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最后反扑

第二十一回 最后反扑

程楚秋闻言急忙出了船舱,登上船首甲板。

船只此时早已靠岸停泊。放眼望去,但见岸边几十个黑衣人,分着两列站定,手中各执兵刃,都向这边望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贝儿早已下船,远远地比手画脚,不知在与魏庆讲些什么。便在此时,宫月仙因为担心,也急急跟着登上岸去,却见她前脚才走到李贝儿身后,后脚立刻给几个黑衣人抓了起来。

程楚秋见了大惊,问身边的吕妍娇道:“发生了什么事?”

吕妍娇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魏长老带这么多人来接船,却不见其它长老,颇有些不寻常。”

程楚秋皱眉道:“妳待在这儿,我下去看看。”言毕,直接从船首一跃而下,直接跳上岸边,跟着几个起落,来到李贝儿身旁。

魏庆远远地便见他过来,未待他开口,抢先便道:“程大侠,此次任务顺利成功吗?”

程楚秋道:“葛剑青这个老贼,出尔反尔,竟然设了陷阱对付我们。原本是打算化敌为友的,现在却已经翻脸了。不过……”

魏庆打断他的话,说道:“有句话你说错了。葛剑青设陷阱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他是用来对付你的。因为你的关系,我们不但失去了几名弟兄,更糟的是,我们还放走了十几个鬼谷派的弟子。所谓纵虎归山,恐怕洞庭帮从此后患无穷,永无宁日矣!”

程楚秋知道事情不妙,而且冲着自己而来,便道:“魏长老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拐弯抹角的,好不爽快。”

魏庆不直接回答,反倒向李贝儿道:“启禀帮主:程楚秋失足落湖,伤重濒死,乃为本帮帮众所救。依帮规应为本帮奴仆,贡献一己,他脸上的刺配,即是铁证。”

魏庆不提还好,一提到脸上的刺青,程楚秋不由得火都上来了。只听得李贝儿说道:“可是……”

魏庆道:“不错,后来程楚秋为本帮立下大功,帮主特谕还其自由之身,赐奴婢,赏屋宇。所以他此时既非本帮之人,却又拥有本帮屋产,可谓身分尴尬,妾身不明……”

程楚秋道:“那又如何?”

魏庆还是面朝李贝儿,续道:“但他此次纵放鬼谷派弟子在先,又与鬼谷派掌门结仇于后,使得本帮进退失据,平白丧失既有优势。所谓前功不抵后过,犯此严重过失,理应按帮规责付议处。然姑念程楚秋并非本帮中人,只好请帮主立即下令逐客,以息众怒。”

李贝儿大惊,说道:“你说什么?”

魏庆咄咄逼人,上前一步,躬身道:“还请帮主秉公处理!”

程楚秋插嘴道:“秉公处理?那你为何抓住仙儿?此事与她何干?”

魏庆这才转面向他,说道:“凡因触犯本帮帮规,放逐在外者,依例要没所有在岛上的财产。宫月仙乃帮主所赐给你的,亦是得自于洞庭帮的财产,现在自然是要充公了!”

宫月仙一听到“充公”两字,不由得全身一震,惊叫:“我不要……程大哥!

帮主!救救我!救救我!”因为充公就意味着她将是公有财产,谁晓得哪将会是如何下场?

李贝儿脸色微变,忙道:“魏长老,此事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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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庆道:“二夫人乃一帮之主,若不能以身作则,依帮规行事,只怕不孚众望。”

李贝儿迟疑道:“这……”回头看了程楚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程楚秋忽地“嘿”一声怪笑,身子一动,手臂暴长,去抓魏庆的肩头。那魏庆知他可能会动手,早有准备,可是一缩一闪,都不能摆脱,百忙中还是伸臂来挡。

魏庆这一临时变招不算太慢,然而挡是挡到了,也还扣住了程楚秋的手腕。但程楚秋却根本不予理会,五根手指持续向前,“啪”地一声,牢牢抓住他的肩头。

魏庆扣着他的手腕的手,显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似的。

这下突如其来,众人都吓了一跳,待到惊觉,魏庆已经落入程楚秋的手中。所谓投鼠忌器,众人只能不住吆喝。拿住宫月仙的那两人同样吃惊,拉着她的身子往后退出几步。

魏庆强做镇定,道:“你想做什么?你现在人站在哪里,你可想清楚了。”

程楚秋道:“你说得对,我的命是洞庭帮救的,所以现在就是还给你,我也多赚了一个垫背。”

李贝儿惊道:“不要啊……”

魏庆道:“你想死不要紧,但你不想看看,这个岛上还有很多你关心的人,难道你不怕他们跟着出事吗?”

魏庆说的,其实泛指着宫月仙、李宝儿、木谦等人,但程楚秋听在耳里,却只想到李贝儿。他这一抓,原本只想到以他为人质,救出宫月仙后,代着里贝儿离开。

这时却忖道:“不错,贝儿对我虽非无意,但此刻若要她选择,只怕她还是会留在这里的机会居多。”

脑袋一转,复又想道:“再说木师父也还在这岛上,我若是这么离开了,还要再偷溜回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心中已有计较,说道:“若依帮规,我可以得到什么公平的机会?”

魏庆没听清楚,问道:“什……什么?”

程楚秋又说了一遍。魏庆皱眉道:“你的的意思是,你想留下来接受帮规的处分?”

