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秦宝宝拿出”正一明威秘录”上下册,道:

“大哥!你知道这里面写什么?”

摇摇头,卫紫衣道:

“你说说自昨个儿你不见之后的遭遇,让大哥知道,如果你不累的话。”

秦宝宝揉揉眼睛,道:

“我要说完才睡得着,很重要的。”

卫紫衣鼓励的笑着,宝宝遂把骑疯马跑到龙门山遇上熊予六女,又跟着回到刘家村的邻村,碰到肥、瘦二僧,自己如何用”琳儿”的身份挑拨他们师兄弟不和,又顺手牵书,以至给海鲲和尚捉住,怎样把瘦僧藏有一册书的事透露给海鲲知道,气得海鲲暴跳如雷,又怎样给逼上山的事说了一遍。

卫紫衣搂紧她,道:

“所以妳受了很多委屈,要快点回来告诉大哥知道,好让大哥替你出气,教训他们一顿,是不是?”

“嗯”一声,秦宝宝道:

“他们很可恶,大哥!你要帮我。”

卫紫衣拍拍她脸蛋,道:

“昨天我跟踪黄河九鬼,得知我们救的一死一伤确是他们同伙,死者是风老九,重伤的是殷小七,据推断是伤于海鲲之手,他见他二人和梁阿森鬼鬼祟崇的打探消息,只知道他们也有意夺书,所以下重手警告,也向少林寺示威。”

秦宝宝插进来道:

“大和尚叔叔说那脏和尚是西域少林寺的,一些少林绝技也会,但都流于旁门左道,大和尚叔叔要十八罗汉把他捉起来,准备送回西域少林,要他们断了再夺秘笈的念头,我跟他说肥、瘦二僧会找来,不过他们彼此已有成见,不足成大患,叔叔就决定等他们寻上门再一起捉了送回,又把‘正一明威秘录’上册也交给我保管,说什么没人会想到书在我身上,很安全的,我就收下了。”

卫紫衣但笑不语,心知悟心大师明着叫宝宝保管书册,其实是要他保护宝宝周全,也不去点破它。

秦宝宝又道:

“大哥!你还没说完。”

卫紫衣道:

“对了,其实黄河九鬼的目标是洛阳郡太守的十万两生辰纲,你提起的孙甘梅六女,目的大概也是一样。”

秦宝宝不解道:

“什么叫生辰纲?”

卫紫衣一笑,道:

“官场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朝中无人莫做官。

在外为官的大爷,在朝廷大都有靠山,才能得知皇帝的喜恶,免得做错事,得罪其它大员而丢了乌纱帽;这靠山有的是自己岳父、叔伯等亲人,有的是大比之年举荐的恩师,也有的是走门路巴结上的;在朝廷愈有权势,巴结的人也就愈多,在他生日之前多月,外地为官的太府官员,就赶着要备一份重礼送上,依交情而轻重不同,就名之之为生辰纲,洛阳郡太守就是准备了十万两的礼物要送上。”

秦宝宝道:

“是朝廷那个大官生日啊?”

卫紫衣摇头道:

“不清楚,通常这事都不敢太张扬,以免遇上绿林中人,这次洛阳郡太守分派生辰纲太招遥,太引人注意。”

秦宝宝问道:

“什么叫分派生辰纲?”

卫紫衣喝干杯底的酒,道:

“太守要巴结朝廷大官,自然不会掏自己腰包,于是十万两就分作万份,一份十两,看洛阳有多少户人家,穷的就认一份,富的或许强迫认一百份,甚至一仟份,弄得民怨民怒不敢言,这就是分派生辰纲。”

沈寂半向,秦宝宝道:

“黄河九鬼和熊予六女打探到送生辰纲的路线,打算在他们渡黄河之前劫下,好发一笔横财,想得真美。”

卫紫衣轻笑道:

“你想干嘛?”

秦宝宝肯定的道:

“他们都不是好人,得了十万两财产,更会为非作歹,不能让他们如愿。”

卫紫衣好笑道:

“他们是不是好人,你又那知道了?据江湖传言,黄河九鬼和那六名女子没有传出什么恶迹,你就放他们一马,也许人家得了钱就打算隐退江湖。”

秦宝宝反驳道:

“江湖传言大都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依我经验,他们根本无济弱扶倾的观念,算不得好人,而且,一个个脸上都写着贪念,得了银子只会更不知足想求得更多。”

说着扯扯卫紫衣袖子,道:

“大哥,你帮不帮我?”

卫紫衣无奈道:

“你想怎么做?”

沈思一会,秦宝宝道:

“先把真琳儿送走,免得肥、瘦二僧回来对她不利,而且不用担心那六个凶婆娘拆穿把戏,再调查他们的落脚处,以后再看情形行事。”

抬头见卫紫衣盯着她看,又道:

“怎么了?”

卫紫衣轻咳一声,道: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捉弄人的鬼主意?”

扮个鬼脸,秦宝宝道:

“总之,坏人不能有好下场,就对了。”

说完随手拿起一册”正一明威秘录”给卫紫衣,道:

“一人一本,看看里面写些什么?”

卫紫衣道:

“悟心方丈没说不可以看么?”

秦宝宝哼道:

“书本子就是写给人看的,要不,前人何必将之述之文字,书在谁手上,谁就看得,谁规定这是张家所有物,下册是我所有,我不给,他又能如何?”

卫紫衣知她任性,也不驳辩,要不然,她大有可能将下册毁掉,让张家的人拿不全”正一明威秘录”。

“很晚了,你该去休息了。”

“看完再休息。”

“宝宝!”

把书放回怀里,秦宝宝起身回房,把屋里的灯挑亮,又把书拿出来翻,突然一只手掌盖在书上,卫紫衣道:

“我先替你保管,你休息一天,后天再看。”

秦宝宝嗔道:

“明天看,后天太久了。”

不由分说的将二册书收起,卫紫衣微微一笑,道:

“后天清早给你。”

帮宝宝将灯火挑小,尽自回房,气得宝宝跺脚道:

“大哥真是专制的人!”

