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柯介仁另外又介绍一位束发的全真,清瘦的面孔,疏疏落落几十根髭须,根根见肉,脸色冷峻,一身青色道袍,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并没有看龙步云。

柯介仁说道:“了鹤道长是当今武当三大剑神之一,也是武当派当代掌门人的师弟。”

龙步云拱手为礼。

何介仁又介绍坐在了鹤道长对面的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和尚。面色青黄,颧骨高耸,新剃的发青头皮、两排亮晶晶的戒疤。他倒是一双眼睛盯视着龙步云。

柯介仁说道:“这位是少林寺戒持院主持大师,法号敬一,是一位高僧。”

龙步云久仰少林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倒是抱拳躬身深一深为礼。

柯介仁又陆续介绍了以下的四位,都是来自各地的高手。从他们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得出,个个都是精神内敛,内力不凡。

龙步云在柯介仁逐一介绍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在座的七个人,人人了得,个个不凡,柯介仁能把这些高人请到解剑堡,说明他在江湖上确有相当的人缘,同时也说明他确有称霸武林的决心。”

但是,龙步云同时又禁不住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武当少林是武林中为人所景仰的的名门大派,眼前这两位了鹤道长与敬一大师,又是派中的高人,为何也来解剑堡膛这滩浑水?”

他实在不能了解。特别他对少林寺的敬一大师,多留神了几眼。

敬一大师看年龄不过才四十出头,便能主持戒持院,说明他的清规戒律是如何的高超!也说明他的武功在少林自属翘楚,可是他为什么会来。

敬广大师对于龙步云的眼神,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注视着对方,他那如电如光一般的眼神,令人心悸。

龙步云再次抱拳欠身,认真地说道:“在座的都是武林中的先进,龙步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僭越。”

了鹤道长突然说道:“施主!容贫道说句直话,今天这场筵会,只是主人认识施主的一种步骤,没有什么可推辞的。”

敬一大师这时候垂眉低目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龙步云心里一动:“难道柯介仁在耍什么江湖上的陋规?在座的都是名重一时的人物,谅他也不敢。”

同时心里闪电一转:“就算他要来一套江湖上的鸿门宴的把戏,我又何惧?何况这次我深入虎穴的目的,为的就是要折服他。如今当着这么多武林名人在座,这应该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武当了鹤道长如此一说,龙步云立即昂然说道:“既然如此,龙步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首席摆的是一张宽大的盘龙椅,看上去是紫檀木做的,十分结实。

从这张紫檀木雕做的盘龙椅,也可以看得出柯介仁不但存心冒出江湖,已经到了毫无顾忌的地步。平民百姓擅自用龙来表示自己的一切,那是造反,是夷九族的罪名。

龙步云心里忖想:“在这种情形之下,要说服柯介仁恐怕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他告过罪以后,刚一坐下,只听得咔嚓两声,从盘龙椅的后面,两旁扶手之下,还有便是座位的下面,伸出铁箍,将龙步云的上身、双手臂、两只大腿,紧紧地套住。

龙步云沉住气问道:“堡主!请问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堡主待客之道吗?”

柯介仁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歉意说道:“龙兄!真是抱歉!绝不是有意的。解剑堡一向有一个规矩,凡是经过前院甬道以后,接待的人一定要安排一张仙人椅,考验来人的机智反应和沉稳的功力。对你,实在用不着了!请龙兄稍安勿躁……”

他立即一挥手喝令:“打开锁钥。”

龙步云突然说道:“堡主,请稍待。既然已经被锁扣上了,让我来试试看。如果打不开时,再劳驾开锁。”

这话的用意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虽然用八仙椅的机关困住了龙步云,用不着假意帮忙,龙步云有这个本领解得开。

柯介云说的倒是真话,这张八仙椅不是他刻意安排的。自从龙步云以极快速、极美妙的身法,丝毫无误地通过庭园,他对龙步云已经十分欣赏,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揽得此人来归,解剑堡实力大增。”所以他说是“实在用不着了!”句句实话。

他忘记特别交代一下,八仙椅仍然按照往例安排。

龙步云被八仙椅紧紧扣住,柯介仁确有歉意。但是,龙步云非但不领情,反而豪气干云要自行解困,这份不屈的精神,让柯介仁心折不已。

甚至于他想到“可惜蕙儿……要不然真是解剑堡的乘龙快婿!”

