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无证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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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昨天的那个黄毛和几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围着一张露天桌子坐着,吃着烧烤,喝着啤酒。
郭羽看到他们,就侧头往边上走,他可不想惹上这些人,昨天被狠狠打了一记后脑勺犹记在心,说实话,当时他很害怕,怕被那两个流氓群殴。
几个小流氓今天倒没注意到他,因为黄毛的视线被走过的一个漂亮女生吸引住了。那姑娘穿着黑色的超短裙,大腿纤长,上半身穿着一件职业装的白色短袖小衬衣,看着应该是个公司的销售人员。
在酒精的刺激下,黄毛不管女孩旁边还有个男朋友模样的人,肆无忌惮地对同伴大声笑道:“身材真好,屁股又圆又大,摸起来肯定很舒服啊!”同伴大笑起来,对着那陌生女生吹口哨。
女生厌恶地瞪他们一眼,咒骂了句:“神经病!”
“哈哈,嘴巴好泼辣,我喜欢。”小混混叫着。
旁边的男朋友对她道:“走吧,别理这些傻逼。”
正当两人要走,谁知刚刚男朋友说的话稍响了些,传入了这群流氓的耳朵里。黄毛当即站起来,喝道:“你妈逼,你他妈骂谁傻逼?”
她男朋友并非想惹事,看着对方人多又来势汹汹,先自胆怯了,但在公开场合,又在女朋友面前,不想丢了面子,低声朝向空气说了句:“我又没说你。”
“那你他妈的嘴里嘀咕个鸡巴?”黄毛冲到他面前,点着他的鼻子质问。
女孩连忙拉过男朋友,嘴里冷哼一声,转头就快步走。
“没种就别他妈跩!”黄毛见对方退了,以胜利者的口吻叫嚣一句,顺道又拍了一下那男人的后脑勺。
男人当即回过身,道:“你干吗?”
黄毛见对方居然还敢回过来,于是走上两步继续指着那男的,道:“你他妈再多说一句?你他妈再多说一句试试看?”黄毛的同伙也纷纷站起身,走到了他们周围。
周围人见起了纠纷,也都聚拢过来,口中劝着:“算了算了,没事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双方都消消气。”
男人面对对方五六个混混模样的人,有些胆怯,不知所措。女朋友也害怕了,赶紧拉他:“算了,快走吧。”
男人冷哼了声,转头走了。
谁知,黄毛突然飞起一脚踹到男的腰部:“你他妈跟谁哼呢!”
同伴见对方怯了,本来准备坐回去继续喝啤酒,不想黄毛这么忍不住气,对方都要走了,还扑上去踹一脚,怕闹出事。毕竟杭市城西一带的治安一向管得很严,连忙上去拉住他,口中也劝着算了,继续喝酒等。
男人在女朋友害怕的哭声中爬起来,什么话也不敢说,低着头,和女朋友两人快速走开。
一旁看着的郭羽叹口气,这种流氓简直是社会的垃圾,但他对此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多叮嘱自己几句,下回遇到这几个,更小心点,千万不要招惹。万一惹了这种人,他把你暴揍一顿,就算派出所抓了他,也只能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关个一两天,出来后还会找你麻烦。
这时,突然有人走到他身旁问了句:“这几个家伙一直都这么坏吗?”
郭羽转头一看,是昨天面馆里那个收养小狗的中年大叔,他点点头,语气显得有几分无奈:“这一片他们算是出名的。那个人,”他示意黄毛,“好像叫小太保,算是他们的头了,经常这样。”
“哦。”骆闻点点头,朝他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对了,师傅,你昨天拿回去的狗怎么样了?”
骆闻转回身,道:“我看了下似乎都是皮外伤,应该过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了。不过我想大概是受了惊吓,反正到现在都缩窝里,基本不太动,给它买了牛肉条,好像也不太喜欢吃,水也没喝过,唔……真有点麻烦。”骆闻淡淡笑了下。
“你以前养过狗吗?”
“以前?”骆闻想起了八年前那条狗,不过那时他和那条狗接触的时间很短,他点点头,道:“养过几个月,后来狗丢了。”
郭羽道:“狗不吃不喝,我觉得应该是到了陌生环境害怕,以前我养狗都是这样的,到新家头几天都胆子很小,过个三四天,狗习惯了就会又吃又喝,而且你这条有点像土狗杂交的,以后食量可大得很了。”
“哈哈,是吗,我养狗经验少,以后还要向你请教。”
“我也很喜欢狗,只是现在住这里不方便养,下回等狗伤好了,你把狗拉出来玩玩吧,我会教狗一些起立、坐下、叼东西的动作,训好后可有趣了。”
骆闻在杭市三年,除了单位里,很少跟其他人接触,也没有什么朋友。听郭羽这么说,他感到一份温馨的感觉,朝他笑了笑:“好的,如果真能那样,就太感谢了。”随后,骆闻转过身,扫了一眼那个黄毛,面无表情地走了。
11
郭羽和往常一样,来到“重庆面馆”,看时间已经晚上10点,店里没其他客人,朱家兄妹正在收拾店面准备打烊。
郭羽正要离开,朱慧如看见了他,跑过来招呼道:“你要吃面吗?”
