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求爱

15. 求爱

一听江彬的话,丝雨把喝进去的水又一口喷了出来。她尴尬地盯着江彬,结结巴巴地问道:“刚……刚才,您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喜欢你。”

江彬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说过话,脸上一直带着真诚的微笑。丝雨没有说话,先用袖子擦了擦桌子上的水,然后又一口把杯子里剩的水都灌了进去。她甚至能感觉得到凉凉的水流经过食管进入了小肠,可她还是感觉口渴得要命。

“为什么?您,您是不是看我小好欺负,所以拿我开玩笑?”

“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女孩街上多的是。”

“嘿嘿,您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丝雨一看江彬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加深信自己的判断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轻松了不少。

“我没有开玩笑。”

“什么?”丝雨又紧张了起来,“那,那您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想告诉你理由,应该是你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我,但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嘁!”丝雨一听江彬的解释,马上冷笑了一下,声音大得连旁边的邻桌都听得见。

“您这种话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好像我还没长出来可以诱惑社长叔叔的性感身材吧?”

“我同意你这种说法。”江彬回答得很平静。

“那可就……”丝雨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丝雨小姐,我一看见你的时候,心情就会很好。就像是看见了和我相恋很久的恋人。这大概可以成为理由吧?”

江彬说着,用他温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丝雨。

“但是,您为什么一看见我心情就会好起来呢?”

江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难道您……”丝雨马上又紧张起来。

“那你说说看。”

“是不是因为他?因为您移植了他的心脏,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一方面是出于补偿,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这个,我真的说不清楚。”

“我先走了,您这样耍笑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说完,丝雨呼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显然她已经被激怒了。

“张丝雨。”江彬一伸胳膊拦住了丝雨的去路。

“要是州烨的话,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

“他根本就不会把女孩子带到这种地方来耍戏!”丝雨越说越气愤,可江彬就是挡着不让她走。

“张丝雨,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是在耍笑我!”

说完,江彬示意丝雨往周围看。丝雨一看才发现相邻几桌吃饭的客人们都齐刷刷地把目光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好像等着看好戏似的。丝雨马上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好又乖乖地坐回到座位上。

“我觉得我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要知道多少女孩因为约不到我而伤心失望。”

“哦?那您就带那样的女孩子来玩好了。”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是一个喜欢带女孩子玩的人呢?”

“这,那个……”

气势汹汹的丝雨一下子没话说了。丝雨觉得像江彬这样的公子哥,既有潇洒的外表又有大把的钞票,当然就是玩弄女孩子的高手了。可被江彬这一反问又好像没有了根据。

“你好像很爱州烨,对吧?”江彬又接着问道。

“拜托,不要再提他了。”丝雨的表情有些凄苦。

“我虽然并不想成为他,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心。从第一次看见你,到我第一次听拉威尔的音乐。我知道,州烨君是被拉威尔善良的心所吸引的。”

“这一切都只是偶然,对吧?”

一听到江彬说起拉威尔的善良,丝雨的语气一下子平和了下来,同时又充满了忧伤。

“这怎么可能只是一种偶然呢?对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人心动,绝不可能是一种偶然!你可以那样认为,但是我不会。以前这种事情从未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看您还是别勉强了,社长叔叔,您是您,他是他!”

“你错了,人的感情根本就无法那么清晰地分开。不要以为,女人就比男人更懂感情。”江彬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掩饰不住语气中的气愤。

“反正您的感情与我无关。”

“嗬,那我得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呢?难道要让我去报纸上登一份声明吗?还是在我的腰带上写上‘丝雨啊,我爱你!’”

江彬气愤得只剩苦笑,他平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扫而光。

“您怎么总是提他啊?社长叔叔!您真的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的心吗?那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丝雨说完,把头一扬,明显带着一种不屑和挑衅的语气。

“你最喜欢的?”

“对啊,这可是只有他才知道的。”

“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了,这可是用一亿元也买不来的东西,无论是谁看到它,都会以为自己是生活在童话当中呢。”

丝雨说着好像已经陷入了过去那美好的回忆,这让江彬更觉得这种东西的重要了。

“看来是有一定难度喽!”

“所以我说您还是别拿我开玩笑嘛,您根本就不了解我。”

丝雨觉得到现在为止她终于成功地拒绝了江彬,不禁露出了笑容。可江彬好像一点也没有结束这次求爱的意思。

“那我要是找到它,你就会喜欢上我,是吗?”

江彬说话的语气异常严肃起来,大概是因为丝雨的语气刺激了他吧,这种挫败感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本来是烈火遇到了干柴才会烧得更旺,可是现在的江彬好像刚刚被丝雨浇的不是冷水,而是热油。他变得执拗起来。

“这个,到时候我会考虑的。”丝雨也被江彬的样子吓了一跳,口气变得缓和下来。

“毅基斯!”江彬自信地看着丝雨的眼睛,慢慢地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好像阳光一样包容了世间的万物。在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丝雨的脸上起了一种奇妙的变化,这当然逃不过江彬的眼睛。

“连这个,您都知道?”丝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当然!”江彬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

其实这很简单,只不过是江彬看了州烨夹在书里的那张字条兼书签,可这一切丝雨又怎么能知道呢?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除了这个以外您还知道很多吧?”丝雨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也不是很多,不过以后我会知道得更多的!”