正是柯介仁心中暗暗赞叹之际,只听得龙步云一声断喝,连连咔嚓、哗啦几声,一张紫檀木的太师盘龙椅,裂成一堆碎木,原先箍住双臂、双腿以及腹部的精钢铁条,也断成几截,断掉地上。

龙步云仍然是坐的姿势,半蹲着马步,面不改色,手臂大腿丝毫未伤。

他缓缓站起来,从容地说道:“堡主!对不起!毁坏了你的椅子。”

现场从一片岑寂突然暴起一阵掌声。

五爪黑龙卞在渊首先说道:“如果没有臻于精境的内力修为,如何能够将这张八仙椅摧枯拉朽一般?年纪轻轻能有这等功力,真了不起!”

卞在渊威镇西南,黑龙会也是西南一带无人敢攫其锋的强大门派。卞在渊一生从来不易服人,今天由他口中说出钦佩的话,十分难得。

龙步云脸上不带得色,谦逊地说道:“多承谬奖,愧不敢当!”

这时候柯介仁已经命人清理了现场,立即换了另一张与前者一模一样紫檀木盘龙八仙椅,亲自为龙步云安席。

大家对于龙步云力碎八仙椅的神功,或多或少都有赞誉之词,只有武当的了鹤道长与少林敬一大师,默然不作一声。

这一桌酒宴,让人意想不到的,竟是一桌素筵,不沾一点荤腥。而且十分精致。江湖道上吃素筵的情形,真是少见,解剑堡这一桌酒席不用说是为少林敬一大师而摆设的,龙步云是赶巧了,偏偏又按解剑堡的规矩坐上首席,龙步云心里有些嘀咕不安。

酒是素酒,菜是素菜,在酒席筵前整个气氛上,就自然显然有些平静而热闹不起来。

突然,敬一大师举起酒杯,对龙步云说道:“龙施主!贫僧借花献佛,用柯堡主的素酒敬施主一杯。”

龙步云一时为之肃然,举杯应道:“不敢!”

敬一大师干了一杯以后,轻轻放下酒杯,很自然地说道:“贫僧有一个问题,想借此机会向龙施主请教。”

龙步云双手据案,很认真地说道:“大师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

敬一大师合掌低宣了一声佛号,然后缓缓说道:“请问龙施主!令师尊讳可否见告?”

龙步云没想到对方问的是这个问题,当时一怔,竟张口不得。

敬一大师说道:“阿弥陀佛!如果施主不愿告知,那也就罢了!”

龙步云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说道:“大师,真是抱歉!家师久居深山,从未进入尘世,当年拜别之时,曾再三告诫,不要在武林中传出他的名号。实在是对不起!”

敬一大师叹道:“真是一位高人!只可惜……”

他的话顿住了。“只可惜”什么呢?他没有说下去。是可惜无法知道这位高人的名号?还是可惜无缘识荆?或者是……

龙步云心神为之一凛,因为敬一大师说这句“只可惜”的时候,缩口不言,眼神却凌厉地扫了龙步云一眼,其利如刀!

龙步云心里忍不住想到:“只可惜什么呢?只可惜一位高人师父出了一位不力争上游的徒弟吗?”他的想法还在迟疑之间,敬一大师却及时问出一句:“龙施主!来解剑堡是为了何事呢?”

龙步云刚叫得一声:“大师……”

柯介仁却在这时候接口说道:“大师这话问得好。解剑堡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是柯某好客情深,咽……求才若渴,武林高人能莅临解剑堡,也是自然不过的事。譬喻说在座的各位……”

没等柯介仁说完,龙步云立即拦住说道:“请恕在下失礼!我愿意自己回答大师的问话。”

他所以拦住柯介仁说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理由。

因为柯介仁从“好客情深”,竟然说到“求才若渴”,一个武林中的堡主罢了,如此说话,不但逾越本份,而且也是暴露了野心。

龙步云直觉得少林敬一大师有非常不友善的神情,虽然这桌素筵是为他而设的。

龙步云觉得敬一大师不是属于解剑堡的,他与黑龙会的卞在渊,完全不同。

龙步云这才抢着说道:“在下来到解剑堡,拜见柯堡主,有三件事相求!”

柯介仁轻轻地“啊”了一声。

敬一大师倒是及时问道:“贫僧冒昧,施主三事相求?原是堡主的事,但不知可否预闻?”

这位少林寺戒持院的高僧,在他不动声色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

而且他还接着说下去。“阿弥陀佛!像龙施主这样身具绝顶武功的人,也会到解剑堡来相求!尘世的事,真是让人无法以常理衡量。”

柯介仁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龙步云抢先说道:“请问大师!你来到解剑堡又是为了什么?”

