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尤图尔遗迹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巨大的峡谷两边是高不见顶连绵不断的黑色崖壁,上面无数摇曳的【魂器】正在低声嗡鸣着。白色混浊的黏稠雾气把峡谷的底部深埋起来,看上去仿佛是一片宽阔翻滚的白色之海。
抬起头,能在最遥远的顶上看见一条狭长的幽蓝色的流动天幕,准确来说应该是海水,因为【魂塚】是在雷恩海域的深处。
巨大而雪白的【闇翅】仿佛一座羽毛组成的悬浮之岛,无声地在这个庞大的峡谷里滑翔着,从高处看下去,仿佛是山谷里飘起的一片小小的雪花。这个黑色的峡谷实在是太大了,麒零三人此刻朝着峡谷的北面飞去,【闇翅】和【苍雪之牙】巨大的翅膀无声地扇动着,整个空旷的山谷里,白色羽毛拉动出交错的光线朝前面飞地卷动而去,吹向【魂塚】的尽头。
麒零和天束幽花的眼里都滴过了“希斯雅”果实的汁液,此刻,两个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两边森然高耸的黑色悬崖上无数植物般摇曳着的各种【魂器】。有些【魂器】上只有薄薄的仿佛蛛丝般的【黄金魂雾】萦绕着,而有些则像是一汪源源不断地往外喷涌金色泉水的泉眼般,凝聚了无数的【黄金魂雾】。
麒零眼睛都看花了。
“停一下。”天束幽花突然喊了一声,于是麒零搂了搂【苍雪之牙】的脖子,停了下来,两头巨大的魂兽在空中悬停着,缓慢地扇动着巨大的白色羽翅。
“鬼山莲泉,你帮我看一下那团【黄金魂雾】里的是什么【魂器】。”天束幽花抬起手,指着高处岩壁上凸起的一角,头也不回地问道。
麒零抬起头,因为他的眼睛里也有果实的汁液,所以理所当然,他也只能看见一大团厚重翻滚的仿佛熔化的黄金铁水,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魂器】,“好厉害……”
莲泉看着天束幽花一副使唤下人般理所当然的高傲表情,连名带姓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有点儿厌恶地皱了皱眉,但是她不想和这个小姑娘计较,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因为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滴“希斯雅”果实汁液的她顺着天束幽花的手的方向,看过去,一把白银铸造的弓从山崖上露出一半来。
“是一把弓,三尺半长,弓的两头雕刻出翅膀的形状,冰蓝色的弓弦,没有箭筒,也没有箭,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以魂力临时制作冰箭或者直接激射魂力作为战斗方式的。”莲泉站在巨大的【闇翅】背上,风吹动她的长袍,把她衬托出一种冷漠而理智的美。
“那就是它了。”天束幽花娇艳的脸上,是一种掩盖不住的兴奋。
“我送你上去。”麒零抱紧【苍雪之牙】的脖子,刚要往上飞,就听见天束幽花的一声叱喝:“不用你帮忙!”
天束幽花双脚往【苍雪之牙】的背上重重地一踏,凭借着这股反弹的力量,她朝黑色的岩壁上飞快地掠去,在到达岩壁的时候,她借着那些岩壁上插满的各种【魂器】,脚尖几个轻轻的起落,“啪、啪、啪”几下,就跃到了十几丈的高处。她身上的白色飘逸纱裙在空旷的黑暗里被风吹得仿佛翩跹的绸缎,出模糊的白光。
最后一跃之后,她已经攀在了那把周围翻滚着金色水浪的弓旁边了。她伸出手,手臂上一层密集的灵魂回路若隐若现,她把一股魂力往岩石上一拍,“轰”的一声爆炸,一整块岩石爆炸成了碎片,那把弓连着她整个人都朝下面坠落,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弓身,但依然止不住下坠的趋势。
麒零看着突然坠落下来的天束幽花,心里一急,骑着【苍雪之牙】朝上面飞去,魂兽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转,双翅一收,天束幽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它柔软的宽大后背上。
“还好你没事,刚刚看你掉下来,真吓人。”麒零挠了挠后脑勺的头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双仿佛星辰般亮的眼睛径直地看着天束幽花,目光直接而又充满了热度。
天束幽花在麒零率性的目光里,脸迅红起来,她咬了咬牙,轻蔑地说:“谁让你来救我的,你以为我应付不了么?”
麒零的笑容尴尬地停留在脸上,而【苍雪之牙】一声怒吼,身躯一震,天束幽花差点儿站不稳。“这个畜生想干什么?”她娇美的面容笼罩着一层苍白的怒意,“你自己的魂兽也不好好管一下!”
