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爱屋及乌
安抚住母亲后桐桦回到了自己家。他发现小妻子并不在家。掏出手机拔了几个号后他停下了。小妻子冷冷的眼神还在他眼前晃,如果车上没有父母在,他会温柔的把她揽在怀里安抚开解,可是,她的强硬态度是冲着母亲的,他不能原谅。他始终认为,父母行为有不妥之处,做子女必须要体谅要理解。冲父母吹胡子瞪眼,那是忤逆行为,他不能容忍,即便是小妻子先受了委屈。
把手机重重扔到沙发上,他走向餐厅自酒柜拿出一瓶红酒开始自斟自饮。不错,是母亲一直为难小妻子,视小妻子为眼中钉,言语之中也时常夹杂着不满与轻视,可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当面指责冲撞母亲啊。最起码,也应该是向他发牢骚,即便是回来跟他闹,然后由他去跟母亲沟通,这种途径才是最正确的呀!怎么可以出现问题后报着这么不负责的态度呢?你不喜欢我我可以不出现你面前,这是什么话,这是在埋怨母亲,是在指责母亲,是把一切矛盾的根源归结到了母亲身上。
一杯接一杯,直到大半瓶酒全灌下肚,他仍不能理解小妻子今日的爆发为哪般。
扔掉杯子,向卧室走去。途经客厅,再看一眼沙发上的手机。心里愤愤地想,你不是就会回娘家吗!我就是不给你打电话也不去接你,想要上次的待遇,门都没有,想都不用想。
他和衣倒床就睡。
伤心的苏菲菲睡着了。
朱晓晓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桐桦居然一通电话也没有。是仍在安抚母亲,还是仍在生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晓晓心里渐渐明白他仍在生气。因为生气,所以不给她电话不关心她的去向。
朱晓晓再次摁亮手机,发现已近三点。她终于彻底失望了,只是一场小小的家庭问题辩论会,连争吵都算不上,桐桦心理的天平就完全倾斜到自己母亲一方,既然这样还娶老婆干什么?干脆选择永远独身好了,这样,就可以永远听从母亲指挥,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什么会宠她朱晓晓一辈子,全是假话,他的这种宠爱是有范围有条件的,在他们小家范围内他会宠她,至于条件,朱晓晓的理解是,第一她要完全无条件的顺从他的父母,对的她要听,不对的她要忍,第二她要任劳任怨打理她们的小家,顺带关心他父母的家。她朱晓晓做到这几点,这个条件就符合了,他就会宠她,反之,就会气恼她责怪她。
突然间,朱晓晓很迷茫,这就是她少女时期一直向往的爱情、幻想的婚姻生活吗?可是,为什么会是这种局面呢?
思考过程很纠结。而朱晓晓同学对待此类纠结问题向来就是想不通的话先放放,或许等一阵子就会自然解开。因此,纠结中,朱晓晓终于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出神入化,直到下午三点才醒。
醒来后发现苏菲菲正在餐厅吃饭。三菜一汤。
朱晓晓没有洗漱直接冲过去进餐。
“邋遢猪。”苏菲菲有点无精打采。
朱晓晓先喝汤,“苏苏,吃完就去医院。”
“我上午去过了。”
“大夫怎么说?”