饭菜一上来,两个人的对话就终止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望着另一个的时候,另一个总会低下头。当感觉到对方已经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又会抬头偷偷地望向对方。就这样,两个人就像约好了似的,都尽量避免着对视的可能性。

吃过饭以后,两个人走出了餐厅,走进电梯间,江彬突然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提示吗?关于你最喜欢的东西。”

“我看您还是放弃吧!除了他以外,谁都不会知道的。”

“不,请给我一点儿提示,我肯定会找出来的。”

“提示嘛,要是他的话,一到夏天,他就会带我去看好几次那个东西。”

说完丝雨得意地一抬头,正好迎上江彬灼热的眼光,接着丝雨就发现江彬的嘴唇离她越来越近,电梯间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丝雨觉得好像有耀眼的阳光正照在自己的身上,她想躲开,可阳光又怎么躲得开?何况是在这狭小的电梯间里,不容她多想,江彬的嘴唇已经吻上了她。

真奇妙!江彬又一次从丝雨的嘴里感觉到了苹果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清香,一下子就把江彬包裹在了里面。无处可逃的丝雨为了不至于摔倒,被迫轻轻地环住了江彬的腰,她静静地没有挣扎,其实她也没法挣扎。电梯从顶层一直下落到一层,他们都不曾分开,分享着这个充满着香甜味道的吻。气流从江彬的嘴巴里送出,吸进丝雨的嘴里,丝雨再吐出来的时候却化作了一股芬芳。

江彬彻底被丝雨浑身所散发的香味儿包围了。

那不是什么特别浓烈的香味,不管是从丝雨头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洗发水的味道,还是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阵阵体香,都让江彬觉得心跳加速。这让江彬不由得把舌头向丝雨的嘴里探得更深,他要好好地享受这份香甜。他觉得自己仿佛要融化在丝雨的香气当中,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电梯门一开,当在门口等候的人们惊讶的目光一起投向他们两个的时候,丝雨才忽然间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江彬。

江彬先是一愣,然后大步跟在丝雨的后面走出了宾馆。江彬觉得丝雨这个时候似乎会说些责备的话,可是等了半天,丝雨什么都没说。一直等到他们穿过了一个地下通道,来到德寿宫门前的时候,丝雨才张开了嘴巴。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丝雨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好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让江彬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那声音在江彬的耳朵里,好像天空一样明净。

“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一走。”

“那我说的设计方案什么时候可以做出来?”

“如果您急着要的话,我会快一点的。”

丝雨好像不想再听江彬说什么,说完这句话一转身就走了。江彬一直看着丝雨的背影完全融入人群当中,再也找不到,才在嘴角上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一路上,江彬一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流连在他嘴边的苹果的味道。

和江彬分开以后,丝雨沿着德寿宫的城墙一直走到了光华门。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和她擦肩而过,可是她却好像走在无人的小巷一般。她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州烨他离开自己才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自己现在明明还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州烨的离去带给自己的痛楚,可今天自己竟然和江彬……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丝雨一边想着,一边沿着光华门的地铁口走了进去,耳边又响起了江彬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好像是喜欢上你了。”

可他为什么说喜欢上我了呢?

丝雨走下台阶的脚步,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沉重了许多。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吸引这位公子哥的魅力。且不论他今天说的是真是假,他们刚刚接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如果第一次两个人的吻算是上了江彬的当,可这一次,自己很清醒啊,怎么并没有拒绝呢?不但接受了,还闭上了眼睛。

想到这儿,丝雨忽然觉得胸中有种万般委屈无法言表,她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嘴唇,直到把嘴唇擦疼。然后又从头理了理思绪,她的结论还是江彬根本就没有理由喜欢她。

从客观条件来看,自己长着一张平凡的脸,身材也没什么看头,又生活在一个贫困的家里。头脑也不够绝顶聪明,虽然平时故意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实际上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自己不过是一个胆小鬼。

这个结论足可以说明江彬的行为不是出于爱。到底是出于什么丝雨也说不清楚,总之她觉得这一切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可是却发生了,联系一下此前江彬对自己的种种行为,那就更难理解了。

首先就说他给自己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件事吧。常常以自己是一个成功的广播公司社长自诩的他,怎么会把这种机会随随便便地给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呢?这从常理上也是说不过去的呀。

再说他们约会的那天,这位财阀二世在楼下等了自己那么久,还跟着自己去吃市场卖的那些廉价的小吃。本以为他会不高兴,皱眉头,可他却一点讨厌的神情都没有。这也让人无法理解。

当自己因吃了毛蛋而窒息的时候,是他把自己送进了医院,这丝雨也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自己曾经昏迷,但是她清楚地记得抱着她的是江彬,而不是泰日。再说了,在医院里的那个吻又作何解释呢?这一切又好像是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做出来的。

这让丝雨又陷入了混乱,刚刚想明白的事情,又变得没有答案了。江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看样子又不像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琢磨,丝雨觉得江彬对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图的。

难道他是在耍戏自己?不不,看样子江彬好像是认真的。

州烨的心脏在江彬的身体里。可他又不是州烨啊!

或许?我也成了童话中的灰姑娘?