“它是我朋友,你不能这么说它。”麒零的脸色认真而严肃。
“哼,魂兽就是魂兽,和一个畜生有什么好做朋友的。”天束幽花的表情充满了不屑。
“也许等到你有了魂兽,你才会知道,”鬼山莲泉乘着【闇翅】飞到他们身边,说,“以后和你出生入死的,都会是你口中的这个畜生,而无论任何情况下,都愿意为了你去死的,也是这个畜生。”
“我不在乎,”天束幽花冷笑着,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傲慢,“只要我一句话,别说是畜生,就算是人,是魂术师,都可以随时让他们为我去死。”
鬼山莲泉看了看面前这个仿佛整个天地都围着她旋转的天束幽花,拧紧了眉头。她转过头去,留给她沉默的背影。
天束幽花冷笑了一声,把手上刚刚取得的弓朝自己的右肩膀后方用力一插,一阵血肉模糊的汩汩之声,那把巨大的白银之弓,毫不费力地往她的身体里融了进去。整个过程里,天束幽花的脸上都是毫无痛苦的、带着淡淡轻蔑之意的笑容,仿佛是在讥笑刚刚将【魂器】第一次收进自己身体时痛苦不堪的莲泉。
麒零不解地看向莲泉,莲泉轻轻地告诉麒零:“那是她的【天赋】,别人是比拟不了的。他们的身体愈合度太快,以至于他们感受到的痛觉也比我们要少很多。【魂器】第一次分离开我们的血肉再进入【爵印】,这个对于我们来说痛不欲生的过程,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其实幽花并不算什么,她的【王爵】,那个有着【永生王爵】之称的男人,【六度王爵】西流尔,才是【王爵】里的一个怪物。”
“我们的【天赋】,是你们这些人羡慕不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束幽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将【魂器】融进【爵印】的过程了,她俏丽盈盈地立在【苍雪之牙】的后背上,把银弓重新从身体里释放了出来,拿在手上,她纤白光滑的手背上,此刻笼罩着密集的金色刻纹。
“你想干什么?”鬼山莲泉警惕地看着她。
天束幽花没有回答,脚下突然暴出一阵气流,把她的头和纱裙吹得四散开来,她伸手朝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用五指虚空一抓,于是从浓稠的雾海里,三股雾气组成的气流像是三条白蛇般旋转着从下面飞快地冲上来,瞬间在她的手里化成了三根手腕粗的巨大冰箭,她拉满弓弦,朝着旁边的黑色崖壁“突、突、突”三声激射过去。
三根银白色的冰箭射进黑色岩石瞬间引了轰然巨响,爆炸产生的黑色碎石块和尘埃,弥漫在空旷的峡谷之中。射出来的三个碗口大小的洞穴深不见底,并且一条裂缝沿着水平线在巨大的山崖上“哗啦啦”地裂了几十丈远,“咔嚓咔嚓”的岩石碎裂的声音朝远处的黑暗里传递过去。
天束幽花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弓,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得意神色,“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试试顺不顺手。”
麒零站在她的身后,看得目瞪口呆的。
莲泉神色凝重,她有点儿担心,以天束幽花这么小的年纪和她乖戾的脾气来说,这个【魂器】对她来说太过于杀戮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她喊了喊麒零,对麒零说:“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吧。你留心下周围出现的【魂器】。”
麒零点点头,转身对幽花说:“那你骑稳了,我们出了。”
巨大的羽翼荡开沉在他们下面的浓厚雾气,像是划破乳白色的海面一般朝前面拉出巨大的弧形亮光,瞬间飞远。
只是他们三个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脚下遥远的峡谷深处,浓厚的雾气掩埋下,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在雾气里闪动了一下,然后又被浓雾遮实了,仿佛一根暗红色的静脉血管。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银尘和鬼山缝魂都沉默地站在苍白少年的面前,一动不动。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头顶浓郁的树冠和空气里黏稠流动的雾气,照在苍白少年的脸上,让他显得更加孱弱,整个人透出一种一击即溃的脆弱美感。
鬼山缝魂看起来像要说什么,但是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苍白少年用他仿佛琥珀般的瞳孔,看着缝魂,“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缝魂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头,小声说:“如果银尘是上一代【天之使徒】路西法的话,那么,他的灵魂回路和上一代的【第一王爵】应该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的魂力应该远远越我们才对,但是我所感应到的他身体里的魂力和他的运魂方式,都不具备这种压倒性的优势……”
“他和你们不一样,”苍白少年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你所能感觉到的,是他的第一层灵魂回路,也就是属于他的【七度王爵】的回路,但同时在他的身体深处,封印着上一代【一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只要他需要,他随时都可以重新恢复【第一使徒】的力量。”
“他……他身体里有两套灵魂回路?”鬼山缝魂的瞳孔颤抖着。
“是……并且他还同时具备两种【天赋】。”苍白少年把目光转过来,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一座雪山般沉默而寒冷的银尘,他的目光里仿佛刮着雪山顶上的寒风,瞳孔里密集翻滚着白色风雪。
“两种……【天赋】……”鬼山缝魂的声音充满了战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银尘领口处露出来的脖子肌肤上,金黄色的刻纹隐隐浮现出来。鬼山缝魂不动声色地移动了几步,站在苍白少年的面前,和银尘对峙着。
“因为三年前,当你以浑身筋骨粉碎、满目疮痍的身体躺在【心脏】地上的时候,是我们封印了你【第一王爵】的灵魂回路,同时赐予了你一种全新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灵魂回路,让你成为【七度王爵】……你不会不记得吧?”
