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秘的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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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迪吧出来已经快12点了,天空又在下雨,讨厌的雨天,把整座城市映照得恍惚而潮湿,使人的心情也格外压抑。我站在迪吧门口,落寞地看着雨夜中的灯火辉煌,绚丽的色彩如同忧伤的列车,轰轰烈烈地在街头穿梭。从梦的断层连接现实的缺口处,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黑色悠长、且无法挣脱的噩梦,我知道,我就站在这个梦的起点,毫无选择地迈向破茧撕痛的终点站,也许真相就在那里,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敢肯定那背后的阴谋是我无法想象的。
在我出神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的身边,米阳把车窗摇下来,脸上堆满了柔情,他说:“下雨了,我担心你叫不到车,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真的不喜欢米阳,甚至有点讨厌他,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讨厌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排斥他,可是又无法对他发脾气,他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我咬咬牙,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车离开迪吧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吴子树临走时的眼神,那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晓晓,我发觉你变了很多。”
“是吗?”我不是雷晓,当然跟雷晓不一样。我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随风斜飞的雨丝,物业的城市苍茫得有些麻木,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嗯,变得不爱多说话,很沉默,好像有很多心事。”
“我以前很爱闹吗?”我不满地斜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得让我自己发怵,我从来不知道我竟有如此不近人情的一面。
“也不是,你以前特别活泼,特别可爱……”
“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特别死板,特别讨人厌?”我打断他,找着茬儿跟他抬杠。
“不是,当然不是。”他慌忙解释,左右都不是使他有些局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可能会讨人厌呢?不管你变成怎样,在我心里你始终都是一样的,晓晓,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失忆这个事实,你听我说,失忆并不可怕,它也不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只是大脑里的海马体受到了损害,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你记住,晓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他真是个无聊透顶的男人!如果他能跟我抬杠,甚至跟我吵吵架,也许我还不至于对他这么反感,可是他却偏偏表现得如此完美无缺。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整个头侧向车窗外,连余光都不想瞥见他。
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见车窗外的雨在劈里啪啦地响着,可能是气氛太沉闷了,米阳轻咳了两声道:“你去找吴子树……”
他话刚出口,我就火了:“你跟踪我?”
“不是,我担心你一个人去那种场所不安全……”
没待他说完,我便厉声打断了他:“停车!”
“怎么了,晓晓?你别生气,我没跟踪你。”
“我叫你停车!”
车还没停稳,我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这该死的小白脸竟然跟踪我!
我圈着手臂,一边咒骂他一边快步往前走,雨水淋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也下了车,边跑过来边向我解释:“你别这样,我真的没跟踪你,先上车好吗?你才出院,会淋坏的。”他伸手要过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了:“你别再跟着我行吗?算我求你!”
“晓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你先上车好吗?我们上车再说。”
我停下来,伤感地望着他,我很想对他态度好一点,可是我做不到。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米阳,我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什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就不要管我,不要跟着我,OK?”
如果米阳不是一头驴子,他一定能听得懂我的话有多么含蓄,也一定会知趣地驾车离去。
可是,我碰到的,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驴子!
听我讲完以后,他想了片刻,又露出那种受伤的神情,轻声说:“为什么不想看见我呢?是我惹你生气了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着,他举起右手做发誓状,一副面对上帝般的虔诚。
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简直无法和他这种人沟通。正好一辆的士驶过来,我拦住它,逃也似的钻了进去,总算是摆脱他了。
的士开出很远,我看见他仍呆愣愣地站在雨中,像一尊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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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已经1点多了,芬姨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见到我便惊叫起来:“晓晓?怎么会淋成这样?你不是跟米医生一起出去的吗?他没送你回来?”
