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袅袅的茶香升腾着,洗雨堂的大厅中一片沉默。
中间主位上坐着双目红肿,神色凄然的起霸山庄庄主铁鸿来。容小盈、方慧汀、卓安婕、云寄桑、乔翼、薛昊等人静坐两旁,只是少了班戚虎和少夫人。
“一切都要从十五年前的雁荡山逐魔大会说起……”铁鸿来那特有的低沉声音在大厅中缓缓响起,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怅然与感伤,“那次有人传出消息,魔教外八堂的堂主在雁荡聚会,他们一向负责执行魔教的外围工作,出手狠毒,和白道的门派宿怨极深。只是因为他们身份一向神秘,行踪诡异,白道中人即使想报仇也无计可施。这一次却是机会来了。九大门派、各省的白道精英一共近四百人奇袭雁荡,规模之大,可说历代武林少有。不过没想到外八堂的堂主们也并不是孤身赴宴,座下高手加起来也有二百人左右。这些人虽然武功不如我们,不过行动划一,配合默契且悍不畏死,非常不好对付。所以到最后我们也没能占到什么便宜,虽然几乎把这两百人杀光,可八个堂主中,只有浮游仙子花问好、绝剑过千峰受了伤,其余六人却是全身而退。而我们也折损了将近百人,可以说是极其丢脸的一仗。”
“不错,金大钟生前曾经和我提起过,说当时他和冷闰章守显胜门,庄主和白蒲、苦禅守后山。不过,好像两边都并没有什么战果可言……”云寄桑在一边缓缓道。
“不错,当时,我们的确守在后山,而且那道山脊上便只有我们三人……”铁鸿来叹息了一声,“那个地方山势险恶,四处都是绝壁,所以我们估计也不会有人向这里来。不过居高望远,倒是可以俯览整个后山。我们三人当时都还年轻,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着看到附近哪里出事,便下去大显身手。果然,开战后半个时辰,真的有人朝我们这里来了……”
云寄桑想起金大钟的话,低声问道:“可是迟百城?”
铁鸿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迟百城!这人号称花中君,八大堂主中,他是最好色的一个,凭着暗香‘如意春风’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的清白。我们三人一见这个大淫魔,都是心头火起,不由分说就冲了上去。唉,都怪那时年轻气盛,其实只要我们躲在暗处,等他走近时再突然出手,便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他黯然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又道:“我们三人围住了他,开始了一场恶战。迟百城武功虽高,可一来他不想和我们多纠缠,只急着脱身;二来我们年轻,敢打敢拼,几百招后他便渐渐落在了下风。谁知这时,他却暗中施下了如意春风。这暗香无色无味,虽然不是绝毒之物。可一旦吸入,便春情勃发不可抑止,男女均不例外。等我们发觉不对时,已经着了他的道。”
听到这里,云寄桑已隐隐猜出了下面的事情,心中一沉。
就听铁鸿来又道:“以我们当时的情形,当然不能再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迟百城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走。我们三个则急匆匆地去找解药。那如意春风的药效实在太烈,到了山腰时我们已经全身滚烫,难过得如同裂开了一般。白蒲记得西边断崖附近的枫林中有个水潭,我们便向那里冲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神情恍惚,显然已深深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我们跑得那么快,两边红色的枫树就好像火幕一样不停闪过,天地都像燃着了一般。每跑一步,我们的身上就更热一分,我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也越来越热,神智也开始模糊不清了。就在这时,我们冲到了那个水潭边……”说着,他的瞳孔猛地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之极的情形。
“然后,我们看到了她,那个正在洗着长发的青衣少女。她长得很美,有股惹人怜爱的柔弱。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峨眉派的女弟子陆青湳……”铁鸿来梦呓般地道,“她看到我们,显然很害怕。我们那种疯狂的样子,不论谁见了都会害怕的。那个时候,我们体内如意春风的药性已经发作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好像发了狂一般嘶吼着。她那种惊慌的样子,更让我们难以控制。于是,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们、我们把她……”他脸上的颊肉轻轻地颤抖着。
众人见了他这样子,都不敢出声,大厅内静得诡异。
“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痴呆了,也不穿衣服,只是不停地唱着那首歌。我们三个的神情都像死人一样。身为侠义中人,又都是公认的白道后起之秀,却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说是被毒物所迷,可一旦传了出去,我们也就没脸活了。我们还年轻,前程远大,却没想到这辈子就这样完了,都是沮丧至极。这时白蒲突然跃起一掌,将那少女打到了崖下。我和苦禅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都惊得呆了。白蒲却颤抖着说若她不死,那死的就会是我们三人。她一个死,总胜过我们三个死。他说得没错,事情如果揭开,我们三个就只有以死谢罪。所以我和苦禅虽然愧疚难过,却还是默许了他的做法。毕竟,人都是怕死的。不,比死更可怕的,是在江湖中名誉丧尽,累得整个师门和亲友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尤其那时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一刻安心,想来苦禅和白蒲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也从不曾到江湖上走动。这次收到死香煞传来的帖子,我发现那四句偈语的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谐音便是‘青湳出现’。生怕和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便……”
“便诈死,然后又化身为言森出现,来探察前来山庄助拳的人?”虽然是微笑着,卓安婕凤目中的不以为然仍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