“开了些针剂,每天去医院打点滴。消炎的。至于会有什么后果,现在还不清楚。”
苏菲菲的情绪感染了朱晓晓,她也一下沉闷起来。两人默默吃完饭,苏菲菲照例缩进了被窝。本想改善情绪的朱晓晓只好告别。
无所事事在马路上闲晃,晃到一百货商场前,愣愣站了会儿,感觉心里有一点点难受也有一点点痛。他仍是对她不闻不问,难道她不是他的家人吗?难道他不担心夜不归宿的她有什么意外吗?有点想哭,况且程度越来越来强烈,既然忍不住就索性不忍了,泪流腮流下。无声的哭无声的走,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不停的走。直到一道高大的人墙挡在眼前,她才意识到她在大街上,她居然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展现伤痛。
“出了什么事?”声音充满心痛和担忧。
听出杨亚樨的声音,朱晓晓的脑袋越发抬不起来,“没什么。随便走走。”
杨亚樨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塞进停在路边的车里。
车飞速行驶,泪眼婆娑的朱晓晓发现车子过了北环,她连忙开口,“这是去哪?我要回家。”
杨亚樨面色冷峻,没有回答。
朱晓晓内心有些慌乱,“我还有事。停车。”
“回家?如果能回家,你需要在大街上哭吗?有什么事,找个地方继续伤心继续难过?朱晓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
朱晓晓闷闷地开口,“没事。”
汉有听到答案,杨亚樨冷峻神情又罩了一层寒霜。
车停在黄河边上,杨亚樨率先下车,朱晓晓在车里闷坐了会儿后才下车,她走到相反方向。两人远远站着。朱晓晓没有心情猜测他带她来这里想干什么。望着宽阔的浑黄水面,她觉得心情更糟,突然间她有大喊的欲望,于是,她真的喊了,气动山河的那种喊法。连接喊了三次,然后转身坐回车内等待回市。
朱晓晓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期间,她偷偷观察他一眼,发现,他一直望着水面,表情认真而严肃。
回市后,杨亚樨在陇海路朱晓晓家旁边找了家酒店,开间房后把钥匙递给她,“不想回家就在这待着,如果想回家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晚上不要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朱晓晓看着塞进手里的房卡,再望望绝尘而去的车子,她有些呆。
朱晓晓不知道的是,杨亚樨直接要了相邻的两个房间。在路上踅了几圈后他又回了过来,停在马路对面默默看着她发呆犹豫。直到她下定决心似的甩甩头快步走进酒店,他才发动车子驶向酒店停车场。
他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单身住酒店。虽然他很想把她揽在怀里安抚她,让她不再伤心不再难过,但是,他又异常清楚,朱晓晓需要的怀抱不是他的。
进房间,然后打电话让服务生送来一瓶酒,自斟自饮。其实,他并不喜酒,但是,自从那古灵精怪却又单纯憨厚的丫头消失在他的世界,他便慢慢爱上了。酒,有时候真是好东西,能麻痹你的神经能让你暂时忘却痛苦,能打发你思念她的时光。经过一年的锻炼,他已很少再醉,他的身体对酒精似乎有了抗体。失去原来的作用后,他发现他居然慢慢离不开酒,这才知道他已经有酒瘾了,如瘾君子一样,他依赖它了。
在大街上偶然看到她的那刹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她如泪人一般奔走在大街上,模样绝望而无助。那一刻,他怒了,怒拥有她的男人不珍惜她,也心疼了,因为那丫头的伤心而心疼。
于是,带她走,让她不再受伤害。
车在前行,他的决心却一点一点消散,他知道他带不走她,她已远离他的世界。退而求其次,那就让她发泄吧,适当的发泄会排遣伤痛的。她的呼喊听在他耳中是那么尖锐,既然那么辛苦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呢!一次,一次就好,他永远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可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个机会,那丫头发泄完之后直接坐回车里,意思不明摆着吗?她要回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世界,这个世界跟他却没什么关系。
车在往回走,他的心却在滴血。
是啊,直到现在直到此刻,他的心仍在流血。万母葵园回来后,他以为他会慢慢忘记她,可是,他没想到努力忘掉她对他才是致命伤。越想忘掉就偏偏忘不掉,不止如此,思念还越发强烈。
另一房间的她在干什么呢?
还伤心吗?还难过吗?
这一刻,他很希望他能醉,醉过后永远不再醒来。
桐桦还在犹豫,要不要给朱晓晓打电话?要不要接她回家?