灰姑娘?唉,算了吧,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啊!

唉,不知道,不知道!真让人头疼。

丝雨使劲摇了摇脑袋,既然想不清楚,就只好不去想了。她努力地排除杂念,然后加快了脚步。

泰日把车停在了江彬的身旁。

“我惨遭拒绝了。”

江彬一上车,就笑着对泰日说。

“怎么,你不觉得可笑吗?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

“你就不觉得奇怪?我一站在那个小姑娘面前,原来的那个呼风唤雨的朴江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下子成了她的爱情俘虏,不知所措。”

“……”

“她走了,还给我留了一个作业。问我她最喜欢的是什么。这应该是在考验我吧?不过他说这种东西和州烨有关。”

“……”

“我也希望她让我做点儿什么,这样做是对她的尊敬。走吧。”

听着江彬几近催眠的话,泰日轻轻地踩了一下油门,他们的车子轻快地滑了出去。每当这个时候,江彬总是禁不住要为泰日的技术赞叹一番。因为泰日不仅能够狂放地把车子飙到最高速,偶尔也能把车开得像个温柔的女子。

当车子驶进南山隧道的时候,江彬耳边又回想起了刚才丝雨说过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呢?州烨每到夏天都会带她看几次?还能让她觉得像是生活在童话的世界里,那是什么?江彬马上在脑子里把和夏天有关的词汇过了一遍。

雨季、洪水、热浪、热汗、西瓜、游泳池、空调、电风扇、扇子、冰水、中暑、力保健……

江彬在脑子里罗列了半天,可是他觉得没有一样是具有浪漫色彩,并能让人联想到童话的。哦,对了,对于年轻的恋人来说嘛,力保健这种功能饮料好像是很有用处。可是一个夏天去好几次,饮料怎么去啊?再说了,州烨和丝雨也不像是那么疯玩儿的年轻人。

“泰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助,你知道州烨的爱好或者他平时比较感兴趣的事吗?帮我查一下。”

“知道了。”

“这个你拿着。”江彬把一张支票放进信封递给了泰日,泰日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去见见湘曦吧,顺便代我向她问个好。”

其实江彬也知道,之前让泰日做的很多事都有湘曦在帮忙,要不然的话,就凭泰日一天到晚的三句话,也得不到那么多的资料。

“这还真是一场有趣的猜谜游戏。”

江彬望着车窗外的夜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过了光华门,就是中路了,平日这里就是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今天是周末,大街上就更是人潮涌动了。其中不少是出来约会的恋人们,丝雨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他们的中间。特别是当她走到中路二街的时候,即使不动,都会被后面的人流推着往前走。

丝雨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一个个五彩缤纷的广告牌向后退去。她怕自己又会触景生情,想起和州烨一起走在恋人堆里的情景。因此,她尽量什么也不看,只是默默地朝前走着。

可江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本来不准备再去想的,可是这种疑问还是悄悄地从心底升腾了起来。如果江彬只是一个大学生,和自己的年龄相仿的话,或许和自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说得过去。可问题是他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啊,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当然了,也没有人说相爱的两个人一定要年纪相仿。自己认识的朋友当中就有和大自己好几届的学哥谈恋爱的。可是这事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丝雨就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虽然自己嘴上说江彬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可是她心里却觉得江彬说的是真话。

虽然说爱是没有理由的,也总得有点儿共鸣才行吧。要是别人说喜欢自己,自己听了并不觉得反感,没有负担,那才能像是爱情啊。丝雨觉得这是两个人相恋的最基本条件。不过,江彬确实让丝雨觉得有点儿混乱。虽然一定要说那是偶然也可以,但江彬喜欢拉威尔却根本不是偶然。还有,他轻易地就说出了“毅基斯”三个字。

州烨以前经常对她说这三个字的,那对她有着特殊的含义。

如果江彬真的找到答案,知道了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种假设让丝雨的心突然一沉,然后,她又摇摇头,在公共汽车站停了下来。

不,不可能的,江彬不可能猜得到。

那是自己和州烨两个人的秘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就是现在回想一下,丝雨还会觉得沉醉和向往,那种美景简直就是人们描绘的童话中的情景。那种美好的感觉,是骑自行车带来的快乐所无法比拟的。可现在这美好的一切只能成为忧伤的回忆了。

一坐上公共汽车,丝雨的脑子里就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州烨的点点滴滴。

州烨离去的那一天,就像一场梦一般,那是冬季的最后几天,北风也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刺骨的寒意。因此,人们似乎能从空气中感受到一丝丝春天的气息。好像每一次呼吸都会让身体顺畅许多。

马上就要开学了,州烨从忠州老家回汉城。路上,因为听说那些残疾儿童们很想自己,就又跑去做了义工,一整天都在为孩子们洗洗涮涮。可是就在那天回来的路上,他成了永远的天使,那条路成了他的不归路。

据肇事司机说,他可能是在想事情,因为明明亮着红灯,他却想当然地大步横穿马路。结果被正在超速行驶的大卡车撞到了。

这和其他目击者的描述基本吻合。据当时站在他身边的女大学生回忆说,他可能是对眼前的红灯产生了错觉,要不然,他不会那么泰然自若走进车流当中。可不管怎么说,这是丝雨能够想象得出的他最后的样子,某种错觉让他在红灯的时候横穿了马路,结果发生了惨剧。