柯介仁挥手说道:“咱们的事先说。龙兄……”

龙步云立即接口说道:“在下是武林晚辈后进。”

柯介仁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龙老弟!你说你找我有三件事相商,请说吧!你现在是解剑堡的贵宾,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无不应允。”

龙步云抱拳欠身,慎重道谢之后,说道:“我有一位好友的父亲,现在解剑堡,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他们本是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可否请堡主先让她的父亲回家,如有所需,随时奉召。”

柯介仁大概怎么样也没有想到龙步云提出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当时为之一怔。脱口问道:“你是说……”

龙步云接口说道:“名医何元。”

柯介仁顿时脸色一变,嘴唇有些微颤抖,那是震惊、生气、压抑的表现。

但是,柯介仁是个人物,他在激起愤怒的瞬间,能忍得住,当时只是一顿,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何大夫正在为小女治病,只要小女病情好转,我会重金厚礼恭送何大夫回家。目前……”

龙步云连忙说道:“何大夫之女雯静姑娘久未见到父亲,思念不已……”

柯介仁有些不耐,稍露烦躁地说道:“我已经说过,待小女病情稳定,自然送何大夫回家。再说,何大夫是他自己自荐解剑堡的,他应该有割股之心,病人尚未痊愈,他也不会如此撒手而去。”

龙步云也缓缓地说道:“我也说过,何大夫只是回去看看女儿雯静,因为雯静姑娘是一位双目失明的人!”

柯介仁长长地“啊”了一声,脸上透着惊讶。

龙步云接着说道:“这是要说的第二件事……”

柯介仁沉声说道:“说吧!我在听。”

龙步云说道:“闻得堡主藏有一枝千年黄连老根,功效可以去医明目,龙步云代为求得一截,去治疗何姑娘的眼睛,不论能否治得好,堡主都是功德一件!”

柯介仁突然仰头厉声大笑说道:“功德?我柯介仁也曾经做过不少功德,可是结果是什么?我唯一的女儿……啊!我不再相信善有善报这句话。”

龙步云说道:“堡主!我不敢对你说教,不过如果医好了何姑娘……”

柯介仁几乎是暴躁地叫着:“何姑娘!何姑娘!有谁想到我的女儿柯姑娘!”

龙步云很从容地说道:“我想到了令嫒柯姑娘!”

柯介仁一愕,脱口说道:“你说什么?”

龙步云说道:“何雯静姑娘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家学渊源又是天赋绝顶聪明。医道十分高明,超过乃父何大夫!”

柯介仁不信问道:“你是说何元的女儿也会医术?”

龙步云说道:“我在血气枯竭之际,倒在何家花园后门之外,被何姑娘侍女发现,何姑娘以慈悲之心,救世之术,将我从濒死边缘救回一命……”

柯介仁说道:“她救你,你就为她来讨药?”

龙步云说道:“受人点滴,当报涌泉!”

柯介仁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龙步云断然说道:“何姑娘如果双目复明,衷心感激之情,可以想见,以她的精湛医术,以她一个女孩儿家身份,与令嫒朝夕相处,对令嫒的病情,太有帮助。”

柯介仁突然问道:“你……知道我女儿的病情?”

龙步云说道:“堡主!说实在的,令嫒天赋过人,只是天真未凿而已,不是病,更不需用药,只要有适当的高人,开启混沌,再佐以药石,将来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女英才!”

柯介仁顿时十分激动,说道:“龙老弟!你是说我女儿可以复原……”

龙步云说道:“不是复原,而是开启她的新生命。我不懂医药,不敢信口雌黄,不过,事有常理,可以想当然耳。等堡主见到了何雯静姑娘,一定放心把令嫒交给她,而且,对前途也一定充满了信心!堡主!人总是要活在希望里对不对!”

柯介仁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是说我的女儿……你是说那位何姑娘她有把握可以医好……不!不是医好,是开启她的新生命?”

龙步云很沉着地说道:“我不是医生大夫,我不敢说有把握,恐怕就是医生大夫,也不能对任何病症说有把握,何况令嫒根本不是病。”

柯介仁喃喃地说着:“不是病!不是病!”

父女之情,表露无遗,在场的人为之动容,尤其少林敬一大师,合掌垂眉,轻轻地念着佛号。

龙步云依然是很沉着地说道:“我没有见过令嫒,但是我所知道的令嫒这是一块天真未凿的璞玉。我说过,如果让双目复明后的何雯静姑娘终日陪伴着令嫒,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还你一位聪明美丽活泼的女儿!”

柯介仁突然说道:“终日陪伴!终日陪伴!那位何姑娘她愿意吗?”

龙步云立即说道:“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前面我说过,受人点滴,当报涌泉。堡主舍得送给何姑娘一截千年黄连老根,治好了她的眼睛,何姑娘感恩图报之心,那还用得说吗?”

他忽然转变语气,很深沉地继续说道:“万一千年黄连老根也医治不好何姑娘的眼睛,相信她照样的感激堡主的大恩大德,她照样可以来解剑堡陪伴令嫒!”