银尘的瞳孔突然急剧地收缩,仿佛看见了鬼魅般惊骇的神色在他冰雪般的脸庞上翻滚着,“你是……你……”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到了,这种可怕的想法却似乎就是事实……
“你想得没错,我就是【白银祭司】中的一位。”
苍白少年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深渊回廊】。
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魂兽的嘶吼,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麒零此刻攀在陡峭的黑色山崖上,【苍雪之牙】扇动着翅膀,悬停在他旁边的空中,随时准备着保护他。
而在麒零头顶上方遥远的位置,天束幽花和鬼山莲泉,站在【闇翅】的背上。天束幽花的眼睛里满是忌妒的眼神,因为从她这里看过去,麒零正在靠近的那把仿佛冰雪雕刻而成的骑士长枪周围翻滚着的金色巨*,像是风暴一样把周围的【魂器】席卷得如同飓风中的蒿草般摇晃不止,仿佛那柄长枪是飓风的风眼,持续不停地扩散着黄金雷暴。刚刚一路飞行过来的路上,都没有见到过魂力如此狂暴的【魂器】。
“麒零,你小心了,不要太靠近下面。”莲泉在头顶对麒零说,在说话的同时,她已经把【回生锁链】释放了出来,白银的锁链仿佛是灵动的长蛇般悬浮在她的身体周围,随时准备闪电般射出。因为莲泉隐隐觉得那把【魂器】的位置,实在是太靠近深渊的地底了,自己在进入【魂塚】之前,缝魂就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靠近【魂塚】的底部。
从【闇翅】的位置看下去,麒零已经被翻涌不息的浓雾吞没了,他的身影偶尔地从雾气里露出部分,然后又迅被海浪般的白色吞没。
麒零从周围卷动的潮湿气流里抬起头,耳朵里都是呼啸的风声,头顶传来的莲泉的声音一吹就散,被周围浓厚的雾气阻隔着,完全听不清楚。
他正在艰难地朝那把骑士长枪攀爬过去,【苍雪之牙】也被不断爆炸的【黄金魂雾】气旋震得举步维艰,勉强维持着和麒零的距离。麒零牢牢地抓着每一把从岩石上穿刺出来的【魂器】,一步一步朝那把此刻如同正在咆哮般的长枪靠近。同时,他眼睛里的“希斯雅”果实汁液渐渐失去效力了,周围的【黄金魂雾】正在逐渐隐形,只剩下那些【魂器】原始的面貌。所以,周围旋转扭曲的气流渐渐变得无法分辨,不时撞上一股,差点儿让他摔到山崖下去。
当麒零终于用手握住了骑士长枪的枪柄的时候,【苍雪之牙】出了一声喜悦的嘶吼,麒零转过身抬起头,对上空的莲泉和幽花挥了挥手,做出一个“拿到了”的手势。
莲泉引动着【闇翅】朝下面飞,准备接应麒零。
麒零在手上运满魂力,然后一拳重重地砸向枪眼的位置,在碎石四处爆炸的同时,那柄冰雕玉琢的长枪,突然消失了!
麒零此刻整个人都正握着长枪往外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整个人朝后面坠落下去,瞬间就被浓雾吞没了,他的呐喊也被周围的风声淹没了。
站在【闇翅】上的幽花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巨大的【闇翅】就振动着翅膀往深渊下面俯冲而去。莲泉全身魂力爆炸开来,无数条白银铸造的锁链仿佛闪电般卷裹着风声刺进浓雾的深处,巨大的峡谷里充满了“哗啦啦”的锁链摩擦的声响,她感应着锁链末端传来的所有魂力异动,却完全没有任何麒零的魂力气息。
等天束幽花回过神来,她想了想,然后双手一挥,在她的纱裙飞扬开来的同时,空气里突然显影出十几只巨大的雪雕,仿佛是无数坠落的流星般,尖锐地鸣叫着冲向雾气缭绕的峡谷深处,接着,它们又同时盘旋而起,无数巨大的羽翼带动起的飓风,将一大片的浓雾吹散干净。
“这些雪雕,是你的魂兽?”莲泉疑惑地看着幽花。
“当然不是,这些只是被魂术封印了的巨雕而已,平时可以收在行囊里,以符咒的形式存在,”幽花讥诮地看了莲泉一眼,“你见过一个人有十几头魂兽的么?”
莲泉不再和她多说,她继续往深处飞去,同时,【苍雪之牙】也从上空呼啸着往下疾飞,瞬间越了她们,然后,她们看见了,雾气吹散后清晰起来的峡谷深处,麒零抓着一把剑柄,身体悬空着,摇摇欲坠。
“抓紧了!”莲泉对麒零大吼一声,然后引动着【闇翅】急地下坠。
麒零牢牢地抓着那把从悬崖上仅仅露出来一小部分的剑柄,心里默念“好险”,但同时又想到刚刚那个强力的【魂器】消失了,不由得分外可惜。他抬起头,对莲泉她们喊了一声:“我没事。”然后等着【苍雪之牙】飞过来接应他。
而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生的。
当莲泉突然感应到一阵不可思议的魂力流动的时候,她突然看见,麒零身下浓雾的空间里,一条仿佛血管一样的东西,以快得不可思议的度,突然就缠到了麒零的腰上,仿佛是巨大的猩红色蚯蚓般在他腰上蠕动着,麒零还没反应过来,这条红色血管样的东西就突然收紧拉直,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麒零往深渊里拖,麒零双脚从崖壁上腾空,只剩下手里牢牢抓紧的剑柄苦苦支撑着。
天束幽花身后的空气突然爆炸,银白色的巨弓从她右臂肩膀的血肉里突然弹射出来在空气里幻化成形,她迅吸纳了几股水汽,三支巨大的冰箭以雷霆之势朝麒零身下的深渊处射去,但是,三支巨大的冰箭消失在云雾深处,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射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洋一般,瞬间就被吞没了。还没等天束幽花反应过来,三支冰箭突然从浓雾深处以更加迅捷的度反噬过来,流星般“啪啪啪”三声模糊的钝响,天束幽花的两肩和腹部被射穿了三个拳头大的血洞。她的目光突然空洞地散开,然后直挺挺地倒在【闇翅】雪白的后背上,冒出来的汩汩鲜血把白色的羽毛染得**的一大片。
鬼山莲泉来不及管幽花,她心里的恐惧像是死灵的斗篷般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她看着被猩红色血管抓住的麒零,又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的天束幽花,浑身颤抖起来。
“你快走啊,你别管我了!”麒零望着自己脚下那个浓雾弥漫的空间里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对莲泉喊道。
鬼山莲泉一咬牙,双手朝前一甩,两根锁链“哗啦啦”朝麒零射去,也捆在麒零的腰上,两股力量拉扯着麒零,空间里肆意爆炸的魂力掀起无数飞沙走石。
“麒零,让【苍雪之牙】用爪子割断捆住你的红色血管,然后你抓紧锁链,我带你往上飞!”