“呃……你们关门的话就算了。”他微微侧过头,面对朱慧如,他总是害羞不敢直视。
“没关系,不差这么一会儿。”朱慧如很热情。
“嗯,那请给我来一碗馄饨面。”
朱福来进厨房烧面,朱慧如坐到了他面前,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好像经常挺晚的?”
郭羽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红,他略低着头,像是面对老板的表情,老实地回答着:“公司有时候要加班,没办法。”
“你做什么工作的?”
“开发,唔,就是程序员,电脑里编程序写代码的。”
朱慧如拿出手机,把玩着道:“像手机里的游戏,就是用代码写出来的?”
“嗯,不过我不是做手机这块的,我做的是网页上的一些程序,就是你电脑上网时会用到的。”
“哇,好厉害,我就是以前不会读书,觉得读书好难,你肯定学了很多才这么厉害的。”
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厉害”,郭羽笑着低下头。
两人聊了一阵,很快面做好了。朱慧如一直坐在他对面,他吃得很忐忑,似乎生怕大口吃,难看的吃相落入她的眼里。他感觉这一刻很温馨,也许……也许她对自己也有好感?可是他始终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现在的他,养活自己尚且紧凑,对于未来,他没有太多的想法。
这时,黄毛独自走到了他们店口,朝朱慧如道:“喂,美女,弄个蛋炒饭,待会儿你送到河边公园那儿来。”
朱慧如看到这家伙,当即皱起眉头,表示出了厌恶:“我们店关门了,今天不做了。”
黄毛瞪着眼指着郭羽:“这不刚做了吗,怎么轮到我就不做了,什么意思啊?”
“今天饭没了,没法做蛋炒饭。”
“饭没了面也行,赶快送来。”
“面也没了。”朱慧如显然不想做他这单经常不付钱的生意。
黄毛怒道:“你什么意思啊你!”
朱福来闻声连忙跛着脚从里屋跑出来,连声道:“有的有的,您稍等,我去做。”
“哥!”朱慧如重重叫了声。
黄毛抛下一句:“美女,我有事先走,等下你给我送到河边的公园来,一定要你送来。放心,不会少你钱,顺便把前几次的钱一起付了。”说着,他掏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桌上,又道,“多的零头下次吃面时算。”说完就走了。
朱慧如不情愿地站起身,拿过一百块,放进抽屉里,抱怨道:“哥,这神经病烦死了!”
朱福来劝慰着:“哎,没办法,做生意只能多忍着点。你要不愿送,等下我送过去吧。”
“算了算了,你腿脚——”朱慧如看着哥哥的瘸腿,道,“你还是留店里整理一下吧,我送去好了。”
郭羽凝神了片刻,小心地低声问:“他为什么要你把外卖送到河边的公园那里?”
“谁知道搞什么鬼。”朱慧如嘀咕一声,想起前几次送外卖,这黄毛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送到河边,万一他想……应该不至于吧,这流氓是本地人,不会这么大胆吧?还是以防万一的好,朱慧如系上腰包,然后走到抽屉那儿,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她偷偷地拿出一把水果刀,放进了腰包里。
很快,蛋炒饭做好,朱慧如熟练地打包好,拿着外卖往西面一条河旁的公园处走去。
郭羽心中担忧她一个女生送外卖到这么偏僻处给一个流氓,他不放心,可是他又能保护得了她吗?想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把面钱留在桌上,也往河边的公园快速走去。
12
面馆门前这条路往西走到底,七八百米左右的路程,是条景观河,河两边都是草地和人工种植的树木。那个所谓的公园其实只是社区架了一些铁质的健身器材,供市民锻炼。冬天来这里玩的人比较多,夏天的河边,蚊虫很多,尤其晚上更甚,所以很少有人来。此刻已夜深,这里更是寂无人声。
朱慧如独自提着外卖,走到公园处,看到黄毛正踩在扭腰器上左右晃着,她没好气地叫道:“喂,外卖给你送来了。”她放下塑料袋就准备走。
黄毛叫道:“别呀,美女。”他一手握着一听啤酒,一手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过来,“今天难得凉爽,咱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不好?”
朱慧如懒得搭理他:“我没空,要回去睡觉了。”
“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就聊一小时好啦,你看得出,我很喜欢你的。”黄毛腆着脸,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
“我真的走了。”朱慧如皱眉抛下一句,她一点都不想跟这流氓纠缠。
“哎呀,你这么不给面子吗?”他走上来,拉着她手臂,“一起喝点酒,你看我买了一袋啤酒,就是想跟你多聊聊。”
“放开我!”朱慧如叫着,开始挣脱。
黄毛咯咯笑着,把她往里面的草地上拉。
朱慧如被他一路拖到河边,用力地拍打他的手:“放开!放开!你这样我报警了!”