程楚秋道:“不错。此事与仙儿无关,你先放开她。”说着马上放脱魏庆,以表示诚意。

魏庆脱出掌握,急忙退出几步,冷笑道:“没想到我们的程大侠,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过一想到你最后居然杀了自己的师父,我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程楚秋道:“有人告诉我,这岛上到处都是魏长老的耳目,我原本不太相信,不过看今天这个样子,魏长老消息灵通,果然非比寻常。”原来不知何时,那逢安也已经下船来到两人左近,程楚秋一见到他,忽然想起他原本就是魏庆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此次在岳阳所发生的事情,自然都逃不过魏庆的耳目。

魏庆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程大侠回到住居安歇,在开香堂会审之前,不要随意离开。”与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押着宫月仙的两个大汉点头,将她更往外拉。

宫月仙再度呼救。程楚秋道:“慢着!为何不先放开仙儿?”

魏庆道:“程大侠放心,在这件事情告一个段落之前,宫月仙与吕妍娇暂时不会有事,不过她们得另外居住,不能与你相见。”

言谈中,吕妍娇也让人从船上押了下来,经过程楚秋身边的时候,吕妍娇也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程大哥!”

程楚秋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眼光安慰她。不久,两女即被带离他视线之内。

李贝儿初时颇有些手足无措,但静下心来,亦有计较,便道:“程公子请放心,仙儿与阿娇,我会另外让人留心照顾,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复与魏庆说道:“回大义堂,叫所有长老过来见我!”

魏庆应诺,回头与从人朗声道:“帮主回来了!还不备轿?”

一语双关,李贝儿只当作听不懂,只道:“不必!”径自走了。

程楚秋目送李贝儿离去,却目迎了魏庆前来请他。程楚秋无奈,只得跟着回到住所。魏庆派人将他所居住的屋子,团团围住,更令闲杂人等,不得接近后,这才离去。而这些看守他的人,倒也不必真的需要关着他。只要他一有轻举妄动,立刻飞鸽回报,宫月仙与吕妍娇的命运,就决定了。

因此虽然只是形式上的软禁,程楚秋也只有乖乖待着,心甘情愿地接受。

屋子里就他一人,时日也就漫长起来了。只见他一会儿端坐练内功,一会儿练拳脚功夫,正是百般无聊。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头人声响起,接着一阵靴声橐橐,有人来到了门外。

程楚秋肚子忽地一阵咕噜噜地叫,心道:“有人送饭来了,唉,我现在还真是囚犯了。”

才想着,门外来人果真说道:“我给你送饭来了,帮忙开个门吧?”

程楚秋一听这声音,心道:“是李宝儿?”说道:“怎么是妳帮忙送饭?其它人呢?”

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将门拉开。只见李宝儿两手端着木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程楚秋赶紧两手接过,李宝儿反身将门带上。

程楚秋看着木盘里的饭菜,说道:“没想到这儿的犯人伙食这么好,只差没有酒喝而已。”

李宝儿招呼他坐,自将饭菜都从盘子上拿了出来,说道:“现在才过了正午,要喝酒,晚上我给你带过来。”

程楚秋饥肠辘辘,有酒没酒不是重点,当下三扒两扒,便将李宝儿带来的东西吃个精光。李宝儿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不发一语。一见他用膳完毕,主动收拾碗筷,拉开了屋门,反身回来拿碗盘时,程楚秋轻轻挽着她,略带歉意地说道:“阿娇给人抓了,妳知不知道?”

李宝儿道:“我知道,你安心地待着,我妹妹会想办法。”

程楚秋见她不愿多话,想她也许有难言之隐,点了点头,便放开了她。李宝儿走到门边,回头说道:“晚上我再给你送饭来。”

程楚秋送到门边,说道:“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不用了。”

李宝儿笑道:“方便,方便。”径自走了。

虚晃到晚上,那李宝儿果然又送饭来,这次多了一壶酒。程楚秋一样草草饭饱,说道:“没有酒杯,要不然就跟妳对饮一杯。”

李宝儿右手托腮,媚眼如丝,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说道:“你别喝完,留一口给我就行了。”

程楚秋想起之前与她几度春宵的景况,微微一哂,当真留了一些酒给她。只见那李宝儿小嘴就着壶口,轻轻啜了几下,啧啧有声,两只眼睛则直盯着自己瞧,柔情无限。

程楚秋轻咳一声,说道:“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李宝儿放下酒壶,收起神态,说道:“长老们说,明天日落之前会有个答案,到时候也许会带你去公审也说不定。”

程楚秋道:“如此最好,我就怕他们来阴,莫名其妙就给我定了罪。”

李宝儿淡淡说道:“有我妹妹在,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程楚秋见她有点恍神,想来是这阵子以来的遭遇变化太大,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影响了她的心情所致。当即转移话题,闲话家常。两人谈谈说说,到了初更方休。

李宝儿告辞回去,第二天正午复来。程楚秋追问目前情况的发展如何。李宝儿支吾其词,只说大伙儿还有些争议,还没做最后的决定。

程楚秋摇头道:“真不知在搞什么鬼?”饭正好吃到一半,忽然觉得没胃口,便即放下筷子,意思是不吃了。

李宝儿见状,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说道:“别这样……来,我敬你一杯。”

程楚秋伸手去拿,见李宝儿虽也同时伸出手去,竟不将手指放在杯缘,而是将食指伸进了杯子里。程楚秋微觉奇怪,正要开口,李宝儿左手食指摆在唇边,示意禁声,一边右手食指已蘸杯中酒水,在桌上写字。

程楚秋歪着头看去,却是写着:“有变,计划中,稍安勿躁。”九个字。

程楚秋已明其意,一样用手指蘸水写字,一边说道:“林师父伤好了吗?一直没机会去看他,我想跟他讨论我的肩伤。”手上写的却是:“林万全。”说到“跟他讨论”四字时,用手指点了点“林万全”。

李宝儿道:“有高大夫照顾他,应该没事了。”

程楚秋道:“高大夫还没走?”

