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浓情，艳如烟花

“汐妍，小梦，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啊……”

黎小梦正跟汐妍说着针孔摄像机的事儿呢，冷不防她们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两个人同时回头，面上的表情却是大不同。

汐妍面上一阵羞红，眼神不自觉地柔了下来；黎小梦则微微有些尴尬，眼神闪烁着在思忖刚刚她的话被对方听到了多少……

来人，正是安在臣。

安在臣的话是对两个人说的，眼睛却只盯着汐妍看。汐妍的娇羞映在他的眼底，他的心雀跃得想要跳出来。

黎小梦忙起身打招呼：“安总，快请坐。”

汐妍也是笑：“吃了饭没有？我叫点什么给你吃？”

安在臣按住黎小梦的肩膀，却握住了汐妍的手：“不了，我跟几个朋友也正要去吃饭。从这儿路过，看见你们俩坐在落地窗子里。”安在臣说着扭头示意给汐妍看，原来正有三个男子站在餐店的门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安在臣微笑：“本来我还没看见你们，是他们几个说窗子里坐着两个美女，让我看……我就跟他们说，这个美女我早预定了，而且是一辈子……”

黎小梦听懂了安在臣的话，她有点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她真的没想到安在臣对汐妍的感情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私下里情浓的时候说“预定一生”容易；但是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然地宠溺一个女人，就真的不是特容易做到的事儿了……这会儿，估计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安在臣对汐妍的感情，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这个女人的，爱到，整个世界只看见她。

汐妍面上红着：“去，怎么什么都当着人的面说啊……”

安在臣捏了一下汐妍的手：“要不，我推了他们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吃完，一起回去？”

汐妍面上更红了，推了一下安在臣：“不要了，你有朋友在，我待会儿也要跟小梦顺便逛逛街呢。你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黎小梦忙说：“没事儿，汐妍姐，咱们逛街哪天都行啊，不一定非得中午呢。要不，你跟安总溜出去约会吧？”

汐妍窘得说不出话来，脸蛋儿红得像个大苹果。安在臣眼神一荡，俯身在汐妍耳畔说：“我午餐，就想吃苹果……”

“苹果？”汐妍一愣。

安在臣笑着伸出手，像是要帮汐妍撩开脸颊上的发丝，温暖而稍带粗砺的指腹轻轻从汐妍颊边滑过。

汐妍一愣，随即会意，脸更红开了。

安在臣知道汐妍真的窘了，忙笑：“好了，那我跟他们去吃饭了。你跟小梦一起逛逛吧，下班直接到我办公室来，陪我加会儿班。”

看着安在臣银色修身西装的身影走入秋日金色的阳光，汐妍都没觉察到，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泄露了太多的东西。那份痴恋，那份流连，那份点点的欣喜与感动，全都一丝不落地被黎小梦看在眼里。

黎小梦不由得轻声说：“汐妍姐，真羡慕你。从来没见你这么看过一个人，男人……”

黎小梦的话让汐妍心里一震。以前只是爱看穆清云一袭纯白走在金色阳光下的，可是如今却也觉得，这个世间的颜色并非只有纯白一种。安在臣的这身银色，同样那般的出色……

甚至，甚至她觉得安在臣穿什么颜色都那么好看。相对于穆清云的独爱白色，安在臣身上的服色要花哨了许多，可是每一种都那么好看，每一种都被他穿得神采飞扬。这是不是说，在自己的心里，安在臣已经开始悄然取代了穆清云？

汐妍红着脸颊羞涩一笑，这一次难得地没有解释什么，她的心里流淌的都是甜蜜。

原来这个世界上，一想到有那样一个男人，全然地属于自己，自己可以在他身上贴上“顾汐妍专有”的标签，竟然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看着汐妍此时的表情，黎小梦纵然想要进行之前的话题，却已经再也没法张开嘴。看来这个计划算是被安在臣的突然到来给彻底打乱了，只是不知是人为还是天意。

而汐妍，其实也并没有忘记刚才黎小梦的事儿，只是她不想继续刚刚头脑中的想法了。既然人世间的爱情这么美好，就算宫薇与林寒之间存在不道德的一面，如果只看在恋情本身，或许，也有着让人不忍打断的美好吧……而这些，更应该是宫薇与清云哥之间的问题，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有权去解决。