黄毛手被她拍得发痛,又加上酒精刺激,恼怒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遍,一起喝酒聊聊怎么了!你别这么拽我告诉你!你坐下!”
朱慧如用力扭动手臂,挣脱开,正要逃,黄毛抛下啤酒,两只手一起抓住她:“今天老子非亲亲你不可!”说着,嘴巴就往她脸上凑。
“你放手!你放手!”朱慧如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拉开腰包,掏出水果刀,顶到他胸前,“你再弄!你再弄我捅过来了!”
黄毛退后一步,浑身散发着酒气,冷笑地看着她:“有性格,漂亮!”说着,又开始向前逼近,想要把刀夺过来。
朱慧如慢慢后退,和他保持距离,眼中充满惊恐:“你……你再过来,我真不客气了。”
黄毛依旧嬉皮笑脸:“你这样是想谋杀亲夫吗,哈哈,把刀给我吧,坐下来一起喝酒,哥哥会很疼你的。”
“别过来,你别过来。”
突然这时,黄毛猛地向前冲,朱慧如因为害怕而本能地闭上眼睛,拿着水果刀向前乱刺。下一秒,她感觉手上有一股热流,睁开眼,赫然看到黄毛的胸口和肚子上有三个血窟窿,其中胸口的那个血洞正一股股往外喷血,甚至溅了她一身。
朱慧如“啊”一声叫,慌忙推了黄毛一下,颤抖地往后逃几步,黄毛整个身体竟直直向后仰面躺下,只发出几声沉闷的呻吟。他倒下后,出现在朱慧如面前的,是郭羽瞪大的眼睛,他手里还举着一块石头,看到黄毛倒在血泊中,郭羽瞬时吓得面无人色。
“怎么……怎么会这样?”郭羽颤抖的眼神望着躺地扭动着的黄毛。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眼见朱慧如受辱,想冲上去帮忙,可他从小到大没打过架,他是个怯弱的人,他不敢跟黄毛对打,他鼓足了所有勇气,抛开了黄毛日后找他麻烦、报复打他的可怕想法,捡起一块石头从旁跳出来冲上去砸黄毛的头。
可这一砸,使得黄毛向前冲去,朱慧如以为黄毛要强行夺刀,本能地凭空乱刺,结果把黄毛扎出了三个血洞。
这一秒,空气中安静得能听见蚊子的叫声,两人都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心中没有一点预期和准备。
他俩都想着快点摆脱黄毛,谁也没想到会酿成如此惨剧。
黄毛会死吗?即便不死,以后的日子他肯定会报复呀。而且,这……这要赔多少钱?
可就在两人瞪大眼睛,头脑一片空白之际,朱慧如瞥见了草地前此刻正站着一个人,她瞬间吓呆了。
那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随即朝他们笔直地走过来。
13
骆闻站在草地前停留了片刻,随即快步跑了上来,看到躺在地上满身是血、手脚尚在一阵阵抽搐着的小流氓,愣了几秒,转头对这对早已吓傻的男女厉声叫道:“你们都做了什么啊!”
朱慧如一言不发,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
郭羽抽动着嘴巴,颤声道:“快……快送医院。”
骆闻蹲下身,看了几眼小流氓,叹口气:“心脏破了,救不活了。”
“救不活了……”郭羽重复着这句话,看着小流氓手脚渐渐停止不动,忍不住眼泪直流下来。
骆闻看着他们两人低头哭泣,抿抿嘴,道:“你们还是快点报警自首吧。”
“报警自首……”郭羽愣了一下,随即站立不稳,一把跌倒,“是……是他先要来非礼她的,这个应该算正当防卫吧?这样……这样要坐牢吗?要……要赔多少钱?”他显得头脑混乱,彻底不知所措。
骆闻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听真话吗?”
他痴呆地点点头。
“我看到尸体头上有破口,身上被扎了三刀,并且一刀扎破肋骨,刺入心脏。通常情况下,肋骨很坚硬,很不容易被刺穿。死者头上被砸,身上又刺了三刀,甚至刺破肋骨,有这样的正当防卫吗?恐怕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了。”
郭羽痛苦地叫道:“可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就是他先非礼她的,这怎么不是正当防卫啊!”
骆闻无情地摇摇头:“警察是看证据的,在尸体的直接证据面前,是否会采信你的单方面口供,不好说。”
“这!”郭羽感觉想呕吐,他紧紧闭上了嘴,感觉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他想起他微薄的收入,他想起他在农村的父母,他想起他那个残疾在家、需要人照顾的妹妹。他感觉人生突然失去了颜色。
骆闻看着两人,暗自叹息一声,撇着嘴摇摇头。
突然这时,郭羽睁亮眼睛,望着骆闻,道:“人是我杀的,我看到他要非礼她,就跑去砸了他的头,又捅了他几刀,不关她的事!”
这句话说完,骆闻大吃一惊,因为他看到此刻刀还在朱慧如手里,朱慧如手上和衣服上都是血,而郭羽身上手上没有半点血。他要替她扛罪吗?