李宝儿道:“他年纪大了,来一趟不容易,要回去,也不太容易。”说到“不太容易”四字,也用手指点了点“林万全”。

程楚秋点了点头,一时无话。李宝儿便道:“那我走了,晚上再来。”

到了晚上,李宝儿一如往常,仍送饭过来,随侍在旁闲聊。待程楚秋吃完,这回直接塞给他一个纸团。

等到李宝儿离开,程楚秋在烛光下摊开一看,只见上头写道:“情况恶劣,妹妹要你带着我们离开这里,今晚午夜,在我屋后院门外等候。不见不散。”

程楚秋大吃一惊,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让贝儿萌生离岛之意?”又想:“约在李宝儿住的地方附近,那不是挺危险的吗?不过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既然贝儿已经开口,无论如何,也得一试。”

心中算计已定,便早早就寝。他半睡半醒,未到中夜,即已和衣起床,收拾好东西,一个翻身,跃上屋梁,穿到屋后,从房檐屋椽间的空隙钻了出去。

其时时序已渐渐进入秋末,入夜后气温更是寒冷。所有守在外头的人都瑟缩着身子,几个几个生着火,围在火堆旁取暖。程楚秋这下钻出屋子,攀上屋顶,众人毫无知觉。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人更已在三里之外了。

程楚秋一狂奔,来到李宝儿住所附近,这才缓下脚步。

他先绕着屋子,远远地走了一圈,确定安全无虞,才到后院门外指定的地方等候。

才站定,门内一个人探出头来,低声道:“楚秋,你来了吗?”

程楚秋赶紧去开门,伸手扶着李宝儿走了出来。

程楚秋更往门里望去,一边问道:“贝……帮主呢?”

李宝儿道:“她只是要你先来接我,她直接到岸边去等。如果她要到我这边来,还得绕路,多增危险。”

程楚秋想想,点头称是,便由李宝儿带路,直往前去。

那李宝儿带着他东弯西拐,不久便穿进一片林子。林中山道崎岖难行,加上天色又黑,为了赶紧与李贝儿会合,程楚秋只得背起李宝儿,运起轻功,在林中高飞低窜。

如此又过了不久,两人便穿出了林子。只是星月黯淡,寒风凛冽,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只隐隐听得有水声,根本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程楚秋道:“现在呢?到哪儿去?”

李宝儿东张西望,指了一个方向。程楚秋发足奔去,果然便在湖岸边,发现了一艘小船。程楚秋大喜,直往船边奔去。

但一到了那儿,还是不见李贝儿的踪影。程楚秋把李宝儿放下,跃上船头甲板,钻进船舱。不一会儿出来,问道:“帮主呢?”

李宝儿不悦,道:“你就只记得我妹妹。你都忘了我还站在这里。”

程楚秋下船扶她上船进舱坐好,接着还是问道:“帮主是怎么说的?她怎么现在还没到?”

李宝儿将嘴一噘,道:“她还没到就是有事耽搁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早到了,就在这儿等她就是了。”

程楚秋讪讪说道:“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不敢再看她,当即盘膝端坐,闭目养神。

他刻意装做轻松,于是干脆练起功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忽然听得“哗啦”

一声,船身跟着一动。程楚秋两眼一张,随即钻出床舱,只见李宝儿站在船头,撑着竹篙,正将船身推离湖岸。

程楚秋心中起疑,连忙钻到船尾查看,哪里有李贝儿的踪影?赶紧回到船头,与李宝儿道:“贝儿呢?”情急之下,贝儿都出口了。

李宝儿道:“再一个对时,天就要亮了。我们船靠在岸边,很容易被发现的。

我先将船身荡开,以防万一。”

程楚秋忙道:“不行!要是贝儿到了,我们还得要把船摇回去。那时她身后说不定有追兵,多延一刻,就多一刻危险。要是她走不了,我们也都不走就是了。”

李宝儿手上毫不暂停,只续道:“贝儿交代了,要是天亮前她还没出现,就要我们先走。她已经跟我约好了时间地点会合,我们还能见到她的。”

程楚秋不谙水性,就是撑篙,也没把握不把船弄翻,见李宝儿把船越荡越远,心中大急,说道:“要是她这个时候还没出现,那就表示已经出事了。要是她出事了,日后又怎么逃得出来?”

