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疑 黑 客
楔子
正如我曾反复指出的一样,因为这个栏目的稿件,主要来源于读者亲身经历的恐怖故事,为了保证故事的真实性,我往往需要亲自面对故事的亲历者,做一些采访、核实的工作,所以我会有记者证,所以我会经常出差,尽管我其实只不过是个杂志编辑。
前几天,刚去了趟郑州做采访。这一趟差出得令我有些筋疲力尽,倒不仅仅是因为车马劳顿,更主要的是,想不到我竟然会经历了一场心惊胆战的恐怖旅程。由于整个栏目就只有我一个编辑,所有工作都是我“一脚踢”,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从郑州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又要往杂志社里赶,得尽快把这次采访到的稿件整理出来,做好印刷出版的前期准备。
虽然今天是礼拜天,但杂志社里,各栏目编辑和工作人员们来来往往,繁忙依旧。他们并没有对我的归来有太多的注意。他们大概对于我突然消失几天,又突然出现,早就习以为常。又也许是我在大家心目中,其实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我匆匆来到自己的小办公隔间里,在堆满各种稿件、资料的办公桌前坐下。我机械地打开电脑,双目无神地望着不断跳换开机画面的显示屏,大脑一阵麻木,所有的思维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我喜欢这样元神出窍般,两眼发直,木木地坐一会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特殊的休息放松方式。
电脑进入系统,开始启动各种开机自动运行程序,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周而复始、按部就班。我虽然思维僵硬,但潜意识始终注意着电脑的一举一动。因为等到网络连接完成,QQ登陆,电子邮件接收程序自动接收完邮件后,我就得赶紧清醒过来,撸起袖子开始干活了。
等了半天,QQ登陆了,但邮件接收却始终没有进行。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根据以往的经验,要么程序出错,要么感染上了病毒,总之就是系统出了问题。似乎不论什么样的系统,如果不出问题,那就不能称之为系统了。
我只好尝试手动启动邮件接收,可我手刚碰到鼠标,还没来得及点击任何图标,忽然屏幕上弹出了一个QQ聊天对话框,上面写着:
——没用!今天你收不到任何电子邮件!
这是什么东东?!一阵莫名的好奇,刺激我大脑立刻清醒了许多。我仔细查看了一下对方的昵称,想看看是谁这么无聊。可是我惊奇地发现,对方QQ号竟然是10000!
地球人都知道,这是QQ客服的号码!他们怎么会发这样的信息给我?我不假思索地回复道:
——为什么?
想不到QQ客服10000立刻回了过来:
——因为你的一举一动正在被监视当中!
这是什么回答?!我收不到邮件是因为我被监视?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谁会这么无聊拿我开涮?可问题是,对方明明就是QQ客服10000!这是怎么回事?难道QQ的服务器被人“黑”了?就算真是这样,千千万万QQ用户,为什么这位“黑人”偏偏要找上我?
我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杂志编辑,离明星大腕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一个很郁闷的事实是,做了近十年编辑、记者,我竟然连一个社会知名人士都没有机会采访过),谁会这么吃饱了没事干来监视我?
——你一直在我的监视之中。
没等我发问,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个人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恶作剧吗?
——这不是恶作剧!相反,这是件很严肃和严重的事情!
难道他(她)还能看透我的心在想什么?
——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后果很严重很暴力!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哪个电脑高手,不知通过什么方法盗用了10000这个号,故意在捉弄我,或者想吓唬我,达到不可告人的骗财、骗色的目的。
切——我心里长嘘一声,打算不再理会,关掉QQ,想改天找“生活版”美工小李,我们杂志社的“电脑专家”,来帮我杀杀毒,重装下系统。
我插上U盘,准备将郑州之行收集到素材和稿件,做进一步的整理工作。还没等我点击打开存稿件的文件夹,忽然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指令确认信息:
你确实要把此文件夹彻底删除吗?
——是(Y),否(N)选项刚闪现出来,光标立刻自动点向了是!
不要!!那可是我出差上千里,辛苦好几个日日夜夜的劳动结果呀!