朱慧如同为惊讶地看着郭羽:“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没……没为什么,就是我干的,不关你的事,你要好好生活。”他慌张地低着头,手里摸出手机,“我……我现在就报警,我……我现在就自首。”
“不不,这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明明是我杀的,不是你杀的!”朱慧如连忙叫道,同时,脸上更是泪如雨下。
“小伙子,等一下,”骆闻冷静地叫住他,“你说人是你杀的,刀为什么在她那儿,她身上为什么都是血,而你身上没有?”
“这……”郭羽一下子愣住,反应过来,即便自己这么说,警察也不会相信的。
这时,朱慧如突然停下哭泣,缓缓道:“人是我杀的,大叔也看见了,可以作证,刀在我手里,我身上全是血,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骆闻再次大吃一惊,尽管他刚刚并没有看见他们杀人的那一刻,不过以他的专业眼光看得出,小流氓被杀与两个人都有关系,并不是某一个人单方面杀的。
他看向两人:“你们都想包庇对方?”
两人都闭嘴没回答。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郭羽微红着脸,摇摇头:“不是。”朱慧如也同样予以否认。
骆闻看着郭羽:“那么,你很喜欢她?”
郭羽一愣,随即低下头,然后,极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朱慧如惊讶地看着他:“你喜欢我?为什么你没告诉过我?”
“我……”郭羽说不出话。
“我明白了。”骆闻叹口气,“人是你们两人一起杀的,尽管是场意外,对吗?但我实话实说,这样的现场不可能让警察认为是正当防卫,不过早点报警自首,把当时的情况向警方说清楚,也许可以被判过失杀人,或许……应该会减免一些刑责。我需要提醒你们,不要想着替对方揽罪,那纯属徒劳,而且如果那样一来,即使你们之后再把当时情况说出来,警方也会怀疑真实性的。”说完,他转过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他不想多惹事。
走出几步后,他听到郭羽低声痛苦地念叨着:“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他回头,看到两人呆坐在原地,眼中充满了绝望,他唏嘘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再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两人依旧如此,他又咬咬牙,再向前走出几步回头看,两人还是如此,他的心突然重重收缩了一下。
两个年轻人的人生轨迹,就因这个晚上的一场意外,就因一个小流氓的惹是生非,而彻底改写了吗?
即便轻判,关个七八年,可是他们这年纪,这个最珍贵的青春,就因此蹉跎,出来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呢?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纠结了几下后,终于这一次,冲动战胜了理智,他骤然转过身,快步走到两个人面前,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如果,如果还有其他的挽回办法,你们想尝试吗?”
说完这句,骆闻自己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曾经省厅刑侦专家组成员,宁市公安局的刑技处长,四十多岁就荣获公安部物鉴学科研进步一等奖的天才,法医和物鉴两项业务的双料全能专家,这一次,决定用自己的能力,改写两个年轻人无助的命运,他准备制造一场无证之罪,一个永远破不了的案。
14
“什么挽救办法?”郭羽急迫地问。
“嗯,”骆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比如,对现场处理一下,来证明这个人的死和你们俩没有关系,你们可以继续过你们的生活。”
“这个……真的可以吗?”一瞬间,郭羽心中害怕、犹豫、茫然、憧憬,各种情绪交织在了一起。他想到在农村的父母还有残疾的妹妹,如果他入狱,家中不但没有了主要收入来源,以后出狱后,他也完全无法胜任程序员的工作,到时还能怎么赚钱?回家种田吗?更何况,他看新闻知道,出了这种事,民事赔偿对他来说恐怕也是个天文数字,一辈子都看不到头的天文数字。如果……如果真的可以不用承担责任……他真希望这几分钟的时光可以倒流一遍。
朱慧如睁大了眼睛:“您是说,我们逃走躲起来?”
骆闻摇摇头:“不是逃走,而是把现场与你们有关的一切因素处理一下,而知道你们杀人的,只有你们俩和我,如果三个人都不说,警察就查不出来了。”
郭羽还在权衡着,不置可否:“如果最后警察还是查出来,那我们本来是过失杀人,不就变成故意杀人了?到时再也说不清了。”
骆闻点头道:“没错,确实是这样。但警察最后查出是你们杀人的唯一可能就是,你们俩自己告诉警察了。”他看了眼两人,两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他继续道,“只要你们俩坚决保密,那么这个案子警察将永远查不出。”
郭羽吞吐道:“你……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骆闻很认真地道:“因为我曾是一名法医,我对警察怎么查案一清二楚,我有能力改变案发现场。”
郭羽和朱慧如面面相觑,两人都拿不定主意。郭羽心中想着如果自首,至少要做七八年牢,还有对他而言天文数字般的民事赔偿,这辈子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了,再糟糕还能怎样?不如一试?可是他心里又有个疑问,这个陌生的中年大叔仅和自己说过几句话而已,为什么要帮我们。便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骆闻平静地笑了下,道:“我觉得你们不该遭受这种磨难。”他又看了眼朱慧如,“谢谢你送的小狗。”
郭羽还在犹豫不决,朱慧如突然抬头道:“请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骆闻严肃地道:“在你们下决定之前,我请你们最后再考虑清楚一个问题。如果未来警察找到你们,你们敢不敢对着警察撒谎?”
