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沼泽

荒凉的沼泽

说着春雨给老妇人倒了杯热水,吉斯夫人捧着杯子宛如慈祥的母亲,她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的沼泽,泰晤士河要比今天宽许多,就从荒滩旁流过。沼泽中野兽出没,飞鸟成群,由黑色的矮精灵所统治,牧羊人从不敢踏入一步。”

黑色的矮精灵?难不成变成老奶奶的童话故事了?春雨赶紧让她打住:“对不起,这个很久佷久以前,到底是多久呢?”

吉斯夫人又想了想:“嗯——其实也不算很久啊,也就是八、九百年前吧。”

听到“八、九百年”春雨不禁差点蹶倒,这实在也太“久”点了吧。

老妇人没看春雨的表情,自顾自说下去:“后来啊,诺曼底公爵征服者威廉从法国登陆英格兰,成为了英国的国王,就将这块荒地赐予了手下的一位大将作为封地。得到这块领地的人,便是第一代艾伯特侯爵——勇敢者爱德华。”

“也就是说艾伯特老板是侯爵的后代,他们家族从八、九百年前起,就成为了统治这里的贵族?”

“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吉斯夫人的夸奖令春雨感到有些脸红,老妇人甚至伸出手要抚摸她的头发,春雨赶紧往后缩回到床上。

“艾伯特侯爵在此建起了城堡,荒凉的沼泽可以防御敌人的进攻。随着人口渐渐增加,黑色的矮精灵逃往了森林里,野兽和飞鸟也不再出没。几百年里,无论统治英格兰的王朝改换多少次,位于伦敦北郊的艾伯特侯爵一直都是最重要的贵族,多次跟随英王出征各国,甚至几度卷入英国王位的争夺战。对了,你看到在饭店的餐盘上,有个十字大门的标志吗?”

她想起来餐厅里的那些图案:“对的,是旋转门饭店的商标吗?”

“不,这个十字大门的标志,就是艾伯特侯爵世代相传的族徽。”

“族徽?”

春雨倒想起了日本战国片里那些大名们的家族印记。其实在欧洲中世纪,每家贵族都会有自己的族徽,往往世代相传数百年,有些族徽至今仍然保留。英国历史上著名的内战——红白玫瑰战争,令人联想到《红玫瑰与白玫瑰》,实际上非常血腥残忍。战争一方的兰开斯特家族以红玫瑰为族徽,另一方约克家族以白玫瑰为族徽,因此才以玫瑰得名。

“对,你看你的床单角上。”

她赶紧低头看了看床单,果然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印着一个十字大门的族徽标记,背景的古城堡应该就是艾伯特侯爵的府第了。春雨又仔细看了看房间,才注意到在许多小地方,其实都印着这样的族徽,简直就是无处不在。

吉斯夫人这时又像个历史老师了:“到了十七世纪英国革命时代,那时艾伯特侯爵誓死效忠国王,后来可怜的查理一世被议会送上了断头台。艾伯特侯爵因为是国王的死党,在45岁那年的生日被斩首了,其后代的世袭爵位被剥夺,但仍然保留了这块土地的产业。”

“好离奇啊,就像一部小说。”

“更离奇的事在后头呢,自从第19代艾伯特侯爵被斩首后,艾伯特家族就好像遭到了什么诅咒,到现在已经了三百多年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活过45岁!”

这才是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呢,春雨忍不住抖了一下:“真有这种事吗?”

“没错,从第20代到第31代,每一个艾伯特家族的成员,都在45岁之前死去了。有的年纪很轻就死了,有的是在43岁或44岁死去。死因也五花八门,有战死的,有病故的,也有不知为什么自杀身亡的。最奇怪的要算第28代艾伯特,也就是现在的老板乔治·艾伯特的高祖父,他在自己45岁生日晚餐上突然猝死,死因至今不明。”

春雨的心又被老妇人揪了一把,照这么算来现在的老板艾伯特应该是第32代了。

忽然,吉斯夫人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冷笑声:

“亲爱的,你知道吗?再过七天,乔治·艾伯特就要过他的45岁生日了!”

“啊——”

再过七天…….七天…….

春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为吉斯夫人还是老板艾伯特呢?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老妇人,仿佛一下子又变得如此陌生了。

此刻,她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本想从吉斯夫人口中问出高玄的下落,没想到却越说越远,还是把话题转移开吧:“对不起,我还想问一下,隔壁的318房间是谁的?”