丝雨和州烨并没有约会。因为丝雨要在开学前做好客户要的网页,因此正在家里埋头工作。州烨很理解丝雨,因此每次从丝雨家附近的公交车站经过的时候,都会给丝雨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正当丝雨埋头创作的时候,手机响了,本能地以为是州烨打来的,可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让丝雨马上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接下来对方的声音,更是验证了丝雨的预感。

“你是丝雨吧?我是州烨的朋友石民啊,你先不要太激动,听我跟你说,州烨他遇到交通事故了。”

那一瞬间,丝雨像是五雷轰顶了一般,石民后来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清,甚至手机滑到地上,她都没有感觉到。稍微顿了顿,她疯子似的朝州烨所在的医院冲了过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州烨。

医生给州烨下的诊断是“脑死亡”,这样丝雨在瞬间似乎放下了心,啊,州烨没死。可是,稍微清醒了一下之后,丝雨才恍然发觉,“脑死亡”和死亡本就没有什么差异!州烨已经离去了。

他的灵魂早已离去,徒剩一具没有情感的躯体有什么意义呢?州烨已经死了。

可是就在那一天,就在医生宣布州烨已经脑死以后,也许是对丝雨的无限眷恋吧,他竟然和丝雨有了一段神奇的对话。可是没有人认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至于后来丝雨自己都觉得那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尽管州烨的父母悲痛欲绝,但他们还是坚强地签下了器官移植自愿书,这是州烨的遗愿,也是他还能和丝雨一起活在这个世上的惟一的方法。

正在他和丝雨沐浴爱河的时候,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一个年轻的生命,真的化做了天使,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有时候,丝雨觉得他还在,因为他捐赠的角膜使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重见光明,接受他肾脏移植的患者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当然,还有他的心脏,他的心脏使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江彬又成了耀眼的财团公子……

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以后,丝雨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着。小巷的上方是漆黑的夜空,她望了望,好像一颗星星都看不到。要想在汉城的夜空中寻找到星星,绝非易事。你要一直盯着天空,心静如水,那样你才能在平静的呼吸之间看到一颗两颗星星正在天上一眨一眨地闪现出来。当丝雨数到第八颗星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自家屋塔房下面,接下来她发现了站在路灯下的衡满。一见到丝雨出现,衡满就从灯光中朝丝雨走了过来。

“妈的!最近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啊!”

衡满走起路来还是一步三摇,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丝雨根本就不想理他,这种人和他多说也是无益。丝雨往旁边一闪,想躲过衡满,可衡满早已料到丝雨会这样,一蹿就又挡在了丝雨的眼前。

“喂!我问你,是不是谈恋爱的准则就是‘有钱无罪,没钱有罪’啊?怪不得一看见我就是一副臭脸子,一见到那个阔少就眉开眼笑的。你说,今天你是不是又跟那个兔崽子疯去了?”

“说话干净点儿!”

“我呸!我恨不得……”

衡满咬牙切齿地朝丝雨扬了扬巴掌,然后又愤愤地作罢。一甩手,不知何时,手中竟多出了一沓万元的钞票,他得意地朝丝雨晃了晃。

“你不就是见钱眼开吗?哼!我都瞧见了。你能和那个家伙在一起,还不是看中了他的钱?有钱你就什么都肯干?不就是这个东西吗?”

衡满又把钱使劲儿在丝雨眼前摇了摇。

“你有什么可盛气凌人的?还不如直说了呢!说你有钱就行!妈的!我当你是什么纯情的窈窕淑女呢,鬼迷心窍地爱上了你,呀呸!你说吧,到底多少钱?啊,我得花多少钱才能让你像只母猫似的在我怀里浪叫?”

——啪!

小巷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然后,衡满的脸就歪向了另一边。也许丝雨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力道也太猛了些,衡满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倒是手里的钞票飞了一地。

“我跟你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丝雨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杀气,衡满恶毒的人身攻击让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刚刚回过神来的衡满一见丝雨要走,突然一把死死抓住了丝雨的衣角。

“张丝雨!我警告你,今天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下次我要用我崔衡满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哼!”

说完,衡满恨恨地一松手,使劲儿了咬了咬牙,好像把满口牙都咬碎也不解恨似的。就在衡满弯下腰去拾钱的时候,丝雨早已朝着楼梯的方向跑了过去。平时衡满就让她看不惯,刚才她甚至觉得衡满的眼神和野兽无异。一口气跑上楼顶,丝雨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靠着房门喘起了粗气。

“欸!姐姐,你回来了?”

房门一开,庆浩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丝雨,庆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啊?嗯。”丝雨为了掩饰刚才的不安,努力调节着呼吸。

“怎么啦?姐姐,是不是又遇到衡满那臭小子了?”