柯介仁立即回头举手举掌,召唤进来一个贴身的家人。

他明确而干净俐落地吩咐:“护送何大夫回去,记住!将宝库里最上层红瓷罐中取一截黄连根,交给何大夫一并带回,小心处理,不得有误!”

他打发走了家人,再回头对龙步云说道:“龙老弟!你这第三个意见是什么?”

龙步云拱手而立,从容说道:“堡主爱女情深,做事明快,令人好生敬佩!这第三点请求,我就敢于坦率陈言了!”

柯介仁说道:“龙老弟有任何话,仅管说在当面,不必有所顾忌。”

龙步云说道:“听说解剑堡正在全力招揽天下英豪,广搜各地钱财,准备争霸武林,要将当今之世,搅得纷乱不得安宁?”

柯介仁注视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龙步云缓缓地说道:“在下冒昧敢问堡主,可是真有其事?”

柯介仁忽然点点头,说道:“不错!确有其事。不过……”

他停顿片刻继续地说道:“现在,我是说此刻,我的心意已经……已经在考虑……”

龙步云立即说道:“堡主在考虑是否要改变这件事是吗?”

柯介仁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注视着龙步云,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是一个敬天畏天、认命守分的人,尤其当我晚年得一女,我觉得人生无憾,我可以终其一生,隐居山林。唉……”

龙步云接口说道:“没想到令嫒慢慢长大以后……”

柯介仁一抬头,环视了坐在席上的每一个人,然后朗声说道:“我的女儿一天一天的长大,美丽可爱,是我掌上的一颗明珠。可是,有一天我发觉这颗明珠的光芒褪色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头也愈来愈垂,顿现一种老态。

这时候,厅上一片寂静,给整个大厅凝聚了一股沉重。

柯介仁顿了一下之后,他才说道:“女儿人是长大了,但是,她言谈举止,仍然停留在十来岁的年龄。她是那么活泼,她是经常有那么可爱的笑容!她是那么人见人爱的小姑娘,然而,她……”

柯介仁竟然滴下了眼泪。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体会柯介仁这种心情。正如柯介仁他自己所说的,一颗掌上明珠,不只是明珠,简直就是他命根子,对她抱着有多大的希望!结果,那是十分残忍的。

大厅里一片静寂,没有人在片刻说任何一句话。

柯介仁停顿了很久,拭去泪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静下心情,缓缓说道:“我不能接受这件事,我开始怨天,我觉得老天并不公平。我柯介仁一生没有做过什么重大的功德,但是,我也没有做过什么有伤阴德的事。老天为何如此待我?”

说着话,人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看到那些豪商巨贾、达官贵人,有几个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你看看他们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而且子孙满堂,这老天的公平在那里?”

龙步云忍不住叫道:“堡主……”

敬一大师低宣佛号“阿弥陀佛!”然后说道:“龙施主!请让堡主把话说完。”

柯介仁接着说道:“我恨人间不平,于是我决心人身江湖,把武林搅得大乱,以泄我满腔怨气。”

他忽然抱拳向在座的人一一拱手。“感激各位前来助拳,使我增加了称霸武林的信心,不过……”

他突然顿住话,眼光停在龙步云脸上,自然地问道:“龙老弟!你好像有话要说。”

龙步云也很自然地看了敬一大师一眼。

他朗声说道:“堡主显然已经有了回头之意,一切都用不着多说了,说出来一方面已是多余,另方面对堡主也是一种亵渎。”

柯介仁微微笑道:“无妨。只当是酒席筵前的酒言酒语,没有人会计较。”

龙步云说道:“堡主胸襟开阔,龙步云就直言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堡主自问本身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解剑堡上上下下,难保没有假堡主之名,做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这笔帐,老天爷要算在堡主身上。”

柯介仁双眼圆睁,脱口说道:“你是说……”

龙步云立即说道:“我没有证据,只是想当然耳。”

柯介仁这才说道:“其实我也应该想得到,解剑堡好几百人,背着我的时候,难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唉!如此说来,老天还是公平的!”

敬一大师此时高宣了一声佛号,缓缓地说道:“柯施主!一念回头,立地成佛!贫僧要向施主顶礼致贺。”

了鹤道长也高宣了一声“无量佛”,说道:“柯施主一念之真,武林幸甚!人间幸甚!”

柯介仁倒是不安的说道:“只是辜负了各位的盛情,本来是要共同期许,要创一番事业。如今……”

敬一大师说道:“贫僧不敢打诳语,如果今天龙施主不来,贫僧也要向施主善化这一段善缘!”