汐妍觉得自己不该再去做什么了。

不知怎的，汐妍只觉得穆清云忽地从自己生命中飘远，她之前因了穆清云而对宫薇所起的偷窥之心，便也骤然松懈了下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穆清云更重要的人；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着太多太多值得用心去体味的美好……

如果放开偷窥之心，放掉偷窥时心灵的紧绷，才会发现其实这个世界这般广博，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美丽，即便可能快如浮光掠影而无法一一看清，但是却也会让人心生喜悦，由衷地喜悦。

黎小梦跟汐妍在外面吃午饭，林寒则开车将宫薇带到了一片寂静无人的林子里。

今天是宫薇主动联系的林寒，并亲手将车钥匙还给了林寒。宫薇告诉自己，一来林寒已经成了公司的正式员工，就是自己的正职司机了，如果长时间不给他车钥匙，是会引来窥伺的；二来，是为了朱凉。朱凉已经不止一次提过想要认识林寒，宫薇没法子拒绝自己的老友，她首先需要跟林寒把僵了的关系重新软化下来才行。

却没想到，林寒反客为主地开着车带她来到这样一片寂静的林子。

林寒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熄了火，将四面门上的玻璃都放了下来，也将满眼的秋色放了进来。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坐在车头上，静静地燃起了一支烟。

宫薇刚开始还微微紧张，不知林寒是要做什么。过了半晌，见林寒什么都没说，宫薇这才放松下来，将视线投入窗外那一片秋色之中。

这个时节，该是这片山林最美的时候吧。天空湛蓝，从这面坡上恰好看得见江面，粼粼金光，湛湛微波。山上的树叶层林尽染，却又是不同的颜色，就像一抹画笔下去，浓淡相宜，五色杂存。最好看的是，当有微风从江上吹来，粼粼金光映上秋叶，斑斓的颜色竞相摇曳。耳畔有细细的沙沙声，恍若静静的呢喃，惹人心醉。

宫薇忍不住推开车门走出来，踏在一地黄叶上，深深地吸入山间清冽的空气。

坐在车头处深深吸着烟的林寒背着身转过头来望着宫薇。

山间的风，吹乱了宫薇的头发，扯起她身上的衣袂随风飘舞。素日里一丝不苟的她，就这样被山间的灵气扯去所有的伪装，林寒看得见她眸子里闪烁的光芒，还有脸颊上真实的红晕。

林寒深深地吸了几口烟。他知道她会喜欢这里，他更知道她自己不会来这样的地方，所以一拿到车钥匙，他便第一时间带她来看这片秋叶。

这里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地方，当年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这里，每当有心事便会自己来坐坐。他尤其喜欢这里的秋天，满山红叶，盛放如花。

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让宫薇也看到这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是爱情吗？她会信吗？

感受到林寒注视的眼神，宫薇略微有点不自在，她伸出手努力压住从发髻中溜出来飘摇的长发，还有被山风扯得乱了的裙摆。

第一次在林寒面前这般狼狈吧。就算曾经跟他亲密，她都没这样过。即便是到达顶点的那一刻，她都将尖叫死死藏在了唇里，没有让它滑出唇畔。

她在林寒面前，一直完美而冷酷地把握着分寸，绝不给林寒一点误会的机会，绝不让一切滑脱她控制的范围。她只想让这一切成为一场艳遇，只能是昙花一现，绝不可渗透到她的心中，更不可以影响到她真实的生活。

而此时，猝不及防的狼狈，倏然掀掉了她苦苦按住的面纱，猛然将她暴露在林寒的面前，她有点不自在。

宫薇整理了一下，沉着嗓音说：“带我来这里，什么事？”

林寒当然感知到了宫薇瞬间的改变。他微微叹息，将手里的烟头扔下，用鞋底将烟头压碎。

抬起身走向宫薇，林寒将双手插入裤袋，攥成了拳头。他很伤心，也很愤怒。他想尽办法只想讨她一笑，可是她却故意板起脸来打碎他哪怕只剩下一点点的梦想。

不知什么时候起，宫薇在林寒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悄然改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反倒像是个——小姑娘。与生理年龄无关，说的是心理，林寒就是觉得其实宫薇一点都没有她表面的强大，她甚至很脆弱，可是她却被自己的自尊心支配着，偏要打造出一个冷酷的面具来掩盖自己的脆弱……

她其实是个需要呵护的人啊。她根本就不该是个女强人！

林寒心里一沉，走到宫薇眼前时，眼神中已经映满了秋日的沧桑。

林寒站在秋风里，任凭半长的发丝随风飘摆：“喜欢你看到的吗？”