刘家村里,总共只二间饭馆,一间兼营客栈生意,就是琳儿家,另一家是沉大妈开的,小小的一家店,一个寡妇人家用来攒银养儿子是尽够了。

沉大妈的店里只摆了四张桌子,几条长凳子,中午吃饭时间一过,人就稀了,只剩靠左边一个年轻人在灌酒。

这人天不亮就来敲门,沉大妈开了门,只一劲儿听他叫酒,从早喝到现在,已喝了二十来壶,早醉醺醺的,却还喝个不停,看得沉大妈直皱眉,跟十岁儿子道:

“你可别学他,会变坏变野。”

儿子点了头,沉大妈才满意着,却又烦恼这醉鬼付得不付得出酒钱,这时店头有个壮小子探头进来看了看,大喝:

“二哥,我找得你好苦。”

却是唐虎大步踏进,抓住那醉鬼肩膀,那醉鬼挥手将他甩开,打个酒嗝,道:

“别吵我,再拿酒来!”

唐虎怪叫道:

“二哥!你是怎么了?你一向不爱喝酒的。”

却是唐卓喝得头也抬不起来,道:

“谁说我不爱?酒是最好的东西,不管你是谁,都坐下,坐下,陪我喝几杯,我……我请客……”

唐虎见他着实醉得不象话了,丢下一锭银子,强硬把唐卓架在肩上,踉蹡的走着,回到刘员外家,自有家丁帮他扶着到唐卓房里,唐卓立刻呕了一地,然后真的烂醉如泥,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二天──

醉酒后醒来一定头疼如裂,唐卓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有人扶起他把东西灌进他嘴里,液体顺喉而下,难受的感觉减轻不少,睁开眼睛,却是卫紫衣关怀而带笑的脸庞。

双目在屋里巡视,唐卓道:

“小虎呢?”

卫紫衣道:

“老展带他去打猎,他想要一张白虎皮。”

唐卓急着想下床,道:

“那太危险了,我要赶去帮他。”

一下地却是酸软无力的欲倒,卫紫衣将他放回床,语重心长的道:

“你永远都这样?任何事都想追求完美,害怕出一点差错,小虎只比你小一年,又有老展陪着,不会出事的,问题是你自己该好好调养,纵酒的后果挺难收拾的。”

唐卓向来自制,听了也不反驳什么?

卫紫衣看他这样,真是好气又好笑,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不说出来,谁也不会明白你心里想的。”

唐卓看着他,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明天就和小虎回四川。”

卫紫衣冷道:

“就这样?然后一辈子活在懊恼和回忆里?”

唐卓狈狈瞪着他,吼道:

“我能怎样?她已经答应要嫁给你,我还能把她抢过来么?”

说着双手抱着头,呻吟道:

“我不能,我做不到,爹如果知道我有这个念头,会打死我的。”

良久,卫紫衣都无言以对,心道:

“前夜里,在门外的人果然是他,真是糟糕。”

唐卓在父亲严格的教导下,任是做啥事也中规中矩,还替他订了一门亲事,名门世家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决定了就不能再更改,在这种情形下,喜欢上别的人,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卫紫衣平和的道:

“你喜欢宝宝,我看得出,这只不过是迷恋……”

唐卓反驳道:

“不是一时迷恋,在四川第一次见到她女儿装,我就知道我喜欢她,只是我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笑笑,卫紫衣道:

“唐卓,我不愿你怅然返回四川,只有解开你心中的结;我明白你不服气,但你不妨冷静的想想,你喜欢宝宝那一点?你又了解她多少?还有她的怪脾气、淘气个性,你自问能包容她的缺点么?”

顿了顿,又道:

“你想她时,只想到她天真可爱的一面,等你真正和她相处,却受不了她不是你心目中的淑女,忍不住开口要纠正,宝宝就说你八股;唐卓,你喜欢宝宝,就似萧傲云,都是没有见过这样淘气的女孩而心生悸动。”

唐卓陷入沉思,整理脑中混乱和意念。

卫紫衣要人送来吃食,轻声道:

“你饿了就起来吃,唐虎近晚就会回来。”

开了门要出去,唐卓突然叫住他,道:

“你……你到底喜欢她那一点?”

卫紫衣转身笑道:

“她的一切,包括优点和缺点,最主要的是她的真性情,使我原本打定不结婚的念头摇摇欲坠,连你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唐卓终于扯出一丝笑容,卫紫衣真挚的道:

“小兄弟!偶尔放松一下自己,不要做得太辛苦,你只消学得唐容一成的潇洒,你将会是唐门新一代最受人赞赏的英雄。”

唐卓正待说什么,这时突然插进宝宝的声音:

“大哥,你在做什么?”

卫紫衣问唐卓:

“要她进来么?”

唐卓摇摇头,卫紫衣也摇摇头,开了门出去,秦宝宝迎上前道:

“唐卓小小子还没醒来啊?”

“醒了!需要休息。”

“他看来不像一个会喝酒的人。”

“你想去骑马么?”

“是呀!大哥!我们说好要试白马的脚程,对了,我决定把它取名为‘一点红’,因为它有一个红鼻子。”

“哦!我知道你还没忘记哈大那匹‘一点红’,所以把这马也取相同名字来纪念。”

“希望这匹‘一点红’不输给它。”

“只有试了才知道,大哥骑黑仔和它比比。”

“要是它输了,我打它屁股。”

“哈哈!别淘气!它还没两岁,还小的很。”

“好吧!我先进去看唐卓小小子一眼,看需不需要吃解酒药。”

“回来再看,不要吵了他。”

“你进去那么久就不吵,天晓得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声音愈去愈远,唐卓知道他俩已走远,又在床上坐了一会,突然起身收拾行李,大步走了出去。XXX

诗云:

铁甲将军夜渡关,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

算来名利不如闲。

人生在世,爬得愈高,禁忌愈多,害怕愈多,虽明知日后入土为安什么也带不走,但已经不可能回头,因为他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受人阿谀,害怕有朝一日,一切都没有了,受人冷落嘲笑,有诗为证:

贫居闹市有钢钩,

钩不住至亲骨肉,

富住深山有木棒,

打不断无义亲朋。

世情冷暖,如人饮水各自知,夫复何言?

