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7.环中环,计中计
我和柳文泽似乎都走入了一个误区,以为遭劫,就是说云飞有可能会被暗杀;而暗杀者是身边的亲信,又让我们将视线范围聚集在了飞云山庄。所以,当云飞被当今皇上楚玄印软禁的消息从朝堂传回来时,我有种晴天一霹雳的感觉。
司徒啸双眉轻皱,眼中带着微微的焦虑,向我述说今日朝堂的情况。大体意思就是说,由大皇子楚安名和三皇子楚轻尘告发,六皇子楚云飞私下结党集会笼络朝臣,暗地谋划逼当今皇上退位,有盖有私章的书信为证。楚玄印自然大怒,丝毫不肯听云飞解释,但也因为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所以只是将他软禁了起来。命安亲王,搜集各方证据。一时间,朝野上下惊乱纷纷,飞云山庄更是人心惶惶。
我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司徒啸,你日日隐在暗处,可有见过皇子妃或是虞姬的儿女佩戴银红羊脂?”
司徒啸一怔抬头,掩不住眸间的诧异之色,半晌才微垂了头,道:“属下见过小郡主随身佩戴着银红羊脂,至于小世子,因未挂在明处,所以属下并未见过。”
那么说,最有嫌疑的是司徒莎了?我挥了挥手,有些疲倦地道:“你能呆在云飞身边吗?”
司徒啸点了点头。我欣然地叹了口气道:“那你去吧,顺便替我带一句话给他。”
“什么话?”
我咬了咬下唇,望着天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好活着,我会等他回来……”再离去。
司徒啸怔了怔,默默看了我半晌,点头消失在黑夜中。
对着默默沉寂的黑夜,我忽然幽幽地开口道:“阿泽,事情好像都超出我们的预想了。”
“我说了别叫我阿泽!”黑夜中人影一闪,一身绚丽如透明水晶的柳文泽端着水晶酒杯,缓步走到我面前石凳上坐了下来。面色虽仍是淡淡浅笑,笑容中却多了几分无奈和沉重:“你打算怎么办?”
“争斗一下子到了我遥不可及的朝堂,真让我措手不及啊!”我探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将其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立时遍布全身,我叹息道,“真是好酒!”
柳文泽无奈地瞪了我一眼:“酒是好酒,可惜饮得人却丝毫不懂品尝。”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阿泽,我想来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博,你可愿陪我下注?”
三日后,我以柳文泽亲传弟子的身份,觐见穆嘉王朝皇上楚玄印。
我站在朝堂上,一手负后,另一手握拳抵于胸前,微微躬身道:“臣许悠然参见皇上。”
“爱卿不必多礼。想不到神使大人竟会派人前来,可有什么大事?”楚玄印慈祥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含笑抬头看去,谁知那张与云飞有七分相象的脸竟瞬间大变,抖手指着我喝道:“是……是你!”
我一愣:“皇上认识臣下?”
楚玄印面色苍白地望了望周围窃窃私语,脸带疑惑的大臣,强自镇定下来道:“朕……朕认错人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含笑道:“悠然奉师父之命。有关于六殿下一案的证据要呈现给皇上。”
“与云飞有关?”楚玄印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招了招手道,“呈上来。”
我眼角余光一一扫过朝堂上脸色瞬息数变的众人,恭恭敬敬地将一块叠拢的蓝色丝绸递给前来的侍卫。我静静望着接过证物的楚玄印,不放过他每一分表情。我的表情,外里看来温和浅笑超脱七情,事实却是波涛内敛,凌厉潜藏。
看完卷绸的楚玄印脸色瞬间一变,却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悠悠笑着挥了挥手道:“还请转告神使大人,他的证据给了朕很大帮助。想必,云飞一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朝堂下气氛顿时波涛暗涌,我仿若未觉,淡淡笑道:“臣下还有一请求。”
楚玄印温和的回答:“说吧。”
我抬起头,扬声道:“我想见六殿下一面。”
“不可以!”一声厉喝从身边传来,我转身看到一个锦袍玉带、面目俊秀,与云飞也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踏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六皇弟结党营私,密谋造反,怎可让他见外人,互通消息?更何况,儿臣得知,这个所谓密使这一个月来一直住在飞云山庄,与六皇弟关系密切,怎可让他们相见?”