我不想提那个小白脸,说了句我去洗澡就上楼了。
伍妈闻声也跑了出来:“小姐,我去给你熬碗姜汤祛祛寒吧,可别生病了。”
“不用的,我没事。”见我走进房间,伍妈赶紧跟了进来,要给我放水准备睡衣,我揽住她的肩膀,笑着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您去歇着吧,伍妈,很晚了。”雷家就她一个佣人,什么事都是她做,我实在不忍心连洗澡这么小的事也要她伺候,何况她年纪也那么大了。
伍妈还要帮我从衣柜里拿睡衣,我不由分说把她推出了门,让她去歇着。门边上,伍妈回过头来:“小姐,我……”她欲言又止。
“我真的可以自己来,我都这么大了,不是么?您去睡吧,伍妈。”
可是她仍站在门边上,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怎么了,伍妈?”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那眼神很复杂,包含了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有愧疚,又似乎隐藏着某种暗示。
联想到吴子树晚上的眼神,我兀自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些人都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告诉我一样呢?又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既然不说,那就干脆不要暗示嘛,搞得神秘兮兮的,最讨厌打哑谜了。
洗完澡后,我收到了一条手机信息,是米阳发来的——晓晓,别再声我的气了,好吗?只要你不生气,怎么惩罚我都行,罚我在雨中站一晚上成么?
我靠!他还不是一般的无聊,以为是在演韩国偶像剧啊,在雨中站一晚上!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回信息,芬姨进来了,又让我去跟她睡,说我怕打雷闪电,我心里老大不愿意,因为我昨晚明明跟她睡了一个晚上,可她却说没有,搞得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跟她睡过了。虽然我心里不愿意,可我还是跟她去了,她和米阳一样,好得让人无法拒绝,而且她是长辈,我可以对米阳不理不睬,但却不能对她说“不”。
“你跟米医生吵架了吗?”
“唔……没有。”我躺在她的身边,浑身不自在。
“米医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人长得好,又有涵养,你爸也很欣赏他呢,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好,处处都让着你。”顿了顿,她又说,“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还不就图能找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么?否则金山银山堆在面前又有何用?”
她的声音有些伤感。虽然我在雷家只生活了两天,但我觉得在某些方面还是了解她的,雷近南是S市叱查风云的人物,有着太多的繁忙应酬,常常彻夜不归,这段时间听说忙于策划一块土地竞标,甚至都不回家吃饭,偶尔打电话回来也只叫我接,让我去公司看他怎么做生意,我只是含糊地应着,虽然我知道雷晓是他的唯一继承人,可我对生意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而且我当雷晓当得很不踏实,我害怕有一天真正的雷晓突然回来了。我想,我了解芬姨就是从她的孤独、寂寞了解的,她很少出门,除了吃饭,就是看电视,雷近南哪怕回来一趟,他们之间的话也少得可怜,所以,我啊完全能够理解芬姨的那句话“否则金山银山堆在面前又有何用?”堆积了她多少内心的孤苦,像这样冷冷清清,机械般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换成谁都会受不了的。人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此话真是一点不假。
“芬姨,您知道我手臂上的蝴蝶是怎么来的吗?”我原本是想转移话题的,怕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会增加她的伤感,谁知我话一出口,她的全身竟战栗了一下,声音也陡然寒了下来:“我不知道!”片刻,她又自顾地干笑了两声,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帮我掖了掖被子,“睡吧,晓晓,很晚了,啊。”然后,她侧过身去关了灯,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发出均匀细微的鼾声,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的。
想到芬姨刚刚的反应,我不禁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我一提手臂上的蝴蝶,她反应会那么大呢?这只蝴蝶究竟给她带来过什么使她思之悸然的回忆?
雨越下越大了,劈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不知为何,我的脑子里竟翻来覆去全是米阳那条见鬼的短信息,他落寞的身影在暴雨中愈发地清晰。他是一头驴子,该不会真的在雨中站一晚上吧?思索了半晌,我终于决定给他回个信息:我没生你的气,只是我晚上心情不好,对不起,回去睡觉吧。
很快他就回了信息:只要你不生气就好,我这就回去睡,想你!
我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枕边,阖上了眼睛。噩梦便如期而至,梦里,我再次深陷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但这次跟以往不同,我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我看不见他(她),只能听得见他(她)粗重的喘息,他(她)跟我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快步小跑了起来,一下就被绊倒了,在我将她的手臂活生生扯断时,梦境又起了变化,她冷冷地说:“你只是拿走了我的手臂而已,你应该把我的心脏挖出来,知道吗?”
“你是雷晓?”我脱口而出。
“我是……”她刚开口,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她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紧接着我听见了罗天的声音:“你没事吧?”
原来跟在我身后的是他!我没好气地说:“你为什么要开枪啊?不然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她想要伤害你,你没看出来吗?”