早上醒来后,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去哪了?想了会儿,才意识到小妻子不在家。躺在床上回想昨天的一幕,不错,是母亲不对在先,可是,她也有错啊。首先,她不能给父母甩脸子,其实,她对母亲说得那番话太伤人,还有,她不能中途下车让父母难堪,最后,她不能遇事就往娘家跑。往娘家跑就是意味着把本就混乱的局面弄得再乱一些。列出朱晓晓四条罪开解安慰他自己,桐桦心里的不安消失了。他洗漱后先去父母那边一趟,爸爸在厨房吃早餐,妈妈在阳台晾衣服,他试着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两老人各说各的,很显然还在冷战。桐桦在心里再一次埋怨朱晓晓。当时,他气愤地想,想在娘家住你就住吧,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自己回来。
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
可是,一整天他却魂不守舍,巡查卖场时,他会盯着某件衣服走神,他会不由自主想像如果穿在小妻子身上会怎么样。回到办公室,眼睛盯在文件上,脑子却在开小差,忍不住去想像小妻子在干什么呢?中午,习惯地拔拿电话,拔到一半猛然间想起他准备晾她一晾,于是,收线,继续工作。
打,还是不打?其实,桐桦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心里已有了微妙的变化,昨天的不打与今天的不打已有了质的改变,昨天的不打是心里不想打,而今天的不打,是心里想打却强忍着不打,他担忧他打过这个电话后,他的小妻子会认为她的离家出走很正确,不打,让她自己回家,他只是想给朱晓晓压力,让她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
等待中,又是一天过去,小妻子那边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桐桦开始坐立不安,仔细想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小妻子住在娘家两天,岳父岳母肯定不会不闻不问,可是,他并没有接到岳父岳母的询问电话,这有些不符合常理。难道,小妻子并没有回娘家。这个念头一入脑海,他一下懵了。
迅速拔号,小妻子的手机是关的。往岳父家拔,没人接听。看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间,估计是家里没人。试探着拔岳父手机,还好,只响两声老人家就接了,声音很慈爱,“是桦桦啊。”
“爸,晓晓回去了吗?”
“下午上班前还没有,现在不知道,她有家里钥匙,不用担心。晚上要回来吃饭吗?”
桐桦思维有片刻的中断,但很快他回过神,没有找到朱晓晓前他不想惊扰岳父岳母,“晚上我有点事,就不回去了。”
挂断电话,他抓起外套旋风似的冲出办公室,在若干员工惊讶目光中冲出商场。车上,他往家里拔电话,他希望他的小妻子已经回家,可是,希望毕竟只是希望,没人接听电话。再打小妻子的手机,仍是关机状态。印象中,小妻子只有两位关系不错的同学,两位同学中又和苏菲菲关系更进一些,此时此刻,他心中十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两位同学的手机号记下来呢?原来,自认为的十分关心小妻子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错觉。驶进文博小区,冲进电梯,他才意识到他不知道苏菲菲家在几楼,于是,一层一层按门铃,七层,终于看到熟悉的面孔。不过,开门的不是苏菲菲而是韩耀。
韩耀意外而尴尬,桐桦却顾不得和他寒暄,他直接问出现在韩耀身后的苏菲菲,“这几天见到晓晓没有?”
苏菲菲面色微变,“前天晚上她住在这,她没有回家?”
桐桦已失常态,“帮忙联系她,联系到了给我打电话。”
苏菲菲也慌了,“我现在就联系。”
桐桦疯了似的寻找朱晓晓,能想到地方全找了一遍。最后,连两人去溜达过的人民公园都没放过。可是,却没有任何结果。朱晓晓彷若平空消失了一般。无奈之下,桐桦打了110,仔细询问了这两天有没有交通或其他意外事故,110人员很耐心的询问,他到底想问什么,桐桦说他妻子失踪了。110人员仔细问了朱晓晓的外形特征后后回答,几起交通事故中并没有桐桦所描述的年青女子。
报案后,魂飞魄散的桐桦继续寻找。寻找过程中,接到父亲电话,于是,老人家也知道儿媳失踪的严重事实。很自然的,桐家又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家庭战争。当然,在这次战争里,桐母没有再为自己辩白,虽然不喜欢儿媳,可是,她没有让儿媳出事的意愿。
与此同时,朱晓晓正在家里睡得天昏地暗。等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接到桐桦的电话,伤心过后是愤怒,她愤愤地想,事情起因错不在她,她为什么要有家不能回,即便是两人为此离婚,她也要大大方方从那个家走出去,虽然那个房子是他出资购买,可也是夫妻共同财产啊。
因此,朱晓晓雄纠纠气昂昂回家了。
开音乐,泡澡。然后,洗一盘子水果,边吃边看娱乐节目。看完之后倒床就睡,独身在宾馆她几乎没怎么睡。现在,她要补眠。她忘了她的手机已经没电,沉睡的她也压根听不到客厅里的电话曾响过一阵。
凌晨时分,心如死灰的桐桦开车往回走。
他要静一静,要想想怎么开口向岳父岳母交待,其实,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想问岳父岳母,小妻子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打开门,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突然,他发现茶几上居然有新鲜的水果皮,他确定自小妻子离家后他没有吃过水果。
那么,是小妻子回来了?!