了鹤道长说道:“贫道原与大师有约,要向施主劝阻,没料到今天会有这样的结果。”

柯介仁几乎震惊得说不上话来。

原来这些武林名门大派的高人,并不是前来为他帮忙起事的。

这真是一念之间,决定成败,想想还真让人心寒胆颤。

龙步云此刻拱手说道:“我的三个请求,堡主竟然一一俯允,满天阴霾,顿时化为白日青天。堡主这份情,龙步云记在心里……”

柯介仁说道:“记在心里倒也不必,龙老弟所说的那位何姑娘希望她能前来陪伴小女一段时间。”

龙步云立即说道:“堡主!但请放心,龙步云曾经说过,受人点滴,当报涌泉。这是我辈做人一个最根本的道理。何雯静姑娘身受堡主大恩,她一定会感恩图报。”

龙步云又接着说道:“关于令嫒……”

柯介仁突然变得很紧张地问道:“她怎么样?”

龙步云说道:“堡主!我不懂得医道,我也不了解令嫒的情形究竟如何?但是,我相信因果轮回……”

此时敬一大师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龙步云继续说道:“堡主!爱女情深,人神共鉴,在这种情形之下,一念回头;免于生灵涂炭,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德。我有一个很不敬的比喻,但是倒是非常契合,那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堡主!就凭你如此一念之间,反璞归真,令嫒的问题,一定有最圆满的结果。”

龙步云说得十分恳切,也说得十分坦率,让柯介仁听得很感动。

柯介仁上前隔席紧紧握住龙步云的手,半晌才说道:“龙老弟!我们相见恨晚。”

他又对在座的七位贵宾,抱拳拱手说道:“各位!龙老弟给我最大的影响,便是处处以爱作为衡量人与事的根本。因为他,让我才察觉到以往我是以恨来看待这世间的一切。爱与恨之间,这个世界的差别太大了。”

虽然只是几句话,却让在座的宾客,为之动容。

柯介仁又对龙步云说道:“龙老弟!我要留你在解剑堡多住一些日子,要好好地跟你叙叙。”

龙步云深深一躬,说道:“堡主谬爱,令我终生难忘。不过,恐怕我就此要向堡主告辞了!”

柯介仁大感意外说道:“就是不能多作盘桓,也不必即刻就走啊!”

龙步云抱拳说道:“我是要赶回何家花园,要看到何元大夫为他女儿医治眼睛,不论是否痊愈有效,我必须说动何姑娘前来解剑堡来陪令嫒蕙玲小姐。”

柯介仁立即叫了一声“好!”

他从席面上端起酒杯,满斟素酒,对龙步云说道:“我不言谢,我敬你!”

他一仰头,爽快地干了一杯,充满感性地说道:“龙老弟!我不能留你。但是,我期待很快地能在解剑堡为你洗尘接风。人的一生有许多心愿,盼你重来解剑堡,盼望也期待我的女儿能早日破茧而出,这是我的两大心愿,祈求老天能让我如愿,此生足矣!”

一个原本雄心勃勃,要称霸武林的人物,一时变得儿女情长,而且语带苍凉,可见得雄心野心之中,又隐藏了多少寂寞!尤其把见到龙步云和女儿病愈,并别为两大心愿,是值得人嚼味的。

龙步云此刻急于要追赶上何元,赶回何家花园为何雯静姑娘治眼睛,对于柯介仁的话,没有深入的体味。

当时深深一躬落地,说道:“堡主盛情,铭记五衷。”

他又对在座的来宾,拱手躬身为礼说道:“今日幸会各位先进前辈,但愿以后能有机会分别踵前拜见。”

再度抱拳,“告辞!”

柯介仁吩咐都总管代为送客,并且再三叮咛:“龙老弟!你走,我不相送。等你再来解剑堡时,不论是风是雨,我一定到门前广场相迎!”

这几句话,让龙步云为之感动不已。

离开解剑堡,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忽然想起同来的醉叟,至今没有下落,是不是要等他?他正在犹豫,忽然身后有人噗哧一笑。

龙步云一回头,只见醉叟从树林里踢挞踢挞走出来。

龙步云刚一欢叫:“醉伯伯!”

醉叟笑嘻嘻地说道:“小子!你没有让我老人家看走眼,而且三件事比我预期中还要做得圆满,真难为你了。”

龙步云说道:“能得到醉伯伯的夸奖,真是弥足珍贵。”

醉叟笑呵呵地说道:“好小子!还真的不谦虚啊!而且还反拍了一马!真有你的。”

龙步云此刻心里真的有一份得意,也笑着说道:“那也是跟醉伯伯学的呀!”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龙步云然后正色说道:“醉伯伯!真正说起来,解剑堡主柯介仁人很好,只是爱女情切,激愤成恨,这种情形,都是可以理解的。最难能可贵的,他能接受别人的意见,而且及时回头。”

醉叟立即说道:“对!一念归真,立地成佛!我们常常听到有道德的高人说:佛就在我们的心头。就是这个道理,柯介仁可贵之处,也就在这里。不过,小子!你还没有能体会柯介仁的一份真心。”

龙步云讶然说道:“醉伯伯是说……”

醉叟笑笑说道:“柯介仁不但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治愈病情,而且,他显然有意要招你为解剑堡的乘龙快婿呐!”