“那这把破剑就是我的【魂器】啦?”麒零突然脑袋一歪,说道。
“傻小子,你先保住性命吧!快点儿!”
“好,”麒零抬起头,说完之后,用力一拳砸在岩石上,一瞬间飞沙走石,失去支撑的麒零朝下面重重地一坠,莲泉锁链上的重量瞬间成倍增加,这股巨大的下沉力连带着【闇翅】一起,被红色的怪物触须撕扯着,朝峡谷底部坠去。
此刻已经愤怒咆哮的【苍雪之牙】,全身雪白的皮毛在飓风中倒竖起来,整个身躯在巨大的魂力作用下变大了好几倍,巨大的双翼白狮从天空俯冲而下,两只前掌的锋利爪子,突然电光爆射,化成数把无限延长的锋利刀刃,闪电般划向浓雾深处伸出的巨大红色血管。在钢刃般的爪子刺进血管的同时,从血管被刺破的地方,突然蔓延出无数像是毛细血管一样的红色细线,密密麻麻地沿着【苍雪之牙】的爪子往上飞地缠绕,像是无数爬山虎的触须般牢牢吸附在爪子之上,接着突然一声镜子碎裂般的脆响,【苍雪之牙】的爪子瞬间被粉碎成了无数飞扬的金属碎片,它出一声巨大的悲吼,鲜血从两只毛茸茸的巨大白色前掌上往下喷洒,漫天红色的血雨。
“苍雪!”麒零一声怒吼,双手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刚刚拿下来的这把巨剑,等到看清楚这把巨剑竟然只有半截、是一把残损的断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麒零一咬牙,往下用力一挥,砍在缠绕着自己的那根红色血管上面,血管应声而断。
“哗啦啦”一阵锁链的响声,莲泉用力收紧锁链,麒零朝上面飞去。
麒零刚刚翻身爬上【闇翅】宽阔的后背,还没站稳,突然他脚下白色的羽毛后背上,“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声响,十几根粗壮的血管从下面穿透【闇翅】的躯体,冲上天空,然后这些仿佛巨蛇般的猩红肉藤,突然又往下急转,交织成一张血网从天上笼罩下来。
巨大的创伤让莲泉只能把【闇翅】收回体内,一声巨响,【闇翅】化成白色的烟雾倏地收回莲泉的体内,失去坐骑的三个人飞往下坠落,瞬间掉进了翻滚不息的黏稠雾海。
急坠落的麒零三人,突然感觉到摔在了柔软但结实的后背上,睁开眼睛,【苍雪之牙】已经从上空俯冲下来,将三个人稳稳地接在了后背上。
麒零睁开眼睛,眼前仿佛地狱般的场景,让他浑身恐惧得无法动弹,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莲泉和幽花的表情更加可怕,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咽喉。
他们已经穿透了那层悬浮的雾气,骇然地现,在这层浓稠的白色雾气之下,并不是想象中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或者是怪石嶙峋的峡谷底部,在这浓雾之下,竟然是一片鲜血的海洋。下方遥远的峡谷底部,无数根巨大的蚯蚓状鲜红触手彼此交错缠绕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翻滚着,每一根触手上都有无数的圆形吸盘,那些吸盘看上去仿佛一张张人脸。一整个望不到头的峡谷腹地,被成千上万的这种恐怖的红色血管塞满了,它们黏稠而血腥地蠕动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里无数搅动着的巨型蛔虫……
“它们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麒零的脸色白,问道。
“不是‘它们’……而是‘它’……”莲泉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恐惧。
“它?你是说,这些成千上万的蠕动着的玩意儿,是一个东西?!”天束幽花突然抓紧麒零的衣摆,脸色苍白地说。
“苍雪!”麒零大喊一声,【苍雪之牙】一声嘶吼,挥舞着带血的翅膀,驼着他们飞快地往上逃离,而这个时候,突然在深渊深处的血池里,无数巨大的触角成千上万地从纠缠在一起的巨大身躯内摇曳而出,仿佛海底的海葵释放出万千红线。然后下一个瞬间,密密麻麻的红色血管突然笔直地朝【苍雪之牙】射过来,顷刻将它缠绕得如同一个坠入红色猎网中的困兽,而随之而来的勒紧,带来了千斤重压,麒零甚至听到了【苍雪之牙】体内骨骼碎裂的声音和它痛不欲生的怒吼,但它还是拼命地往上飞,那些血管渐渐地勒进了它的皮肉,无数道伤口血淋淋地翻开来暴露在空气里。
“去死吧!”一层透明的泪水冲上麒零的眼眶,周围突然出现的爆炸声,连同漫天席卷的魂力,让莲泉和幽花的视线都模糊一片。朦胧中,仿佛从天而降的一道万丈巨剑,如同神怒一般,光芒无匹地刺进遥远的地底,扎进了血色肉团的深处,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将整个山谷震荡起来,红色触手一瞬间松开【苍雪之牙】的身躯,但它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往上飞了,巨大的怒吼震得所有人胸腔里气血翻涌,视线跟着变得模糊,连呼吸都快要失去了,三个人连同【苍雪之牙】一起往下坠落。坠到一半,它砰然一声化成白色的光雾,被吸纳进麒零的身体。
莲泉挣扎着,从手上甩出锁链,将三个人的身体缠绕在一起,然后她右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往上面一甩,锁链笔直地刺破头顶浓厚的雾气,“叮”的一声刺进遥远山崖上的石壁,莲泉用力收紧锁链,三个人飞快地朝上面飞去,转眼破雾而出,逃离了云雾之下血池般的地狱。
他们三个停在山崖一片小小的突出的空地上,莲泉斜靠在山崖的石壁上,脚边天束幽花已经昏厥过去,但是她满身血淋淋的伤口却在飞地复原,甚至可以看见那些血肉重新愈合的度,真是让人恐惧的【天赋】。
而倒在另外一边的麒零,虽然依然在昏迷,但是呼吸平稳,应该没有受到什么重伤。
只是,鬼山莲泉疑惑的是,刚刚那道仿佛天神使用的巨刃般的利剑来自何处呢?整个【深渊回廊】里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使徒】而已,就算有另外的人进来,那也只能是【使徒】,从来没有听过有那么厉害的【使徒】存在。难道是【一度使徒】么?