黄河九鬼均是江湖亡命之徒,虽然风老九和殷小七因为误会被打成一死一重伤,其余七人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照旧打着发财的主意,说不定心中反而高兴少二人分润,毕竟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分摊下来也够过下半辈子了。

熊予、翟圣铃、焦海苹、紫千红、周远竺及孙甘梅六女也打着相同的主意,只是不愿朝上面,均各显神通。

只是,刘家村就只琳儿家兼营客栈,不得不住一起,尤其黄河九鬼的马被宝宝玩花样,害他们吃了苦头,各自跑了好远,待回到刘家村聚合,正巧六女光临,熊予脸含讽刺笑意,花二妹以女人特有的细心怀疑道:

“会是她们想陷害你我夺不得生辰纲?”

梁阿森就是发现风老九被拖去埋葬而跑来告发,引得黄河六鬼前去,卫紫衣亦跟踪着,才使宝宝遇上海鲲而发生一连串的事件,此时也道:

“大姐的怀疑不是不可能,说不定七哥、九弟的死也同他们有关。”

汪世禹老练道:

“现在别轻举妄动,生辰纲要紧。”

白二突然细声道:

“大哥!明天正午,运送生辰纲的人就要上船过黄河,照说我们兄妹以黄河为名,在渡船时劫夺最是干净俐落,不过,不能不防着人家提早下手。”

赵凤山接着道:

“没错,咱们水性好,别人可未必,必然不愿在江上和咱们争夺,要提防别人今晚或明早先夺走。”

汪世禹颔首道:

“五妹、六妹盯牢那六女的举动,其余的注意生辰纲的动向,十万两不少,说不定有扎手人物护送。”

赵凤鸣看他一眼,道:

“大哥你呢?似乎有任务。”

汪世禹笑道:

“四弟恁地机灵,没错,愚兄要去牵住卫紫衣。”

白二奇道:

“他关我们什么事了?”

汪世禹沉吟道:

“卫紫衣一向很少出门,这时突然出现和咱们碰面,我怕……”下面就不用说了。

陆虹妙道:

“他生意遍布南北,偶尔出门巡视各地状况,也是无可厚非,大哥何苦自先烦恼。”

赵凤鸣幽幽的道:

“卫紫衣财大势大,本身长得俊,武功又好,这样的人,我瞧着也是心动,也不怪有人为他说话了。”

陆虹妙刚硬的脸上呈现怒色,怒喝:

“赵凤鸣,你嘴里放干净点!”

赵凤鸣哈哈一笑:

“自己人说说笑,何必恼羞成怒,好象真有那么回事。”

陆虹妙双目怒火燃烧,死死盯在赵凤鸣脸上,大伙儿都知她性格刚硬,说不得笑;一推兄弟肩膀,赵凤山道:

“兄弟!别闹事!赔个罪吧!”

赵凤鸣一样嘻皮笑脸的道:

“老哥,别这么严重,五妹在生自己的气啊!”

花二妹不悦道:

“你就爱嘴头上占人便宜,难怪人家不喜欢你。”

这次换赵凤鸣变色,道:

“我喜欢谁了?”

花二妹学他方才的口气;幽幽的道:

“你因为嫉妒才出口伤人,你讽刺谁就是谁了。”

赵凤鸣豁然起身:

“你胡说些什么?”

花二妹咯咯一笑,道:

“自己人说说笑,何必恼羞成怒,好象真有那么回事。”

白二大笑道:

“六妹,你记性真好。”

这无异火上浇油,赵凤鸣的脸有如烧盘儿的红了。

汪世禹见闹得不象话,喝道:

“够了!什么事都留到以后再讨论。”

梁阿森道:

“大哥!你真要去碰卫紫衣?”

汪世禹道:

“不是正面接触,只是去观察他有没有这个意图?”

花二妹看了陆虹妙一眼,道:

“我想五姐说的也有道理,卫紫衣只不过适逢其会,而且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干这种勾当?”

汪世禹哼道:

“没有人会嫌钱多,小心总是没错。”

花二妹和陆虹妙互望一眼,都觉此人未免小心得过份。

七人出了汪世禹房间,来到外面厅堂,就见一个人对他们嘻嘻一笑,却不是秦宝宝还有谁,身旁除了卫紫衣,还有展熹、禹泰、战平、唐虎三人,更增强汪世禹的警觉心。

秦宝宝有意无意的高声道:

“这地方很美么?怎么有人逗留不去?”

汪世禹朝卫紫衣拱拱手,七人出门而去,秦宝宝道:

“我们也跟着去!”

卫紫衣摇头道:

“不用,护送生辰纲的人也不是呆子,那会明目张胆的来,他们如果打算在渔码头等着,那就错了,宝宝,你如果真想要那笔生辰纲,在往东十里的枫林镇必能得手。”

秦宝宝称道:

“声东击西之策呀?”

卫紫衣颔首道: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路途遥远,洛阳郡太守不得不防范未然,派二名小将和十二名官兵,以商旅脚夫打扮运送,绕个圈子到枫林镇渡船;另一路以镖局为幌子,黄河九鬼和那六女只知后者不知前者。”

秦宝宝咋舌道:

“好厉害,探得这么清楚。”

卫紫衣笑道:

“人多的好处就在这里,什么消息也瞒不住。”

展熹问道:

“你得生辰纲,做什么用?”

秦宝宝想了想,道:

“还给洛阳百姓好了,不过须等事后再还,免得太守得知又征收回去补送上去,我知道做生日不能挪后做的。”

卫紫衣和展熹等人,对这种事都没什么兴趣,平常他们不去欺压老百姓,已是上上大吉,要为这一户的十两银子那一户的百两银子而奔波劳累,真觉得浪费时间,都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秦宝宝何尝看不出,道:

“大哥帮我探出生辰纲的下落,我很感激了,其它的我自己做,不麻烦你和大领主。”

唐虎却颇有兴致的道:

“这种好事人人做得,俺帮上一份。”说着,又烦恼:

“二哥不告而别已经二天,不知要不要紧?”

这时──

一名肥胖和尚大步走进来吼道:

“琳儿!你快出来,我师兄师弟呢?”

秦宝宝扭头一瞧,认出是被自已耍过而丢到郊外的”肥僧”,向卫紫衣等人低声说了,众人抬头一看,果然肥得圆滚滚的,奇怪的是他身后还跟了失踪二天的唐卓,唐虎急忙跑过去抱住他,叫道:

“二哥你跑那儿去,害我担心得要命。”

唐卓看见卫紫衣等人,尴尬不已,道:

“你们都在这里,真巧!”