我不再搭理他,转身往前走,这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往下坠,而是直接走出了黑洞。旷野中,等待我的依然是那个白衣女子,她这次不说话,只是拿那双深井般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我忍不住问她:“你知道那黑洞里的女孩子是雷晓吗?”
她不说话。
“你是雷晓的妈妈吗?”
她不说话。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在等我吗?”
她不说话。
“你干吗不说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雷晓吗?”
出乎意料,她竟点了点头,说:“知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我赶紧向她走去,她正要开口,只听罗天惊呼一声:“小心!”砰的一声,白衣女子中枪倒地。我猝然转身,对着罗天吼:“你怎么又开枪啊?你不知道她要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你怎么当警察的?两次都坏我的事!”
他眨眨眼睛,又说了一句同样的话:“她想要伤害你,你没看出来吗?”
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一翻身坐了起来,四下张望着,刚刚是什么声音?我肯定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我轻轻推了推芬姨:“芬姨,芬姨?”
她看起来睡得很熟,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摸出枕边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2点57分。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让我全身发冷。我伸手拧亮了床头灯,又一声巨响使我险些尖叫,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刚刚那声巨响就是门被风吹得撞在墙上发出来的,哪儿来这么大的风?我又轻唤了几声芬姨,她仍是没反应。
我觉得越来越冷,仿佛四面八方全都是风,直吹进我的骨髓,而且我觉得有一个人,正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我,也许这个人是雷晓的母亲,也许就是雷晓本人。这种没来由的感觉让我惊悸。我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门边,外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走廊一片死寂,死寂得像是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音。
我赶紧把头缩回到房间,正要关门,冷不防又一声巨响从楼下传来,我蓦地转身看向芬姨,她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突然有些害怕,这么响的声音她为什么听不到?还有伍妈……我全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声响应该就是从伍妈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鼓足了勇气向外面走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伍妈,伍妈。”
回答我的仍是一片死寂,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死去了一般,我仿佛置身于一口偌大的棺材里。
我下了楼,停在伍妈的门前,透过门缝依稀能看得见屋里亮着忽暗忽明的光,像是点着蜡烛。
奇怪,这么晚了,伍妈点蜡烛做什么?她如果还没睡的话,那我刚刚叫她,她怎么没反应?我一边纳闷着一边敲门:“伍妈,您睡了吗?”
里面还是没反应,我忍不住扭动了一下门锁,门开了。与此同时,我的眼睛在刹那间瞪大了,疯了一样往楼上跑,惊悚之极地狂喊:“芬姨!芬姨!芬姨!”
芬姨终于被我惊醒了,睡眼惺忪地跑出门:“怎么了,晓晓?出什么事了?”
我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伍妈……伍妈她……上吊……伍妈……”
“伍妈?”芬姨只呆愣了片刻,便推开我往楼下跑,“伍妈,伍妈!”
“怎么了,太太?”
当我一看到站在门口的伍妈时,我整个人都傻了,一屁股软在了楼梯上,全身冷得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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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
尽管芬姨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柔,可还是吓了我一跳,我惊恐地望着她,蜷缩在床角,簌簌发抖。
“别怕,晓晓,这是幻觉。”芬姨坐在床边微笑地对我说,可我却觉得她的笑是那么的可怕,背后一定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我没有看错,绝不可能是幻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伍妈吊在房间里,她的身旁还放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就跟那晚她站在游泳池边一样,她也是拿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这肯定是一个圈套,肯定是的,否则伍妈明明吊死了,又怎么可能在转眼间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她从楼下弄出巨响引诱我,一步一步地走进这个圈套。
“晓晓。”芬姨把我的手握在掌心里,我想抽回来,可是却没有半点力气,职能任由她握着。她说,“你知道吗,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担心,从第一次事故到第二次,再到现在……”
“第一次事故?”
“嗯,你不记得了是吗?那一次……你也是幸存者。”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次是什么事故?”
“也是车祸。”芬姨拍拍我的手,“好了,先睡吧,以后我再跟你说,你的脸色糟糕透了,要不要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
“不用了。”我摇摇头,侧身躺了下去。第一次的车祸雷晓也是幸存者,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问芬姨:“那一次的车祸我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吗?”
“不是。”迟疑了片刻,她才又道,“但是第二次的车祸,那死去的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车祸中的幸存者。”
我听得稀里糊涂,这又代表什么呢?