莲泉转过头,看见跌落在麒零脚边的那把断剑,巨大的剑身和剑柄上,雕刻的花纹精致而古旧,而且感觉并不像亚斯蓝的东西,剑的形状和材质,都和亚斯蓝地域上的武器大相径庭。而且莲泉突然有种错觉,刚刚那道巨大的利剑,仿佛就是这把剑身的样子。但是很明显这把剑如此之短,并且只有一半,怎么可能是它的锋芒呢。
不过无论如何,也要先从这里出去。
她挣扎着起来,叫醒还在昏迷的麒零和幽花。
“我们要先从这里出去,现在就走。”
【苍雪之牙】受伤太过严重,所以,莲泉让麒零继续让它待在身体内恢复魂力,三个人都坐在【闇翅】巨大的后背上,往【魂塚】的尽头飞行而去。
大概飞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峡谷的尽头,并且一路上莲泉都尽可能地让【闇翅】在高空飞行,极力远离脚下翻滚的雾海。刚刚的一幕依然清晰地停留在眼前,仿佛地狱般的场景在脑海里翻滚不息。
不过麒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刚才擦过鬼门关,现在就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凶险,一路上都在唠叨自己竟然拿了一把断剑,这下可好,出去之后,应该会被银尘羞辱个透。想到银尘那张冰冷的冰山脸,他又无奈了,摊手叹着气。
峡谷的尽头,两边的高耸山崖合为一体,这就是尽头了。远远望见从悬崖上伸展出来的一个广阔平台,【闇翅】缓慢地降落在地面,三个人从【闇翅】上走下来,莲泉将【闇翅】收回体内。
平台尽头是一面高大的石壁,和之前的悬崖不同,这一整面山崖都是平整光滑的,看上去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光滑的玄武岩,上面雕刻着和帝都格兰尔特建筑风格十分类似的花纹,一扇门的样式被雕刻在巨大的山崖上。
“这里是出口?这里是死路啊!”麒零走到高大的石壁前,敲敲结实的石墙,疑惑地问莲泉。
“这自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出口,你是通过【棋子】进来的【魂塚】,那么就肯定是通过【棋子】出去了。你看见了那扇雕刻出来的对开的大门么?门上的两个铜环,就是两枚【棋子】。不过之前我的【王爵】告诉我,左边是出去的正确【棋子】,通往【深渊回廊】的入口,右边则是代表死亡的【棋子】,一定不能触摸。”说着,莲泉回过头,神色严肃地望着幽花,“我最后再和你确认一次,你说【棋子】的位置被调换过了,是不是真的?”
“没有……”天束幽花低着头,本来,她确实打算欺骗鬼山莲泉,让她去送死。可是经过刚刚的生死关头,她现,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麒零和莲泉两人也没有丢下过自己,虽然在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从来没有人敢丢下她不顾,但是,那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皇室血统,那些人也都是屈服在他们皇家威严下的奴才。而对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麒零和莲泉来说,能够这样保护自己,多少让她有些感动。虽然不至于让她产生多大的改变,但至少,让她再也没办法眼看着莲泉去送死,“【棋子】没有改动过,还是以前那样,左边是正确的出口,右边是死亡。”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骗我们?”莲泉的眼里射出寒光。
“……我……”天束幽花被问得哑口无言,一种被羞辱的感觉瞬间从她的心里蔓延升起,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点对莲泉的感谢,被冲得一干二净,“我高兴!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正确的出口,你们爱信不信!”
“是么?”莲泉眼里寒光爆射,她的身形一动,突然抓过天束幽花,把她往右边的死亡【棋子】推过去。天束幽花来不及反抗,只能出刺耳的尖叫来。
“不要这样!”麒零大声喊道,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幽花的性格,可是这样用她来做实验,未免太过残忍了。
“不要!!放开我!!”天束幽花尖叫着挣扎,可是莲泉怎么可能让她动弹,在快要靠近右边【棋子】的瞬间,莲泉停了下来,她看着天束幽花苍白的脸色,说:“你这么害怕,应该没有说谎,【棋子】没有动过,右边还是代表死亡。”说完,她放开了天束幽花。
麒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真的会让她去送死么?”莲泉冷冷地瞪了麒零一眼。
“当然不是,姐姐你长那么漂亮,心地当然会很善良。”麒零咧嘴一笑,一排白牙齿显得英气十足。
莲泉回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麒零,“你敢调戏我?!”
麒零的脸刷地白了,“姐姐……别认真啊……”
而莲泉刚刚想开口,突然一阵巨大的魂力爆,将她往后一推,她只来得及看清楚天束幽花充满怨毒的眼神和麒零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的后背就触碰到了那枚死亡【棋子】。一瞬间,天旋地转的黑暗扭曲之后,她整个人就在空气里消失了。
麒零眼看着莲泉进入了代表死亡的那枚【棋子】,胸口一阵恐惧,然后迅转换成怒意,他一把把幽花推倒在地上,“刷”的一声把半刃巨剑拿在手上指着幽花的喉咙,双眼通红,“你怎么这么歹毒!你杀了她!”