我疯狂地点击垃圾箱,去找刚才莫名其妙被删除的文件夹。可是垃圾箱里干净得像我的钱包一样,什么也没有!文件夹已经被彻底删除了!
我腾地从座椅里蹦了起来,正想要来个歇斯底里般的怒喝:到底是谁这么无聊!
还没等我喊出口,隔着几个小隔间的另一头,有人冲着我喊了起来:
“古农、古农!你妹妹古月轩正在跳楼!你还不赶紧过去看看,要不就来不及了!”
这又是谁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可是我定睛一看,冲着我喊的不是别人,正是杂志社的主编、我的顶头上司——李元霸!
我都快疯了!
一
李元霸是从警察局马科长那里获得的消息,于是他第一时间通知了我,当然不会有假。
可是我妹妹古月轩,一个平时活蹦乱跳、乐观开朗的小女孩,整天叽叽喳喳、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格格似的角色,怎么可能会去跳楼?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她会去干这种事。据我所知,我们家几代人里也没有过精神病史呀!
现在什么稿件早已不重要了,QQ病毒更加不值一提,我必须马上赶去跳楼现场看看。是不是马科长搞错了,同名同姓、或者长得像的可是大有人在。要知道现在的美容技术如此泛滥,女孩们个个把自己整的仿佛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般。
阳伟大厦就在我们编辑部大楼旁边,我冲出编辑部大楼时,马上就看到一堆人聚集在大厦的北角。人群后面围着警戒线,赶到现场的警察们来来往往地忙乱着,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至,大概正往这边运送充气垫准备放在楼下,接上面往下跳的人。
我一眼就认出屋顶上,高高站在楼顶护栏上的那个女孩子,她那一头秀发随着微风向前飘逸,抖动的裙角仿佛在向下面的观众招手致意。如果古月轩不是在跳楼,这可真是一幅令人心驰的美景。
我试图穿过警戒线,到楼顶去。电影里不是经常有家人到场,做说服工作的情节吗?可事实是,无论我怎么说,甚至报上了他们马科长的大名也没用。因为马科长就在现场,他更是极力阻止我靠近半步,说这是警察的事,说服工作交给谈判专家去做就行了。
我抬头望着古月轩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无计可施、心急如焚。这时,忽然手机响了。谁这么会挑时候?偏偏现在打来,真是添乱!我不耐烦地掏出手机,正要关机,恍然看见预览滚动信息里,出现了这样的字样:
——不看你会终身后悔!……
我下意识地摁下OK键,竟然是一段视频短信。视频里显示的,仿佛是一间狭小而破旧的房子,靠墙的一面似乎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设备。光线很昏暗,但还是能看清里面,有一男一女正对面而立,似乎在争吵。男的突然弯腰,捡起一块砖头样的东西,砸向女子的头部。女子无声地倒地,男子蹲下身继续砸,一下又一下……
我心里一阵恼火,现在有些人的心态实在是很畸形,总是通过各种传播方式,散布这类很黄很暴力的东西。我甚至还收到过活生生切人头的视频。当然,我相信里面这些基本都是被人刻意扮演的,都是假的。
看完后面的一句留言,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后果很严重很暴力!
这不正是那个在我电脑上,搞鬼搞怪家伙的口气吗?这个无聊的家伙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一点也不吃惊,因为任何一个人,都能在我们的杂志《惊悚e族》上,编辑联系栏里,获得我的联系方式、QQ号和手机号。
这说不定又是哪个心理有问题的读者在搞恶作剧。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虽然我不能上楼顶去,但我可以打电话给正在跳楼的妹妹古月轩呀!
