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第19——20章

第十九章赔了美人又折宝

易轻寒不是正人君子,但在外面也绝对没有风流的名声,因为某些事在人们眼里,不过是男人正常的解决生理需求的方式,风流两个字,只适合那些成日不务正业追欢买笑的纨绔子弟罢了。

“公子,衬云姑娘接来了。”

“送回去。”

亲自点名要的,如今面都没见就送回去?刘白虽觉诧异,却也已经习惯,公子行事一向不需要太多理由,于是不再多说,答应着就走。

公子叫住他:“悬赏的榜放出去了?”

刘白老实回答:“放了,但并无动静。”

“今晚的守卫全部撤下。”

“是。”

公子不再言语,抚袖。

千手教的人敢动易家的东西,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不知道教规,或者不知道他是易家的人,那么,他不介意提醒一下。

手指间的感觉还在,那双狡黠的大眼睛实在吸引人,好玩的小猫,偶尔玩玩也可怡情,只不知味道如何?.

夜色初降,园中灯火亮起,只有一处特别明亮,也格外引人注意,廊上仆人小童往来行走,檐角外浓密的树荫里,藏着一只燕子。

“是这儿?”见门口并无守卫,她顿时松了口气,擦擦汗。

知道翡翠青龙佩的来历与千手教教规,邱灵灵当然不敢再留着了,于是瞒着金还来趁夜溜下山,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将东西送还,原打算丢在厅上,却又怕被下人偷拿,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送还那易三公子房中最好。

寻思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仆人,借着树木的掩护,顺着屋檐悄悄绕到后面。

卧室果然在西面,南墙上窗户正大开着。

床帐、案椅等陈设无一不精致,壁间悬有书画宝剑,床头立着镶金凤头檀木架,案上供着只形态典雅的银瓶,另有香炉、石头盆景、书卷笔筒等物。

公子手持书卷,似看得入神。

怎么送回去?邱灵灵无计可施,决定还是使老手段,她悄悄摸到窗下,捡起块石头以内力朝园门方向掷出,呼呼有声,犹如夜行人飞过。

影子如鬼魅般从窗内掠出,几乎是眨眼间的事。

好厉害的轻功!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把东西还回去,邱灵灵不敢再迟疑,飞快从窗户跳进去,迅速走到案前,取出翡翠青龙佩就要放下。

“千手教的?”背后响起人声,清朗沉稳。

往常任务都有金还来护着,头一次单独办事,邱灵灵本就紧张心虚,万万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一时吃吓,本能地缩手转身,那翡翠佩竟“啪”的掉下地,裂成了好几片。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整个人呆住。

公子也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平静。

果然是白天的黑衣少年,只不过装束已经变了,多了件黑色披风和一对小珊瑚耳坠,头发简单地用红绳束在头顶,垂下来亮闪闪如同小瀑布,分明就是个假小子装束的姑娘,额上长长的刘海盖住眉毛,大大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地上的碎片,不时还怯怯地瞟他,带着许多惊恐慌乱之色,仿佛受惊的小猫。

公子看着她不说话。

分明是柔和带笑的桃花眼,下勾的鼻尖却又透着几分凌厉,邱灵灵不由退了两步,语无伦次:“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拿它来还你……”

意识到解释也没用,她垂下眼帘,沉默,本是偷错了东西,现在又把人家的宝贝弄坏了,情况更不妙.

半日,公子上前几步,对面而立:“你弄坏了我的佩。”

邱灵灵低声:“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拿它来还你了,谁叫你自己吓我。”

公子不理会她的抱怨,往旁边椅子上坐下,语气平平:“若我没打听错,千手教的人凡偷了易家的东西,该当砍去一只手,不知金教主听说此事,会如何处置?”

金还来不会的,邱灵灵撇嘴,别过脸。

见她虽是满脸不安,却并不怎么惧怕,公子先是意外,接着眼中渐渐有了笑意,不动声色:“纵然金教主不会砍你的手,但他若知道此事,必定会生气,是不是?”

果然,邱灵灵脸色黯了下去,想到金还来那句“总给我惹麻烦”,不免发慌,半晌,她抬脸小声恳求:“你放了我,我会想法子赔给你的。”

公子看看地上的翡翠碎片,略倾上身,点头:“也好,此佩天下更无第二块,原是用二百万银子买来,由天下第一的玉匠张振妙手雕成,工钱四十万,一共是二百四十万,念在贵教与我易家颇有渊源,我便只要你二百万,如何?”

