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2002年的夏天,安洁飞到美国的A州B市,开始她在B大电脑系的博士生涯。
大家都不懂她为什么会走这样一步棋,因为大家都听说在2002年的美国,电脑专业已经不吃香了,而安洁在国内的工作不错,收入也算可观。再说电脑这种专业,如果不是想教书的话,实在用不着念什么硕士博士。念来念去,把年龄念大了,把工作机会都念给别人了,把新知识念成旧知识了,有了博士学位可能反而找不到工作了。
但安洁主意已定,不管别人多么惊讶,她坚定地要去美国读电脑——在2002年。
安洁象所有生活平淡的女孩一样,总在企盼发生点什么,哪怕是灾难、事故,也比波澜不惊的生活好。但她的生活恰好就是波澜不惊,活了二十五年了,既没遇到一个乔装平民的皇室后裔来追求她,也没遇到一个黑社会的大哥故意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事件来结识她。
上大学的时候,她的老师不是女的就是已婚男人,而且都其貌不扬,有心来个《窗外》的翻版都没有机会。参加工作之后,公司里的男同事和男上司倒不少,但一个个不是惨不忍睹,就是拖儿带女,干巴无味,叫人连插足的兴趣都生不出来。
完全是对国内的生活绝望了,她才想到出国,看换个环境能不能有个爱情奇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脑专业在美国不吃香了,反正她没怎么费功夫,又只念了本科,居然被录取到B大电脑系读博士,而且还拿到了研究生院颁发的奖学金,也算“因祸得福”吧。
支持她出国读博士的只有她姐姐和姐夫,两个人都是搞电脑的,都在美国。姐夫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来美国比较早,现在已经是C州D大电脑系的副教授了。姐姐以前是学经贸英语的,到美国来读SOCIALWORK专业的硕士,在那阵狂转专业的风潮中懵懵董董地随大流转了电脑专业,结果不仅拿到了硕士学位,找到了工作,还顺手俘虏了电脑系的一位华人老师,那就是她的姐夫。
安洁的姐姐说:“快到美国来吧,你来了,我就有伴了。这里华人少,大家也不怎么来往,好无聊。”
姐夫则说:“不要担心就业问题,B大不错,选个好导师,多出几篇PAPER,博士毕业后找个FACULTY的职位还是不难的。”
安洁的姐姐比她大五岁,但两个人关系很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第一次来例假,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两个乳房长大涨痛,第一次收到男生的求爱信,她都是最先告诉姐姐,然后才告诉妈妈的,有些事她最终也没告诉妈妈。她妈妈总是开玩笑说她们两姐妹一个是狼,一个是狈。
她跟姐姐之间的疏远是从姐姐带姐夫回国探亲开始的。也许不能算是疏远,只是突然一下拉开了距离,因为姐夫太出色了,姐姐太幸福了,幸福得让她觉得自己跟姐姐之间隔了两三个档次,再跟姐姐讲那些渴望爱情的少女梦,好像就有点对牛弹琴了一样。
有个很不错的姐夫实在是做老妹的一生中第二大不幸,而第一大不幸就是有个很不错的姐姐。还好,安洁跟她姐姐条件相当,不论是长相还是国内学历,都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正因为如此,她就越发想不通,为什么她姐姐就能嫁给她那光彩照人的姐夫,而她到目前为止连有她姐夫一半光彩的人都没遇上呢?
这正是她决定出国的原因,她想来想去,终于认识到她姐姐情场上的好运,是从去美国开始的,因为她姐姐是在美国认识她姐夫的。如果不是到美国留学,姐姐就不会认识她姐夫,恐怕也跟她一样,到现在还在“耍单边”。
她姐姐在国内也曾谈过男朋友的,但都是很早就被姐姐“喀嚓”掉了,姐姐总是对妹妹说:“不行啊,找不到感觉,真的不甘心一辈子就只能有这样的‘爱情’。”
只有一个候选人没被姐姐“喀嚓”掉,熬到了见准岳母的阶段。那是个颇有名气的青年企业家,是姐姐供职的那家公司的老板,但也被她妈“喀嚓”掉了。
她妈不象一般的家长,在经济地位等方面对毛脚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那种挑法很容易激起女儿的抵触情绪,反而把女儿推倒毛脚女婿怀里去了。妈妈对姐姐的对象很客气,但等他走了之后,妈妈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个青年企业家看人的眼神不对头,眼珠梭来梭去,从来不肯在一个地方停留几秒钟。
妈妈说有这样眼神的人不老实,心思活泛,肯定是寻花问柳的主。今天在饭桌上,他那梭来梭去的眼睛就曾不只一次地盯在你妹妹的胸上。
姐姐听妈妈这样说,就私下跟妹妹商量:“我刚才没注意他的眼神,不知道妈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可不可以帮我考验一下那个家伙?”