楚玄印为难地皱起了眉,喃喃道:“轻尘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是神使大人的意思,朕……”
“皇上无需为难!”我深深瞥了三皇子楚轻尘一眼,洒然一笑道,“若是三殿下不放心,大可在我们身边监视着。”
我轻轻推开门,贴在木板上的手竟微微颤抖。门开了,云飞修长傲立的背影映入眼帘,衬着窗外绿树红花,越发英挺却也孤寂。
“云飞。”我低低叫了他一声。
他的身形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牢牢盯着我。待真的确定是我时,他的脸上闪过万般柔情,千种思念,冲过来狠狠抱住我,搁在我颈边的唇不断念着:“悠然,是你!真的是你!”
我心中一阵汹涌涤荡的感情流过,反手紧紧抱住他,趁着轻尘还没进来,在他耳边迅速念道:“配合我!”
云飞还没来得及说话,轻尘嘲笑地声音已然传来:“贪恋儿女私情,你有什么资格成为神使?”
“神使?”云飞一愣,几乎吼了出来。我不等他反应,探手紧紧捂住他的唇,酝酿了良久的眼泪瞬间盈眶,我深情地看着他,良久才哽咽道:“云飞,我不希罕做什么神使,只要能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甘心了。”
云飞呆呆地看着我,双唇颤了颤,却只念出几个字:“悠……然……”这个呆瓜,不跟他说了是在演戏吗?我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一丝破绽也无。
“云飞,你放心。我已向皇上证明了你不可能会是凶手,明日皇上便会派人去取证据。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证据?!”云飞诧道,“什么证据?”
我凄然一笑,掂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云飞,你要记住,好好活下去。只要你能过得幸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云飞面色大变,骇然道:“悠然,你做了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摇头,泪水滔滔而下,迷蒙的眼深深地凝望着他:“云飞,我走了。你要记得,曾有个叫许悠然的女子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爱你信赖你。一定一定,不可以忘记了!”
说完,我紧紧捂住嘴将呜咽声压在喉咙口,猛地转身冲了出去。身后传来云飞焦急的呼唤声,侍卫拦阻声,楚轻尘的劝阻声,云飞暴怒的声音。
我随意抹掉脸上的泪水,仔细思索着自己刚刚的表演可否让楚轻尘上当,并把整个计划仔细思索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破绽才松过一口气。
今夜,成败在此一举。
暗夜,没有星星没有月光,连风也是小心翼翼地偶尔拂过。飞云山庄中众人早已进入了黑甜的梦乡,唯有一些身穿盔甲的侍卫正来回谨慎地巡逻着。由于这几日的密谋案件,飞云山庄在我通过司徒啸的间接吩咐下层层戒严了起来。既不准庄内的人与外部通消息,也禁止闲杂人进入山庄。
一阵微风吹过,树影婆娑。一道黑影趁着众人不留神之际一纵而逝。
“咦,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没有啊!你听错了吧。飞云山庄现在如铜墙铁壁,怎么可能有人闯入?”
两人随意地对答了两句,又凝神向前走去。树丛中的黑影露出个冷笑,轻手轻脚地推开后方的窗户,一跃而入。
黑影在房中熟门熟路地绕了个圈在案几前停了下来,蹲下身去,轻轻在地上的青砖上敲了四下,青砖缓缓左移。黑影左右看了看,纤细素白的手才探入,将暗格里的一块绢布取出。
他小心晃亮了一个火折,用衣袖兜着防止光影外泻,展开绢布。“啊——”一阵低低地轻呼,那卷布上……空白一片。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一个骗局。
房中的灯豁然闪亮,黑影猛地一惊,一下跌坐在地上,骇然看着从门外鱼贯而入的侍卫,步履阑珊的陈子俊,体形宽阔的荆无名和默默低头行走的司徒莎。
我一步步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司徒啸面色冷淡地跟在我身后,我侧了个身,微微弯腰,笑道:“安亲王,此中的来龙去脉,你可看清楚了?”
黑影猛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款步走入,身穿藏青锦衣的中年男子。安亲王冲着我微微一笑,随后凌厉地目光射向黑衣人:“我本就知道云飞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却没想到竟是他身边的人陷害于他。”
黑衣人缓缓从地上爬起身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剪水秋瞳最终落在我身上,声音清脆动人:“你早知是我?”
我点了点头,笑道:“是,早在我中箭醒来后就猜到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黑衣人摇头苦笑:“我当真是小看了你。”说着,她缓缓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