邱灵灵“啊”了声,白了脸,果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二百万,这两年她任务偷回来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到四十万呢!

公子挑眉,显然在等她回答。

邱灵灵垂下眼帘:“我没那么多钱,不过金……我师兄有钱赔你的。”

公子笑了:“犯了教规却不处置,必定难以服众,金教主想是要为难了,何况,惹下这么大麻烦,你那师兄会不会骂你?”

邱灵灵不说话。

那个“师兄”是谁根本无需再确认了,好哄的小猫,功夫差,在千手教地位还不低,这么快就招供,公子含笑看她:“其实你也可以不必赔钱。”

邱灵灵愣了半晌,试探:“你,不要我赔了?”

“当然不是,”公子摇头,“你叫我平白丢这许多银子,何况这块翡翠佩乃是家中长辈所赐,岂能就此罢休?”

邱灵灵泄气:“那你想怎么办啊?”

公子不答,反问:“叫什么名字?”

邱灵灵迟疑了一下,照实回答:“我叫邱灵灵。”

公子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就像一只狼在打量兔子,一边欣赏着猎物无处可逃的惊恐与慌乱,一边考虑着该如何下口。把猎物文雅的吃掉,会更有味道吧,他微微欠身:“或者你也可以想个不赔钱的法子,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邱灵灵不解:“交易?”

公子斜眸:“过来,我便告诉你。”

知道此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是万万逃不掉的,邱灵灵犹豫片刻,果然缓缓挪到他跟前:“你想……”

还没说完,公子已闪电般扣住她的左手,将她拉倒在怀中.

“你做什么?”惊呼。

“你说?”纤纤小手细嫩柔软,没错,就是白天那感觉,公子满意,将她扶在膝上,鼻尖几乎帖着她的脸,女孩子身上竟有种幽幽的甜香味。

邱灵灵害怕了,挣扎:“你要送我去官府吗?”

发现怀中小东西在发抖,公子怔了怔,笑,歪着脸看她:“东西已经坏了,送你去官府有用?”

邱灵灵略放下心:“那你会放了我?”

“放了你也无妨,但你弄坏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总该让我拿些好处,是不是?”

“什么好处?”

“伺候我,”公子毫不犹豫,“伺候得让我满意。”

伺候?邱灵灵想了想:“好啊,你要我伺候多久?”

见她答应得爽快,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还毫不脸红地问起时间,公子颇为意外,为了钱答应这种条件,且无半点愤怒之色,那么,表现似乎应该再挑逗些,或者故作羞涩才合理吧,这样郑重其事的倒是头一回遇上,果然是只特别的小猫。

公子饶有兴味地:“或者一年,或者,只要几天就够了。”

邱灵灵立即摇头:“不行,我不能常出来的。”

公子道:“无妨,我不需要你常来。”

“我伺候你,你就不会说出去?”

“那要看你伺候得好不好了。”

伺候几天就不用赔那么多钱,邱灵灵认定这笔交易很合算,但心里又隐约觉得被这个男人抱着不对,那手在身上游走,引得她本能地颤抖,觉得很不舒服,还有点面热心跳,对啊,金还来说过,不能再让男人碰的,于是她急忙点头:“好啊,你先放了我,我这就伺候你。”

“你?”公子扬眉,果然放开她。

邱灵灵站起来,整整衣衫,态度很认真:“你现在想要我做什么啊?”

见她将解开的衣带又系上,公子不由皱眉,更万万想不到她还会冒出这句话,一时愕然。

你想要我做什么?邱灵灵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大眼睛里正带着这种关切的询问之色,别人没伺候过,可伺候师父她是知道的。

公子默然看了她半日,忽然问:“多大了?”

见他温和,邱灵灵已没那么害怕了,眨眼回答:“我十六岁啦。”

十六岁,已经不算小了,公子目光闪闪,半是怀疑地端详那张小脸,每一分神色变化都没漏过,忽见那双略显稚气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不觉叹气,原以为那是特别,想不到却是无知,或者,还是小了点儿吧。

“我帮你揉揉肩,好不好?”试探。

“不了,”公子微笑,“你可以走了。”

“你不要我赔银子吗?”

“不要。”

邱灵灵先是高兴,接着又犹豫:“那……”

“你们教主不会知道,”公子打断她,笑,“走吧。”

“你真好!”邱灵灵大喜,“我今后会赔给你的,再不回去师父要骂,我走啦!”