龙步云倒是大感意外,口里说道:“不会吧!”

可是心里在想:柯介仁以充满感情的语句说出他的两大心愿,岂不是就是那种意思!他不仅汗颜,而且歉疚。因为,这件事是要让柯介仁彻底的失望了!醉叟呵呵说道:“这件事言之过早!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赶到何家花园,恐怕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二人踩着夕阳,赶着黄昏,迎上夜幕,匆匆上路。

两人走得都很快,龙步云在疾奔中,仍然不忘记问醉叟:“醉伯伯!这一段时间,你老人家身在何处?可否告诉我?”

醉叟一开口说话,奔跑的速度就慢下来,他索性走到路旁一棵树下,一块光滑滑的卧牛石坐下来。

他望着逐渐走回来的龙步云,拍拍身旁的石头说道:“反正赶到何家花园已经是深夜,我们爷儿俩不急于一时。再说现在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候。你小子在酒席筵前,根本没有吃饱,趁着现在,咱们饱餐一顿再走。”

龙步云一怔问道:“现在?饱餐一顿?”

他四顾俱是荒郊,连一缕炊烟都不曾看见,饱餐一顿,吃的是什么?醉叟呵呵笑道:“小子!你忘了我老人家最擅长的……嗯……”

他这一“嗯”之间,龙步云立即恍然大悟。

醉叟笑嘻嘻地望着龙步云,带着一种狡黠的神情说道:“不但有吃的,而且还有喝的。”

他说着话,他身后大搭裢里一件一件拿出来。有油纸包着的熏鸡、熏鱼、烤鸭、酱肘子、油饼,外带一坛子酒。

醉叟将酒菜摊在青石板上,笑着说道:“柯介仁请你吃素斋,我老人家可吃不来,只好到厨下弄点荤的,来吧!”

一老一少,就如此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龙步云忽然停下来问道:“醉伯伯!看来一切都在你指掌之中了,我不想知道你老人家是怎样得知这些消息,我只想请问醉伯伯一件事。”

醉叟笑道:“小子!算你聪明,就是你问,我老人家也不会告诉你。不过如果你问的与我在解剑堡的行踪无关,我会说的。”

龙步云问道:“你老人家当然知道,在酒席筵前,当着武林先进大老,我曾经对柯堡主承诺过一件事。”

醉叟说道:“我老人家当然知道,你答应柯介仁要何雯静到解剑堡去陪伴他女儿!”

龙步云说道:“现在我开始担心!”

醉叟说道:“担心的是什么?是担心何雯静这丫头不会去吗?小子!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你就太不了解何雯静这丫头了。”

龙步云说道:“在正常的情形之下,何姑娘的仁心爱心,我是信得过的。”

醉叟喝着一大口酒,眯着眼睛对龙步云注视半晌问道:“什么叫正常情形之下?”

龙步云为难地踌躇一会,才说道:“醉伯伯!我是说这只千年黄连老根,确如传说中那样,治好了何姑娘的眼睛,在这种情形之下,她是不会拒绝的!”

醉叟长长啊了一声,沉默牛晌,没有说话。龙步云的意思非常明白,如果千年黄连老根治不好何雯静的眼睛,当一切都成了白费的时候,何雯静会不会……?还有何元在解剑堡被软禁了这么久,这笔帐会不会立刻在何雯静心头消失呢?这是别人无法解答的难题。

如果何雯静不去?后果又是如何?那恐怕不止是龙步云轻诺寡信,柯介仁的恨火是否又从此燃烧起来?如果再度燃起恨火,再加上怒火,后果是令人担忧的。

这一连串的“如果”,谁也无法预料。

醉叟这样一沉吟,龙步云紧张起来了。

像醉叟这样心中从无“难”字的人,居然无法说出答案来,情形的难料,可见一斑!

龙步云立即食也无味了。

醉叟忽然打着哈哈说道:“小子!不要以为我老人家在担忧,而是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这件事有两个答案,我说的是朝好处想的答案。”

龙步云问道:“那两个答案?”