拨通了月月的手机,我几乎可以隐约听见,她挂在胸口的手机传出来的铃声。
快接电话呀!我心里焦急地大喊。
月月似乎有点吃惊,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打电话给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我忙着呢,有什么事吗?”她保持着跟我通话时,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我真搞不懂,难道她在跳楼前,就不想跟我说几句临别赠言什么的?亏我还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有病啊,月月!”我也毫不客气,“没事你跳楼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你知道我在同事面前多难堪吗?!”对付她不能好言相劝,只能用激将法。
月月似乎在往下张望,试图在人群里寻找我。
“我怎么没事了!与其让他们先奸后杀,还不如我自己先死了!这样倒好,一了百了,我也不用还钱了!”她突然发飙,估计吓着了楼顶的谈判专家们,楼顶上人头晃动,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这么不长眼想奸杀你?!月月你什么时候欠人钱了?欠了多少?”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我!从小到大,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做一次决定吗?爸妈早死了,你只是我姐姐!看看你自己,三十好几了都不找人嫁,还搞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你变态!不要老是像家长一样来管我!我受够了!”
“月月,你听我说,我都是为你好。有什么你下来,我们回去慢慢说好吗?”
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楼上的警察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一冲而上,将月月从护栏上解救了下来。
我从警察局把月月领回家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今晚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自己回公司宿舍住了。
我寸步不离月月,她在卫生间里洗漱,我就坐在马桶盖上跟她聊天:“你怎么不把你被勒索的事跟警察说?马科长跟我很熟,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凭什么说他们是勒索?他们有凭有据,欠款合同上确实盖的是我的私章,还有我的签名。但我绝对没有签过那样的合同!那一定是假冒的!我什么时候借他们五十万了?!就算买房子,我用的也是按揭呀!”
“你什么时候买房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也不算买,刚付了定金。跟他结婚后,也不能还住宿舍呀!”
“结婚?跟保险公司那个李剑伟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从没跟我提起过?!”
“不是、不是,我是想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再告诉你。我不想什么都要你来给我安排,可是……这次……我、我从来没有弄好过一件事情!”
“不管你欠没欠他们的钱,他们又是强奸,又是砍人地这样恐吓你,你也应该跟警察说呀!”
“我怎么说?他们威胁我的时候,我又没有录音。再说,他们又是合法的典当公司。总之,总之……我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连累你!”尽管淋浴的水从月月头上一直往下浇,打湿了头发和脸庞。但我看得出,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噙着的是泪水。
轻柔的灯光下,淋浴的水仿佛给她赤裸姣好的酮体,披上了一层轻盈剔透的丝衣。她那迷人火爆的身材,简直令女孩子都会为之心颤。此时的她更让人心里充满了怜爱。谁会这么忍心去伤害这样的好女孩呢?谁会狠心看着她去寻短见呢?
“就算真为了这事儿,你也犯不着去跳楼呀?”
“谁想跳楼了!我就想站在那儿,高高的,看得远远的,让自己好好静一会儿。谁知道警察怎么就来了,还有那么多人,我……我不跳都不行了呀!”
二
这事儿我一定要管,毕竟她是我妹妹呀!明天我倒是要亲自去会会那家典当公司,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月月睡了之后,我来到书房的电脑旁,今晚得熬夜把一天没完成的工作赶出来。
虽然今天杂志社的电脑被“黑”了,毁了我所有资料。但好在我的Hotmail邮箱里还有备份。打开电脑,上网进入了我的邮箱。收件箱里的一封带有“附件”标记的“重要”邮件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发件人和发件人地址栏里是一片空白,能够在发Email的时候,做到隐藏发件地址的人,绝不会是个等闲之辈。
下载下来的附件是个视频文件,我杀了杀毒,确定安全之后,开始播放这段视频。总共不到三分钟的视频,看得我直冒冷汗,握鼠标的手一个劲地在抖,鼠标撞击着桌面啪啪作响。我赶紧松开手,深呼吸几口气,令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这段视频正是我白天手机收到的那段视频,只是更清晰一些,更完整一些。虽然图像是黑白的,但我很清楚地看见,那男子手中的砖头每次落下时,鲜血就会从倒地女子的颅腔里飞溅出来。他一直地砸,一直地砸,直到女子的脑袋不成人形,看上去像是个压扁了的西瓜。
到底是什么令他有如此的仇恨?这两个人到底是谁?这场血案到底又发生在哪里?