李宝儿道:“楚秋,你别急,贝儿再怎么说也是帮主,绝对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她人既聪明,又能干,就算有事,也能逢凶化吉。”

程楚秋方寸大乱,哪里听得下她的滔滔大论,忽地大喝一声:“要不妳先走吧,出去之后,我和贝儿再去找妳!”才说完,身子跃起,伸足在船首一踏,整个人就如一只夜枭一般,笔直地往前飞去。

李宝儿追到船首,大叫:“楚秋……”叫声未歇,程楚秋人已在船前六七丈外落下,“哗啦”一声,在这天色将明未明的夜幕之中,溅起点点白色水花。

还好那时他人距离岸边已不到一丈远,水深不及胸口,只在水中走了几步,就已经上了岸边。只见他回头向李宝儿挥了挥手,随即隐身在夜色当中。

李宝儿瞧着他的背影,忽地坐倒在甲板上,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痕,口中喃喃自语道:“程楚秋,你这个浑蛋!王八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搥胸顿足,掩面大哭。

却说那程楚秋一头钻进林子,循着原路急奔回去。他担心真的出了事,所以更是卯足全劲,全力施为,速度还要比来时还来得快。因为实在也不知从何找起,便一路直奔总堂,天还没亮,就来到了李贝儿所住的地方。

上回打破窗户后,所遗留下来修补的痕迹,至今犹新。程楚秋矮身从窗外行过,侧耳倾听屋内所有可能的动静。

只是过好一会儿,都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见天色就要逐渐亮起,程楚秋于是转到门前,伸掌按在门板上,运起内劲,“喀啦”一声,震断了门闩,随即闪身入内,复将门板关上。

便在此时,内堂忽然有人声说道:“谁?是谁?”程楚秋一听,分明是李贝儿的声音,连忙应声道:“是我……”提起内劲,急急奔进内堂。

进得闺房,程楚秋不禁一愣。原本若是有人趁着他踏进房门,忽然挺刀向他砍来;还是二话不说,朝着他就是一阵飞镖、铁莲子,他都不会像目前这般愕然。因为放眼所及,房间里就只有李贝儿坐在床上,一脸惺忪地瞧着他,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事情也没有。

李贝儿揉着眼睛,奇道:“程大……程公子?你怎么来了?”

程楚秋四处张望,同时慢慢走到牙床边,说道:“妳怎么还在这里?”

两人各问各的,都是一头雾水。

李贝儿一脸愕然,道:“那么我该去哪里?”

程楚秋轻轻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打开一个隙缝,从窗缝向外扫视一遍,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回到床边,压低声音,神情紧张地与李贝儿说道:“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晚上离开吗?”把李宝儿跟他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

李贝儿大惊,说道:“哪有这回事?我自从岳阳回来,到现在还没见过宝儿一面呢!”

程楚秋闻言亦是大惊,脑袋一转,说道:“糟了,有人要设计我。”

李贝儿一凛,道:“那你快回去。”程楚秋点头,正要动身,忽地门外有人高声唱道:“启禀帮主:魏长老求见。”

程楚秋低声道:“来不及了……”

李贝儿高声回道:“我才刚起床,服装仪容都还来不及整理,请魏长老到大义堂上等候。”作手势要程楚秋从窗子走。可是程楚秋一听到是魏庆前来,两只脚像是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门外脚步声响,同时有人说道:“不劳帮主费心,我已经进来了。”

李贝儿怒道:“魏庆,你好大的胆子,没我的吩咐,你居然敢闯进来!”程楚秋跟她作手势,指了指床铺。李贝儿还在迟疑,程楚秋身子一动,已躲上床铺,将床帷放下。

门外那人正是魏庆。只听得他淡淡说道:“你们都下去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这里。”门外几个人应诺,窸窸窣窣地离去。听声音,除了魏庆的手下之外,连服侍李贝儿的丫鬟也给摒退了。

李贝儿道:“魏庆,你……你做什么?”她初时虽不欲程楚秋躲在床上,可是这会儿有他在自己身后,不知不觉地却是安心许多,就连说话都不自觉地大声起来。

魏庆隔着门板说道:“请恕属下无礼,实乃有要事禀告。”

李贝儿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就这么说吧!”

魏庆笑了一笑,说道:“要犯程楚秋,昨天夜里已经逃走了。”

李贝儿佯装惊奇道:“什……什么?他逃走了?”

魏庆道:“他不但逃了,还把帮主的姊姊给绑走了。”

李贝儿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用怀疑的眼光瞧了程楚秋一眼。程楚秋以手抚心,郑重摇头。李贝儿眼睛盯着他,口里问道:“此话当真?”

魏庆道:“确然如此。服侍大夫人的一干奴仆,全给程楚秋给杀了,血迹早干。

看样子,这厮早走了,就算派船去追,也追不回来。”

李贝儿大骇,说道:“你说什么?所有人……都死了?”

魏庆道:“属下亲自检验,确然如此。”

李贝儿道:“你检验就检验,却又笑什么?”

魏庆一怔,摸摸自己的嘴颊,想是自己一边说,一边笑而不自知。于是说道:

“没……没什么……”

李贝儿道:“魏长老,你的动作也真快。天才亮,你就来回跑了一趟,想来你还是摸黑去验尸的。帮中有你这样尽心尽力的长老,我也可以放心了。”

魏庆自知李贝儿所言颇多调侃,却也不以为忤,续道:“程楚秋既然畏罪潜逃,宫月先与吕妍娇,依例该当没入充公……”

李贝儿插嘴道:“如果我向魏长老要这两个人呢?”