庆浩还是从姐姐惊恐未定的眼神中看出了异样,他不等丝雨回答,就噔噔噔跑下了楼。可是,衡满早已走开了。

“姐!”庆浩一上来,就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看那臭小子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我早就劝你了,我们还是报警吧!他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啊,不是因为他。我刚才是跑着上来的,所以得喘喘气儿。”

丝雨不想让弟弟跟着担心,所以她撒了个谎,想把这件事一笔带过。

“哦,是吗?那可万幸,咱们进屋吧。”

丝雨调整了一下呼吸,跟弟弟一起走进了房间。

星期六的下午,江彬开着他的法拉利准备回朴老会长家。当然,今天他要带上他的“女友”——敏芝。所以,他和敏芝约好了在半路上接她。江彬本来是不想欺骗父母的,另外他现在又真的不想结婚,所以这也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上午江彬已经给敏芝打过一次电话,提醒她下午的约定。同时又重申了一次,这次带着她回家见父母不过是请她帮自己一次忙而已,自己对敏芝的出手相助甚是感激。有了这次相见,朴会长就不会逼着自己去相亲了。当然,过一段时间,再说自己已经和敏芝分手了就行了。

江彬现在把车停在了街心公园前面,坐在车里等敏芝出来。江彬非常看好敏芝,他觉得敏芝一定会帮他度过这一劫。敏芝本来就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而且,上次自己住院的时候,又忙前忙后,深得老爸老妈的欢心。听说二位老人还为此特意到护士那里打听过呢,当然也听到了很多正面的评价,所以,江彬觉得今天带敏芝回家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江彬等了一会儿,打开了音响,放上了哈德罗的音乐,然后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起来。这时忽然一个身着华丽韩服的女子走进了他的后视镜。

“好漂亮!”江彬不禁在心里称赞了一声。

可没想到,那个女人越走越近,最后走到近前敲了敲他的车窗,这身韩服的主人竟是敏芝!江彬还真没想到敏芝还有这么一手,穿上这既华丽又典雅的韩服跟他去见父母。

“sobeautiful!简直换了一个人,敏芝。太酷了!”江彬对敏芝毫不避讳地大加称赞起来。

虽然敏芝这还是第一次穿韩服,可是江彬觉得这好像比任何时装都更配敏芝。

“既然要帮忙,就要花点心思嘛。我这样穿没关系吧?”

敏芝作腼腆状,不好意思地伸手抻了抻衣角。

“岂止是没关系啊,很好!这就是敬业精神。好,我们出发吧!”

江彬把音响的声音开到最大,一打方向盘,上了大路。

敏芝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江彬的表情,此刻的江彬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这就对了,这才是财阀二世的风采!江彬,你只管开车,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吧!”敏芝也得意起来,暗暗在心里高兴。

据说,朴会长是大韩民国数得上的大财团总裁,经济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现在他的家就在眼前。可是,看起来似乎要比敏芝想象中的豪宅朴素得多。敏芝以为这样大人物的家随处都有自动升降的电梯,院子里种满奇花异草。她甚至还按照在电视里看见的样子想象过,想象院子里有宽大的游泳池。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布置成厚重的欧式风格,墙上的油画都有可能出自某位诸如梵高之类的大师的手笔,估价至少在几亿韩元以上。可是这些想象中的东西她一样都没看到。

当然也没有达到让她失望的程度,只不过她原来幻想的那种惊艳之感,在跨入大门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她看到的是一个设计淡雅,花花草草修剪得规规矩矩的庭院。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虽然能看得出来主人家底殷实,但也绝没有达到让人震惊的程度。唉,怎么评价好呢,敏芝觉得怎么看,这个院落都好像和大韩民国顶级大财阀的身份不符,淡雅有余,贵气不足。

但是,江彬的妈妈对敏芝的印象却好极了。

经过高人指点以后的着装果然很奏效,江彬的妈妈热情地拥抱了敏芝,还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从朴会长眼神中,敏芝也感觉到了对她的那份刮目相看。

敏芝把自己的礼仪和修养发挥到了最大极限,恭敬而又不卑不亢地回答着朴会长夫妇的每一个问题,并不失时机地表现一下自己的“真知灼见”。总之,敏芝把这次见面当成了决定自己一生的重要面试,因此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直到家里的佣人们把饭菜端上桌,敏芝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真是下得厨房,上得厅堂。每当朴会长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把眼睛睁得圆圆的,作洗耳恭听状,同时,还不忘附上一两句得体的“是”,“对”之类的附和之词。

“啊,对了,你的父母都在哪里高就啊?”

江彬的母亲,朴老夫人开始了她正式的相亲题目。

“家父是大学教授,家母结婚前也是教师,可是遇到父亲以后就成了家庭主妇。虽然父亲不是什么声名显赫的著名学者,但我还是以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怪不得呢!原来是书香门第啊。”

其实,敏芝并不太欣赏自己的爸爸。虽然从小城镇里长大的爸爸能当上大学教授,在父老乡亲眼里也算是个成功的典范了。可是由于他固执和保守的天性使得他在当上教授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了。而且他对敏芝的要求也极低,敏芝记得从小长到大,爸爸对自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做诚实善良的人”。这和敏芝的要求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敏芝可是那种性格外向,野心勃勃的人,大概这种性格的形成也正源于对父亲的反抗吧。她不想像爸爸那样平凡地生活。她更不能理解妈妈,因为妈妈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就是爸爸。所以爸爸妈妈安于生活,愿意这样没滋没味儿地过一生。可她不想,她想活得随心所欲,享受人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但是,爸爸的职业多少还是为她挣了一点儿面子,虽然教授不是什么大款,但至少不会让人瞧不起,甚至会被很多人仰视。特别是在尊重知识的上流社会,教授总算是一个为自己加分的职业,因此,说到爸爸敏芝也算是略感宽慰了。

“其他的亲戚呢?”