我脑海里冒出这一连串的问题,是因为不同于早上,第一次从手机上看到时的感受,这一次我完全可以确定,这不是在恶作剧,凭一个编辑和记者的经验,完全能够肯定,这是一段真实的录像!更重要的是,如此清晰的画面,不可能是在作假!
可是,这段凶杀录像究竟又会是谁摄录的呢?
这段录像能发到我手上,我倒并不觉得诧异。毕竟,我们《惊悚e族》杂志虽发行年头不比全国性大刊,但在业界和读者中的影响力不小。“口述恐怖亲历”栏目更是收到过和刊登过不少真实的案例。
他们选择不向警察报案而是寄给我们,一定有他们的难言之隐。
我几乎可以肯定,今天“黑”我电脑的人,发手机短信的人,以及这个邮件的发件人都是同一个人。他/她采取各种方式传递同一个信息,无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和真正的重视。
我必须把这个人挖出来,搞清楚事件的真相!可是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她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一起床就听见隔壁月月在打电话,听她通话时的语气,我就知道是在打给谁。
真没出息!我心里骂道,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吗?
我头脑中幻想出,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时她的表情。
“我就是喜欢他,那又怎么了?谁说一定非得男孩子追女孩子了?无拘无束地去爱一个人有错吗?!别太死脑筋了,该出手时不出手,到时候后悔一辈子的是你自己!”
我到不是反对她去追男孩子,问题是,你跳楼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打个电话过来问候一声。他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几家电视台都现场报导了这件事,没准明天的都市早报生活版头条还会刊登出月月跳楼时的大幅照片。唉,这样的人值得吗?
当然了,也许人家打了我不知道。但我对这个李剑伟总是提不起好感。
我安顿好月月,叫她不要乱跑。然后给杂志社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就径直往月月说的那家典当行赶去。
辉煌典当行虽然不大,但也算多少有点知名度。干这行的,什么人都得认识,黑道白道上都是熟脸。
接待处的王小姐倒是蛮热情,她似乎也知道月月欠钱的事。可不论我怎么说,她就是不肯把原始单据给我看,说是除了本人来,就算直系亲属也不让看。
直到我亮出了记者证,她这才进去里屋请示。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借款合同。
合同上果然如月月讲的一样,欠五十万,到期日是一周前,签名、私章齐全,甚至还附有一张月月的身份证复印件。
我要求见经理,可王小姐说经理今天没来。
如果没来,那她刚才进里屋找的谁请示?我不想揭穿她,更没必要硬往里闯去找经理把事情闹大。
这次来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合同里我发现了一条信息,那就是抵押物是月月所说的准备新买的房子,并且里面有房屋具体地址和房地产开发商名称。
我问王小姐如果到期不还款,是不是会去收房子时,她笑笑说,这是期房,典当行等不了,必须还现钱。
我本想问她,既然知道是期房,为什么还同意做抵押,可我还是忍住了没问。总之,这里面漏洞很多。她只不过一个打工妹,问她也不一定都能说明白。
离开典当行的时候,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地产商和典当行在这里面有些什么猫腻,而让月月成了无辜受害者?
我看过纪实性小说家戚小双的一篇文章,讲的就是关于现在一些房地产商跟银行勾结,坑害业主的事。不过,月月的情况跟他文章里说的倒是很不一样。但我脑海里还是敲起了警钟。
我想,我有必要到那家飞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走一趟,顺便也看看月月到底打算买的是什么房子。
正一边想着,一边往飞鹏公司正在开发的飞鹏新居赶,手机突然炸开锅一样在我包里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我现在对手机铃声几乎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三
电话是“电脑专家”生活版美工小李打过来的。早上临出门前,打电话跟杂志社请了一天假后,我又打给小李,将电脑遇到的情况具体跟他说了一下。他说会去查查我的电脑,并且到他的电脑群里找真正的专家们帮忙。
“你先说你怎么感谢我吧。”小李兴致勃勃,带着几分成就感。
“怎么感谢?要不我以身相许?”
“呵呵,那就算了吧,不敢、不敢!”