“你看过《死神来了》吗?”
“没有,是什么?电影还是书?”
芬姨笑了笑,在我身边躺了下去,顺手关了灯:“可能是我想多了,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黑暗中,芬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沉重,好像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一样。《死神来了》?跟雷晓的两次车祸有什么关系?看来我得去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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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我接到吴子树的电话,他说帮我约好了古小烟,半个小时后在永昌路的上岛咖啡厅见面。我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女子打来的,但从电话里的语气听得出来,她跟雷晓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关心地问我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我含糊地应了她几句,急着出门。她立刻在电话那头叫了起来:“什么态度啊,死丫头!我是宋丽雯。”
“呃,不是,我正要出去。”
“什么?你要出去?”她又叫了起来,“我都快到你家门口了,先等等哈。”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一辆的士停在了门口,很快,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吊带裙的女孩子下了车,笑盈盈地朝我奔了过来:“你恢复得很不错嘛,晓晓。”
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有着一脸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随着她这一笑,仿佛灰蒙蒙的天空都被她笑开了,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胖乎乎的,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奇怪,这个女孩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一边想一边对她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晓晓?你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傻不愣登的。”
说着,她径直往楼上走去:“咦?芬姨和伍妈不在么?”
“不知道,可能买菜去了吧。”我一边跟着她上楼,一边心不在焉地看手机上的时间,我还要赶去永昌路的上岛咖啡厅跟古小烟见面呢,这个宋丽雯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她熟悉地走进我的房间,像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那样,四肢摊开往床上一躺,说:“我最喜欢睡你的床了,真舒服。”
像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女孩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对她下逐客令。
见我没说话,她侧过头来看我:“哎,你跟米医生怎么样了?”
“米医生?”我皱皱眉,“没怎么样啊。”
“口是心非!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我淡然一笑,又看了看时间。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奇怪,晓晓,你好像变了很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有啊,我……我急着出去,有事。”
她笑起来:“讨厌!人家刚来你就要出去,我还想在你这张大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呢。”说罢,又翻了翻白眼。
我被她可爱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要不你在这儿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出去吧,你等我一下,我去厕所。”她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来,一蹦一跳地去洗手间。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与暗示,所以我坐在床上一边等她,一边拿出MP4来听,根本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有谁能想到一个人上厕所也能出事呢?何况是在家里。
MP4里放的是周杰伦的《青花瓷》,他的歌我一向听不懂,节奏快得像在念经,但不可否认《青花瓷》是一首好歌,听起来很舒服,所以我按了单曲循环。可是等我把这首歌翻来覆去地听了三遍宋丽雯仍没从洗手间里出来,我不禁纳闷了,这首歌三遍加起来绝对超过十分钟,她何以去这么久?
我望了望洗手间的门,又不好催她,也许她是吃坏了东西在闹肚子。于是我干脆半躺在床上耐心地等她,边听音乐边想,等会儿见到了古小烟,我该跟她聊什么?问她到底是谁,还是问她曾经有没有在鬼屋里玩过蛇,杀过人?一想到在鬼屋的电视机里看到的情景就让我毛骨悚然,像这样令人发指的事就算是她犯的,她也未必会承认的。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到现在,至少又过了十分钟,我等不住了,如果一个人上厕所的时间超过二十分钟,那应该是不正常的。
她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但随即我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那么的可笑,上个厕所能出什么事?难不成掉进马桶了?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关掉MP4走了过去,因为我实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去厕所的时间太久了。
我轻轻叩了叩门:“你好了没,宋丽雯?”
没人回答,洗手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又连问了两遍,里面仍是没人回应。
“喂!你不会真的掉到——”随着我一扭开门锁,我的声音便也跟着戛然而止,洗手间里竟空无一人!
洗手间是全封闭的,只在墙头上有一个小窗,但那个窗口小得连猫都不能进出,而宋丽雯竟在这里凭空消失了!
看着空荡荡的洗手间,我突然想起曾经跟姚佳一起去鬼屋,姚佳也在楼上的房间里不翼而飞,之后便离奇地在楼下的洗手间里被人割去脸皮……,我不敢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可是宋丽雯的不翼而飞不得不让我这么想,它们之间有着令人窒息的熟悉。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往楼下跑,在楼梯上跟买菜回来的伍妈撞了个满怀,差点把她撞得摔下楼梯,她紧紧地抓住扶手,惊慌地问:“怎么了,小姐?出什么事了?”