眼见轻巧的身影从窗口掠走,公子缓缓靠回椅背上,费这半日的神,等来的居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生平第一次做起亏本生意,还这么离谱。瞟着地上的翡翠碎片,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合适,原本只想找个小猫玩玩,如今却平白送掉价值连城的随身宝贝,将来少不了还要应付两位老人家的盘问,这不,又是件难办的事儿。

真好,我也觉得我真好.

浣云潭边,小丫头坐在大青石上,抬手遮着额头,眯着眼睛看夕阳,小脸被霞光映得绯红,金还来却远远站在树荫底下,阴霭浮动,俊美的脸上神色宁静。

须臾,邱灵灵侧身,冲他招手:“快过来坐啊。”

金还来不动,夕阳太美,我害怕。

邱灵灵站起来,歪着头看了半日,走过去抱住他:“你有不高兴的事吗?”

金还来没有推开她,叹气:“晒太阳多好,过来做什么?”

邱灵灵撇嘴:“你都不过去,我只好过来啊。”

金还来沉默。

漫天晚霞映着青山绿水,绚烂如锦,就这么被你紧紧抱着,不想推开,哪怕这个拥抱只是出自于你的年少无知,我还是没法拒绝,因为此刻只有你会陪着我,我更不敢动,因为怕你看清自己的无知,会放手。

“我有个好朋友。”

“我吗?”

“不是你。”

“你又交了很多朋友?”她抬脸,满脸不悦。

两年了,醋味一点没少,金还来有点想笑,心情好了许多,低头,认真地看着那双大眼睛:“听着,我以前交了个朋友,可我现在发现,他是故意接近我的,你说这是不是个坏消息?”

邱灵灵望着他:“我也是故意接近你的啊。”

“不一样的,你不一样,”金还来终于笑了,抬手搂住她,“他接近我,只是因为他为了报仇,曾答应过别人一件事,想要我帮忙。”

邱灵灵明白过来,想了想:“他跟你说了吗?”

金还来摇头:“没有,或者……还没到说的时候。”

“他会不会害你?”

“不会吧。”

邱灵灵放心了:“那你就帮他啊。”

金还来皱眉:“他在利用我,你还要我帮他?”

“他是你的好朋友,不利用你你也会帮他的,”邱灵灵一本正经,“你不是也帮过我吗。”

金还来冷笑:“可我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傻子,更不喜欢被朋友算计。”

邱灵灵道:“那就别帮了,你说的是小湖大哥对不对,他肯定不会怪你的。”

“哼哼,我生气。”.

是夜,江家后院,房间里灯光暗淡。

“天水城怎样?”

“还不错,叫我意外得很,”金还来仍是一脸痞痞的神气,轻描淡写,“想不到他会在天水城,我的面具竟戴在了他的脸上。”

江小湖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面具,是我的,是你输给我的。”

“你要这么说也好,我听着会舒服点,”金还来斜斜打量他,“他建了天水城,却只有你会使天水剑法,究竟谁才是天水城主?”

江小湖笑:“谁都可以是天水城主,你也可以是,因为天水城主只是那三张面具。”

金还来道:“他在帮你。”

江小湖点头。

“你跟他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跟他做了笔交易,他帮我建天水城,还有追查仇人。”

金还来目光闪动:“他也有条件。”

江小湖莞尔:“放心,我不会帮他抓你解毒的。”

“那就好,”金还来语气平静,“他是我们千手教的仇人,砍过我教中三十三只手,我这次原打算毒哑他的,可惜他话太少,根本就和哑巴差不多,我又想杀了他,但他总不肯问我是谁,对一个没有防备的人下手,好象不够君子。”

“你倒果真是梁上君子,”江小湖忍笑,拍他的肩膀,“多谢,我知道你是看我的面,其实他除了脾气差,也没别的坏处,久了你自会明白。”

金还来看他:“我明不明白,那不重要。”

江小湖似乎并不在意,移开话题:“没有在他跟前泄露身份?”

“我不但告诉他我是谁,还把他气了个半死。”

“然后?”

“我就跑了。”

江小湖大笑:“那你下次去的时候,可要留心这条小命。”

金还来抱胸:“你还要我去?”