宫薇一愣，没想到林寒要跟她说的，竟然是这个。她心里不由得滑过一股酸涩的细流，穆清云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浪漫情怀了……

宫薇避开林寒灼灼的眼神，轻轻点头。

林寒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低下头寻找宫薇的眼睛：“告诉我，喜欢你看到的吗？”

宫薇一抖。今天的林寒有点不一样……

宫薇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喜欢……”这样美好的漫山秋色，有谁不喜欢？

林寒心里一根弦倏然崩断，他双手一伸猛地将宫薇压入了自己的怀里：“这是你说的，怪不得我……在你眼前的是我，不是别人，是我！”

宫薇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刚刚林寒话里的陷阱，可是却已经无力挣脱林寒大力的拥抱。

山风轻扬，红叶飒飒，宫薇只能无力地看着林寒的唇重重压下。

那一刻，天高湛蓝，红叶满山……

寒凉的秋日山风里，一个巴掌声清脆而凛冽地响起。

宫薇狼狈地咬住自己几乎被吸吮得肿起来的唇，狠狠地望着林寒，她的手掌还停留在半空，掌心是微微灼烧的疼痛：“林寒！你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这样做？！”

林寒捂住面颊，眼神沉郁却炽烈地望住宫薇。其实，他一点都不意外宫薇会打他，他知道宫薇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无论他有多想她，无论他多疯狂地想要她，她都能一个巴掌将一切激情打碎！

她明明……刚刚那一刻她明明也在颤抖着水润的唇回吻他的，他甚至听得见她唇里小小的呻吟，可是一切却都这样被轻易打碎，让他错觉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迷梦！好——残忍！

他该愤怒的，可是他看着宫薇此时在秋风中强撑起的坚强，其实她的身子在微微抖动，其实她不确定她能否保护得住自己。

这样一片无人的山林，如果林寒真的想要做成什么事的话，就算宫薇想要反抗，估计也是无济于事。

林寒的心一痛。他真想攥住宫薇的肩膀摇醒她，告诉她，不要总是这样强作坚强，她是女人，没必要总让自己这么累！

最终，林寒却只是拿下了自己的手，从宫薇身边擦肩而过，率先走上了车。插钥匙，点火。当马达声隐隐轰鸣起来，林寒才平静无澜地说：“午休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公司上班了。如果你不想迟到，就赶紧上车……”

漫山红叶，摇曳无依，沙沙，沙沙，不知是谁在呢喃，又是——在为谁浅吟。

宫薇愣在那里。他以为林寒至少会反击她，或者会要挟她！

年轻的男孩儿与熟女上司偷欢，自然有所图，或许是财，或许是势，如果林寒真的想要，她可以给他！这世上的事儿，如果真的能够用钱来打发，那便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是一桩交易，买卖的就是个你情我愿，两不相欠。

可是，林寒却没这样做。从第一次便没这样，所以才让她一步一步更深地走了下去，走到了如今，走到了自己都无法收拾……

宫薇觉得自己人格都要分裂了。心里明明爱着穆清云，可是身体却在渴望着林寒。无数个夜晚，她躺在穆清云身边，忍着心里翻滚的火焰，听着穆清云低低的鼾声，脑子里辗转反侧的都是林寒年轻旺盛的身体！

林寒带给她的激情，林寒带给她的冲刺，是穆清云——没有，给过她的……

她是女人，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可以捧着本爱情小说，读着那些动听的纯情台词就能守着穆清云走过一生一世的；可是，她现在才知道，女人也是有欲望的动物，女人也不光要情感的纯净，女人也想要在无边的激情里尽情沉浮！

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宫薇都快要被自己内心的矛盾，逼疯了！

所以她想要证明自己，她想要用钱来结束林寒带给她的迷乱。可是林寒偏偏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纵然她一次次刻意地疏远他甚至羞辱他，可是他竟然默默接受了！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那一山的红叶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宫薇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刚才的那一刻，她好像不是自己，就像是中了山水的魔法，失去了所有冷静的自制。

宫薇整理好了衣服和发丝，微微抬眸望向林寒面前的后视镜：“林寒，刚才我打了你，对不起。不过，也请你以后不要那样做。”