我没时间搭理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楼下的洗手间,里面什么也没有,然后我又跑上跑下,发疯般地在这幢房子的每一个洗手间里寻找失踪的宋丽雯。最后,我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宋丽雯为什么会不见了?她为什么要不见了?
“小姐……”
“您别过来!”
伍妈本来是想往我这儿走的,听我这么一喊,她立刻停住了脚,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您看到……”我欲言又止,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的,宋丽雯压根就没从洗手间里出来,伍妈又怎么会看到?
“看到什么?”伍妈小心地问。
我没理她,无力地将头靠在墙壁上,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要让我碰到?宋丽雯是谁?她的出现难道仅仅就为了在我眼前凭空消失?或者,真的是我脑子不正常,出现的幻觉?根本就没有宋丽雯这个人,她也根本没来过,更没有在洗手间里消失,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幻觉!
想到这里,我噌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冲进了房间,我拿起手机,查看了通话纪录,然后我呆愣了片刻,按照宋丽雯打过来的手机号码回拨了过去,对方提示该用户储值卡上余额不足。
我终于忍不住圈住膝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幻觉,宋丽雯的确来过,也的确在洗手间里不翼而飞,否则那个手机号码又是谁打来的呢?
“小姐……”伍妈站在门口,想进来安慰我,但却又畏畏缩缩。
“出去!您出去!”她那么大年纪,我无意对她发脾气的,可是我怕她,从昨晚看见她吊在房间后,我就特别怕她,我甚至觉得她那么大年纪也是伪装出来的。所以对她吼完后,我越发哭得伤心了,我不知道谁能把我从这个圈套里救出去。
我拨通了罗天的电话,可是当他接听以后,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哭着,他也不说话,就在那头听我哭泣,哭了好久,我终于把电话挂了。看来,他比米阳还要让人郁闷,至少应该问问我为什么要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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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吴子树打来的电话,我才想起来还要去永昌路跟古小烟见面,刚刚因为被宋丽雯莫名的失踪吓倒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吴子树很生气,在电话里质问我为什么要放他鸽子,我连连向他道歉,说马上过去。
我用纸巾抹了把眼泪,匆匆地走出了房间,本来想去洗手间洗脸的,可是我不敢进去,我害怕自己也会像宋丽雯一样不知所终,天知道她是怎么从全封闭的洗手间里不翼而飞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此蒸发了呢?她到底被弄到哪里去了?又是被什么东西弄走的?
我下楼的时候,伍妈正背对着我在客厅里打电话,她压低了嗓音说:“我不知道,她哭得很伤心,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跟苍蝇似的到处乱蹿……家里没人……嗯,要不要叫米医生……呃,真的要把她……”说到这里,伍妈把嗓音压得更低了,以至于后面的话我根本听不清楚,但也让我的心脏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我踮起脚尖,没敢惊动她,快步走出了门。
我不知道伍妈刚刚是不是在和芬姨通电话,我默默咀嚼着她的话:“真的要把她……”这句话里无疑充满了危险,甚至充满了杀气。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们想要把我怎么样?她的饿话肯定是针对雷晓讲的,而我却这般倒霉透顶地附在了雷晓身上。如果她们真的想加害雷晓的话,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偏偏等我变成了雷晓之后才准备动手?难道她们已经知道了我并非真正的雷晓,所以才要对我下手?我抬眼看着阴沉沉,且一望无涯的天际,欲哭无泪。
二十分钟后,我坐车来到永昌路的上岛咖啡厅,一眼看见坐在靠窗位置的古小烟,她正在焦急地东张西望,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撇了撇嘴:“听那个变态说你找我?”她的态度看起来不是很友好。
“呃,是的,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有些恍惚,她连对吴子树的称呼都跟我如出一辙。我定定地望着她,这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无法体会的,就像在照镜子,但又完全不是在照镜子。看着看着,我的内心突然涌出了一丝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而且还伴着一种刻骨的寒冷,因为我已经很强烈地感觉到她不是我!