醉叟说道:“第一,千年黄连老根果如传说中那样灵验,药到病除,何丫头重见光明,小子!正如你所说的,受人点滴,当报涌泉,那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龙步云点点头。

醉叟接着说道:“第二,千年黄连老根……嗯,并不能像传说中那样……那样有效。但是,何丫头不是一个没心肝的人,对于你这次如此冒险前往解剑堡这件事,她心存感激……”

龙步云连忙说道:“醉伯伯!那样说是不对的。她怎么能感激我?我的性命是她救的……”

醉叟呵呵笑道:“你不要急,你当然不会要她感激,但是你不能阻止她不感激你,正如同她也无法阻止你感激她,对不对?”

龙步云语塞。

醉叟说道:“不论治疗眼疾是否成功,柯介仁慨赠千年黄连根这件事,还真令人感动的,何丫头不会不领这份情,更何况,是你亲口对柯介仁许下承诺,何丫头就算是为了你,她也会去解剑堡的。”

龙步云急忙说道:“照这么说……”

醉叟呵呵笑道:“小子!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没希望,你知道,这是一个有情世界,人人都能存有一份情:亲情、友情、爱情,世界社会变得那么美好,你愁他怎的?”

龙步云被醉叟这一番话倒真的激起无比的信心,也激起豪情万丈。

果真的,这是一个有情的世界,充满了温馨和温暖。柯介仁不是决心要搅和这个世界吗?结果还不是苦海回头,放下屠刀!那不是龙步云有超人的说服力,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有情的世界。好鸟枝头亦朋友,何况是人与人?龙步云蓦地里冒出一句话:“我现在只担心一点!”

醉叟说道:“你还担心啊!”

龙步云说道:“我说错了,不是担心,我是在祈祷!祈祷何姑娘这次能重见光明。”

醉叟点点头道:“那倒真的要虔诚祈祷!祈求吉人天相。因为何丫头真是一位好姑娘。”

他突然问龙步云:“你认为呢?”

龙步云毫不考虑地立即说道:“那是当然,何姑娘是最好的人!”

醉叟一听呵呵大笑,显得十分开心说道:“小子!这是咱们爷儿俩自相交以来,真正心意一致的一件事。”

他动手包起剩下来的菜肴,仔细地放在搭裢里口中说道:“走吧!吃饱了、喝足了,这回该可以一趟走到底了。”

醉叟的小动作,都给龙步云很大的感触。

醉叟言行举止,看似随便,到处游戏人间,实则他是一位十分有原则的人,即使是残羹剩菜,他一点也不糟蹋。难怪他在客栈里大吃大喝的时候,他让醉叟看不顺眼。

同时也给龙步云一个很好的启示:真正了解一个人,是十分不容易的。轻易给一个人下断语,不止是不公平,而且也十分危险,因为那会失去许多朋友,必会增加许多敌人。

闲话不叙,言归正传。

龙步云随同醉叟踏着夜色,走上何家花园的归途。

二人一路之上边谈边走,倒也不寂寞。

一直走到参星当头,到达了何家花园。

醉叟首先就欢呼起来:“终于到了!”

他随即捶着腰说道:“到底是人老了!也不过是跑了几十里路,这会儿腰酸腿疼。”

忽然,他停住脚步,沉吟了一会便道:“小子!你看出什么不对没有?”

龙步云说道:“参星当顶,已经超过半夜了,何家花园居然还有灯光,有些不寻常。”

醉叟说道:“更不寻常的是有灯光的地方,正是何元的住处,这是反常的,认识他几十年,从没有见过这么晚还没有睡。”

龙步云忽然问道:“醉伯伯!我们要敲门吗?”

醉叟哈哈一笑说道:“果然是猴儿精,咱们上房顶吧!”

二人起身一跃,飘上屋顶,接连几个跃纵,落身在何元的房上。

轻轻飘落而下,舔破窗纸,只见房里烛光明亮,何元盘腿坐在榻上,何雯静坐在一旁椅子上,书琴垂手站在一旁。

单看这三个人的脸色,就能感觉到这房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醉叟忍不住打了个哈哈。

房里何雯静姑娘就站起来急急地问道:“是醉伯伯回来了吗?”

书琴赶忙开房门,醉叟哈哈笑着走进房来说道:“丫头!还是你真机灵,比你爹强!”

何元此刻也下得榻来说道:“老哥哥!你要是再不回来,那可就……”

何雯静姑娘打岔说道:“醉伯伯!龙大哥呢?他没事吧!”

龙步云在门口应声说道:“谢谢何姑娘挂念,我回来了。”

醉叟呵呵笑道:“丫头!你只会关心你龙大哥!”