“好了,改天请你吃饭!我电脑到底是什么问题?别人是怎么把我邮件弄没的,那个QQ客服的短信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对方用的是‘灰鸽子’,加另外一种木马技术,控制了你的机器。你看到的QQ客服号只是障眼法,都是假象。当然,现在这项技术已经开始过时了。不过,对付你这种菜鸟还是绰绰有余。这个人应该还算比较精通电脑,但真正的高手还谈不上,毕竟……”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听结果,别浪费我电话费。那你到底帮我查到对方的IP地址没有?这个人到底在哪里?”
“哈哈,别急!那我就长话短说吧。算你运气好,我们查到对方的地址正好就在本市……”
“哦?在哪里,快告诉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岔。
“是在一家叫广兴隆仪表厂里。巧的是,这家工厂只有这么一个IP地址。简单说,就是只有一条上网线路。我们‘潜入’了他们使用的那家网络服务供应商主机,嘿嘿,获取了具体地址。”
“真的吗?等会儿你赶紧把具体地址发短信给我!”
小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在说:“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条线居然连接的地方是地下室。准确的说,是在厂房地下一层的保安设备间里。我们在查询这家仪表厂时,顺便了解到的情况是,这家厂子已经停产了,正面临拆迁。最奇怪的是,他们的网络帐户已经销户了,怎么还能通过这条线发信息给你呢?恐怕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在盗用他们的帐户,如果这样的话,那这家伙还真有点……”
小李后面的话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感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破旧的小屋,废弃的设备,砖头一下下砸在脑袋上,血肉横飞。
莫非凶案地点就是在这个设备间里吗?
“你马上把地址发给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立刻赶去这家仪表厂查个明白。
当我赶到广兴隆仪表厂的时候,发现整个厂房的区域,都已经被简易护墙圈了起来。看来拆迁的施工队伍已经进驻,拆迁工作随时都有可能开始进行。一旦这里被拆掉,所有的事实和真相都将不复存在了!
我沿着护墙一路找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入口。正想装模作样往里进,却被简易门岗里,负责看门的民工小头目冲出来拦住。他叽里呱啦一口浓重的四川土话,我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肯放我进去。不管我问他什么,他只会反反复复念三字经:“不晓嘚”。
我知道,这个时候亮出我的法宝——记者证丝毫不会管用。相反,还可能有害无益。且不说他是否了解这“法宝”的威力,如果他真知道,恐怕更不会放我进去了。因为这些施工部门或者开发商最忌讳有记者采访,怕万一爆出什么黑幕,谁也担不起责任。
无奈之下我只好悻悻离开,临走的时候,护墙上的一行小广告字让我眼前一亮:
开发商:飞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看来我是非得去一趟飞鹏公司不可了。
由于飞鹏新居所处的位置交通便利,并且靠近地铁入口区域,所以很好找。远远望去,飞鹏新居的施工地点上,似乎刚刚打完地基。各种施工车辆进进出出,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飞鹏新居的售楼处就在拐角上。虽然只是一座简易的平层,但看得出开发商花了不少钱和心思在外墙的广告和内部的装修上。
从售楼处里,墙上挂着的“楼盘销控表”上可以看出,如今的楼市确实很火。楼还没盖起来,却已经基本上卖得差不多,几乎已经是尾盘了。
还没等售楼小姐过来接待我,我已经看见从里屋的经理室里,走出来一男一女。女的我不认识,男的我也只见过一两次面。但我确信,他一定对我非常熟悉,甚至可能还有些害怕。因为他俩刚才还说说笑笑,一见到我,他立刻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大……大姐,你好。”
“我可不是你姐!李剑伟,你在这干什么?”
“我……我,有点业务,所以……”
“是吗?”我冷笑,我果然没看错这个无耻的家伙,“跟我妹谈完‘业务’,又来这谈是吧?大忙人呀!”