冲到卧室看到蜷成虾米状的人,桐桦欣喜愤怒搅在一起最后化成无奈,他满世界掘地三尺找她的时候,她居然在家睡大头觉。不过,人安全在家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洗去一身疲惫,桐桦躺在朱晓晓身边。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他发现她眉头微微皱着,很明显,这两天她过得同样很郁闷。撇开由这场风波引起的各种情感的犬牙交错,他心底柔软起来,一边倒埋怨小妻子,真的做对了吗?轻轻一叹后把小妻子揽在怀里,这才觉得缓过了劲放下了心。
睡梦中的朱晓晓向前拱拱,在他怀里找了个感觉舒服的地方继续沉睡。
文博花园。
自接到桐桦来电,知道朱晓晓安心在家,放下心来的苏菲菲就开始研究户型图。这是郑东新区一家楼盘。苏菲菲挑了两套,一套168坪,一套138坪,前者面积合适客厅朝向却不理想,后者户型合理面积却不合她的心意。
韩耀躺在沙发上边看财经新闻边参与意见,“苏苏,就要小的吧。”
“除了公摊面积只有110多坪,有点小。”
“两人住足够了。大了显得空旷。”
“将来有了孩子就显小了。”说这话时苏菲菲仔细留意着韩耀的神情变化。
韩耀脸色却如语调般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有了再说。考虑这么长远干什么。”
苏菲菲心中冷笑,脸上笑容却越发妩媚,“也是。那就138坪的吧。不过,搬过去后,我上班就不方便了。耀,给我买辆车吧!”
韩耀转过头看她一眼,以玩笑口吻说,“买辆QQ?!”
“我比较喜欢银色雪铁龙。”
“先把房子定下来,再考虑车子。”
“直接要精装修的。装修太费精力。”
韩耀再次回头看她一眼,“你似乎很着急。”
苏菲菲暗吃一惊后起身腻到韩耀身上,娇声埋怨,“臭男人。说是除了婚姻之外什么都满足我。我只是想住宿出行方便舒服一些,这样你就开始怀疑我。好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行了吧?!”
韩耀神情还是淡淡的,“我只说一句,你反驳了十句。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苏菲菲兴奋地胡乱亲吻着韩耀。
韩耀推开她,“我脸上都是你的口水,困了,走,睡觉。”
苏菲菲觉得自己的心痉挛一下,“我还要再研究研究,你先睡。”
韩耀反手抓住准备开溜的苏菲菲,打横抱起来,笑着往卧室走“说过的话岂能不算数,独守空房就是你补偿我的方式?!”
苏菲菲挣扎着,“我肚子不舒服。”
韩耀笑容未变动作不停,把她扔在床上扑了上去,“昨晚你就这么搪塞我,相同的借口还能骗我两次?”