唐虎怪叫道:

“说这什么话,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们。”

肥僧拍拍唐卓肩膀,笑哈哈道:

“小兄弟,自己人啊?真有意思,我肥僧也是来找自己同门。”

说着又大吼:

“琳儿──你死到那里去了──”

唐卓毛病又犯,纠正道:

“出家人修为口德,诅咒人的言语不能宣之于口。”

肥僧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真滑稽,道:

“奶奶的,一路上就听你指正这个不对那个不好,你小小年纪这么放不开,我肥僧真要吃不消了。”

唐卓默默,唐虎拉着他围一桌去,问道:

“二哥,你到底怎么了?”

无措的端碗吃饭,唐卓道:

“出去透气散步,就像你去打猎一样。”

唐虎”哦”一声,道:

“下次要说一声,害我担心得要命。”

“嗤”的一笑,秦宝宝道:

“嘴里担心罢了,这二天看你吃得下睡得着,也没瘦一两肉……”

“宝宝!”卫紫衣叱道。

唐虎早知这位”娃娃叔公”跟家中的八叔唐亮一样爱捉弄人,也就不以为意。

肥僧从掌柜那里得知琳儿已多日没回家,还道是海鲲和尚没送她同来,却不知是秦宝宝要他这么说,只气得肥僧到卫紫衣这桌坐下,连连吆喝:

“拿酒来,拿酒来,我肥僧要藉酒消气。”

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壶酒,才拿眼在众人脸上溜过,哈哈笑着,向唐卓道: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啊!真看不出你这小酸子也交得到这许多朋友。”

唐虎不悦道:

“二哥!你怎么认识这和尚?”

肥僧抢着道:

“我肥僧落难了啦,不知道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搜光我身上财产,吃肉喝酒没钱付帐,正要和人打架,这小酸子就出来替我肥僧付帐,我肥僧好生感激,就邀他一起来。”

秦宝宝接着道:

“你那有存好心,只是想找个人替你付帐。”

肥僧瞅着她道:

“女娃娃,我肥僧没有得罪于你吧!”

秦宝宝道:

“现在没有,也许以后就有了。”

觉得岂有此理的摇摇头,肥僧道:

“我肥僧不会跟女娃儿一般见识。”

秦宝宝瞄着他肥胖如脸盆的脸,道:

“和尚,你这么肥,还自称我肥僧、我肥僧的,不怕愈叫愈肥,不如自称‘我瘦僧’,或许叫久了就会瘦。”

肥僧满口食物,咕哝道:

“瘦僧是我肥僧师弟,叫不得。”

秦宝宝道:

“跟你师弟商量交换吧!”

肥僧摇摇头道:

“不成,肥、瘦是照排行,肥僧是师兄,瘦僧是师弟,这一交换,我肥僧成了师弟,这不划算。”

秦宝宝向卫紫衣眨眨眼,道:

“大哥!我听说山上那和尚庙捉了一名闯上山的野和尚,不知是不是真的?”

卫紫衣心知她想诱肥僧上少林受擒,当下道:

“和尚捉和尚,这可古怪得很。”

展熹也知真情,帮着道:

“普天下和尚庙多着很,听说最大的是山上的少林寺,门规森严,野和尚胡乱闯上去,难怪人家不高兴。”

秦宝宝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

“也许和尚是想去挂单,少林寺也未免太凶了。”

战平冷直的声音道:

“挂单挂到深山去,也难怪少林寺怀疑。”

秦宝宝道:

“人家仰慕而前往拜访也是有的。”

卫紫衣道:

“听说三更半夜的挟持一名小姑娘上山,想威逼住持交出一本什么书的,山上的师父们看不过去,把他捉住,说想留住他在山上忏悔罪孽。”

秦宝宝很有兴趣的道:

“原来是这样的,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卫紫衣目中闪着一丝玩笑之意,道:

“三天前的事,众说纷云,也不知是真是假。”

展熹道:

“事出必有因,否则也不会传出这种话来。”

点着头,秦宝宝道:

“我想也是真的,就不知那野和尚长什么样子?”

说着就把眼瞟向肥僧,那肥僧一张脸涨得通红,也忙问道:

“长什么样子?啊!长什么样子?”

以眼神问唐虎,唐虎没好气道:

“不像你也不像我。”

问唐卓,唐卓摇头,问马泰,马泰直楞楞的道:

“大光头,穿僧衣草鞋。”

有说等于没说,肥僧急得直搔耳:

“你们谁知道,快说,长什么样子?”

秦宝宝笑嘻嘻道:

“谁也没见着,不过,想当然的有二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二只耳朵。”

总算卫紫衣说出一句正经话:

“只知道他拿着一柄戒刀,大概会武功吧!”

肥僧大叫一声,急道:

“一定是海鲲师兄和琳儿,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会合才……”

及时住口没把目的说出来,瞟了同桌众人一眼,飞快地拿起数个大馒头挟上卤牛肉,揣在怀里急急走了。

唐卓起身想叫他,唐虎将他按下,道:

“肥秃驴要走就走,坐在这里也惹人嫌,你要做什么?二哥,你真是愈古怪了。”

唐卓淡淡的道:

“他并不是坏人。”

哼一声,秦宝宝道:

“想欺负我大和尚叔叔的就是坏人。”

展熹道:

“魁首看他是上少林还是去寻瘦僧支持?”

唐虎插嘴道:

“什么肥僧、瘦僧的?”

展熹约略把事情说一遍,只是略过”正一明威秘录”不提,以免多生枝节,只提说他们的目的是少林的一部经书。

唐卓公正道: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不能以此认定肥僧就是坏人。”

秦宝宝道:

“说不得他们会假公济私,顺手多拿一本书以饱私囊。”

顿了顿,奇道:

“唐卓小小子,你为何总替猪八戒和尚说话?”

唐卓纠正道:

“他自称肥僧听来已是不雅,又何苦再替他安上猪八戒和尚的丑名,再说我也非帮他说话,只是这二天的相处,见他豪爽,不是做坏事的人。”

秦宝宝捉狎道:

“坏人脸上都有刻字么?”