“你是哪位?你这话什么意思?!”女的脸上开始晴转多云。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们跟辉煌典当行那点勾当,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将你们的丑陋行径向社会曝光,是我们记者的职责!”这点连蒙带吓的本事,我早就运用娴熟了。
李剑伟赶紧将女子拖到一边,轻声解释着什么。我隐约听见有售楼小姐过来,有事向这女子请示,似乎称她经理。
“轩言姐,你误会了!”李剑伟脸上的笑很尴尬,“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我姐李剑英,这里的销售经理。我确实有点急事来找她谈,也跟业务有关。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被请到里屋坐下之后,一番相互介绍寒暄完毕,说了些不打不相识之类的话。想不到,随后李剑伟跟我讲了个令我大跌眼镜的故事。
四
现在这个社会,两人结婚男方提供房子,根本就理所当然。如果由女方来添置婚后住所的话,那简直是一件丢尽颜面的糗事。然而物价疯涨、楼市狂飙,收入却如千年老龟,爬一步歇几年。
李剑伟虽然做到保险公司业务主办,收入不菲,据国家有关部门的标准,属于白领阶层。可是即使要买上一套两居室的商品房,不吃不喝薪水全攒起来,至少也需要四十岁以后,才能“天下寒士尽欢颜”。
古月轩是个急性子,也从不理会那么多世俗偏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在飞鹏新居定了一个单位,还交了首付。看来她是动真格的要嫁李剑伟了。
李剑伟表面和气、软弱,其实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要月月拿钱买房,打死他也不会同意。但对月月的脾气他又无可奈何,更要命的是,自己实在一时也拿不出钱来买房子。他那十几万血汗钱全被股市给套牢。
天无绝人之路,他所在的保险公司马上要上市,内部员工可以优先认购原始股。谁都知道,像保险公司这类吃肉不吐骨头的企业上市的话,股票必定是懒驴打滚翻几番。这可正是李剑伟从奴隶到将军的好机会。
于是,在飞鹏房地产公司做销售经理的姐姐李剑英给他出了个快速筹钱的主意——用月月买的房子去做抵押贷款套出现金。可是银行手续繁琐,并且放款既谨慎又少,做了不少年头销售经理的李剑英有路子,跟辉煌典当行老总熟。
通过李剑英提供古月轩当初买房时,所有的手续甚至身份证复印件,自然是易如反掌,又跟典当行老总打了招呼,李剑伟用古月轩的签名签了合同,很轻松贷到了钱。然后全押到了保险公司的原始股上,只等公司上市,抛出股票,所有问题就都全部解决。那时再详细告诉月月实情,于是皆大欢喜。
谁承想,典当公司新近换了业务经理,老总又没有将这类小事跟他打招呼。于是,业务经理在清查业务时,发现古月轩的贷款已经到期。而李剑英姐弟因为跟老总是熟人,也没把具体还款时间当回事。业务经理照规定立刻通知收款部门。于是,几个彪形大汉按地址找上了古月轩的门,随后发生了“跳楼事件”。
李剑伟见事情闹大,赶紧过来找姐姐商量。打了一个上午电话,典当行方面搞定,给月月也有了个满意的解释。其实月月也没太在意这事,本来她就没打算跳楼,都是一场误会。但李剑伟还是少不了被月月臭骂一顿,可李剑伟很开心,就怕她不骂,不骂事就真大了。
我听完李剑伟的一番话,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可我也很清楚,这一切不是他的错。
李剑英不愧是干了多年销售,老江湖了,逢人熟。等我临走的时候,已经要跟我姐妹相称了。
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为什么要去广兴隆仪表厂拆迁工地的真正目的。不管她相不相信我是要写一篇仪表厂兴衰的文章,需要到实地考察这个借口,反正她打了个电话到工地,告诉施工部门一个现场负责人,说有上级领导要去微服检查工作,务必配合而不要张扬。
果然,我很顺利地进入了广兴隆仪表厂拆迁工地。我头上带着门岗给的安全帽,到处畅通无阻。根据小李提供的具体地址和详细描述,我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个保安设备间。
设备间上着锁,我找来几个工人,像模像样地指挥他们把门砸开。反正先拆哪里都是拆,工人们很配合我这位“领导”的工作。我全程有手机拍了照,以保留现场原貌。
进屋之后,里面空荡荡的,一股股阴冷的湿气不断从脚底往上钻。尽管设备早已经搬走了,但还是留下了许多以往的痕迹。我抬起头检查屋顶时,看到东边屋角上,残留着一个监视摄像头的架子,和几根叉出来的电线。