“对警察撒谎?”郭羽结巴地重复他的话,他从没接触过警察,在他的概念里,警察是天神般英明的存在,对警察撒谎都会被识破的。
朱慧如却毫不犹豫地直接问:“怎么撒谎?”
骆闻道:“怎么撒谎是技术层面的考虑,我自有安排。关键问题是你们敢不敢撒谎。如果不敢,或者觉得自己到时一定会怯场,请忘掉我们刚才的对话,去自首吧。因为我并不想做一场无用功,否则唯一的结果是,你们俩判得更重,我也会被拖累进去。我们三个,都会被判刑。”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朱慧如坚定地看着骆闻,道:“我敢!”她瞧向了郭羽。
郭羽咬咬牙,道:“我也敢。”
“决定了?”
“决定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倘若现在自首,这辈子的人生已经毁了。如果冒险一试,说不定会有转机。再糟糕也无非是多坐几年牢的问题。人生只能活一次,年纪轻轻就将未来的大门全部关上,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两个年轻人都不想自己的人生因此而突然画上句号。
“好!”骆闻看了眼手表,“我们的对话已经浪费了四分钟,幸好这四分钟里没行人走进这里。接下来马上动手,我需要你们完全听我的指挥。”
15
骆闻问清了两人名字,从挎包里拿出一副黑色的胶皮手套,套在自己手上,随后道:“我把尸体拖到旁边的树丛里,避免尸体过早被人发现。”
郭羽忙问:“我帮你一起抬吧?”
“不,一起抬就会出问题了。”他解释道,“因为现在尸体死的位置,地上流了很多血,案发地点是无法改变的,如果两人一起抬到树丛里,从案发点到树丛,没有拖行痕迹,警察会发现是两个人一起抬的尸体,有理由判断此案有同伙。而我一个人拖过去,故意留下明显的拖尸体痕迹,就能避开这一点。”
郭羽和朱慧如连连点头,此刻郭羽心里才逐渐相信这人比他们“专业”。
骆闻又道:“郭羽,你找块石头,把地上有血的草地先翻过来,不要让人一眼就看到这里流了很多血。”
“这是为什么?警察最后还是会发现这里的血的吧?”郭羽不解。
“你们知道太多细节的话,在将来面对警方问询时,可能吐露出你们不该知道的信息,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们。”
朱慧如道:“那我做什么?”
骆闻道:“你手上有不少血,不要碰任何东西,你先到河边洗干净。”
“我身上的衣服怎么办?”朱慧如的紫色小衬衣上,也有不少血,尽管晚上看不太出,但近看会很清楚。
“不急,等下我自有办法。快,你们两人必须争取时间。”
骆闻刚准备把尸体拖起来,朝树丛方向拉,郭羽关切地道:“您……这样直接走进去,会留下您的脚印的吧?”
骆闻边拖边回答:“你不用管,我有额外的处理办法。”
时间争分夺秒进行着,骆闻还在树丛里检查尸体,朱慧如洗完手跑了过来,道:“我手洗好了。”
骆闻从尸体口袋中找出一只手机,低头专注地看着,嘴里道:“我记得外边的草地上有盒外卖,是你送来的吧,你去把外卖拿过来,还有这家伙的一袋啤酒和地上的一个空啤酒罐。你走到草地外围时小心点,如果外面路上有人经过,就先不要过去,等人走了再过去拿。”
朱慧如连忙按吩咐照做。她拿了那袋没动过的外卖后,又捡起一袋啤酒,把地上的那个空啤酒罐扔进袋子里,拿着跑过来,结果因树丛距路边太远,路灯根本照不到,几乎完全漆黑,朱慧如又因太过紧张,快到骆闻跟前时,脚上绊了一跤,摔倒了。那袋啤酒全部滚了出来,朱慧如连忙伸手捡。
骆闻道:“不要捡。”
朱慧如立即停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已经碰过了好几个啤酒罐。
骆闻道:“也没关系。你碰过啤酒罐,会留指纹,等下我会抹干净的,不必担心。”
“我记不清摸过哪几个了。”
“我会把每个都处理的。”
可是有一个啤酒罐滚到了一棵树后面。
这时,郭羽道:“我处理好了。”
骆闻停下看手机,站起身,快步走出树丛,看了一下地面,基本差不多,道:“那把水果刀交给我处理。”
朱慧如把刀交给了他。
骆闻又道:“从刚刚意外发生到现在,大概十分钟了,你们的时间很紧张,必须抓紧,一些该让你们知道的信息暂时不解释了。你们来这里是走哪条路,面馆门前的这条路?”