林寒抬眸，静静望着后视镜里的宫薇。纵然整理过了，但是手指毕竟没有梳子密致，所以此时宫薇的发髻还是显得有些微微的松散，几缕卷曲的发丝垂在颊边，随风摇曳。

不知怎的，林寒的心一柔：“我也该说声‘对不起’。”林寒说完抿住了嘴唇，藏住了下面的那句话：“不是为我刚才吻了你，而是为了我太用力了……”

宫薇的心轰地一热，她赶紧抿住自己微微红肿的唇，转头望向窗外，难以理清心底那蜿蜒而起的感觉是什么。

车行如水，脉脉延伸，不多时便开进了MC集团的地下停车库。

宫薇躬身从车里出来，恰好看见吴大维停好了车，手里摇着钥匙圈，一步三摇地走过来。

林寒恭敬地打了个招呼后就走向办公大厦前方，去搭乘普通员工的电梯到车队办公室去上班；而宫薇就不得不跟吴大维同路，一同走向高级管理人员的专用电梯。

吴大维见林寒走远了，他吧嗒吧嗒肥厚的嘴唇，笑着对宫薇说：“啧，小林这小伙子真是不错啊。别看我是男人，都得承认这孩子真是个小帅哥。再过两年，他身量再放开点，就会更帅！”

宫薇刻意避过这个话题，按下了电梯的按键。

吴大维却不想这么容易放过宫薇，他低下头凑到宫薇颈子旁边，轻轻呼着气说：“宫总监，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啊？”

宫薇努力压抑下心里的烦乱，淡淡一笑：“是啊，我也同意呢。”

吴大维磔磔笑开：“哎哟，也是啊，宫总监你是最有发言权的啦，哈哈哈……”

宫薇身上一凛，猛地转身过去，仰头望着吴大维：“吴总，您在说什么？”

吴大维微微眯着眼睛，一边嘴角上挑，冷冷而笑：“宫总监，心照不宣才好吧。我想说什么，宫总监你都知道；而宫总监都做过什么，恰好，我也都知道……”

一个激灵灵的寒战嗖地滑上宫薇的脊梁骨，她抓着手袋的手指，刷地冰凉。

宫薇努力压抑心底的寒凉，转过身来，抬头望住吴大维：“吴总，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大维嘿嘿一笑：“我什么意思，宫总监你应该知道才是。宫总监，你也知道老吴我这个人，为党为人民工作惯了，而且啊越忙越高兴，就怕一天没事儿了闲下来，那浑身啊跟蚂蚁爬似的，难受啊。我在MC的年头也不短了，承蒙文森特看得起，给了这个职位和薪水，我是一天都不敢懈怠啊……所以，宫总监，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吧？对你宫总监也没啥影响的，不过是想拜托宫总监在文森特面前稍微提醒那么一声儿。估计文森特许是忘了这件事儿了，只恢复了赵辉煌的职务……”

宫薇听懂了。

宫薇捏紧手袋，高高仰起下颌：“吴总，这事儿您应该跟文森特说吧。我不过是个总监，这样的事儿还轮不到我跟文森特提起吧。”猜到了吴大维想要干什么，即便宫薇心中不无担心，但是至少知道了事件大致发展的方向。

吴大维一挑眉毛。他以为他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有这么大一个把柄被他捏住，宫薇肯定会乖乖儿束手就擒的，却没想到宫薇骄傲得像个天鹅似的，伸长了她的脖颈，反倒把他给说得一愣。

这个女人，绵里藏针啊……

吴大维嘿嘿一乐：“宫总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吧，这事儿既然我是跟你说起，那就是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不然我干吗来找你呢？再说，就算别人不知道你跟文森特的关系，我吴大维多多少少也还是知道一点的……宫总监啊，这事儿呢，我觉着你最好还是好好想一想，别过后后悔呀……”

宫薇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叮”的一声儿响起，原来是电梯到了。

电梯里走进几个人，将宫薇和吴大维分到了两边。电梯里幽幽的灯光洒在了宫薇和吴大维的脸上，都是一片莹白。

他们两个都知道，一场属于他们俩之间的正面交锋已经这样悄然打响。从他们两个人此时的身姿来看，似乎宫薇是在积极面对，反倒是吴大维有些犹疑。

这是不是预示着，这一场刚刚开始的暗战，便已经看得到它的结局？

回到办公室，宫薇都没顾上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就拨了个电话：“娜娜啊，是我啊，今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朱凉把你上次的照片都弄好了，叫我拿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