魏庆道:“请帮主恕罪,鲍长老的三公子,年逾弱冠尚未娶亲,年前已向属下表达爱慕宫月仙之意,只是一直苦无良机。趁着此次机会,属下已经答应替他撮合。

至于吕妍娇,属下亦已有安排。”

李贝儿怒道:“我看,你是已经不将本座放在眼里了。”

魏庆道:“帮主自从与那个姓程的在一起之后,仗势着他武功高强,鬼谷派的人说放就放,说赴岳阳之约就赴约,还不是没把我们这几个长老放在眼里?不过他现在已经走了,经过我们几个长老连日商议,决定要请帮主早饭过后,到大义堂议事。”

李贝儿道:“什么事?”

忽然“碰”地一声,门板撞开,魏庆闪身进来。李贝儿大骇,急忙起身,从床边拉起外衣披上。魏庆冷笑一声,已来到眼前。

李贝儿大怒,戟指骂道:“魏庆,你好大的胆子啊,没我的吩咐,居然敢擅自闯入我的房间。”

魏庆冷笑道:“我到这个地方来,也不是第一次了,还不是想来就来……哟,还披什么衣服?害臊吗?”

李贝儿又羞又怒,羞的是程楚秋就在身后,这番话听在他的耳里,不知他作何感想;怒的是这个魏庆欺人太甚,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当即大声斥喝道:

“你给我住口!我命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否则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魏庆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怒,纵使没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也不由得把自己的行为稍微收敛一些。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道:“何必这么快就下逐客令?

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一谈了。”

李贝儿知道赶他不走,又怕躲在床上的程楚秋会被发现,只得“哼”地一声,坐回床沿上,两手环抱胸前,把头撇了开去。

魏庆道:“妳最近过得好吗?”语调忽然温柔起来。

李贝儿听着,也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说道:“托福。”

魏庆道:“我知道妳的心思。姓程的那小子年纪比我轻,不但模样俊,武功又那么好。再怎么说妳也还个年轻姑娘,瞧着心动,那也是应该的。”

李贝儿听了,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不发一语。

魏庆续道:“但这个姓程的终究是个外人。他的师父号称两湖大侠,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与妳我八竿子打不着,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心里想着什么,安着什么心眼,不是我们这群惯作水寇的,所能猜想得出。”

李贝儿不以为然,道:“安着什么心眼?他既是名门弟子,侠义心肠就是他的心眼。你没瞧见他三番两次解救我洞庭帮,为得就是报答我帮的救命之恩吗?”

魏庆冷笑几声,道:“他是想讨好妳,妳以为他真的是什么大侠吗?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会杀害自己的师父?奸杀妓女?哼……不说别的,他这些日子以来,不都跟你姊姊搞在一起吗?现在可好了,食髓知味,居然带着她一起跑了……嘿嘿…

…”

李贝儿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瞧他不是那种人!”

魏庆忽地发怒,破口大骂道:“小贱人!妳也跟他勾搭上了吗?”

李贝儿亦是气得柳眉倒竖,娇斥道:“魏庆!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师娘!”

魏庆听了,大笑不已。李贝儿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魏庆笑声渐歇,道:“嘿嘿,我倒忘了,妳还是个痴情人儿。哈哈,可惜,可惜……”

李贝儿恨恨瞧着他,却惹得他又是一阵狂笑,久久不能自己,好一会儿,魏庆这才接着说道:“师父都死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怕妳知道。”

顿了一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先向着窗子喃喃说道:“师父,你地下有知,便该知道徒儿接下来所说,绝无虚言。”然后才又回过头来,与李贝儿说道:“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但我还是一直记到现在。当年的事情,我也出力不少,但是后来师父欺骗了我,所以我现在说出来,也不算对不起他。”

李贝儿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魏庆道:“你以为我师父是妳们姊妹俩的救命恩人吗?不对,至少他出手时不是那么想的。”

李贝儿大惊:“你说什么?”

魏庆道:“九年前……嗯,十年了,是十年前。十年前的某一天夜里,师父得到消息,说湖南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李中玄,忽然辞去镖局,举家北迁。师父当时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说道:”他终究是耐不住性子,脚底抹油了,很好,很好……

‘“

“当时我在一旁,不懂得师父所谓很好是何意,于是问道:”师父,你暗中派人盯着李中玄这么久,现在他想逃跑,怎么会很好呢?‘师父只是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李贝儿当然知道他说的李中玄,就是自己的父亲。再听他谈起的这段所谓的往事,自己从所未闻,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忙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不回答?”

魏庆自说自己的,续道:“师父笑了一阵,这才说道:”笨徒儿,你怎么那么傻?这个李中玄一生走镖,会的就是押镖,威远镖局是两湖地区最大的镖局,他年纪渐大,不好好在大镳局里头待着,却跑出来做什么?嘿嘿,威远镖局怎么说也是一家百年老店,虽然从没出过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整体的水准很高,每个人底子都很硬。他之前躲在这面旗子底下,想动他,得先秤秤自己的斤两。现在可好了,耗子自个儿跑出洞,我们在外头等这么久了,岂有放手的道理?‘““我接着问道:”可是我们不是也还没查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在他身上吗?