“你怎么不说她歹毒?是她先想杀我!”天束幽花看着面前用剑指着自己的麒零,心里像被刀割一样,这个之前还温柔地对自己说话的英俊男孩子,现在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对自己刀剑相向。
“她又没有真的要杀你!”说完,麒零把剑瞬间收回体内,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那枚死亡的【棋子】,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拉住了铜环,一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天束幽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空旷的石壁,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无法想象麒零竟然就这么为了莲泉去死。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而她自己完全不知道。
过了半晌,她虚弱地站起来。脸上渐渐笼罩起来的是不变的怨恨。
“既然你那么想死,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我没工夫陪你们。”说完,她红着带泪的眼眶,转身走向左边通往【深渊回廊】的【棋子】,抬手摸了上去。
当她的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她渐渐看清楚了面前的环境。
幽黑的光线,周围是高大的看起来像破败的古城一样的建筑,她刚刚还在思索【深渊回廊】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时,她就回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面如死灰的麒零和莲泉。
“什么意思……”天束幽花的心脏骤然收紧了。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实的事情,包括四年前的那场浩劫……那么,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回帝都【心脏】,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我会站在你这边。”
“我回不去的。”苍白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了,“和你们能够自由地在任何有【黄金魂雾】的地方就能恢复魂力不同,我们三个【白银祭司】,只能待在【心脏】那块巨大的水晶里,才能拥有魂力,一旦脱离那块水晶,我们的魂力每使用一次就会消耗一次,甚至不仅仅是魂力,连同我们的生命,也一起消失。在遇见你之前,为了和鬼山缝魂从【深渊回廊】里一起出来,并且又对付了幽冥,我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魂力,而刚刚为了救鬼山缝魂,我的魂力几乎所剩无几……路西法银尘,能够在死前找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如何能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银尘望着苍白得仿佛要和空气融成一体的少年,语气温柔下来。
“你不用现在就相信我,你只要回帝都去,慢慢地留心周围的变化,总会现的。那个时候,你就明白所有的一切了……”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现任【第一王爵】身上被赐予的,是一种亚斯蓝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怖灵魂回路,那么就算是我,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一切。你要知道,对我们来说,现任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别说修川地藏了,就是现在他身边的天、地、海三【使徒】,也是远远凌驾于我们所有【王爵】之上的……”
“银尘,一切都不是不可改变的,而且你和我都知道,上一代的【一度王爵】——也就是你的【王爵】——吉尔伽美什,他依然还活着。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所以,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好,我答应你,回帝都去弄清这些事情。我也答应你,会尽我所有的力量保护你。”
“最后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的时间不多了,”苍白少年轻轻擦掉嘴角流下来的血,“你已经有了自己的【使徒】,这一点我知道。但是,你在赐予他灵魂回路的时候,给予他的,是你第一层的【七度王爵】的回路,还是封印在你身体深处的,上代【第一王爵】的灵魂回路?”
银尘看着面前苍白的少年,表情渐渐寒冷下来,他没有回答,静静地站在飘浮着尘埃的束形光线里。
周围清冷的大雾,将四周的参天古木浸泡得潮湿一片。
【西之亚斯蓝帝国.尤图尔遗迹】
庞大的古城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座遗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而且,也从来没有在亚斯蓝的历史上听说过有这样一座巨大的古城存在过。
脚下是一条巨大的铺满大理石的道路,千万年的光阴仿佛在它的表面刻下了无数的痕迹。放眼望去,庞大的黑暗里,矗立着无数高大雄伟的建筑群,虽然都破败不堪,但是依然能够想象出这座遗迹曾经的繁荣。
庞大的古城里没有任何声音,巨大的安静压迫着耳膜,让人太阳穴涨。
隐隐地,总觉得远处甚至是身边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走过去,或者黑暗里有东西站在自己的身边,不动声色地呼吸着。
麒零觉得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哪儿?”天束幽花看了看麒零和莲泉,又看了看这座巨大的陵墓般的古城,声音像被寒风吹打着的落叶。
“这就是你把我推进来的‘死亡’。”莲泉冷冷地说。
“可是我明明摸的是另外一颗【棋子】……”说到这里,幽花停下来不敢说下去。
莲泉没有继续理她,转身环顾了一下周围,“也许银尘和缝魂他们说的‘死亡’并不是指只要触摸了【棋子】就会死,而是指这【棋子】会通向一个邪恶之地,就等于通向了死亡。毕竟【棋子】只能把人送往不同的空间,而不能直接夺人性命。”
“那可不一定,如果【棋子】的出口被放到一口火炉里面,那摸了不也等于直接死么?”麒零歪了歪头,好像认真思考的样子。
莲泉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谢谢你。”
麒零完全没有听出莲泉的反语,两手大方地一挥,“嘿,客气啥。”
莲泉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忍住了拿鞭子抽他的冲动。
“往前走吧,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莲泉对麒零说,然后回过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天束幽花,“如果不想死,就跟着我们走。”
道路往前延伸,天束幽花放出十几只巨大的雪雕在前面开路,雪雕身上出的白光把脚下的道路照亮。
在柔和的白色光芒下,庞大的遗迹看起来多了几分高贵的感觉,而少了些许恐怖的气氛。无数巨大的石柱倒在两边的地面上,一些仿佛地基一样的坑洞里,隐隐能看见白骨。随处可见白色奢侈石材雕刻成的残缺拱门以及恢弘的台阶,都预示着这个城市曾经不可一世的繁华和贵气。
“噗。”
“噗噗噗噗。”
一连串仿佛吹灭蜡烛的声响,飞在前面开路的十几只雪雕接二连三消失不见了,仿佛是白色的灯笼被风吹破了一样。
黑暗仿佛从天而降,笼罩在他们三个的头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三个人紧张的呼吸声。视线里一片瘆人的黑暗,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在这些黑暗里复苏过来。
“幽花你别乱跑啊。”麒零转头对幽花说。
“我没动啊,我一直在你右边。”幽花小声地回答。
“那刚刚……”麒零说到这里,突然被恐惧抓紧了舌头,无法再说完下面的话。如果幽花一直在自己右边,那刚刚从自己左边跑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唉。”
黑暗里一声幽幽的叹息。
三个人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真的,很可惜呢。”黑暗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幽幽地穿透空气而来,听不出感情,仿佛只是在生硬地念纸上的字一样。
麒零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光球,当光线越来越明显的时候,麒零看出来了,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大蚕茧,声音就来自于那个蚕茧里面。
“可惜什么?”莲泉轻轻地移动两步,挡在麒零和幽花的面前,“你是谁?”