“对。”两人都点点头。
“这段路就中间的一个十字路口有个监控,我不清楚监控的具体视线范围,但要做好最坏打算,监控把你们过来的情景拍下来了。你们回去如果绕监控避开了,反而会显得可疑,还是如正常的路线回去为好。朱慧如衣服上有血,尽管晚上远看看不出,但仍需防路过的人注意到。所以郭羽你背朱慧如回去,这样她胸口上的血就看不到了。你背她的理由是她的腿受伤了,为防警察调查,必须假戏真做。朱慧如,现在我需要把你腿弄伤,请你准备好。”
“啊,一定要这样吗?”郭羽脸上露出了痛惜的神情。
反而是朱慧如微微皱了下眉后,马上点点头坚强道:“没关系,我忍着。”
“好,得罪了。”骆闻很果断地捡起地上一块石片,直接朝她膝盖上重重刮了过去。瞬时,一层皮刮破,血快速渗了出来。接着,他又拿起块石头狠狠地在朱慧如脚腕处敲击了一下。朱慧如闷哼了一声,不过坚强地忍住了痛。
骆闻把割破皮的石片交给郭羽,道:“你们走到草地外围时,寻个容易摔跤的坡地,把石头放坡地上,不管谁问,都说是在那个地方摔的。现在,郭羽你背起朱慧如,按原路走回去。对了,朱慧如,到家时你要避开你哥,先去换好衣服,不要让你哥知道这件事。一方面他会担心,一方面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有办法做到吗?”
朱慧如道:“可以,我先给我哥打个电话,说我摔了一跤,先不去店里,直接回家换衣服。”
“嗯,那样最好。到家后,郭羽你去小区侧门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给她买点基本的药品包扎下,记住,一定要去那家便利店,最好多说几句话,让营业员对你印象深刻。”
郭羽忐忑道:“这样……这样就完了?”
“当然没有,我这里还需要再处理,你们先回去。你们俩都住小区里的吧?”
“对。”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骆闻道:“你们各自住几幢几单元告诉我,今晚2点整,我会开车来接你们去我家,告诉你们如何应付接下来的调查。你们下楼不要惊动任何人,可以吗?”
两人都把住址留给了骆闻,心中虽然还有不少的疑虑,但看到这位中年大叔让人充满信赖的眼神和眉宇间隐隐的一份自信,他们也安心了不少。
但愿这一切能如大叔说的那样吧。
两人走后,骆闻抿了抿嘴,对于现场的处理,他有十足的把握,唯独担心两人太嫩,在接下去面对警察的调查中,会露出马脚。那样一来,连他自己都会牵涉进去。自己的那个做了多年的计划也会面临破产。
帮助这对无关的陌生男女,是否太多事了?
骆闻心中也感觉一阵莫名和怅然,也许是觉得他们的遭遇其实是自己的错?也许是因为自己犯罪太多,所以想做件好事吧?可是这件所谓的“好事”,也是一种犯罪。
算了,反正帮都帮了,那就帮到底吧,给他们换一个崭新的未来。
16
晚上2点,骆闻开着他的奥迪越野车,依次载了郭羽和朱慧如,离开他们的小区,绕开监控,开往自己所住的小区。
“这奥迪Q7,要一百多万吧?”郭羽坐上车后,左顾右盼。
“嗯。”骆闻应了声。
“这……这是你的车?”郭羽很惊讶这个帮助他们的中年大叔居然这么有钱。
“嗯。”
“真有钱。”郭羽显得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骆闻苦笑一下,没说什么。
他向来是个对物质利益看得很淡的人,不在乎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以前他还是个法医时,由于他有高级技术职称,属于技术性人才,收入远比普通警察高得多,还有公安部和省厅的特殊津贴,可他生活一直都平平淡淡,从来不去想怎么花钱。按他的级别,单位可以给他配辆高级车,他谢绝了,因为他不会开车。单位领导甚至说给他单独配个司机,他也谢绝了,因为他不想招摇。直到三年前辞职后,他才特地去学了车,又买了这辆车。
很快,车子开进了一个当地有名的高档小区,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后,骆闻道:“下车后,你们跟着我走,必须跟在我身后。因为地下车库里有几个监控,我知道监控位置,带你们走会绕开监控。待会儿我坐电梯,你们不要坐电梯,我家在七楼,你们俩从楼梯走上来。同样,电梯里也有监控,为的是不能让监控拍到你们。尽管警方最后查到这里的监控的可能性极小,但如果出现万一的可能,查到我们三人半夜在一起会无法解释。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多费些功夫吧。”
“您为什么对哪里有监控都一清二楚?”郭羽问道,他想起之前骆闻说面馆门口那条路上,只有十字路口有唯一一个监控,叮嘱他一定要背着朱慧如走过去。
骆闻敷衍地笑了下:“大概职业病吧。”
郭羽和朱慧如渐渐愈发感觉面前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想到的事,他们根本想都没想过,便不再有疑惑,完全按照骆闻的指示做。
郭羽和朱慧如从楼梯走到了七楼,坐电梯上来的骆闻已经打开了门,伸手示意请两人进去。
房子很大,显然要花不少钱,不过装修简单得几乎可以用寒碜来形容。地上铺着常见的廉价白色大瓷砖,墙面是最简单的白色涂料粉刷的,没有贴过墙纸,连通常的背景墙、张贴画都没挂,网线、电视线随意铺在地上,沙发等家具也都是很普通的布艺材料,窗帘用的是办公室里常见的单调的遮光帘,卧室的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两个床头柜,连个电视机也不放,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客厅里倒有台电视机和电脑。
郭羽看了一圈,好奇道:“这房子您刚买的吗?”
