在景银熙的脸上,让我刚好看清了他刺客的样子。我一下子愣住了,惊愕得忘了哭。
景银熙小巧精致的脸上满是汗水,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比白天看到时更加苍白。他动了动嘴唇,突然整个人朝后面仰去,我还没来得及伸出手,他就已经小时在朦胧的夜色中。
6.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奇怪的按键,景银熙向后倾倒的画面分解成一个个慢动作在我的眼前不断播放。
我盯着景银熙刚刚做过的地方,耳边吹过来的风带着响彻夜空的尖叫声。
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景银熙身上的温度,我全身僵硬地坐在支架上,嘴里喃喃地念着景银熙的名字,似乎只要一直念下去,他就会像天使一样展开双翼飞到我的面前,然后扑闪着浅粉色的眸子看着我,说:“哈哈,刚才只是一个游戏。”
景银熙,你知道吗?就算这个游戏真的很可怕很可怕,吓得我快哭了,我也希望它真的只是一个游戏!
可是,这真的是游戏吗?
知道救援人员把我从支架上救了下去,我还是没能从刚才那一幕是冲击中清醒过来,当我终于回到地面时,面对着急急向我走来的医护人员,我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彩希!”
“元彩希!”
“醒醒啊,彩希!”
……
是谁在叫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之间一圈脑袋围拢在我的上方,韩亚依、江原崎、尹正赫、李言攸、雷遥娜、李秀哲……几乎三年二组的所有人都来了,甚至连木下川也默默地站在人群外,依旧带着大大的墨镜遮挡脸上的表情。
只有……景圣希不在。
“彩希,你终于醒了,没事了,太好了!”韩亚依激动的扑过来抱住我,眼泪一滴一滴地在被子上开出花来。
“别哭,亚依……”我开口安慰亚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声音有些嘶哑。
“喂,韩亚依你先到边上去站会儿,我有话要问元彩希。”雷遥娜挑了挑眉毛,示意韩亚依走开,然后一脸不爽地走到我的窗边,居高临下地问,“听说你答应理事长自动退学了,怎么回事?”
他们果然只带了……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全部围到这里来的吗?
“你知不知道老大为这件事情很生气啊!你今天没来上课,手机也打不通,我们全班同学找了年一整天耶,没想到你竟然跟景银熙那个……跟景银熙跑到游乐园玩,你到底有没有把老大当一回事啊?”
“对不起。”我满怀歉意地看着病房里的同学们,诚恳地向他们道歉,“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抱歉。”
“你最应该向老大道歉吧,他听说你在游乐园里遇险,简直像疯了一样往这里赶,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谁开这么快的车速!”
我转过视线看了一眼尹正赫,他银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看来真的是飚车赶到这里的。浓密的乌云在他宝蓝色的眸子里聚集,让我一时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面对着这样的他,我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那天在学校侧门看到的那一幕。
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虽然现在正紧紧地握着拳头似乎在吉利压抑着什么,但是我却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他抓住张静美不肯放的情景。
尹正赫,我们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是吗?
我转过脸,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时,李言攸温和的的声音像润滑剂一样注入渐渐僵硬的空气里:“元彩希同学,三年二组一定会没事的,所以请你不要再有退学的念头了,我们三年二组一定会度过这次难关,而我们——缺你不可。”
我们——缺你不可……
是我变得脆弱了吗?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我很想痛痛快快地流一场眼泪,把这几天的委屈与不甘全部狠狠地洗刷掉?
“是啊,彩希,你不要再独自一个人面对了,我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不是应该一起面对困难吗?”韩亚依诚挚地看着我说。
“切,你以为只有朋友才会那样吗?”雷遥娜不服气地插了一句,“元彩希,我们现在还算不上朋友,但是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没必要一个人逞强!”
“嗯,元彩希你就是太爱逞强了,这样才会让我显得更加没有存在感。”班长江原崎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补充道。
“喷喷,我知道你就是想出风头引起阿良的注意,但是你死心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就算要风头也得带上我。”云翔太仍旧像橡皮泥一样紧紧地贴在池野良身上,池野良挑了挑眉毛,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不动神色地将云翔太推开。
“元彩希,你真的很不够意思!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是老爸告诉我,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哇呀呀,你究竟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李秀哲不满地大叫。
“秀哲,这里是医院。”金淳熙制止了李秀哲的吵闹,然后用一贯冷静的声音问我,“你说过,三年二组里的仍何人都不可以退学。你想当第一个逃离的人?”
“不……不是的……”我哽咽了,看着面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焦急的面孔,期待的面孔,心中翻涌着一阵又一阵暖意。
在我肚子选择退学的时候,我其实还有你们,对吗?
当我选择一个人抛弃三年二组独自离开的时候,你们还是没有放弃我,对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任性了……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呜呜地痛哭着,心却一下子轻松起来,仿佛得到了某种救赎一半飞向没有悲伤也没有压力的天边云际。
7.