唐卓一板一眼的道:

“没有。”

秦宝宝小手一拍,道:

“这就是了,那二天你替他付帐,他自然乐得豪爽的大吃大喝,自然算不得坏人,只是,你说他们奉命行事,不能怪他们得罪少林,这倒要请教你唐卓小小子,强行逼索别人的财物,是不是好人?”

唐卓正直的脸上现出鄙夷之色,道:

“自然不是。”

秦宝宝笑道:

“海鲲和尚和肥僧、瘦僧就是要强行逼索少林的经书,他们如果是好人,就应知道这是要不得的行为,力劝他们的师父打消这念头,可是他们没有,显见他们不以为这是骯脏的行径,这样还算是好人么?”

唐卓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卫紫衣莞尔笑道:

“唐卓,若要跟宝宝斗口,是斗不过的,你太正直,容易被宝宝乘隙而攻?”

秦宝宝不服道:

“大哥,我那里说不对了?”

“要我说么?”

“请!”

卫紫衣微微笑道:

“第一,你太主观,这事牵涉到少林寺,你私心想保护悟心方丈,便认定所有上少林的均是恶人,姑不论海鲲的好坏,肥僧到目前还未有恶迹。第二,唐卓是说‘肥僧不会是坏人’,这是他对肥僧的第一印象,而你却说‘海鲲和尚和肥僧、瘦僧都不是好人’,那不免有点牵强附会,拿海鲲的坏和在肥僧身上,唐卓单指一人,你则二人加在一起数落,不免流于偏见。”

秦宝宝道: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都是一样,难道肥僧会悬崖勒马,不去找大和尚叔叔的麻烦?”

摇摇头,卫紫衣道:

“唐卓是指他对肥僧的第一印象,觉得他不像坏人,没有牵涉到少林寺,你偏要硬加上去,其实除开肥僧要上少林寺,他给你的印象很坏么?有欺负过你?我看是没有,反而都是你在欺负人。”

撅起嘴,秦宝宝道:

“你怎么替坏人说话不帮我叔叔?总之他不是好人。”

卫紫衣一笑不语,知道再说下去,宝宝也不会认输,因为海鲲给她的印象太坏,便直觉他的同门也是坏蛋。

男人大都凭理智做事,女人喜欢靠直觉,这是没办法的事。

付完帐出门,战平问道:

“今天要赶往枫林镇么?”

卫紫衣问宝宝,秦宝宝道:

“明早五更再赶去。”

卫紫衣虽觉奇怪,也不说什么,其它人则附从。XXX金乌早坠,玉兔东升。

二更天,刘员外家拨出来给卫紫衣一行人居住的院落,这时有条瘦小人影翻墙而出,朝街上奔去。

琳儿家的客栈,熊予等六女聚集在周远竺房里做最后的决定,决定四更天就出门埋伏,免得落人耳目,这时──

倏的一声,窗子自己开了,六人正奇怪着,徒地传来鬼哭似的阴恻恻恐怖声,道:

“熊予!还我命来──焦海苹──还我命来──翟圣铃──还我命来──周远竺──还我命来──孙甘梅──还我命来──柴千红──还我命来──”。

六女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有鬼!”

“会是谁?”

“鬼也怕人,出去把她赶走!”

江湖女终究不比手不摸三宝的闺秀们胆小,有武力仿佛就有了信心,何况人多势众,已将害怕之情减为最小,先后跃窗而出,四下巡看,一阵阵宛如来自冥空世界的阴笑声不时传来,焦海苹一指屋顶,叫道:

“在那里?”

笑声实在太可怖了,六女靠成一堆抬头望去,但见………

双脚离地悬空,

鬓发蓬松乱草,

周身泥血窟窿,

莫道人间怪妖。

屋顶上的瘦小”人”,仿佛被豺狼虎豹所咬,脸上肤无完肉,看不清是谁,只听”她”

阴恻恻的又开口:

“还我命来──龙门山下弃我于荒野,被狼咬死──无人收尸,阴灵无所归──飘飘荡荡来找你们──替我收尸──否则你们要偿命──偿命啊──”。

熊予壮起胆子喝道:

“你的死活跟我们无关,去找吃你的狼讨命!”

“她”又道:

“熊予──周远竺提议留我一人在荒野不妥,你怎么说──你说做事不能有妇人之仁是不是──是不是──”

熊予和周远竺都吓了一跳,熊予喝道:

“妳如何知道?定是偷听了我们的话,这时来装鬼吓人。”

当的拔出剑,提身上屋,抖出二朵剑花向”她”刺去,”她”如风般的飞开:

“你害我一次,又想杀我,好狠啊──”

熊予怎么杀都碰不到”她”,不禁渐生寒意,”她”又道:

“替我收尸──现在就去──否则要你们偿命──”

孙甘梅年齿较长,虽害怕还能冷静,道:

“明天我们才去,而且龙门山下广阔,如何找得着?”

“她”寒笑道:

“到时我自会指点你们,我知道──你们要得到洛阳郡太守的生辰纲──是不是──哈哈……嘻嘻………你们得不到的,你们和黄河九鬼都会白忙一场──哈哈………。﹂六女面面相觑,同住客栈的黄河九鬼原本都按兵不动躲在窗口偷听,这时白二忍不住跃出来道:

“你能说所以然来,我们才相信你。”

贪念之心作祟,不知不觉忘了”她”是鬼。

翟圣铃怒目而视:

“她是来找我们,不是找你。”

白二冷笑道:

“你们不是怕鬼么?怎地这时不怕了?”

恐怕连做鬼的”她”都预料不到”她”会变成抢手货,惨兮兮的冷笑:

“迎鬼容易送鬼难,你们喜欢,我以后每天来陪你们。”

周远竺忙道:

“不,不要,只要告诉我们生辰纲的下落,得了钱,我们会为你修一造大坟,每年忌日给你烧纸钱。”

“她”叫道:

“烧多少──”

柴千红忙道:

“你要多少,我们一定照办。”

当时的钱很大,十两银子的纸钱够烧一上午了。

“她”落漠的道:

“既然阳寿已尽,只好到地府享用,那里牛头马面,大鬼小鬼个个需要巴结,想过好日子的花费比阳间还大,又不知何时才能投胎转世,唉!十万两的银纸大概够用了──啊哈哈──就十万两吧”烧不烧─!”