“我的叔叔是位诗人,舅舅是画家。”敏芝简单的回答,令朴会长夫妇马上眼前一亮。

“哟,都是有才情的人物!真不愧是书香门第。”

朴老夫人这么一说,朴会长也不禁颔首以示同意,嘴角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敏芝把这一切看在眼中自是满心的欢喜,虽然说不上欣赏,但是敏芝能感觉得到,至少二位老人对自己的家世是不反感的。

现在谈话的氛围越来越温馨祥和起来。

人们都说,婆婆永远是儿媳的宿敌。可是今天敏芝从朴夫人那里感受到的却都是好意,虽然朴会长的态度没有夫人表露得那么明显,但是敏芝还是对自己充满信心。她尽最大可能地用一种明朗而又积极的语调与二位老人讲话,以求留下最佳印象。不论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在喝茶的时候,她的淑仪都表现得淋漓尽致。闷头不语,大口吃饭,大碗喝茶的只有江彬一个人。

在朴会长夫妇不厌其烦地询问中,江彬不停地看表。今天这个场合闵博士没有出席,这让江彬暗暗庆幸。

“嗯,很和我们的心意,既有主见又懂礼仪,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可难找啊。”

“我也好像和她一见如故,要不然我们怎么聊得这么开心呢?”

朴会长夫妇开始称赞起敏芝来。

一见面试已经基本通过,江彬可不想再多耽搁了,他马上拉着敏芝起身向父母告辞。

“爸爸、妈妈,我们今天就先走了。您二老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哟,你瞧这孩子,怎么那么着急?既然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嘛。”

妈妈开始轻声责备起来。

“不了,妈妈。今天才是第一次,已经呆得很久了,以后我们再来不就行了吗。”

江彬马上拒绝继续呆下去,恨不得马上带着敏芝消失。

“唉,好吧,第一次来家里,可能还有点儿拘束,下次就好了。对了,叫什么名字来着?是刘敏芝,对吧?敏芝啊,以后常来玩!”

母亲跟敏芝热情地话别,朴会长也笑着朝敏芝挥了挥手。

“唉,这可真是父子相通啊,和老爸的脾气一样。”

看着江彬上车,朴老夫人不禁还要恋恋不舍地感慨上几句。

“有时间我会再来拜访您的。”

虽然敏芝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但还是不好意思要求留下来,因此又恭恭敬敬地朝朴会长夫妇施了道别礼,才上了江彬的车。而且,她还没忘跟家里的几个佣人点头道别,留给她们一个温和的微笑。说不准这些人将来都会对自己入主朴家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呢。

“江彬君,真正地和你的父母接近了才发现,他们是那么的随和!真让人崇拜。”

一坐稳敏芝就发表起了自己的感想。

“谢谢你,给了这么高评价。”江彬的声音显得很是干涩,好像一点感情都没有,直挺挺地坐在方向盘前,一点儿也没有带女朋友见家长的那股高兴劲儿,可那又怎么样呢?敏芝甜甜地喊了声“江彬君”。

“嗯?”

“既然今天我们心情这么好,不如干脆去兜兜风吧!这也算是对我今天辛苦表现的一点嘉奖吧。”

“当然可以!”

一听敏芝这么说,江彬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是啊,换个角度讲,敏芝这么费尽心机地表现,最起码也能增加他那精明的老父亲的信任感,也算是有点儿正面作用吧。咳,何必那么较真呢。江彬也朝敏芝开朗地笑了笑。

“那咱们去哪儿啊?”敏芝一见江彬的笑脸愈加开心起来。

“随性!”

“好啊好啊!好一个随性,我最喜欢这种浪漫的感觉了。”

敏芝欢欣鼓舞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拍手。这时敏芝身上的高级香水显示出了高档品的威力,后劲十足的香气一缕缕地钻进江彬的鼻子里。再看看举止优雅而又开朗可人的敏芝,江彬确实觉得敏芝是做女朋友的不二人选。可是,只有一点敏芝没有,这一点却是最重要的,敏芝不能让他心动。

“哇!要是往这个方向开的话,我就会到忠洲湖了,对吧?”

也不知车子疾驶了有多远,江彬几乎是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开车的。直到旁边的敏芝兴奋地欢呼的时候,江彬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开到了忠洲湖,他在路边停下了车子。

“快看啊!那里不就是忠洲湖吗?”

顺着敏芝手指的方向,江彬果然注意到了就在不远处的宁静的湖水。极目远望,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只有水天一色。那充满着勃勃生机的群山,好像在江边湖旁戏水,有的把纤纤秀足插入水中,有的齐腰没在湖里。此等山水相连的美景,再配上西天那炫灿的彩霞,简直如人间仙境一般。

“你要去哪儿?这里不是很好吗?”