当然,她肯定不会是我,否则我又是谁?虽然她看起来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声音都跟我一模一样,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这种直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的,那绝不是古小烟应有的眼神,虽然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我,虽然她的表情平静如水,但她的眼神里有着诸多的不安,而且很冷,极其锐利,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她在掩饰一些我不知道的真相,从她的眼神还能看出来,她是一个邪恶的女子,本质不好。而且,她给我的感觉很怪异,怪异到我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甚至断定坐在我对面的这具躯体根本就不是我的!
这个念头让我全身一震,这也是令我绝望和发冷的原因,像这样一个本质不好的女子变成了我,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会不会伤害我的父母。可是,倘若这具躯体不是我的,那我的躯体呢?难道还在鬼屋的洗手间里跟姚佳的尸体躺在一起?再者,倘若这具躯体不是我的,那眼前这个女子又是谁?她怎会取代我?又怎么可能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这显然是不合逻辑的。可我的直觉,为什么如此强烈呢?
我突然想起曾经在母亲店里有一伙人打架,不小心用茶杯砸破了我的额头,如果想知道眼前这具躯体是不是我的,只要看看她额头上有没有伤疤就清楚了,可是她的额头被厚厚的刘海遮住了,我要怎么看呢?我一边纳闷,一边思索对策。
“你约我出来不会就为了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吧?”
她一开口,我反倒镇静了下来,我笑着说:“当然不是,咱们先点东西吃吧。”说完,我招手叫服务生点了一份意大利炒粉,她则点了一份黑椒牛排,并交代牛排不要太熟,最好能带点血丝,我一听胃里就有些发寒,立马想到她在电视机里吮吸蛇血的样子,我现在已经确定电视机里的女子就是她了,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我记得我们好像不认识,阿树问我是不是勾引了你男朋友,真好笑,如果是这样,我想,你可能是搞错了。”她的语气很生硬,而且带着某种压迫,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去过鬼屋吗?”我不想跟她绕弯子,是以直直地看着她,心里则盘算用什么办法才能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疤。
“鬼屋?什么鬼屋?没听说过。”
“是吗?”我笑笑,把身体靠在椅背上,这个女子看来有些狡猾。我转开了一个话题,“你挺漂亮的,如果没有刘海的话,肯定会更好,你的脸型不太适合剪刘海。”
她不说话了,脸上充满了疑惑,但还是不自觉地用手拂了拂额前的刘海,我立刻睁大了眼睛,可惜她很快就把手放下来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一会儿,服务生把我们点的食物送上来了,她拿起刀叉切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还是太熟了。”
我生硬地吞了一口口水,我分明看见那块牛肉上还挂着点点血丝,她居然还嫌太熟,倒不如干脆给她一块生牛肉得了。看她大口地嚼着那些半生不熟的牛肉,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喝了一口茶,强忍住胃里的恶心,问她:“你是不是很喜欢蛇?”
她立刻停了下来,一副要把嘴里的牛肉喷出来的模样,惊恐地望着我:“我最怕的就是蛇了,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它?”
她夸张的反应让我感到可笑,简直是在不打自招,她越是夸张就越暴露了她的做作。于是,我笑着对她说:“我曾经去过一间鬼屋,在鬼屋的电视机里看到了一幕极其残忍的画面,一个女孩子在一边玩蛇,一边……杀人,那个女孩子跟你很像。”
听我说完,她突然大笑起来:“你真会讲笑话。”
我也跟着她笑:“是啊,不过,如果把这件事告诉警察的话,他们也许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笑话。”
她连连点头:“对对对,绝对应该告诉警察的,杀人可是犯法的。”然后她又茫然不解地看着我,“可是,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我又不是警察,我帮不了你的。”
我气得牙根发痒,真想上前给她一个耳光。
“你怎了?我是真的帮不了你,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啊,还要回去帮我妈妈看店呢。”说完,她站起来,准备要走。
“古小烟,”我叫住了她,“你到底是谁?”
“你这句话问得不太正常,你不是已经叫出了我的名字吗?”
“我问得很正常,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古小烟!”
“是吗?”她依然笑盈盈地看着我,如此一来,仿佛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家伙了。“那你说我是谁?”
“如果我知道,我今天就不会约你出来了。”
她翻了翻白眼,做晕倒状,伸手摸向额头,正是她这个动作使我看清楚,在她的额边的确有一块伤疤!