‘“

“师父这回笑得更大声,说道:”他做贼心虚,提前开溜,甭说,他一定是怕给旁人知晓,所以才要跑去躲起来,这叫:不打自招。哈哈……‘“李贝儿很想插嘴问问,“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她看魏庆的反应,一定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耐着性子,听他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去。

果听得魏庆续道:“于是师父就点了几个人,跟他一起出岛。一路上我们都有探子回报消息,所以也不怕错失,直接迎头去拦截李中玄的车队。那天来到大洪山下,师父瞧瞧山形地势,认为大洪山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便让大伙儿在山下打尖小歇,养精蓄锐。”

“可是没过多久,立刻又有探子回报,说在山上发现许多不名的人迹。师父听了,大叫不好。原来我们认为大洪山是个好地方,大家也都这么认为,所以在山上已经有好几帮人马在等候。”

“师父盱衡形势,决定暂缓出手。原因无他,因为再怎说洞庭帮是一群水寇,在水上水里是游龙一条,可要到了陆地上,就得好好斟酌一番。更何况对手人数不少,而且来历不明。”

“于是我们便躲在山下,等着李中玄的车队经过。我至今仍清清楚楚地记得,车队经过山下的时候,有个大婶从后头的一辆骡车上下来,到一旁的人家要水。她回到车队的时候,有一个身穿个鹅黄绒衣,头戴着毡帽的少女,从车蓬中探出半个身子来,笑吟吟地接过水,钻进车蓬里去。当时我瞧着,就傻眼了,心里有个声音直叫道:”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李贝儿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但原本是吐露真心的情话,从他口里说出,听着却不由得打从心底觉得烦厌。

魏庆续道:“我一直想把我这句话说给师父听,可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没时间说出口。原来不只我们打算跟着车队上山。还好师父发现得早,赶紧将众人按下,确定后面再没有人之后,这才往山上去。毕竟谁都想当黄雀,而不希望有人拿着弹弓,在背后瞄准着自己。”

“等到我们上山,前面已经开始打起来了。不只是李中玄这边,更多的是埋伏在一旁的几派人马,可能是眼见李中玄独力难支,目标唾手可得,便相互攻击起来。”

“师父领着我们远远地躲在一旁,冷眼瞧着战局,眼见镳局的趟子手给山贼杀了,山贼给马贼砍了,马贼又让剑客给刺死了……现场是杀声震野,一团混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羽箭从四面八方,如雨点般打了下来,不但将摇摇欲坠的李中玄一箭射死,场上所有缺乏掩蔽的人,更是伤亡惨重。不一会儿,四下冲出十几个拿大斧的汉子,将场上受伤没死的,一一砍翻过去。力气还长着的,一哄而散。”

“师父这批拿斧头的样貌凶狠,低声说道:”原来是丧斧门的,哼!‘吩咐我们从四旁掩杀过去,拿住弓箭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时我一个人拿着刀子架住两个人,逼他们用弓箭朝自己的刀斧手射去。那时的情景,如今历历在目。

李贝儿道:“他门那时候朝着马车射箭,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会射死我?”

魏庆一愣,说道:“想过,那又如何?师父没有下令,谁敢轻举妄动?再说那时兵荒马乱,谁又有那个本事冲进箭雨里去救人?”

李贝儿“哼”地一声,脸显不屑之色。

魏庆不去理她,接着说道:“师父最后出来收拾残局,丧斧门在大洪山那一役中全军覆没,就连掌门人也不能幸免,江湖上算是从此没有这个门派。嘿嘿,虽说丧斧门是个小帮派,当时却也引起一阵骚动。这件事情我不说,还没人知道是我们洞庭帮干的呢!”

李贝儿可没心情听他吹嘘,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盯上我们家?把我们全家人都害死了?”

魏庆道:“反正那个东西最后也没找到,事情也都过了这么久了,说给妳听也不打紧。那是两本书,据说是岳飞留下来的。”

程楚秋在床帷里面听了,心道:“他说的是岳元帅的兵书,还有那本河车渡引大法。只是这两本书早在木师父那徒弟的手中,这会儿怎么又与李中玄扯上关系?”

只听得李贝儿冷笑道:“为了两本书,拼得你死我活,你们附庸风雅的方法,也是与众不同。”

魏庆道:“别忘了,你此刻说我的,就是说我师父,也就说你的夫君。当时他虽然没有亲手杀害李中玄,但是他见死不救,严格说来也是帮凶。妳后来不但嫁给他,还这么死心塌地,嘿嘿,现在知道所托非人了吧?”

李贝儿道:“你师父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你爱怎么说都行。”

魏庆道:“我对师父至今还是很尊敬,要是我有一句说得不是当时的实情,叫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在地下永受我师父的惩罚。”

李贝儿道:“你就算不发誓,十八层地狱也是下定了!”

但同样这句话听在程楚秋耳里,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虽不欣赏魏庆的为人,但是他对师父的感情,却着实令人感动。

魏庆亦冷笑道:“我若是下地狱,师父也必在那里,到时妳下不下来与他团聚?”

李贝儿道:“就算他当日真的见死不救,但是后来他收留我们,对我们姊妹,总算也有恩情。”

魏庆道:“收留?当时我们左搜右找翻不到东西,师父答应收留妳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想从妳们口中套出东西的所在。否则事关重大,牵涉数十条人命,要是消息走漏出去,洞庭帮永无宁日矣!当时要不就是杀妳们灭口,要不就是把妳们带走。最后师父不放弃希望,选择带妳们回去,如今看来,仍不失为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李贝儿道:“你说的那什么东西,我从来就没听过。你们找不到所要的东西,算什么一石二鸟?”