正当敏芝沉浸在如斯美境当中的时候,江彬突然一踩油门。尽管敏芝在旁边不解地大声追问,可是江彬根本就不想回答。在他听到忠洲湖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不禁动了一下,马上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李州烨!江彬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中忠洲湖和李州烨这三个字已经画上了等号。现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在这岔路口前,江彬想都没想就朝这李州烨老家的方向驶了过去。

他听到了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他喜欢这种狂奔的声音,不禁又加快了速度。他只想快一点奔到那里。

江彬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路越来越窄,可他还嫌一百二十迈速度太慢。

天色渐暗,乡村小学校的操场上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照明灯。今天的操场上依旧有孩子在玩球,其中两个好像还是中学生呢。虽然孩子们抢得起劲儿,投得认真,甚至像大牌明星一样叫喊着,可是却总是从篮筐旁无奈地滑落。

“这是免费的联赛,你先在车里看比赛,我去去就来。”

江彬指了指小操场,然后一开车门就走了出去,把敏芝一个人留在了车上。他一路朝学校后面的小山走去。看着江彬的背影,敏芝徒剩满心的不解与些许的哀怨。带着自己跑出这么远,又是黑天了,竟然说走就走了,也不问问自己的感受。唉,男人啊,强求不得,还是由他去吧,敏芝无奈地摇了摇头。

敏芝并不想扫了今天的兴,今天从朴会长家一出来,她就在心里乐开了花。一旦自己得到了朴会长夫妇的认可,那就几乎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也许从江彬的角度来看,今天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入朴家的大门,但是敏芝却觉得这只是个开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当然她也不会傻到操之过急。一想到这些,她的嘴角就会向上翘得弯弯的,挂满得意的笑容。

江彬还和上次一样,来到州烨的坟前并没有施礼,只是静静地站在坟前,然后又朝四周望了望。

远处学校的小操场显得愈加渺小了,那一盏昏黄的灯好像随时都会被黑夜吞噬。山下一望无际的芦苇塘边流动着轻吟曼语的溪水,才一段时间不见,这里的芦苇又长高了许多。新芦苇长高了,陈年的芦苇却在微风中哗啦哗啦地作响着。去年它们也曾经青春过,今年它们为新人作嫁衣裳。

环视着四周,江彬又回想起了丝雨曾经说过的话。一到夏天州烨要带着她去看好几次呢!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难道是像小说中写的那样,牧童带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一起看星星?想到这儿,江彬抬起头,开始仰视苍穹。马上他找到了好几个童话中常常提到的星座。这让他甚至忘了车上还坐着敏芝在等着他,他望着天空,细细地数了起来。

在夏日星空里最引人注目的当数玄鹤琴星座了(译注:即竖琴星座),星座当中最亮的那颗星就是织女(Vega),叫做玄鹤琴的星座里织女星与其他星形成一个小三角形。在她们的南边是一个醒目的平行四边形,属于一个小的星座。再看下去,织女星周围的星座江彬几乎都可以叫得上名字来。

接着江彬又把视线转向了南面,银河的另一边,在那里他看到了被写进传说中的牛郎星(Altair)。再往东北方向看,他和其他的两颗星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他还发现了一等星(Deneb),这样,夏季星空的大三角形就都找出来了。

这又让江彬想起了希腊神话中关于玄鹤琴的传说。奥尔普斯是个音乐家又是一个诗人,父亲阿波罗把玄鹤琴当作礼物送给了他。阿波罗从海里梅斯那里得到这张琴,它是由乌龟的甲壳和牛肠做成的。在奥尔普斯失去了他新婚的妻子欧律狄克以后,陷入了极度的悲伤,每日彷徨悲歌,直至惨遭杀害。有感于他的歌声,宙斯在他死后把他的玄鹤琴放在了天上,成了今天的玄鹤琴星座。

接着江彬很快又在织女星的指引下找到了秃鹰座,在织女星的南边是牵牛星,牵牛星的两边有两颗和他并列的小星星,再想象一下在它们的头顶撑开一把大伞,这样,秃鹰的样子就会在星空中显现出来。

这只挂在天空的雄鹰,曾经把美少年卡尼梅迪从特洛伊的山上掠走带到天上,鉴于它的功劳,宙斯把它变成了天上的星座。在秃鹰的东边,江彬又找到了水瓶座,那里卡尼梅迪正在斟着美酒。在韩国以及东方的许多国家,每年都会过七夕节,所以我们常常认为水瓶座正是在七夕那一天载着牵牛渡银河与织女相见的小船。

就这样仰着头看了半天以后,江彬却又摇头叹了口气。因为他觉得丝雨想要的答案不会是星座。因为每个季节都有几个特别容易观察的星座,要是一起看星星的话,又何必要选在夏天呢?爱看星空的人,一年四季都可以看。

想到这儿,江彬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这时从芦苇塘里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水汽和窸窣的风声掠过,让江彬觉得每一个肺泡都呼吸了起来。这种清新的空气,在汉城是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他索性张开双臂最大限度地和轻风拥抱,吸进满怀的清新,轻吐出来的竟是三个字:“张丝雨!”

