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很多时候我无法完全理解东东和她的妈,就像我无法读懂她们各自存在的多年的心结,一对母女,在偌大的北京城分居六年,彼此已成为心底一块难以撬走的芥疤,无论春秋冬夏物非人非,都不会消失,且蠢蠢欲动星火待燃。

东东走进来,裹着被子蜷在床边,说:“超哥,你能陪我聊会儿天吗,我心里堵”,我摘下耳机转过椅子说:“怎么了”,她说:“我想我姥爷”,我说:“东东,你应该理解一下你妈妈,不要老跟她对着干,她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并没有逼迫你做什么事情,你将来有天也会做母亲,难道你会成心害你的儿女吗”,东东说:“我已经很让着她了,可她真没资格来教训我。我知道她搬来的目的,她的男人不要她了,她在北京没有家了,也没脸回老家,就指望我嫁个有房有钱的北京人,好以后靠着我,我凭什么要养活她,小时候她那样对我和我爸,现在看我长大了,又过来拉关系,我凭什么要养活她”,我说:“谁年轻的时候没走过歪路做过错事,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一辈子不给她改过的机会,何况她还是你亲妈,你也是大姑娘了,在北京混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血缘关系的分量,外人对你再好,最后疼你的还得是你姥爷或是你妈”,东东说:“超哥,我想结婚,最好找个老家的人结婚,我什么都不图,只要他有钱就行,我不想在北京呆了”,我说:“没感情的婚姻你也要,你想和你妈妈当年一样吗”,她说:“我不怕,结了婚,他找他的,我找我的,大家各玩各的”,我说:“唉,你呀,我们公司最近招女店员,你要不先去上班吧,别老跟家里窝着闹心了”。

东东接受了我介绍的工作,也给我长了脸,三个月试用期,业绩同岗位第一,很多领导在我面前打听她夸奖她。为此东东妈特意请我在外面吃了个饭,说:“以后跟着你超哥好好干,等你升到副店长了,就把你姥爷接到北京来住”,东东说:“嗯,知道了妈”。

一个大学同学搬到了北一区,周末带着一帮在京工作的老同学找我玩,吃过晚饭打完台球他仍不尽兴,把所有人领进公园门口的KTV包间,他向服务生要姑娘,我坚决反对,他鼓动那帮禽兽投票,我只好听天由命。

姑娘们走进来,熟练地站成一排,摆出野模的Pose和笑容,她黑个脸夹在中间,其实我远比她尴尬,却不能声张。她被挑走,坐在沙发上伺候我同学倒酒点烟。我撑不下去了,起身说:“老白,把我这个跟那个换换”,老白说:“我去,你真花心”,我说:“少废话,快点换”,我掏出一百元递给身边的姑娘说:“你去那边”,指着她说:“你过来”。她坐过来后脸色轻松了许多,抓起瓶子给我倒酒,我说:“你不用这样,坐着就好”。歌罢,猢狲散,给身边姑娘小费,她推开我的手说:“你也不用这样,先回去吧”。

当晚,陪唱姑娘归来,醉的一塌糊涂,她的姐妹安排她睡下后离去,她起身拍开我的门,一头栽在我身上大哭。我倒水给她,她喝完水回回神说:“难受,想吐”,我把她架到洗手间,她吐完散了架,瘫倒在地板上,我把她抱回她房间的床上,脱掉鞋子盖好被子,回自己屋接着睡。东东妈开门,露着半个脑袋说:“超,你听阿姨的,别跟这个女的怎么样,她不是省油的灯”,我说:“我和她真没什么,我又不是傻子”。

陪唱姑娘回老家了,没人知道她何时走的,也没人问起,除了我,大家没人在乎过这样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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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天通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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