“怎么考验?”
姐姐附在妹妹耳边如此这般地一说,妹妹犹疑地说:“这样不大好吧?如果他发现我俩设了计考验他,肯定会翻脸——”
姐姐不在乎地:“翻脸就翻脸,如果他经不起考验,不翻脸我也不要他了。如果他经得起考验,即便他翻了脸,我也有办法把他的脸翻回来。”
于是妹妹就按姐姐说的去“考验”那个青年企业家。其实办法也很简单,就是约他出去喝咖啡,喝着喝着就星眼迷朦地暗示对他有好感,结果两人跳舞的时候青年企业家的手就不老实起来了。
结局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姐姐跟青年企业家吹了,青年企业家把姐姐炒了,但两姐妹好好庆贺了一番。姐姐说:“我们两个配合,所向无敌,管他是几级骗子,都经不起我们的照妖镜这么一照。以后就这样,我做你的照妖镜,你做我的照妖镜——”
后来她姐姐带着现在的姐夫回国探亲的时候,她妈妈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女婿,大概是姐夫的眼珠没有梭来梭去,也没有光顾妹妹的胸前,而是谁讲话就很认真很礼貌地看着谁,其他的时间就一直脉脉含情地看着姐姐。
总之,妈妈很满意,催着姐姐快把婚事办了。但姐姐推三阻四的,说回美国了再办。
姐姐私下跟妹妹商量,叫妹妹帮忙考验考验姐夫。
这次妹妹不肯了,因为她心里有种预感,这个姐夫不象上次那个青年企业家,对那个,她有至少八分的把握,肯定是经不起考验的。对这一个,她倒不是说有十分的把握他肯定经得起考验,而是她自己有点害怕,觉得不管姐夫经不经得起考验,她都没有好下场。如果姐夫冷冷地拒绝了她,她固然应该为姐姐高兴,但她的脸往哪儿放?如果姐夫经不起考验,她又觉得怪可惜的,所以她坚决不肯帮姐姐这个忙了。
好在她姐姐也不在乎考验不考验了,因为他们那时已经结婚了,只是怕妈妈因为她没事先征求家里的意见不高兴,才谎称尚未结婚的。
安洁记得那时擂了姐姐一拳,威胁说:“好啊,你骗了妈妈,等我去告诉她——”
姐姐说:“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你现在告诉妈妈,只能是让她不开心,你肯定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她没有告诉妈妈,但她很幸灾乐祸地看着妈妈把姐夫安排在客房里住,而让姐姐跟她住一间房。晚上姐姐溜出去跟姐夫聚会,完事了又溜回她的房间来睡觉。第二天,她老觉得姐夫的神态很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种尴尬的神态使她觉得姐夫特别可爱。
她的这个姐夫,让她的爱情美梦变得更难实现了,因为她总不能找个太差劲的男朋友吧?旗鼓相当的两姐妹,找的男朋友却相差那么远,那叫她怎么受得了?
很多人说,二十五岁是女孩爱情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年,就像一个分水岭,把一个女孩隔在了情场的两边。二十五岁以前,是初放的花蕾,没有男朋友是天真未凿,有男朋友是炙手可热。但一过二十五,情况就不同了,没有男朋友是滞销产品,有过男朋友是残花败柳。男人追求之前就难免打个问号:二十六了?还没结婚?还没男朋友?肯定是有原因的啦。
如果上述年龄段的划分有道理的话,安洁就正好处在二十五这个分水岭上。她好像特别敏感,特别心焦,总在盼望爱情到来。这样的心态使她对今天来机场接她的人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潜意识里在盼望发生一场“机场奇遇”。
今天来接机的是她同系的一个男生,叫聂宇,听名字是响当当的,看网上的照片也还不错。考虑到那照片象是系里为做网页统一照的毫无艺术感的大头像,那就应该说很不错了。
安洁在国内的时候,就听人讲过留学男生借机场接新生的机会追求女生的故事,据说是因为留学生里面男多女少,男留学生找女朋友不容易,所以每年来几个女新生,就成了男生们的追求对象。
她不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是个很有虚荣心的人,喜欢看男生被电倒,虽然很多时候她并不想发扬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精神,拯救那些被电倒的男生。
哪个女孩不想电倒几个男生呢?电倒一群,嫁给一个,是很多女孩的梦想。即便是已经嫁了的,如果能电倒几个,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如果说一个女人完全不想电倒男人,安洁是有点不相信的。可能那些结了婚的女人工作太忙,家务太忙,没时间去想这些事,也可能安分守己的女人不会刻意电倒丈夫以外的男人,但是如果有男人自动被你电倒了,难道你会不高兴?
当安洁在领取行李的地方看见了聂宇时,忍不住在心里叫道:噢,我的机场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