魏庆道:“没多久,我们就知道,妳们两个天真浪漫,确实不知到东西的所在。

当时我便与师父央求,把妳许配给我。师父说:”前年我不是才给你娶妻了吗?我们行走江湖,多家累多负担,一个老婆就够你烦的了。‘我听师父这么说,立刻回家把老婆杀了。师父知道了,大笑几声,直夸我有种,够气魄,还说妳的事情,包在他身上。“

李贝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你居然……你居然……”

魏庆情深款款,道:“为了妳,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最后还下了大本钱。没想到师父骗了我,他劝我多老婆多烦恼,自己却一次娶了妳们两个。”

李贝儿神情激动,道:“这些一定都是你自己编造的。宗尧他对我很好,根本不像你所说的……”

魏庆冷笑道:“他当时在大洪山上,先是放任妳们自生自灭,一直不出手救人。

而带妳们回来,一是想继续追查东西的下落,二是看上妳们的美色。妳忘了吗?一开始师父比较宠爱宝儿,那是因为那时她比妳成熟风骚,但是没过两年,师父开始腻了,而妳却一天美过一天。后来师父冷落宝儿,把所有心思放在妳身上,看上的难道不是妳的美色吗?”

李贝儿道:“可是他对我……”

魏庆道:“可是他对妳,不是纯粹肉体上的纵欲,更多的时间,是一起聊天看星星,是吗?哈哈哈……”

李贝儿听他说得直接,不禁脸上一红,可是魏庆后头彷佛还有话没说,也顾不得害臊,便道:“你笑什么?”

魏庆道:“这妳得感激我,他不像在妳姊姊身上那般,在妳身上发泄,那是因为我给他吃了一种药,他力不从心,当然只能陪妳数星星了!”

那程楚秋在床帷后面听了,心中喊道:“什么?”

李贝儿在外面,也是同时惊道:“什么?”

魏庆道:“师父他年纪也有一些了,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怎么说也得好好表现一番。他找林师父开了药方,然后叫我到岛外去帮他采办药材。嘿嘿……

他既夺我所好,这件事情偏又鬼使神差地落在我手上,这简直是天意。一开始我照药方给下人拿去煎药,一阵子之后,师父不疑有他,我就逐日逐月给他加上几味药。

不久之后,这药吃了没渐无效用,师父爱面子,以为自己真的不行了,更不敢去找林师父。”

李贝儿道:“你真是禽兽不如。”

魏庆发怒,喝道:“我禽兽不如?我让那个老头子没法子欺负妳,这叫禽兽不如?程楚秋杀了自己的师父,妳却喜欢上他,这又算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朝李贝儿靠近,眼光中散发出如狼虎般凶恶的光芒。

李贝儿大吃一惊,说道:“你想干什么?退下!”身子往后退缩。程楚秋在后头瞧见了,低声道:“别怕!有我在。”如此的经验,李贝儿有过不少,一听到程楚秋的安慰,顿时宽心不少。

魏庆没注意到床上躲着有人,续道:“妳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靠我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我为了妳,不惜毒害自己的师父,还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可好了,跑出一个细皮白肉的什么大侠,妳就想一脚把我踢开?没那么容易!我今天不仅要妳交出帮主的位子,还要妳从此供我玩乐,一步也不能离开我!”说着,“呼”地一声,往李贝儿冲来。

李贝儿侧身闪避,手肘一挂,往他左侧太阳穴打去。魏庆冷笑道:“妳的功夫是我师父教妳的,半路出家,妳眼睛一瞟,我就知道妳要做什么了,妳打得过我吗?”

左手一掠,架开她的手肘,同时五指轻拢,正好抓住她的左肩,便这么一拉,将李贝儿的身子整个转了过来,背朝着自己。

原来魏庆说李贝儿眼睛一瞟,就知道她要出哪一招,真不是言过其实,否则这会儿又岂能在两招之内占到上风?魏庆哈哈一笑,右手手掌伸出,直往李贝儿的右腰拂去,口中说道:“来来来,我们很久没亲热了,这就让我抱一抱!”一言未了,手指已经拂到李贝儿身上了。

李贝儿大骇,可是左手腕给魏庆牢牢拿住,一时之间哪里挣脱得开?想也不想,右手肘便往后撞。魏庆早料到她有此招,一把抓住。

李贝儿猛力挣扎,魏庆见状,更加兴奋,身子前趋,便要将她搂进怀里。忽地领上一紧,两只脚居然离地而起。

这下毫无征兆,换成魏庆大吃一惊。他急忙放脱双手,左肘挂捶,右爪撩阴,倏地往后打去。却听得有人在颈后哈哈大笑,却不闪避。笑声未歇,自己两只手只到半途,便觉酸软无力,垂了下来。

魏庆知道遇到高人,嘴巴一张,正待喊叫,忽地后脑一痛,霎时天旋地转,摔在地上。

原来那程楚秋趁着得意忘形之际,一手便拿住了他。见魏庆还要反抗,便在他“大椎穴”上微微使劲。这大椎穴又名“百劳”,是所有阳经路之会,最是要紧不过。魏庆此穴被拿,四肢随即瘫软,所以程楚秋才能不理会他两处杀手。只是接着程楚秋从他后脑瞧见他两边耳根子一动,知道他要张口呼救,这才一手劈在他后脑,顺势将他摔在地上。

魏庆在地上挣扎着翻过身来,忽见程楚秋就在眼前,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他这辈子最忌惮的两个人,一个是郭宗尧,另一个就是程楚秋。因为在他的人生当中,目前为止只有这两个人给过他苦头吃。其中一个已死,另一个却在这当儿忽然出现在眼前,怎么能不叫他胆战心惊呢?