女人又岂是男人的对手,苏菲菲忍无可忍之下爆发了,“韩耀,你认为我这是搪塞你?你知不知道我刚为你做了流产。”
“流产?”韩耀愕然,“难道那次肚子痛……。”
苏菲菲钻到他怀里痛哭失声,“是,就是你去上海时。我失去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孩子,是我们俩的……。”
其实,苏菲菲并不想把这事说出来,她想用这件事来提醒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仅仅是孩子吗?她很清楚,不是。此时此刻,她确实很伤心,但她的伤心却不是她嘴里所说的原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嘴里的这番话只是诱哄韩耀的,她要在他回上海前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真正伤心的是她将不能正常孕育孩子,她还伤心她飞蛾扑火般的付出果真把自己烧得体无完肤。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是她在哭她自己的命运。
如苏菲菲所愿,韩耀惊呆了,这丝惊呆不多不少恰恰能够浇灭他的怀疑,近期苏菲菲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他怀疑她在为自己留后路,愧疚心理作怪,他愿意补偿她,可是,他的补偿必须是他心甘情愿的,他不愿做别人玩弄的傻子,即使这个别人曾是他的女人,他也同样不愿意。
韩耀紧紧揽住苏菲菲不住道歉。
苏菲菲哭得肝肠寸断。
韩耀心神恍惚起来,桐桐也这样哭过,她哭着哀求他给韩王子一个正常的家庭。当时,他心如刀绞却始终没有给她承诺,因此,桐桐带着韩王子远离了他的世界。
今天,苏菲菲也这么哭,哭的内容有相似之处,都是为了他的孩子,韩耀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他不由得说出事后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苏苏,不要伤心,以后我们会有孩子。”
但是,此时的苏菲菲已非彼时的她,现在的她能十分自如驾驭自己的情绪,她能在伤心欲绝时笑语晏晏。她清楚哪种生活方式更适合她,通俗一点说,她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
因此,极少许诺的韩耀许诺了,苏菲菲并不高兴,她在心底鄙夷他,以后会有孩子,要孩子干什么?是套牢自己,还是效仿桐桐无奈之下远走他乡。
但是,她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光芒,“我们真的能有孩子。”
韩耀肯定,“能。”
“耀,我爱你。”
次日先睁开眼睛的是桐桦。其实,严格来说他并不能算是醒转,只能说是闭目休息了会。
朱晓晓不止仍在睡,而且还睡得颇不淑女。她一手搭在桐桦腰际,同一侧腿攀在他腿上,脑袋更是理直气壮窝在他胳膊下。
这姿势会睡得舒适?
桐桦暗叹口气,小心翼翼拿开她的手,然后轻轻抽他自己的腿,谁知,他刚一动,睡梦中的朱晓晓居然一伸手一抬腿,仍是刚才的姿势,行动却利落无比。仿佛如果慢一点桐桦就会离开一般。
桐桦错愕间,朱晓晓已被自己的动作惊醒。四目相对时,她快速收手回腿,动作利落程度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然后,极快翻身给桐桦一个后背。
桐桦扳过她的身子,“我们谈谈。”
其实,这也是朱晓晓内心所希望的,于是,她盯着他的脸,压下心中委屈真诚地说,“我希望我们的这次交流能客观的公正的去分析去探讨,找出造成今日局面的症结所在。顺便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另外,我们还要考虑到,如果不能解决,我们以后将怎么样生活?”
桐桦心里咯噔一下,他所说的谈谈仅仅是想指出朱晓晓的不足之处,希望她以后注意,譬如当着父母面说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话、稍不如意就离家出走等等这些言行举止。和小妻子的意思压根就是两个概念,显然,小妻子的内容比他深刻。但更显然的,小妻子此举是一个反击,她要在势均力敌的婆媳双方斗争上拉上他作同盟。这不是桐桦所希望的,当然,也不是他所乐意看到的,
“小虾米,前天晚上你在哪?”既然谈论过深会引起新的矛盾,那就避重就轻吧。
提起这,朱晓晓心里委屈瞬间爆发,“你关心吗?”
桐桦伸手把朱晓晓拉到怀中用力揽着,昨晚的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绝望几乎击垮了他,见到朱晓晓窝在床上时的那份失而复得的惊喜直到此时仍没有消逝,怎么会不关心呢?他几乎不敢想像,如果没有找到她,他会怎么样?
其实,数年后桐桦想起这件事时仍心有余悸。那时的他想,如果她真出了什么意外,也许他不会寻死觅活,也许也不会痛哭流涕,但是,他清楚他肯定会如失去眼睛般,他眼里将不会再有任何色彩,他将会像失去心脑般,他明白他只会是具躯壳,这种状态不会中断,会直到生命的终结。
但是,当时的他只说了一句话,“如果真不想见我,那就回妈家。不要只身一人在外。”
他揽得朱晓晓觉得微有疼痛,挣扎了下没挣开,她心里忽然明白了些。
“答应我。”
朱晓晓能听出桐桦声音中的那丝哀求,她有点意识到她出走的这两天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对她并不是默不关心。虽然明白,但心里仍有十分介意的事,“那你干码不给我打电话,……,其实,……。”
朱晓晓没有说完的话是:其实,只身一人住在酒店感觉是很恐怖的。
桐桦苦笑,“我昨晚给你打了一夜。”
“不可能。”朱晓晓飞快拿出一直放在枕下的手机,“呃,……,没电,自动关机了。”
“答应我。”桐桦仍在要求。
“我答应。”
桐桦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放心了,他舒展了一下四肢准备起床,一夜未休息,他其实更想在家补眠,不过,商场上午的会议他必须主持。
朱晓晓看得纳闷,“不是要谈淡吗?”