“也不算吧,买了好几年了。”
“那……那怎么不装修一下?”
骆闻尴尬道:“这不是装修过了吗?”
“这个……”两个人都有点无语,这装修和他们出租房的差不多,甚至比出租房的还差。
骆闻挠挠头笑道:“我不太懂这些,反正我一个人住,能住就行了。”
朱慧如打量着房子,她很快注意到了墙上的唯一一件装饰物,是个很简单的相框,里面塞着一张小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里面的男人是这大叔年轻十岁的模样。朱慧如示意照片道:“这……这是您太太和女儿吧,她们怎么不在家?”
她刚问完又觉后悔,她看到卧室床上只有一条被,其他房间都空着,就说明他太太和孩子并不在这房子里住。也许是离婚了吧,这样问难免有探听他人隐私的嫌疑。
听到谈及妻女,骆闻目光黯淡了一下,道:“我老婆和女儿多年前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他背过身,吸了口气,随即又道:“不聊这些了,我给你们倒杯水,等下还有重要事情要说。”
他走进厨房,随即传来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哎呀!”郭羽和朱慧如都大惊,忙一起跑过去看。
骆闻一脸苦涩地望着地面:“这……这小狗,怎么又到处乱拉?”
那条小土狗,此刻正缩在一角,紧张地望着三个人,地上到处是东一摊、西一块的大小便。
骆闻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似乎他只会处理犯罪现场,对动物的“犯罪现场”,他压根束手无策。
郭羽和朱慧如都笑了起来,朱慧如马上找来纸巾,帮着打扫,郭羽则说了小狗崽的脾性以及如何训练定点大小便的问题。骆闻连声谢谢,在两人的帮助下处理完毕后,才算恢复了平日里的骆闻,引两人到客厅坐下后,开始了今晚的主题。
17
骆闻先看向朱慧如道:“那把水果刀哪来的?”
“店……店里的。”思绪回到今晚的事后,朱慧如难免再次惶恐不安。
骆闻很平静地道:“我看这把刀好像挺新的,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知道吗?”
朱慧如回忆了下,道:“大概一个月前,我哥在店对面的小超市买的。”
“一共买了几把?”
“就这一把,买来削水果的,没用过几次。”
“这把刀通常放在外面,还是放在抽屉里?”
“抽屉里。”
“你哥平时用这把刀吗?”
“没怎么用过。”
“今晚你带刀他知道吗?”
“他应该没看到。”
“那他知道这把刀放在抽屉里吗?”
“知道,不过我想他不太注意这些小事的。”
“哦。”骆闻点了点头,便不再问水果刀的事,接着,他又让两人把今晚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思索片刻,道:“那时小流氓是一个人来到店里,叫你送一份外卖到河边?”
“是的。”朱慧如点点头。
“情况似乎比我预期的要更好些,照此情况来看,知道小流氓要你送外卖这件事的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你哥,”他抿抿嘴,继续道,“不过不能抱以侥幸。郭羽,你说之前你看到他和另几个人一起在吃夜宵?”
“对。”
“那么也有可能,实际上他和几个朋友吃夜宵时,曾说过待会儿要来找你。这样情况的话,如果警察问起,你说昨晚没见过这人,就很容易引起怀疑并揭穿了。所以,如果警察问起,你完全一五一十地照实说。”
“完全照实说?”朱慧如微微张着嘴。
“对,如果警察将来调查到你们两人,所有的事全部照实说,唯一要撒谎的,仅仅是杀人这个片段。郭羽,你喜欢她吧?”骆闻看向郭羽。
郭羽红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今晚之前,他从来没有向朱慧如表示过半分好感,现在这大叔却这么直白地问。
骆闻笑了下,道:“对,就是这个状态,警察如果问了,你也最好是这个状态,心里喜欢,却害羞,说不出口。”
朱慧如忍不住笑了起来。
骆闻很认真地道:“如果你直接承认,就不符合你的性格了,有经验的警察会通过调查你的周围人,了解你的性格习惯,你表现不正常,就会引起怀疑。所以,你们两人,所有的说话,包括撒谎的话,都要保持平时的状态,不要故意添油加醋。”
两人都点点头。
骆闻继续道:“我先把整件事的基本经过讲一遍,稍后我会把每一处的细节,包括警方可能问到的所有问题全部告诉你们,教你们该如何回答,不光是内容,还有回答时的语气。这些都很重要,虽然很烦琐,但是必需的。我看得出你们两个都是脑子灵活的人,脑子很死的那种人,教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明白的。”
两人都笑了起来。朱慧如想着他哥应该算是大叔口中的永远教不会的那种人吧。
骆闻道:“晚上10点多,那个小流氓到你们面馆,要你送一份外卖到河边。你虽不情愿,但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去了。此时在吃面的郭羽,由于他心里偷偷喜欢你,听到了小流氓的话,担心你出意外,所以在你走后,他想了一阵,决定跟过去看看。你把外卖送到河边后,小流氓想非礼你,你挣扎逃脱,结果摔了一跤,此时郭羽路过,小流氓看到有人来了,就逃回河边去了。你的腿摔破了一层皮,并且扭到筋了,很痛,试了很久,发现根本没法走路,郭羽只好把你背回去,后来又去便利店买了药水和纱布。整件事就是这样。”