“当然,‘半月露’能支撑到现在已不容易,他如今没太多工夫管事,”江小湖叹气,“偌大一个天水城,总不能没人料理,只好劳驾你。”

“也是,除了我这种笨蛋,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帮你,”金还来若无其事地坐到窗台上,斜眸,“先说好,我要真被他宰了怎么办?”

江小湖愣了下,摇头:“‘半月露’未解,他不敢杀你,何况你是去帮我,他也是在帮我,好歹都该给我点面子,他绝不会在我的地盘宰你,你也最好别惹他。”

“万一他不给面子,先宰了我?”

“我替你报仇。”

金还来别脸:“本教主命都没了,报仇顶屁用!”

“活着都是浪费粮食,我替你也一样,”江小湖很够义气,“吃饭睡觉花钱赌钱找姑娘,还有千手教,通通包在我身上,你可以瞑目了。”

金还来无语,喃喃道:“这小子的脸皮没救了。”

江小湖忍笑:“啊,还有你老婆,也可以……”

未及说完,暗器飕飕而至。

江小湖狼狈地躲开,气:“真他妈开不起玩笑……”

风声不断,房间狭小,江小湖闪来跳去骂个不停,金还来不理,变着花样丢暗器,越丢越解气,想不到当初金越的手段用起来感觉会这么好,我的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儿。

第二十章薄命小猫公子怜

“大理行商?”

“不错,那批货里独独有座千年沉香木塔,别的珍品翡翠玛瑙也还罢了,惟独这件东西……”

听到“翡翠”二字,旁边打呵欠的邱灵灵忽然来了兴致:“翡翠吗?”

知道她是教主的师妹,财护法岳一平忙笑眯眯回答:“其实这批货里头,也有件翡翠还算得上稀罕,不过比起沉香木塔来说,可是差了一大截。”

金还来对翡翠不感兴趣,千手教规矩,每次出手多是取最贵重的一件东西,他沉思片刻,无所谓地用手指敲案头:“千年沉香木塔,有些意思,他们多少人?”

“一百六十二人,其中十四个顶尖高手,五十三个一流高手,连‘七杀剑客’宫世诚都被他们重金请来了,大约会在城里停留三五天,想是要趁机出手一批货。”怎么说这里也是江南最富饶的地带,豪门众多,商贾云集,交易成功率也最高,那几个行商绝不会错过脱手赚钱的机会。

金还来点头:“人倒不少,叫总坛各坛主,还有你们四个都到议事厅上。”

岳一平答应着去了。

邱灵灵发了会儿呆,见他起身要走,忙过来拉他:“我想要那块翡翠,你带我去好不好?”

“我们只要沉香木塔,”金还来不耐烦,“我这儿翡翠多了,想要自己去拿。”

“那些不好。”撇嘴。

“你要那么好的做什么?”金还来没好气地掰她的手,触碰之间突然发现那小手冰凉,不由暗自吃惊,近两天小丫头精神似乎不太好,总是打呵欠,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莫非出了状况?

他打量她:“没睡好?”

“没有啊,”邱灵灵缩回手,揉揉眼睛,“就是想睡觉,昨日我正吃饭,竟差点睡过去了。”

金还来越发惊疑:“你……没事吧?”

邱灵灵倒不怎么在意,眨眼:“每年春天我都犯困的,没事啦。”

“往年也是这样?”金还来隐约觉得不对,但想想好象春天也的确容易犯困,于是点头,“若觉得不好,叫师父替你把脉看看。”.

入夜,答答的蹄声在僻静的街道上响起。

当先是一个骑着雪白骏马的年轻公子,桃花眼,鼻尖略下勾,容貌甚美,只不过奇怪的是,普通人骑马必着轻便装束,他却反而是一袭宽大的锦袍,广袖轻展,哪里像是在骑马,简直就是在散步。

跟在他左边落后一个马头的,是个瘦瘦的下人,二人身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后又跟着四个骑马的护卫。

“这条道还算清静。”

“就是远些,绕着走了大半个城,”刘白笑,“公子看那翡翠如何?”

“虽比不上原来那块,也算是难得的珍品。”

“那倒正好,买回来送京城去,叫张振照样再做一块,对外就说找着了,该能混过去,属下方才已吩咐他们将悬赏的榜收了。”

公子颔首:“事情不大,只是省得将来老人家问起,麻烦。”

刘白称是,又笑道:“说起来,云南钟家兄弟这次也吃了大亏,那座千年沉香木塔竟让人偷走了,当着那么多顶尖高手的面,无人知觉,千手教的手段果真是越来越高明。”

公子叹息:“有高明的,也有笨的。”

刘白不解:“偷走翡翠佩的那小子必定也是千手教中人,公子何不……”

说话间,远处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喝声。

刘白立即住口,二人皆十分诧异,公子皱眉,略加快马速,谁知刚刚行至路口转弯处,就有个黑影斜斜冲过来.