桐桦起身,“刚才不是谈过了?!”
朱晓晓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又想耍太极,“刚才谈的是你的问题,现在我们要谈的是我提的问题。”
桐桦已经开始穿衣服,“上午有例会。改天再谈。”
朱晓晓很坚持,“晚上。晚上必须谈。”
正在这时,门铃骤响。桐桦心中刚松口气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时候来的人应该是父亲,也许是看到楼下的车了吧。
已穿戴好的桐桦打开了门,桐父带未进门就担忧地问,“桦桦,报案吧!两天三夜了,我们不能这么等下去。”
跟在桐父身后的桐母追回了句,“没回亲家吗?”
桐桦还未开口,桐父已回身吼一句,“如果回亲家,桦桦还需要找整夜吗?”
被桐父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斥,桐母十分委屈,大事面前她却只能忍下去。
桐桦心中极其难受,慌乱解释,“找到晓晓了。爸,不要再埋怨妈妈了。”
桐父长长松口气,桐母放心的同时恼怒骤起,在看到刚刚穿戴整齐走出卧室门的朱晓晓后达到极限。她恨恨瞪向朱晓晓,众人呆愣间,她用这种目光看向桐父,然后是桐桦,最后,重重一摔门,走了。
门巨大声响惊醒了桐桦,他飞快跟出去安抚母亲。桐父重叹一声随后跟去。
朱晓晓呆呆站在原地,自打开着的房门看着三个人先后进入电梯。她想,也许她的问题已不用再讨论了,她和桐母的关系将会不能调和。
在一刻,她才意识到她的离家出走或许真的冒失了些。同时,她在心里也暗自埋怨桐桦,桐父桐母怎么会知道她离家了呢?也在这一刻,她心里有丝恐惧升起,她和桐桦的婚姻会受影响吗?如果桐母逼着桐桦做选择,桐桦是一如既往的两边打太极,还是真的会有所选择呢?
其实,她真正在意的是如果选择,桐桦会选择她吗?
担忧、忐忑、不安等诸般情绪齐涌心中,很快,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期间,朱晓晓没有勇气给桐桦打电话,她害怕在电话里直接听到判决。她这才明白,她是多么害怕桐桦会离开她。
这个晚上,朱晓晓等来了桐桦,也等来了她担忧的‘判决’。
晚饭后,桐桦阻止正准备朱收拾碗筷的朱晓晓,“我们谈谈。”
忐忑不安瞬间被恐惧所代替,鸵鸟心态作怪,她强自挤出丝笑,并努力让这丝笑得自然一些,“我收拾完再谈也不晚。”
就在她端碗转身的那瞬间,桐桦说,“爸妈半个月后会去美国小住,这之前你态度软一些。无论妈说什么,你不要和她计较。”
不是所担心的那样,朱晓晓心中惊喜‘蓬’地炸开,但是,转过身对上桐桦视线的那刹那,她心中欢喜顿时消逝,桐桦眉微皱神情疲惫,双眼蕴着满满的无奈,可以看出他心中的煎熬。不由自主的,她说了句,“老公。对不起。”
也许正是因为这句对不起,桐桦理所当然认为朱晓晓确实做得出格,“子女是双亲孕育,双亲是子女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爱你,所以,你也是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晓晓,爸妈和你,分割哪部分我的生命都不会完整。所以,如果爱我,请不要割裂我。”
朱晓晓呆了,这是桐桦第一次和她正面谈起他心目中她与他父母的关系。不可分割与重要,孰轻孰重,任何懂得汉语的人都能分辨。但是,朱晓晓难受的不是这些。
爱他就不要割裂他,这番话让她震惊之后是愤怒,他认为是她在割裂他与他的不可分割。难道,不是他的母亲在割裂他与他的重要吗?!
手不抖了,心也安宁了。她平静地把碗放在餐桌上,“其实,你并不希望爸妈去美国?”