就是今天上午她误入的那个神秘房间,让她被关在大衣橱里,又掉进了二楼。

然而,吉斯夫人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眼球几乎都要爆出了眼眶。她猛抓自己的头发,刚理好的白发又给弄成了“鸟窝”,低下头佝偻起身子,触电似的剧烈颤抖起来。

这副样子让春雨吓得不轻,一时手足无措,难道刚才那句话问错了?看来吉斯夫人对这个极度敏感。她刚想让老妇人冷静下来,吉斯夫人却发出了凄惨的尖叫。

眼前的脸又恢复了巫婆的容颜,再加上这刺耳骇人的声音,让春雨联想到了千年之前,当这里还是荒凉的沼泽地时,黑色的矮精灵猎杀牧羊人时的恐怖长啸。

吉斯夫人的惨叫声穿透了墙壁和房门,穿透了走廊和楼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旋转门,甚至连夜空中的星星都被她吓得躲到了云层中。

面对这样的场面,春雨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她后退到了墙根里,似乎这老妇人已变成了妖孽,几分钟前的那些慈祥和友善,只不过是为了骗得受害者的信任。

突然,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飞快地闯了进来,还没等春雨看清楚,一双大手已捂住了吉斯夫人的嘴巴。

惨叫声戛然而止。

旋转门又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春雨这才看清楚那个人,原来就是乔治·艾伯特,旋转门饭店的老板,古老的艾伯特家族第32代继承人。

这时春雨想到的却是:还有七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七天…….

艾伯特那双大手是如此有力,无论吉斯夫人如何挣扎,都再也无法动弹了,但他也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显得非常困难。

他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春雨:“快点帮帮我!”

而春雨已被这一幕惊呆了,走上来却不知该做什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帮我抓住她的两条腿。”

艾伯特用命令的语气对春雨说,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对吉斯夫人的腿充满了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蹲下去。试了几下险些被踢到头,最终还是抓住了老妇人的腿。

“好的,用力抓住抬起来。”

艾伯特艰难地指挥着春雨,她只能照办抬了起来。

接着,艾伯特竟把吉斯夫人的上半身抬了起来,让春雨抬着她的双腿向门走去。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老妇人抬到了走廊里。一路上吉斯夫人拼命挣扎,天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春雨紧紧抓着她的腿,脸都已经煞白了。

走到301房间,艾伯特用通用的房卡开门,将吉斯夫人抬了进去。

这是个狭小零乱的房间,艾伯特把吉斯夫人按在床上,指了指床头柜:“快点打开它。”

春雨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柜子,看到里面堆着许多药瓶。

“把注射器和那个绿色的小玻璃瓶拿出来。”

她摸了会儿找出这两样东西,注射器就像医院里常见的针筒,绿色的小玻璃瓶则是注射专用的。

艾伯特高声命令道:“你来按住她!”

春雨只能用力地压住了吉斯夫人,却把头别过去不敢看她的脸。

他熟练地将药水打入注射器,抓着老妇人的手臂,给她做了静脉注射。然后拿出酒精棉花擦了擦,便把注射器扔掉了,原来柜子里还有十几支未开封的一次性注射器。

打针的效果出乎意料得快,只有几分钟的功夫,吉斯夫人就渐渐平息了下来。艾伯特松下了一口气,额头早已经布满汗珠了,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请倒一杯开水好吗?”

接过春雨递来的水杯,艾伯特拿出一粒药片,塞进吉斯夫人嘴里,然后给她喝了口水。春雨也已经满头大汗了,怯生生地站在旁边,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摸不着头脑。

吉斯夫人终于不再动弹了,那苍白的脸庞让春雨更加害怕——她会不会死了呢?艾伯特刚才给她打的是什么针?

春雨颤抖着摸了摸老妇人,还好脉搏呼吸什么都很正常,看来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Thankyou.”

说话的是艾伯特,他靠在旁边的椅子上,解开胸前衬衫的扭扣,果然流了不少汗,显得疲惫不堪。

“不用谢我。请你告诉我,你刚才给吉斯夫人注射了什么?”

“一种强效镇静剂而已,很快就能使人平静下来并入睡。”

但她依然有些怀疑:“会不会对人体有害呢?”

“放心,这种药副作用很少。只有在最危险的状况下,我才会给她注射。”

“那刚才算什么状况?”

艾伯特刚放松的表情又凝重了:“最危险的状况——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吉斯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露出了盖博式的微笑:“对不起,你问得太多了。”

“不,告诉我!”

“嘘——”艾伯特把食指竖直放到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Ms.Springrain,请别这么大声,会把老人家们都吵醒的。已经快十二点钟了,你该回房间休息去了。”

春雨不再说什么了,她瞪了艾伯特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睡着了的吉斯夫人,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艾伯特的声音:“等一等。”

她慢慢回过头来。

“盖博”的小胡子翘了翘:“今晚,感谢你的帮助。”

春雨并没有说话,而是用自己的背影做了回答,穿过黑暗的走廊回到了319客房。

子夜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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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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