被人追赶,那人惊惶之下只顾逃窜,哪料到会突然冒出两个人挡住路,身在半空,一时收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不由吓得娇呼。

刘白本能地要上前,公子已先一步掠起,避开来势,顺手将那人捞住,落到地上。

那人似是气力不济,站立不稳,话也说不出来,只低头扶着他的手臂剧烈地喘息,看那黑袍下娇小玲珑的身体,显然是个女的。

长发先用红绳总束在头顶,然后如瀑布般垂下,这装束有点熟悉……

公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又找我的麻烦,上次害我做赔本生意,这次不会还那么倒霉吧。

嘈杂声越来越近,追赶的人似乎也朝这边来了。

那人惊慌,抬头:“谢谢啦,我走……”声音顿住。

公子满意地看着那双大眼睛渐渐瞪圆,乌溜溜的,明亮清澈,惊讶与喜悦之色交替出现,还带着几分稚气,十分有趣.

“哈,是你?”

公子点头。

“你还记得我?”

公子叹气,一个害自己白丢了二百万银子的人,谁都会记得。

原来邱灵灵几次要翡翠,金还来只不当一回事,她便壮着胆子私自溜下山,想不到最贵重的千年沉香木塔被千手教取走,那些行商都泄气得很,想着千手教一批货没有偷第二次的规矩,当日就遣散了大半高手保镖,防备也松散许多,竟真让她易容混进去了,只可惜偏偏今晚这块翡翠的买家要亲自来取,因此查点之时,很快便露出了破绽,才出现了后头被追赶的事。

见到他,邱灵灵只是兴奋,脚下仍有些站立不稳,又喘了几口气,听见呼声更近,也顾不上许多,忙忙的从怀里取出件东西:“快,他们追来啦,这个你的……”

话未说完,她忽然晃了晃,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早已觉得不对劲,公子微惊,触碰之间只觉那小手冰凉,待瞧见她手上的东西,不由摇头,果然麻烦又找上门了。

“扶她上车。”

刘白早已下马等在一旁,见吩咐,立即上来将人接过。

这不就是那日在客栈门口偷走翡翠青龙佩的小子么,怎的变了个姑娘,两个人好象还很熟?.

且说这边刘白刚刚将邱灵灵抱上车,安置妥当,后头就有队人马赶到,二十来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先后落下,紧接着又见几匹快马奔来,领头的是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个白白胖胖,另一个瘦些,模样有几分相似,皆是华贵的衣着,典型的外地富商打扮,脸上似有急怒之色。

见了公子,二人立即勒马停住。

白胖的那人急急问:“易公子方才可见有人过去?”

公子安坐马上,含笑:“出了什么事?”

“大事不妙!”那瘦些的连连叹气,哭丧着脸,“公子是来取翡翠的吧,不成了,那块翡翠方才让千手教的贼子偷走了!”

白胖的那人也骂:“这帮贼子目无王法贪得无厌,前日偷了沉香塔也就罢了,想不到今日又来!”

公子笑:“两位说的,可是个黑衣小子?”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正是,不知他往哪边跑了。”

公子不动声色:“方才我见他来去匆忙,似被人追赶,料着其中必有古怪。”

二人泄气:“这……”

“易某虽未将他拿下,却从他手上夺了件宝贝,”公子微微抿嘴,扬手,“这翡翠我前日已见过,方才瞧着有些像,就顺手拿了过来,本当物归原主,但谈好的价钱我已带来了,东西也在,不如现下就成交,两位意下如何?”

若是别人平白得了这等宝贝,必定私自藏了,又怎肯再拿出来物归原主,二人呆了片刻,大喜,抱拳道:“易公子果然诚实人,佩服!”

公子似笑非笑:“两位休要谬赞,再有下次,或者易某也舍不得拿出来了。”

二人大笑。

那瘦些的道:“幸好今日有公子在,我兄弟才不至吃大亏,既来了,不妨先去馆中看茶,稍作歇息。”

公子推辞:“易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容来日再登门造访吧,可巧两位如今都在,易某的意思,就在此地当面钱货两清,早些了却这笔交易,如何?”