桐桦点头,“语言不通是其一,重要的是年龄大了在那边万一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这是实情,朱晓晓盯着他的眼睛,“那就让他们留下来。”
只顾沉浸在自己情绪难受的桐桦听后一愣,“现在这局面……。”
“我们暂时分开。”朱晓晓发誓说这话时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赌气成分,换位思考,如果是她的父母,她同样有这种担忧。
但听在桐桦耳中,他显然有些误会,“晓晓,我一直认为你很懂事。可是,我现在发觉你不是。”
朱晓晓很奇怪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可是,她就是很平静很坦然,她甚至浅浅笑了,“我只是说暂时分开。过阵子你妈情绪慢慢平复后,我们再想办法获得她的谅解。如今,就是我过去赔礼道歉,她会接受吗?老公,说实话,截止目前我还没有和你分手的思想准备。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力量承受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桐桦有些动容,“暂时分开?可行吗?”
商场运作上头脑清醒的桐桦在父母亲情与婆媳关系上,他如涉世未深的孩童般,还处于蹒跚学步状态,经历几次事的朱晓晓心里异常清楚。因此,对于他的自问自答,朱晓晓自动理解为可行。因为,即便是不可行,那也是暂时分开后他的感觉他的判断,跟现在的可行效果一样。
于是,朱晓晓再次离家。不过,这次离家她准备了很充足的用品,并且,是在老公桐桦的陪伴下。
苏菲菲全款买下了郑东新区的那套房子。138坪,将近150万元。望着装修得极其雅致的房间,韩耀笑说,“苏苏,剩下的工作就是你的了。记得,床上用品不要太明艳,我不喜欢。”
苏菲菲笑得没心没肺,“好啊。”
韩耀皱皱眉,没说话。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在他面前她都是笑容满面,对于他提的每项要求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顺从。譬如,他说晚上想吃沙拉,她就会笑呵呵去准备,不像才在一起时,她会耍娇与他商量,说不想吃那个我们去吃什么什么吧。又比如,她正全神贯注看连续时他想看新闻,她二话不说就调台。这些,让韩耀隐约感觉出异常,但他转念又想,还有一个多月他就会回上海,即使她想离开他也就随她吧,毕竟,再来郑州常驻的可能性很低。至于刚买的房子,就算补偿她吧!
但是,说内心话,他并不喜欢她目前的状态。
从新房出来坐到车里,苏菲菲再次提出,“耀,给我买辆车吧?”
韩耀伸手摸一把她的脸,“搬到这边后把文博的房子卖了,然后去挑款喜欢的。”
苏菲菲却不同意,“耀,现在房价飙涨,卖了多可惜。”
韩耀笑笑,“房子与车,你自己选择。”
苏菲菲撅起嘴,“小气。”
对此,韩耀仍是笑笑。
见状,苏菲菲转而又有要求,“那个要求不同意,这个可不能再拒绝了啊。我要去两个地方玩,一个是西双版纳,另一个是九寨沟。”
韩耀脸一凛,“请这么长时间假,接规定我不会批的。”
苏菲菲笑了,“那我先辞职,正好体会一下全职太太的感觉。”
韩耀笑容有点冷,“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苏菲菲彷若不觉,她半跪在车座上,轻咬了下韩耀耳垂,“别不高兴嘛!等我回来好好犒赏你。”
韩耀笑容淡淡,“我等着。”
苏菲菲出发前接到杨亚樨电话。他说他愿意帮忙,问她什么时候去民政局。但是,对现在的苏菲菲来说,旅游比离婚重要的多,上海之行知道了真相后,对离婚她不那么迫切了。
因此,苏菲菲想都没想直接说,有需要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杨亚樨虽然迷茫,但秉性使然,他没有问别人私事的习惯。于是,这儒雅的男人很诚恳地说随时可以给他电话。
临挂断电话前,苏菲菲给杨亚樨忠告,“帅哥,既然不喜欢景雯雯,就早些散了吧。早散早了,散得越晚对女人伤害越大。至于喜欢的人,如果她很幸福,就不要想着去打扰了,能让爱着的人幸福本身不就是一种幸福吗?!”
杨亚樨也很明确的表示,“景雯雯是个好女孩,我想再努力努力,如果还是无法爱上她,会及时分开。”
苏菲菲叹一声,“我劝你,早和蚊子断了吧。你不会忘记她的。”说完,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