就在我放声大哭的时候,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大家齐齐地望向门口,只见景圣希抱着斑斑一脸疲惫地走进来。
“景圣希!景银熙……”
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怎么了”这几个字被我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我害怕,害怕问出这个问题后会听到令我害怕的答案。
景圣希看着我,打打的杏眼里神采尽失,半天都没有说话。
难道……
“彩希,你别担心,景银熙掉下来的时候,下面撑开了救护气囊,他掉在那上面并没有受伤,只是……昏过去了,现在在旁边的病房里休息。他没事的,你不要太自责了。”亚依见我神色不对,赶紧把景银熙的情况告诉我。
这时,景圣希也开口说话了:
“小彩希,哥醒了,但是他是以前的哥。”
“什么?”我们都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
是以前的景银熙?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去看他,快带我去看他。”我胡乱擦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水,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到景圣希面前。斑斑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从他怀里跳了下来,优哉游哉地走到旁边。
景圣希把我带到了景银熙的病房里。
一进病房我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景银熙,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亚依不是说他没有受伤吗?为什么他的头上会缠着绷带?
跟着进来的亚依看出了我的疑问,头轻轻地垂了下来,低声说:“他掉下来的时候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受了点儿皮外伤,还有一点儿轻微的脑震荡……”
我的眼前又晃过了景银熙从支架上面直直地后仰着倒下去的那一幕,眼泪再次汹涌地决堤。
“嘻嘻,姐姐,你按照我给的地址找到记者大叔了吗?”
“什么?”
“姐姐记性很差耶,我不是给了你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记者大叔的地址吗?”景银熙眨着浅粉色的眸子可爱地看着我笑。
“记者大叔……景银熙,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景银熙?我记得我没有告诉姐姐我的名字,姐姐都是叫我小熊饼干的,姐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呃,那是景圣希告诉我的……”我含糊地说。
这样的景银熙,好像回到了带我和尹正赫去游乐场找记者大叔的时候,难道他摔下来的时候摔到了头,就把这以后的记忆都丢失了吗?
“哥记忆里的时间和我们不同步了。医生说他屏蔽了让他苦恼和痛苦的记忆。”
果然是失忆了……
景银熙孩子啊不依不饶地嚷嚷:
“你知道圣希是我弟弟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刚才不是在小熊饼干店吗?怎么会到医院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觉得你们都好奇怪。啊!三年二组的人!圣希,为什么你们班的同学都来了?”
……
“哥,以后斑斑会告诉你的,你先把药吃了。”
“好。”
看到景银熙讲景圣希递给他的红白相间的胶囊和着水吞下,我的心理一阵激动,突然间觉得只要景银熙能够继续这样吃药,那些记忆再也找不回来也没关系。
与那些我们一起拥有的并不算愉快的共同记忆相比,我更希望他可以像现在这样带着可爱的笑容活下去!
(粗字)
笑闹了一会儿,已无大碍你少女和探望的同学们一起离开了医院,病房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被医生叮咛还要留院观察的穿着小熊图案棉衣的少年静静地坐在床上,吧唧吧唧地咬着小熊饼干,吃得很欢。
抱着金色虎斑猫的蜜色头发少年坐在窗边凝视着他落寞的身影,许久,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哥,你其实……并没有失忆吧。”
“你发现了?”穿着小熊图案棉衣的少年毫不意外地抬头,朝蜜色头发的少年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哥,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蜜色头发的少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那些话,“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生命里主角,我一直想成为你这样的主角,所以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得懂。”
“呵呵。”好像听到了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话呢,穿着小熊图案棉衣的少年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眼角却偷偷地湿润了。
“从小到大,你很少这样正常地说话。”
“嗯,哥,我们很少这样正常地说话了,我以为你不会再给我这样的机会。”
“你是啪啵!”
“是,我是啪啵,看到哥拒绝吃药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啪啵!”米色头发的小年苦恼地低下头,但他很快就得到安抚。
“让你担心了,圣希。你知道我从摩天轮上掉下来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哥……”
“那一刻我看到了元彩希惊恐的脸,然后就想起了你因为担心我而变得苦恼而忧伤的脸,我突然间很害怕,很想活下去……”冷白的灯光下,穿着小熊图案棉衣的少年缓缓地说着,粉钻一样的眸子里虽然带着无边的忧伤,可是幸福的笑容却在他的双颊绽放开来,“圣希,能像现在这样在有你和她的世界里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很幸运了。我想真系这一切……”
此刻,记忆的道路在他眼前无限地延展,虽然苦涩,却也有一些愉快的事情就像泡沫一样漂浮在空气中,晶莹剔透,美丽得不可方物。
蜜色头发的少年美丽的杏眼弯成新月的形状,像是记忆中的某一幕重放,他伸开双臂从后面紧紧地拥住了面前那个看上去还有些落寞的像孩子一样的身影。
“这个最大、最大、宇宙无限大的‘熊抱’送给哥。哥,欢迎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