众人面面相觑,据悉生辰纲也不过十万两,全部烧给鬼在阴间享用,岂非白忙一场?但见这鬼似乎什么都知道,只好暂时骗骗”她”,白二道:

“我答应你,你告诉我生辰纲的下落吧!”

六女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愿意烧十万两银纸给”她”。

“她”寒笑道:

“生辰纲只有十万两的价值,全给了我──你们得到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人么──。”

“她”每说一句话的最后一字,都拖得长长的,更增加其阴森鬼气。

熊予把笑容勉勉强强挂在脸上,道:

“害你死于非命,我们很是过意不去,生辰纲的下落只有你知道,自然是属于你所有,我们帮着你去拿,只盼以此赎去本身罪孽。”

在平时,打死谁也不会相信她熊予会说出这种话,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凶婆娘,吃人不吐骨头还会剩下肉?

“她”不放心的开口:

“真的──”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直点头。

“她”终于道:

“洛阳郡太守──害怕有人夺生辰纲──要镖局的人──引开你们──另外派二名小将扮成商人──在明天日落时分在枫林镇的码头──黄昏时登船以防人注意──连夜放缆渡过黄河──懂了吧──”

“如果你们骗我──我要你们偿命──偿命啊──”。

身形飘动,就要隐退,瞥见北厢房的第二个窗口似有光头伸出窗外一半,脚下一空,直直摔到屋下,还未叫出来,已被人蒙住口,抱着疾隐到暗处,此时汪世禹细心的翻过来查看,四下无人,才相信真的是鬼,才一下子不见人。

却说那鬼被人摀住口,眼睛却未丧失功能,看清及时救了她免被拆穿骗局的人,高兴的把嘴挣出来,小声道:

“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撕下”她”丑怪的人皮面具,却是秦宝宝,也难为她替”琳儿”的人皮面具加工成被野兽咬过的模样,黑暗中看起来真是可怜,另一人则是卫紫衣。

卫紫衣用手指梳梳她的头发,一脸冷漠,不发一言的拉起她往回走,秦宝宝瞧他侧脸冷硬的神情,知道他在生气,正在压抑自己,识趣的闭嘴。

一路无声的回到刘员外家,卫紫衣送她到房门口才道:

“五更见!”

转身走几步,同首见宝宝楞楞望着自己,一字字又道:

“如果你不困,我们好好谈几句话。”

秦宝宝看他没有笑容,赶紧摇着头,躲进房里,一忽儿又探出头来唤道:

“大哥──”

卫紫衣尽量以温和的声音道:

“你愿意说话就出来。”

秦宝宝积数年经验,只听声音也知他很可能发脾气,寻求保证似的道:

“你不生气,我就出去。”

卫紫衣冷道:

“我不给你任何承诺。”

“砰”的关紧房门,秦宝宝在里面道:

“你那么凶,我不想找骂挨,你要说就在外面说。”

“你真是令我生气!”

听了这句就没了下文,秦宝宝又等了一会,推开窗子,外头一片冷寂,什么也没有,知道卫紫衣已走,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跟”它”道:

“大哥好象真的生气了。”

又是‘好象’又是‘真的’,多矛盾的文法。

唉!

你三更半夜的出去,他当然不高兴。我是想偷偷去偷偷回来,那想到大哥会查觉,还真的不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真让我感到奇怪。

你的毛病就是很少替别人想,只管自己高兴。

哼!

你自己感到心虚,才不敢同你大哥面对面的谈,还”哼”个什么劲儿。

等他气消了再说。

他气消了也就不理你的死活了。

大哥不会这样。

菩萨也有泥性儿,你大哥不是圣人。

可是,他生气时好可怕,双眼直勾勾看着人,我就想夺门而出,可是脚好象被钉住了走不动,他跟本就不用开口骂人。

妳怕他?

也不是,只是不想找骂挨。

决定这样由它去?

过几天再说吧!

你就是这样,遇上你不喜欢的事就逃避,避不开就拖,拖一天算一天,宝宝啊!你真够差劲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去触霉头啊?

本来玩得好好的,大哥出现就变质了。

他不出现,你会被拆穿骗局,到时……嘿嘿!

大不了活动一下筋骨。

双拳难敌四手,别自往脸上贴金了。

哼!我真跟他们打起来,大哥反而不会生气,如果受伤被追击,他会为我出气,这样吧!

我再回去找他们玩玩!

你别把事情愈闹愈大,明天的生辰纲不要啦?

唉,真伤脑筋。

要不要我教妳。

快说吧!

去向你大哥赔个罪,问他你那里错了,然后保证以后不再犯,装得像认错的人,他反而会反过来安慰你。

我不去,多难为情。

反正你做错事也不是第一回,照以前那样想法子让你大哥不生气就可以,有什么难?

明天再说吧,太晚了。”

想着打个呵欠,换了衣裳睡下,翻来覆去总睡不着,坐起身,自语道:

“大概睡错边了。”

提起枕头丢向另一边,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又倒下,依然睡不着,总觉得有块石头搁在心上不舒服,迷迷糊糊直到天将肚白才睡着。XXX床底轻幌着,秦宝宝睡梦中以为睡在摇篮里,不经意的继续又睡了好一会,突然一股恐怖的回忆侵入脑海,吓得惊醒过来,跟前一片漆黑,叫一声:

“地震!”

赶紧用棉被盖住头,连逃也没想到要逃。

真是最糟糕的人遇上地震,还好有人及时摇着她:

“宝宝,你在做梦?”

缓缓拉下被子,在灯火照明下看见卫紫衣,好比遇上救星,一把抱住他道:

“大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又有地震啦!”

卫紫衣声音透着笑意:

“地震来了,应该快点往外跑,怎么还索性用棉被盖住头当乌龟?”

秦宝宝张开眼晴四下望,终于瞧清自己处在一辆大车里,所有的窗口都以厚帘盖住,那摇幌的原因是车子在走,不是地震了?