“再见!”敏芝心满意足地在自家楼门前和江彬挥手道别。

江彬的车子像有灵性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一下子驶离了敏芝的公寓,融入了黑夜当中。

敏芝刚才在下车之前,还在江彬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所以这完美的一天,有一百个理由让她高兴。其实有一个就足够了,那就是她今天见到了朴会长夫妇,而这第一次见家长,无疑是成功的。

在上楼的时候,敏芝脑子里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二位老人对自己满意的笑容。想想白天在朴老会长家,四个人坐在一起,竟有三个人的想法是完全相同的呢。当然,那就是——江彬和敏芝结婚!

虽然敏芝不能确认江彬本人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她有十足的信心,如果能再去几次朴家,那他们的婚事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别看最初江彬好像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要是四个人当中三个人都同意了,还管他有没有想法呢。

一走进自己的房间,敏芝就把自己使劲儿抛到了舒服的大床上。

敏芝啊!今天可把你累坏了,要奖励自己一下,好好睡个觉吧!

敏芝满意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给江彬发短信。短信一发出,她就死死盯着手机的屏幕。就她的经验而言,男人收到她的短信一般不超过三十秒肯定就会有反应的。

就不知道江彬会多长时间有反应?

敏芝已经盯了十分钟手机了,手机依旧沉默。看样子,江彬好像根本就没想过要给她回短信。一想象江彬对自己的短信不以为意的样子,敏芝就气愤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摔,然后用鼻子哼了哼,冷笑了一下。

“朴江彬!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多有魅力!”

敏芝不再理会手机,在浴盆里放满了温水,又在里面加入浓浓的牛奶,然后慢慢地走进去躺下来。温润的水流让她的疲惫一扫而光,她的信心又膨胀起来。

“好,叫你不给我回短信,我要让你用你的一生来偿还这个失误。”

敏芝不停在身上打着泡泡,她的雄心壮志有生以来还没有这么膨胀过。

洗过澡以后,江彬把阳台上的灯打开坐了下来,马上神话书中的一个单词在脑中一闪。

GordianKnot——指很难解决的问题,令人陷入困惑。

江彬马上翻到了这一页,虽然没有看几眼,但是江彬对这本书真是越来越爱不释手了。

戈迪亚斯的绳结——生活在小亚细亚的农夫戈迪亚斯按照神的预言成了弗及里亚的王。为了纪念这件事,他在宙斯的秃鹰曾经停留过的地方,他把自己的牛缰绳拴在牛车上。传说中,能把这个绳结解开的人将会成为整个亚细亚的王。数百年以后,亚历山大王从这里经过,他砍掉了那个绳结,自封为亚细亚王。

这就是亚历山大的与众不同之处,他的这种霸道,这种君临天下的气概贯穿了他的一生。

有一次,亚历山大的军队为了征伐亚细亚,到达了喜马拉雅山。先锋官在勘察了地形以后,惊慌地跑到亚历山大的面前报告说:“大王!我们好像已经走出地图上能标记到的地方了,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样对作战很不利,我们还是撤退到我们熟悉的地方吧。”

这时,亚历山大一脸的泰然自若,然后他说出了那句令世人敬仰的名言。

“平凡的军队才去占领已知的土地,伟大的军队会征服未知的世界。”

正是这样的亚历山大才敢砍断数百年没人解得开的戈迪亚斯的绳结,亚历山大的豪气使砍断成了理所当然的答案。

江彬一口气把这一段读完,然后冥想了一会儿亚历山大王,不禁也为亚历山大感慨不已。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和丝雨给自己留的问题似乎有某种相似性。

那又是什么呢?张丝雨最喜欢的事。

一定要在一个夏天里,李州烨可以带她看几次。

这不是戈迪亚斯的绳结又是什么?要是自己是生活在神话中的亚细亚的王就好了,可是,怎样才能解答丝雨的问题,怎样才能走进丝雨的心里呢?

江彬歪着脑袋使劲想了起来。其实,他也偶尔会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而大惑不解。他承认,最初被张丝雨吸引,完全是出于心脏自己的感受,正是这种好奇心让他接近了张丝雨。可是现在,再想想,事情已经变得不那么简单了。他时常觉得自己并不是在迁就着心脏的感动,那已经变成了他真实的感觉。开始的时候,一见到丝雨就对她有好感,江彬对自己说那是因为李州烨的心脏喜欢她。可是见了几次以后,他就发现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丝雨纯真、自然,说话不会遮遮掩掩。她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即便是生活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当中,她也能够坚强乐观地对待生活。丝雨的这种善待生活的豁达,是从小就生活在大富之家的江彬所没有的。江彬甚至认为,如果他和丝雨交换一下位置的话,他一定早已放弃生活了。

还有就是那天他们一起去露天大市场吃东西,丝雨倔强地吞吃毛蛋。还有丝雨为了自己的创意敢到公司来讨个公道。这一切都让江彬愈加喜欢上了这个平凡的女孩。

还有一点,那就是丝雨的嘴唇,江彬一想起来就会心动。她小巧的双唇好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棱角分明又圆润可爱。江彬和无数的女人接过吻,可是他还头一次从一个女人的双唇上感受到那种清新的香气。她是一个身体会散发香味的女孩!所以结论就是,江彬最初对丝雨的那份小小的好奇,现在已经成长为爱情。

在甜蜜地回忆了一会儿和丝雨的点点滴滴之后,江彬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戈迪亚斯的绳结到底应该怎么打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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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国守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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