天束幽花看着莲泉挡在自己和麒零面前的身影,心里掠过一丝歉意。
一阵仿佛布匹撕裂的声响,光滑的蚕茧突然破开了一个洞,然后,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从蚕茧里伸出来,然后“哗啦啦”像是撕破绸缎般地,将整个身体挣扎了出来,瀑布般倾泻而出的长,遮住了整张脸。小女孩用一种极其扭曲怪异的姿势缓慢而挣扎地从蚕茧里爬了出来,一阵骨骼嘎嘎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里回荡着,让人毛骨悚然。她慢慢屈起双腿,坐在了蚕茧上,过了半晌,她终于抬起了雾蒙蒙的眼睛,幽幽地对着三个人说:“可惜,你们都快死了。”
麒零的瞳孔在瞬间锁紧了,“莉……莉吉尔?!”
“哎呀,你认得我呢!”小女孩抬起她那双混浊的紫色眼睛,也没有望向麒零,而是望着空气里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用鬼魅般的尖细声音说,“那么,你也一定认得它了?”
她背后巨大的建筑残骸之后,突然亮起一团庞大的白光,一只巨大的蝴蝶挣扎着蜷缩在石壁之间,巨大的肉翅上是血淋淋的触须,绿幽幽的黏液“滴答滴答”地滴落在石板上,出像是滴血的声音,混浊的恶臭随着翅膀呼吸般地起伏而扩散出来。它的体积比之前在福泽镇的时候,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骨蝶】莉吉尔……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麒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有【秘密】呀……”莉吉尔诡异地笑了笑,说,“但你们走进了【秘密】的范围了呢,所以啊,就得死。”说完,她又看着空气里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轻轻地抬起手,掩嘴笑了笑。
“我们不想和你动手,之前你打不过【苍雪之牙】的,现在【苍雪之牙】是我的魂兽。我也不想伤害你,你告诉我们怎么出去,我们不碰你的【秘密】。”
“我之前打不过它,可是现在我能打得过了呢。”莉吉尔在蚕茧上换了个姿势,抬起手抚摸着头顶上垂下来的【骨蝶】的一根黏糊糊的触须。
“之前?你是指什么之前?”麒零有点儿没听明白。
“‘之前’嘛,当然是指我死之前咯。”莉吉尔微微皱了皱眉头,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说完,她轻轻地挥了挥手,身后的【骨蝶】从一堆废墟里沉重而蹒跚地飞起来,周围引动的魂力气流仿佛浩瀚的汪洋一般。
“这……这根本不是一般魂术师的魂力……这简直……几乎等于【王爵】的魂力了……”莲泉心里的惊讶太过巨大,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来自对面这个小女孩的力量。
她双手抖动起来,刷刷两道锋利的锁链朝飞过来的巨大【骨蝶】激射而去,然而,却仿佛打在空气上一样,锁链径直地穿过【骨蝶】的身体,就仿佛穿越过光线和薄雾一样,丝毫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同时,蚕茧上的莉吉尔,朝麒零身后的幽花隔空伸手一抓,仿佛她的手臂在看不见的空间里突然无限伸长了,一直看不见的鬼手伸进了幽花的身体,麒零转过身,看见幽花的胸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然后听见血洞里仿佛被用力抓紧了的声音,幽花面容痛苦地扭曲起来,麒零拿出半刃巨剑,朝幽花面前的空气里一砍,仿佛砍在一条透明的手臂上一样,一阵光芒激射而出。
莉吉尔缩回手,瞳孔瞬间变成金黄色。
而在下一个瞬间,莉吉尔却像是看见了鬼魅一般,脸色大变,她轻轻地招了招手,于是巨大的【骨蝶】飞回她的身后,她坐在白色的蚕茧上,眼神里是看见鬼般的恐惧和颤抖。
巨大的遗迹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幽花扶着石墙,痛苦地喘息着。
麒零和莲泉回过头,看见了站在他们身后,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你打不过我的,赶紧走吧。”黑色斗篷的身影幽幽地说,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你……”莉吉尔咬着牙,满脸不甘心的样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带他们走。”
莉吉尔用她此刻空洞骇人的大眼睛看了来人很久,最后她一声不甘心的怒吼之后,整个人消散在了黑暗里。
那个人轻轻地摘下长袍的兜帽,露出了一张俊美得不可言说的脸庞,麒零看呆了。
虽然他自己和银尘都称得上是非常英俊的面容,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有着仿佛比女人还要精致的容貌和五官,宝石般的湿润瞳孔,纤细的睫毛和如雪般的肌肤,但是,他开口的声音,却充满了低沉的雄性浑厚。
“我来带你们出去。”
“你是……”莲泉警惕地问。
“【三度王爵】,漆拉。”黑色长袍的人站在黑暗里,平静地回答。
三个人听完,呆住了。
四个人重新走回入口的地点。
幽花、麒零和莲泉都不太敢说话。对于他们来说,接触上位【王爵】的机会实在太少了,而站在面前的,竟然是【三度王爵】,这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对于他们来说,前三度的【王爵】都仿佛是远古的不解之谜,他们很少露面,他们不和人来往,他们甚至隐藏了自己的【天赋】。
“这个地方不是你们应该来的,趁早出去吧。”漆拉望着麒零,平静地说。
“是啊,这里还算好,只是遇见莉吉尔而已,”麒零看见漆拉还挺好相处的,于是他自来熟的天分又开始挥了,“刚刚我们在外面遇见的那个仿佛血红蚯蚓一般的怪物,才吓人呢。”
“那是被封印在【魂塚】底部的亚斯蓝四头最凶恶的魂兽之一,它的名字叫【祝福】。”
“【祝……福】?我谢谢它妈妈给它起了个这个名字!它干脆叫【可爱】好了,哦不,叫【娇弱】好了,多适合它啊!”麒零气鼓鼓的。
“这个名字是我们为了方便,对它的统称。”漆拉看了麒零一眼,冷冷地回答。
“哦……”麒零有点儿尴尬地挠了挠头,“那剩下的呢?”