也就是说,这具躯体是我的。
在我呆愣之际,她换了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向我,惋惜地说:“我听阿树说你出了点意外,失忆了,没想到你的精神……也有点问题,你应该去看医生,也许会好起来的。”
她话里的嘲讽让我愤怒到极点,我压制住,冷眼道:“你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失忆,而且精神有问题的也不是我。如果你真的是古小烟,你能说出你奶奶的生日吗?你能说出你爷爷是哪一年死的吗?你能说出你爷爷又是怎么死的吗?”
“你还不是一般的无聊!”她摇摇头,转身又要走。
“回答不出来了是吗?我不想为难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真的告诉警察吗?我不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了解古小烟的一切。”
我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她停下来,定定地望着我,脸色很难看,就像被人窥探了她内心的秘密一样。不过她很快就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俯下身,手撑在桌面上,轻声说:“你以为警察会相信吗?你说我一边玩蛇一边杀人,证据呢?别再纠缠了,真相到该揭开的时候自然会揭开,否则别人会当你是神经病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不要这样!”我脱口而出,冷汗也在瞬间冒出了脑门,她果然知道真相。“雷晓呢?”
她把脸靠得更近了,险些和我鼻尖相贴:“你不就是雷晓吗?亿万富翁的遗产继承人!”
我呆愣愣地坐着,完全回不过神来,木偶般地看她走出咖啡厅,扬长而去。
真相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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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我拨通了罗天的电话,因为我从她的话里感觉到这个阴谋好像跟雷近南有关,很可能是有人想要夺雷近南的遗产,说不定这个阴谋跟芬姨、伍妈都有关系,虽然我搞不懂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更搞不懂我是怎么变成雷晓的,但我敢肯定真正的雷晓已经遇害了,所以我只能找罗天,我不知道还能够相信谁,罗天是警察,希望他能为我找出真相,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电话刚接通罗天就说很忙,说晚点再和我联系,也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透过落地窗失神地看外面的人群车辆,感觉自己正被那个无形的黑洞越吸越深,我反复自问:真相到底是什么?而边响起她说的话:“你以为警察会相信吗?你说我一边玩蛇一边杀人,证据呢?别再纠缠了,真相到该揭开的时候自然会揭开,否则别人会当你是神经病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没说错,罗天会相信这一切吗?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阴谋是什么,我如何告诉罗天我才是真正的古小烟,而她是个冒牌货?罗天倘若问我为什么会变成雷晓,我又该作何解释?把在鬼屋以及在鬼屋之前的经历全告诉他吗?可是那段经历是那么的令人匪夷所思,如果罗天相信世上有鬼还好,如果不相信呢,只怕他真的会当我是神经病。
我有些悲哀地叹了一口气,从她刚刚的话里来看,她显然已经承认玩蛇杀人的女子就是她,她既然敢承认,就证明她没有任何顾虑,因为她知道我根本就拿不出所谓的证据。而且她的话里还带着某种威胁,让我继续做雷晓,别再纠缠了,可是芬姨和伍妈都准备对我下手了,如果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是不是就闭着眼任其宰割?当然是不可能的,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极力地反抗,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死得不明不白。
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我要怎么跟他们拼呢?芬姨和伍妈跟那个古小烟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幕后的操纵者究竟是人还是鬼?如果这一切并非是鬼魂所谓,那他们是怎么做到将我附在雷晓身上,又是怎么将那个女子变成我的?我还没听说现在的医学可以做到能让人附身的。要不就是克隆人,我跟现在的古小烟都是克隆人,真正的我跟雷晓其实早就死了,他们把我的思想及记忆注入到雷晓的克隆体里……,想想又觉得不对,这又不是在演科幻片。
如果推翻克隆人一说,那所有的一切应该仍然跟鬼屋有关系,幕后的操纵者很可能就是曾经吊死在鬼屋里的那个女人,也许现在的古小烟就是她的附身,可是她为什么要附在我身上,又让我附在雷晓身上?如果她跟雷近南有仇,为何不干脆附在雷晓身上?难道她跟我的父母也有仇?
唉!太乱了,乱成了一团麻,若要解开的话,也许只能再回鬼屋一趟。
我问自己,还敢回去吗?得出的答案是——不敢。我真的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