“还好不是地震,吓死我。”

卫紫衣轻轻推开她,道:

“快到枫林镇,再二个时辰,护送生辰纲的会到,你可藉此好好准备。”

秦宝宝此时觉得生辰纲不重要了,幽幽的道:

“我为什么睡在车里?”

卫紫衣淡然道:

“五更天摇你不醒,只好找车子让你睡着来。”

秦宝宝心中好生感激,夜里虽然使卫紫衣不高兴,他没有因此不理她的计划,反而怕她睡太晚赶不上,安排好一切等她收拾成果。

“大哥,昨晚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卫紫衣看她一眼,道:

“没什么,只是你以后出去要同我说一声。”

秦宝宝闻言即知卫紫衣的怒火已消得差不多,他又做了一次让步,高兴的抱住他,笑道:

“大哥,我很担心你会三天不跟我说话。”

卫紫衣将她一军:

“你也会有担心的事?”

秦宝宝只好闭口。

卫紫衣道:

“宝宝,你曾经答应大哥出门必说一声,结果你半夜跑出去,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这是大哥生气的原因,你不替周围的人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要总是觉得好玩就去做,你已经长大够辨别是非了。”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

“大哥,如果我事先告诉一声,你肯让我出去么?”

卫紫衣道:

“出门在外我会问清原因,外头不比家里,也许我会兴起陪你一起玩,但在总坛,你就不能到处装鬼吓人,要不,我会重重打你屁股。”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

“你放心,我不会装鬼吓你,只是吓他们很好玩儿,尤其看见他们居然为了生辰纲而巴结女鬼,我就好笑。”

说着掩嘴偷笑不已。

卫紫衣真拿她没辄,叹道:

“看来我卫某人命中注定要娶个顽皮老婆。”

秦宝宝眨眨大眼,道:

“大哥是个狐狸,我那敢对你顽皮,你放心吧!”

拱拱手,卫紫衣似真似假的道:

“蒙你另眼相看,真是多谢了。”

二人相视大笑,经此一变,二人的感情无形中更进一层,秦宝宝也因此更体会到卫紫衣对她的爱和包容,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希望她从此能乖一点。

大家为卫紫衣祈祷吧!

阿门!

“你换了衣裳就出来,大哥叫他们打尖休息让你吃饭。”

把灯留在车里,卫紫衣出去前又回头一本正经道:

“对了,上次你问我做人家的妻子要做什么?当时我想不起你可以做的,今天想到了。”

秦宝宝看他认真样儿,好奇道:

“什么事?”

卫紫衣丢下一句:

“不可以赖床!”

说完就不见了人。

秦宝宝气嘟嘟的,一会儿自己也失笑,换了衣裳,看车里还放几个包裹,都是昨天他买来的东西,拉开帘子,望见车旁几骑人都朝他笑,徒觉的不好意思出去,又撇见她的白马”

一点红”无人骑,再也不管那许多,跳出车外,腾身上马,看也不看别人一眼,摸着”一点红”的鬃毛,以若有似无,却又足以让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一点红,你真乖,至少你在笑,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啦,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是也不是?”

展熹等人那有不明白她的意思,忙收敛精神,这位未来的魁首夫人,性情与常人不同,谁也不愿自打耳光,只有卫紫衣暗暗好笑。XXX枫林镇是处大镇,不比刘家村小地方,码头也大得多,不过正午时分,除了靠船卸货,和正要上船的商旅,大多数人都跑去喝两杯老酒了。

二个长相粗豪的商人打扮汉子,和十二名挑着担子的脚夫就停在渡口,等着上船,无聊时就东扯西扯。

那二个商人若脱下袍服,十足像个屠夫。附近有几个卖吃食的摊子,赚的是方便钱,更有一个担子是卖酒的,二只篓子内装了二只大酒缸,挑酒的是个壮小子,仔细看却是唐虎,可又不十分像,他身旁又有二个较秀气的小伙子,自是秦宝宝和唐卓改装,穿著粗布衣服,用些污泥盖住容貌,不相熟的人是认不出来。

只听秦宝宝道:

“我说小虎子,在这里卖卖就算了,何苦又辛苦的要挑上船卖,可又多费船资。”

扮酒贩的唐虎大剌剌道:

“不懂少开口,挑到船上卖,因为独家有酒,所以能卖得好价钱,我早跟船主说好以二碗酒抵船货。”

秦宝宝道:

“小虎子,我跟阿卓同你学作买卖,你不会藏私吧!”

唐虎一挥手道:

“什么话?阿桂婶待我如儿子,我阿虎不会不懂感激。”

本来想说”待我如子”,和”我阿虎不会以德报怨”,心念小贩那读过书,遂及时改口不用成语。

秦宝宝笑道:

“那多谢你啦,我娘一定很高兴。”

以手肘撞撞唐卓,唐卓也只好不太自然的道:

“我会好好的学,你多费心。”

唐虎大剌剌的接受他的感激,最神气也只有今天了。

这时,马泰工人打扮的出现,大声道:

“卖酒的,来一碗解解酒。”

唐虎摇头道:

“不卖,到船上才卖。”

马泰幺喝道: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卖酒的还拿蹺,你不卖,好,老子打碎你的酒缸子。”

抡起拳头就要打,秦宝宝忙道:

“喂,慢着,你这人好生不讲理,不卖不行么?”

马泰握紧拳头,凶狠狠道:”行,老子让你们赔大本。”

唐卓气道:

“我们就捉你见官!”

哈哈大笑,马泰道:

“官老爷那有空闲管你们这芝麻绿豆事,再说老子过街虎马成功在这渡口无人不晓,你们又算那根葱。”

唐虎气咻咻道:

“过街虎的恶名我听过,遇上我阿虎就成了过街鼠。”

“什么?”

马泰双拳紧握,这时二位商人打扮的卫紫衣和展熹似乎看不过去的过来向唐虎道:

“小兄弟,生意人和气生财,这位仁兄爱喝,就卖他几碗,也不缺你银子。”

唐虎这才悻悻的拍开左边的酒缸,杓了一碗递给马泰,马泰一饮而尽,哈了一口气,连连道:

“够劲,够劲,大概没加多少水。”

唐虎抢过酒碗,怒道:

“怀疑加了水,你就别喝了,十文钱拿来。”

马泰怪叫道:

“别人卖八文,你就加二文,太黑心了吧!”