“和【祝福】魂力级别并列的,还有【自由】、【宽恕】以及【二度王爵】幽冥的魂兽【诸神黄昏】。”漆拉说。
“哦,那这里呢?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看起来像一个坟墓一样。”麒零回过头,看看背后森然的黑暗里高大建筑的轮廓。
“这里被称做【尤图尔遗迹】。”
“你说你是【王爵】,但是【王爵】肯定不能进来的啊,你怎么能进【魂塚】呢?”麒零不解地问道。
“我有办法把你们带出去,我就自然更有办法走进来。”
“那刚刚莉吉尔说我们靠近了【秘密】的范围,这个【秘密】是什么啊?”
“我不是来回答你们的问题的,如果想出去,就站在原地别动,我就要带你们离开了。”
莲泉和幽花点点头,转过头瞪了麒零一眼。
漆拉回过头来看着麒零,仿佛天神般美好的双眼,在黑暗里流转着动人心魄的目光。
【西之亚斯蓝帝国.尤图尔遗迹】
庞大的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佛来自地狱的鬼魅悄然潜行着。
空气里幽然浮动出来的白色光晕,巨大的蚕茧上,莉吉尔依然用怪异的姿势坐在上面,头瀑散开来。
“又来了呢。”她蒙眬的双眼幽幽地流转着,“这次又是谁?”
黑暗的空间突然被一圈幽绿色的光芒照亮了一块很大的区域。区域的正中心,站着一个穿着墨绿色斗篷的小男孩,他头上戴着一顶镶满黑色钻石的白银头冠。他看上去**岁的样子,目光仿佛锋利的刀刃,所过之处铮铮作响。
“难道你看见了我身后站着的三个人,都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莉吉尔抬起头,小男孩背后的黑暗里,幽然浮出三个同样打扮的男人来。他们都穿着及地的长斗篷,分别是不同的颜色。三个男人的身形也一模一样,高大而健壮,尽管裹着密不透风的斗篷,但是依然能够感应到他们躯体里汪洋般的魂力。
小男孩轻轻地蹲下来,他闭着眼睛,小心地抚摸着地面,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想干什么?”莉吉尔睁开她雾蒙蒙的眼睛,阴沉着脸问他。
小男孩完全没有答理她的话。
莉吉尔冷笑一声,朝前面虚探一下,伸出自己纤细而苍白的手掌虚空一握。但是,并没有如她预料里,可以掐住小男孩的脖子,反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一个瞬间,自己的手臂就从肩膀上被卸了下来,她有点儿疑惑地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再回过头的时候,看见站在小男孩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轻轻朝前面走了两步,然后他从斗篷里伸出手,做了一个怪异的姿势,下一个瞬间,莉吉尔就看见自己面前的场景上下左右颠倒着旋转了起来,她仔细想了想,终于明白,她的头已经从肩膀上掉下来了……她想出些声音,而喉咙里只有呼呼的风响。她那双雾蒙蒙的空洞的大眼睛,再也合不上了。
小男孩仿佛完全没有理睬面前生的事情,他停止了抚摸,然后把五指按在地面某一块凸起的位置,下一个瞬间,无数碧绿的森然光芒从他的手指旋转而出,在地面上迅扩大出一个巨型的魔法阵来,数不清的复杂刻纹光路,瞬间布满了整个【尤图尔遗迹】的地面。
“那么,就开始吧。”他轻轻地说了这句话,然后五指往地面一插,岩石瞬间碎裂。
漆拉回过头,远处传来的巨大地震般的轰鸣让他锁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麒零也感觉到了远处不可思议的魂力爆炸。
“不关你们的事,快走。”漆拉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尤图尔遗迹】的每一寸土地上,此刻随着那个巨大的魔法阵翻涌不息的绿色幽光,仿佛有无数的散着碧绿幽光的毒蛇从地底出来,空气里,类似莉吉尔这样的成千上万的亡灵,在一个瞬间,全部灰飞烟灭,无数的灵体支离破碎,无数的魂兽撕裂爆炸……
鬼哭狼嚎回荡在整个遗迹的上空,仿佛要把整个空间震塌。
片刻之后,整个遗迹成了一片死寂而干净的废墟。
小男孩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手,瞬间虐杀完了成千上万个莉吉尔那样的幽灵之后,他仿佛做了个小小的游戏一般,耸了耸肩膀。然后他转过头,用他碧绿的瞳孔,望着身后的三个【使徒】,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