白胖那人忙道:“易公子说得是,本当速速成交,省得夜长梦多。”

说话间,刘白已从马车内抱了个匣子出来。

公子扬鞭指着匣子:“里头是上次说好的价钱,一百五十万两,易家钱庄的银票,随处可兑现银,两位不妨仔细清点。”

兄弟二人吩咐从人接过,那瘦些的笑道:“早听说易家做生意素来诚实有信,易公子今日又如此行事,我等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公子摇头打断他:“当面点清的好。”

不待二人说话,刘白已经上前,就从人手里打开匣子,将里头的银票一叠叠呈上,见他这样,二人也不好再拒绝,自吩咐人清点。

花钱买名声的事,公子笑笑:“刘白且留下来,易某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回去处理,就先走一步,失陪,两位莫要见怪。”

二人连声道客气,公子带着马车作别而去.

三四月的天气已经不算寒冷,房间空气也十分温暖,何况榻上还专程用了厚厚软软的被褥,然而小丫头还是脸色苍白,浑身冰冷。

公子皱眉坐在椅子上,拿着块剔透的翡翠。

原以为她是被人追赶受了伤,哪知回来才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呼吸平稳,这种情况诡异得很,还从未遇上过,倒像是生病。

这么危险也敢单独行动,小丫头天生喜欢偷翡翠?公子笑了,做一次赔本生意也罢,想不到第二次又找上我,真倒霉。

他欠身,将翡翠放入小丫头怀中。

不多时刘白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五十来岁的和颜悦色的老者:“公子,卫先生到了。”

公子微笑:“有劳卫先生。”

老者倒还谦逊,说了声不敢,便往榻前的杌子上坐下,见病人是个姑娘,不免有些迟疑,公子不动声色,将那只小手从锦被底下拿出来,老者忙拿过小方枕垫着,专心把脉。

话说这卫先生本名卫何,是江湖有名的圣手郎中,之所以叫做“先生”,也有个缘故在,此人生在关中一个没落的武林世家,家中子弟多已从文,偏他生性好武,一心想重振家门,于是苦练武艺,谁知此人在武学上着实没有天赋,三十岁还一事无成,心灰意冷之下他只得做了教书先生混饭吃,一晃又是五年,三十五岁时,终于让他机缘巧遇得了本《圣手医经》,苦心钻研,竟名声远扬,倒印证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的,少年到老翁,终至成名,回首不免诸多感叹,因此一直自称先生。

半晌,老者突然缩回手,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公子没有问。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老者缓缓站起来:“公子且恕老朽直言,这姑娘不是病。”

公子颔首:“不知先生高见?”

“依老朽看来,这姑娘好象是中了一种极厉害的寒毒,”老者看着榻上人,微露怜悯之色,“极有可能是‘半月露’。”

公子动容。

旁边的刘白也大惊:“怎么可能!”

说起“半月露”,十年前可是轰动江湖,其性阴寒狠毒,无色无味,凡中者半个月后便会寒气入骨,全身血凝,活活冻死,除非有独门解药,然而那个有独门解药的人却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几十位高手的刀剑之下——拥有这样一种可怕的毒药,谁敢再容他活着?

老者看看刘白,波澜不惊:“老朽是说可能罢了,也并无十足把握。”

人人都知道,卫先生说“可能”,那必定不会有差错的了,刘白也发现说错话,忙陪笑:“先生莫怪,刘某只是想不到,这‘半月露’竟然还留在世上,谁会用它来对付一个弱女子?”

“其实两三年前,老朽也曾接了个中‘半月露’的人,”老者摇头叹息,“惭愧,老朽实在……”

公子恢复镇定:“还有几日?”

老者道:“至多七日。”

公子点头:“有劳。”又吩咐刘白:“好生送先生回去。”

老者也不多说,简单嘱咐了几句,便随刘白走了。

看着榻上人紧闭的眼睛,公子沉默半晌,摇头,可怜的小猫,害我白做两次亏本生意就罢了,如今不知得罪了谁,连自己的小命都搭进来,却是我也救不了你。

刘白很快又回来,立于旁边不说话。

“给金教主送个信吧。”

“是。”

千手教精于用毒,也只有送她回去才有活命的可能,公子轻叹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出手救一只害我丢了几百万银子的笨蛋小猫,我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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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散尽还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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