我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离开仪表厂,我并没有立即回杂志社,而是去警察局刑侦科找了马科长,将我所遭遇的情况、QQ事件,以及视频等通通做了汇报。马科长很重视,立刻派人前往仪表厂勘察,并且采取了一系列行动。
他们查阅了仪表厂这几年所有的监控录像,发现唯独有一盘2006年8月7日的保安设备间监控录像缺失。同时,他们通过对我提供的Email视频文件的分析,发现那名男子正是该厂原副厂长刘野。此人曾有多次被控在工作场所,利用职务之便,或者以开除作为要挟,对女员工进行性骚扰的记录。但不知为何,最后都以证据不足或者原告撤销控诉告终。而设备间那名受害女子是原仪表厂一名湖南籍女工——陈雪。
马科长立刻对刘野进行了刑事拘留。尽管刘野反复狡辩,称受到陈雪十万块钱勒索,如果他不答应,陈雪就将有说服力的证据,包括他的精液,提交法庭。他在万般无奈以及一时情绪激动下,错手误杀了陈雪,并且自己家族还有精神病史,可能是病情发作。然而,在确凿的证据和数日严厉有效的审讯面前,最终刘野还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放弃了进一步顽抗。
在刘野的带领下,警察在他抛尸的小河里,打捞上来了部分被肢解的陈雪的尸骸。案件随即告破。之后,刘野因为在审讯期间,“自己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造成身体多处骨折,被送院治疗。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
尾声
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我的电脑被小李重装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问题。这次他帮我装了目前市面上最强悍的杀毒软件,以及两套防火墙!虽然造成了我这台机器的运行速度越来越慢,几乎开机后,我出去吃完早餐回来,才能完全进入系统使用。但,安全第一。
尽管仪表厂惨案已经告破三个多月了,但其中许许多多不解之谜却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久久不能释去。
根据警察的调查报告,陈雪属于外来务工人员,在本市没有任何亲戚。据说,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是她的湖南同乡,姓胡,曾就读于本市某大学,学习计算机专业。而陈雪之所以来本市打工,极有可能与胡某有关。有仪表厂女员工称,曾见到陈雪在学期开学前,寄学费给胡某。
后来,警察去学校调查过胡某,却发现他早已辍学了,下落不明。有人说去了某家杂志社做了编辑,又有人说仪表厂准备停产前,曾招进来一个姓胡的保安就是他。
从马科长透露给我的刘野审讯记录里,我发现,不管用什么严厉的方式进行审讯,刘野始终不承认自己盗取并销毁了那盘2006年8月7日保安设备间的监控录像带。并且声称,他当时并不知道那间已经废弃的设备间里,监控摄像头还在工作,否则的话,他不会把跟陈雪的谈判约会地点定在那里。
的确,没有哪个凶手会把自己的杀人过程录下来做证据,除非他变态。
可是,录像带到底去了哪里呢?我收到的那段录像又是从何而来?我一度怀疑,是不是陈雪那个学计算机的男友胡某,为了替她报仇、伸冤,而计划实施了这一切行动。包括潜入工厂保安部门盗取录像带,利用工厂IP地址侵入我的系统,以及发视频证据给我,一直引导我去到凶案现场,将事件完全曝光。
然而,胡某跟陈雪的朋友关系并没有得到真正证实,胡某不知所踪,无法查证。如果一切真是胡某所为,那他为什么在凶案发生了一年之后才决定将它曝光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无意间看到桌上的日历,猛然间犹如当头一棒!我赶紧翻找那天收到QQ客服留言的日子,也就是一切事件的起点。我赫然发现,那一天是2007年8月26日农历七月十四。我又查了一下2006年8月7日,凶案发生之日,也是农历七月十四。而今天,正好离今年的七月十四整整一百天!
莫非……莫非这一切跟陈雪……我实在不敢往下想。
忽然,我的电脑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QQ客服10000——谢谢!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