“这样就好了?”郭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只是基本上的大致情况。具体细节和各种可能问题的应答,我稍后再教你们,”骆闻拍了下头,道,“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他戴上一副胶皮手套,返身拉开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两叠半的百元大钞,又拿出两双崭新的胶皮手套,看了眼完全不解的郭羽和朱慧如,道:“这里一共是两万五千元,你们两人帮忙,戴上手套,把每张钱折成一个桃心。我不会折纸,我想你们应该会。这是很重要的一环,你们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照做就行。戴上手套是为了钱上不留你们的指纹,一张人民币上有很多人的指纹,但为了最大限度地不留瑕疵,一个指纹不留才最安全。”
他们俩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骆闻的用意。
骆闻解释道:“这是有关犯罪现场的处理,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们原因。如果你们知道了太多的细节,当面对警察问询时,透露出你们不该知道的信息,那样将非常危险。你们两人只需要知道我告诉你们的这段撒谎的话,以及与之有关的各种问题的回答,你们不要试图去探听案情。尤其明天尸体被人发现后,附近一定有许多人在谈。你们只需记着街头巷尾议论中的故事版本,而不要去想着真相。”
他进一步解释道:“大凡任何一起命案,警方要查出真相,无外乎三要素,人证、物证、口供。所谓的完美犯罪,通常情况下属于零人证、零物证、零嫌疑人的口供。今晚的事,人证,只有我,只要我不说,就没有第二个人证。物证,我已经完全消灭了,只剩把钱折成桃心一项。所以,最大的风险还是在于口供。”
“倘若将来某一天,警察亲自向你们两人进行问询,有经验的警察会各种套话,把你们两人各自说的话汇总起来,看看是否有矛盾的地方。有同伙的共同犯罪中,通常情况下,伪造的串供很容易被警察发现。”
郭羽和朱慧如都脸色一变,充满了紧张。
骆闻笑了笑,道:“我们稍加反向思考一下,为什么伪造的串供很容易被警察发现,把原因堵上,不就可以了吗?一种情况下,你们两人各自的口供合并到一处,有逻辑漏洞,比如两人回忆出来的事情发生的先后时间、顺序不一样。这点我给你们的口供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你们事发前的经过完全按照实际情况描述,事发阶段的口供完全按我提供给你们的,不要自己添油加醋,也不要自己发挥任何想象,记住,不要有任何的添加想象,所有的想象都是多余的,只会带来麻烦。不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和你所知情况不同的时候,不要试图替警察思考。警察问一条,你答一条,千万不要警察问一条,你答上三条,话多了很危险。第二种,警方通常会说同伙已经招了,此时,心理素质不好的犯罪者,往往就会心理瓦解,在警方的一番‘早点交代可以从宽处理’的开导下,很快露出了马脚。我之所以选择帮助你们两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你们两人都有为对方替罪的心。不像其他共同犯罪者,当警方欺骗一人说对方已经招了,并且说对了几处犯罪细节后,他就心理崩溃,相互拆台交代了。记住,你们两人既然都想保护对方,那么无论警方怎么问,你们都不能坦白。即使他说对方已经交代,甚至很多犯罪细节也说对了,你们依旧不要相信。你们要相信彼此,对方一定会坚决不说的,你只有不说才能保护对方。否则,一个人交代,我们三个都完蛋。”
骆闻极其郑重地看着他们,他们两人也认真地点点头。骆闻知道,这一环,是最危险的一环。只要这一环过去了,两人都将平安无事。
郭羽问道:“警察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
骆闻笑了笑,道:“也许会找,也许不会找,也许即便找到你们,也是当成普通周边群众了解一下有没有线索,而不会把你们当成嫌疑人。”
“如果……如果其他人知道我给那个流氓送了外卖,警察……会不会很严重怀疑我?”朱慧如有点忐忑不安。
骆闻道:“一开始有可能会,但很快就会放弃——如果他们是合格的警察的话。”
“为什么?”朱慧如很好奇。
骆闻神秘地笑了笑:“如果他们业务素质够专业,会发现你们俩有不在场证明的,以及你们根本没有足够的犯罪时间。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把你们当成嫌疑人。”
“什么!”两人都睁大了眼睛。两人明明去了现场,而且骆闻说他们俩被监控拍进去了,怎么还会有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