这话说得太明显、太露骨了!何雯静站在那里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何元此时接口说道:“老哥哥!亏你还有心情此刻说笑。”

醉叟呵呵笑道:“千年黄连根拿到了,你也平安回来,柯介仁一念回头,反璞归真,这些事本来都是十分困难的,如今都顺利解决,我不高兴尚待何时?难道还有什么新的困难增添了你的烦恼?”

何元说道:“雯静的眼睛。”

醉叟有些意外的吃惊,问道:“千年黄连老根难道是假的不成?”

何元说道:“柯介仁是个人物,他说的话、做的事,还不至于故作诈骗,千年黄连老根丝毫不假。只要用舌尖舔一下,一丝苦味,遍及满嘴。”

醉叟说道:“既然如此,丫头的眼睛复明在望,你还愁个什么劲呢?”

何元说道:“老哥哥!你不是医家,你不明白医治眼睛是如何困难。”

醉叟问道:“如何困难法?我不懂,你可以说给我听。”

何元说道:“雯静的眼睛是由于当初用药不当,眼睛长了云翳,必须要用金针挑开,将云翳切除,然后用千年黄连老根,拿人乳浸泡,敷上三昼夜,便可以恢复光明。”

醉叟奇怪问道:“既知道医治的方法,又有药物备用,你还愁的是什么?”

何元嗫嚅地说道:“老哥哥!我……”

何雯静姑娘在一旁幽幽地说道:“醉伯伯!我爹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醉叟怪叫道:“老弟台!是真的吗?”

何元有些愧疚之意说道:“不相瞒老哥哥,确实是这样,行医一辈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几乎没有一点信心。”

醉叟摇头不解,说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当代名医,在你的手下曾经救活不少人。”

何元说道:“是的,我自己也知道浸淫医道数十年,深有所得,这金针挑眼并非特别困难,但是……但是……唉!”

龙步云此刻插嘴说道:“何伯伯!我能了解你的心里负担,因为今天你要医治的是自己的女儿,不能有任何一点差错,这给你的精神压力很大。”

何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步云!你说得很对,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无法体会,雯静不但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失败过的一次医疗,坏了她这双眼睛,让她终身遗憾。如今……”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如今只剩下唯一的一次机会,万一……万一……因为如金针稍有偏失,那……”

这种情形真是醉叟所不了解的。

金针挑开云翳,稍有一丝一毫的偏失,后果就难以想像。

怪不得何元为这件事发愁,迟疑不敢动手,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是可以被理解的。

龙步云忽然说道:“何伯伯!容我说几句话好吗?”

醉叟说道:“小子!有话就快说,不要吞吞吐吐。”

龙步云说道:“何伯伯方才说过,雯静姑娘的眼睛,目前只剩下唯一的希望,别无选择。何伯伯!请容我放肆说话,既然是别无选择,也就无从犹豫。再说……”

他顿了一下,缓下说话的语气。“何伯伯医道通神,理应着手成春,万一不能如愿,至多也就是现在这样子,还能坏到那里去?一个做父亲的为自己女儿医治,还能不尽心吗?天下事,只要千真万确地尽了心,也就俯仰无愧了!”

何雯静姑娘幽幽地说道:“爹!龙大哥的话,正是女儿的心声,只是女儿不敢说出来罢了。”

醉叟叫道:“小子!说得有理,我老人家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何元这才露出开朗的笑容,说道:“凡事尽心,即使是父女,也是无怨无悔!雯静,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醉叟说道:“现在,你也太过性急了些吧!”

何元说道:“其实千年黄连老根已经浸泡好了,金针也准备妥当,一切俱已齐备,等待的只是我的信心。如今信心已经有了,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醉叟说道:“既然你这么说,当然只有听你的,我们呢?可以旁观吗?”

何元说道:“老哥哥!你和步云快去安歇,明天醒来,你们再来看结果。”

醉叟说道:“说的也是,我们如果在一旁观看,不但碍手碍脚,而且还会为你增加压力。算了!算了!一天一夜,奔驰了一百多里的路,这会歇着去,正是时候。”

他拍拍龙步云的肩。

“小子!别楞在这里!睡足了精神,明天再来听佳音。”

何雯静姑娘忽然说道:“龙大哥!”

龙步云倏地一震,立即应声说道:“雯静姑娘有何吩咐?”

何雯静姑娘脸上露出一线笑容,幽幽地说道:“龙大哥!这次你到解剑堡,冒险犯难,为了……我会终生铭记在心。”

龙步云赶紧说道:“姑娘!救命大恩,尚不及言谢,姑娘说这种话,岂不是让人惭愧无地么?但愿何伯伯着手成春,姑娘能早日重见光明,其他都是没有意义的。”

何雯静姑娘脸上一直露着微笑,仍然是幽幽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对爹的医道丝毫失去信心。”

醉叟高高地叫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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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底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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