唐虎大声道:

“八文钱是加水的,我阿虎卖的不加水要十文。”

展熹息事宁人的道:

“这位老兄你付八文吧,另二文算我的,小兄弟,杓一碗我喝喝,看是不是真不加水。”

唐虎收了钱,杓一碗给展熹,卫紫衣也要一碗,不一会,马泰拉着战平也来喝,却趁人不注意,拿起另一只碗,打开右边的酒缸盖杓了一碗,秦宝宝眼尖抢了回来,倒回右边酒缸,骂道:

“你这人好不君子。”

唐虎盖好右手酒缸,喝道:

“这醰子我打算一醰子卖,要二两银子,你少来搅和。”

那边扮成脚夫运送生辰纲的官兵,纷纷道:

“大伙儿凑齐钱,买一醰子来喝。”

“是啊,解解渴也好。”

“去跟将军说一声吧!”

“将军自己更爱喝,反正又不碍事。”

于是有人向商人打扮的小将说了,二位将军商量一下,都觉得要过黄河了不会有事,方才又亲眼见那几人喝;都没事,遂点头答应。

十二名脚夫兵凑了二两银子来向唐虎买,唐虎指着右手那酒缸子,道:

“这醰干净,你要吧,还是要另一醰,我可以倒足数。”

那官兵道:

“就这醰吧,顺便借几个碗。”

唐虎答应了,二名官兵抬着过去,十四人轮流喝着,很快就喝完,把醰子和碗还给唐虎,唐虎道:

“今天卖得好,不用上船了,到街上卖卖。”

和秦宝宝、唐卓挑着担子走了。

不多时,船家示意可以上船,十四名保护生辰纲的官兵挑着篓子,跟着众人上船,船家乃见人已齐,就收缆而去,驶离渡口,撑起帆愈去愈远,这时,”探花郎“戈诵梅和”金脸鬼”雷天化急步奔来,戈诵梅跺脚道:

“糟了,慢了一步,黄河九鬼是不是埋伏在船上?”

“金脸鬼”雷天化道:

“我们亲眼盯着黄河九鬼和那批女子,直到清晨,他们都还逃不出我们眼底,不可能这么快来动手脚。”

“探花郎”戈诵梅道:

“黄河九鬼个个深黯水性,大可由刘家村渡船,在黄河上阻截,那批人又怎斗得过这些江湖亡命之徒。

“金脸鬼”沉吟道:

“令岳的生辰纲关系不小,我们暗中保护,出了差错脱不了责任,不如渡下一艘船过去看看,有事也能早知道早解决。”

想了想,”探花郎”道:

“不用,出事情他们会回这里找我,咱们等二天,没人回来则表示安全过去了。”

雷天化颔首,二人离开渡口,卫紫衣和展熹在暗处见到这二人,虽听不到他们说的,互相望一眼,都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觉得雷天化和戈诵梅的出现,事情恐怕不简单,卫紫衣道:

“可能还有下文。”

展熹道:

“魁首也怀疑他二人跟生辰纲有关。”

揉揉太阳穴,卫紫衣道:

“最好没有,不然我最坏的打算会最先出现。”

展熹也感到头疼,道:

“要不要叫人查查戈诵梅的来历?”

“不用。”卫紫衣道:

“真有事,他自然会找上门,不必劳师动众了。”

二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道:

“都是宝宝闯的祸!”展熹适可而止,卫紫衣则不客气的接下去道:

“也只有她会想到这种牵连甚大的游戏,她玩得过瘾,我们也忙着收拾善后,该死的是,根本拒绝不了她。”

二人看着看着,哈哈大笑起来,展熹道:

“咱们觉得浪费精力,她感到很兴奋,只是想想,平日大伙儿这些老兄弟都正经八百偶然跟她玩玩,也颇有调剂之乐。”

嘿嘿一笑,卫紫衣道:

“因为大伙儿都这么想,她更肆无忌惮,说不得有一天她会逼得我将她关着不许出门,或许这样能让她乖一点。”

展熹一本正经的问道:

“永远?”

卫紫衣道:

“当然不,她收敛些就放人。”

展熹怪笑道:

“魁首只怕要失望了,以前你就说过;猛虎出狎,其势不可当;再则,并非属下犯上,大当家的,你压根儿就对她狠不下心。”

卫紫衣也不见怪,笑道:

“也罢,至少目前解决这档子事再说。”

展熹喃喃道:

“宝宝是制造麻烦的高手,魁首则是解决困难的专家。”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二人一路闲聊,”高安酒楼”的雅房里的秦宝宝五人已换了衣裳等着,待二人进来,秦宝宝道:

“大哥和大领主怎么这时才到?”

卫紫衣和展熹决定不说出戈诵梅之事,卫紫衣道:

“看着船行驶出去才放心回来。”

秦宝宝想到自己的杰作就好笑。

原来唐虎卖的二缸酒都是干净的,等众人吃了左手边的酒,马泰趁机杓一碗右手边的酒,宝宝夺回再倒回去,那只碗早就被抹上药,这一来右手边的酒就不干净了。

当兵的人爱喝酒、爱赌博,自古皆然,十四个大汉刚好喝一醰子酒,不怕他们买零星的,即使要买左手边的酒,唐虎就会把抹上药的碗借给他们,照样中计。

秦宝宝下的药无色无臭,半个时辰后酒意冲上来,一个个都会排队跟周公的千金约会,至时船家曾照顾他们上岸到客栈睡觉,财物则转回来交给卫紫衣。

唐虎哈哈笑道: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坐上贼船,醒来也哭诉无门。”

秦宝宝笑望卫紫衣:

“大哥安排的好,找弟兄权充船家,生辰纲得手后立刻洗手不干,那些官爷想找船家出气也找不到,咯咯………”

唐卓已醒悟自己跟宝宝只能一起玩耍,没办法一而再忍受她的恶作剧,想通之后,而对宝宝和卫紫衣也不再尴尬,乐于参加此事行动,这时却有些不忍:

“你高兴,那几个护送的人便死路一条,不然就军法严办,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快活。”

他一说等于泼了宝宝一盆冷水,高兴之情大减,秦宝宝反问道:

“依你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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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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