程楚秋见他惊慌失措,张口欲言,便道:“你想说什么?啊……对了,你想说:”奇怪,这人不是已经乘船出岛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嘿嘿,怎么样?

让你料想不到吧?“

魏庆道:“你……”眼珠子到处乱转。程楚秋知道他还在想办法呼救,忽地一脚,在他小腿上踩落。

只听得轻“喀”一声,这一脚竟将魏庆的小腿踩断。魏庆大叫一声,程楚秋伸指点去,闭了他“玉堂穴”,让他昏厥过去。同时在李贝儿耳边说道:“说他摔断了腿,让人抬担架进来,去林万全那边。”说着,躲回床上。

李贝儿尚未答话,外头的人已经听到魏庆的叫喊,纷纷在外头喊道:“发生了什么事了?魏长老!魏长老!”

李贝儿依程楚秋所言,说道:“你们快进来,魏长老摔断了腿,昏了过去,赶快去找担架来。”

众人听了,冲了进来,果见魏庆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原本该是笔直的右小腿,往外歪了出去,当下便有人奔了出去。两个留在屋里的想要搬动魏庆的身子,李贝儿制止道:“你们想魏长老终身残废吗?”两人相视一眼,遂不敢动。

李贝儿不知接下来程楚秋打算怎么办,便望向床上。程楚秋这时也正好跟她做手势。李贝儿会意,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换个衣服。”两人心中只想着为何魏庆竟然会在房间内摔断腿,完全不疑有他,双双告退,转过身去。程楚秋倏地从床上窜出,“啪啪”两声,将两人打晕过去,同时身子一闪,将门关上。

李贝儿低声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程楚秋道:“把他们俩的衣服换上,混出去。”自挑了个身材比较高大的,三两下将衣服换上了。李贝儿微一迟疑,也跟着照做。

不久外头人声响起,说是担架到了。程楚秋忙将被打昏的两人塞进床底下,然后要李贝儿躲到门边,自去开门,说道:“快抬进来!”

情况混乱,程楚秋又与他们身着样式相同的黑衣,一时便没人注意到他究竟是谁。而当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魏庆抬上担架时,程楚秋还主动去抬头这端。一般说来,人的头部是比较重的一边,既然有人抢着抬,大家都乐得轻松。当下便以脚做前面,抬出门去。程楚秋临跨出房门时,点头示意李贝儿跟上。虽然衣服有点不太合身,但她躲在程楚秋身后,谁也没多加注意。

两人跟着魏庆的担架走了出去,这才发现魏庆所带来的人着实不少,几乎是将李贝儿的住处团团围住。还好两人鬼使神差换了衣服,否则要不惊动他人走出这里,简直比登天还难。

复向前行一会儿,还没来到总堂大门,远远地却是鲍旦迎了上来。李贝儿暗叫一声:“苦也!”躲在程楚秋背后。

不久鲍旦走近,问道:“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答道:“魏长老摔断了脚,奉帮主口令,要送他到林师父那里。”

鲍旦一惊,挨过身来,果见躺的是鲍旦,便摇动他道:“魏长老!魏长老!”

程楚秋怕真的给他弄醒,便压低着嗓子说道:“魏长老昏过去了,帮主说要赶紧送医,否则性命难保!”

鲍旦没听出他的口音,反问道:“那帮主呢?”

程楚秋道:“她说要沐浴更衣。”

鲍旦嘀咕道:“连点小事也办不好,哼……一大早,洗什么澡?”撇下魏庆,带着人续往前走。

程楚秋知道鲍旦一但进屋,不用多久,一定会识破机关,于是待他走远,便道:“哎呀,魏长老口吐白沫了,借光,借光,前面的快让开!救人如救火,让一让!

让一让!”

众人听他这么一吆喝,根本来不及察看,前方人群拨开,抬脚的拔腿就跑,直冲出大门外。跑了一阵,前方那人体力逐渐不支,大喊吃不消,旁人连忙换上。如此又跑一阵,又换人上来。一来只是送医,用不着那么多人,二来程楚秋刻意没命的跑,后头想跟上的意愿就越来越小。又过不了多久,除了前面抬脚的与李贝儿之外,只剩两个人跟在旁边。

奔了一会儿,程楚秋见时机成熟,让人换手后,便要他们转向山上走去。三人大惊,问道:“为什么?”

程楚秋道:“要你们抬就抬,问什么为什么!”将脸颊上的刺青转过来给他们看,三人这才识得他,又都是一惊。

程楚秋催促道:“累了自行换手,快走!”

李贝儿也问道:“为什么?不送他去林师父那里吗?”

程楚秋道:“只是断一条腿死不了。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让他去给妳解说解说。”

三人一听李贝儿开口,这才发现她就是帮主,不禁叫苦连连。

程楚秋催促道:“动作快点,否则魏庆就是榜样。”三人不敢迟疑,依着指示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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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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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最后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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