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深夜跟踪
凌晨二点,随着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减少,雨势也有所缓和,打在施戈明面前玻璃上的雨点已不再密集。
三个小时前,他看到一队警车驶进眼前古老的东区警局之中。从那以后,施戈明就盯着每一个走出东区警局的人,但没有那个照片上的男人。从马路上能看见东区警局大楼的所有窗户。那些装有铁护栏的房间是用来审问犯人的,在没有护栏的房间中,只有一间的灯还是亮着的。
施戈明心里明白,最近一连串的事件全源自二十年前的那起银行大劫案。
当年劫案所遗失的巨款或许就在妻子以及她的两位好朋友手中。看来照片上的那个警察坚持不懈追查着巨款的下落,终于发现了妻子的破绽,而正直的执法者却鬼迷心窍,想要独吞这笔钱,于是逐一杀害了知道这笔巨款下落的人。
按照这个思路推理下去,妻子孙曼丽为何知道这笔钱的下落?这让施戈明感到意外。
难道当年那起抢劫案的幕后黑手竟是自己的妻子?她是一个完美的内应,又对银行的一切了如指掌,再加上她两个朋友的支援,可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抢劫团队。那么那两个被打死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冲入后为什么没有找到其他的劫犯呢?
这些问题施戈明还是无法解开,外科医生的头脑远未达到像名侦探那样的灵敏。而妻子的噩耗让他把目标对准了朱勇平——唯一一个关系网上还活着的人,所有的谋杀他都是第一嫌疑人。
施戈明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有些谜团还有待摸索。
终于,目标人物出现在了东区警局的大门口,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突然穿过马路向施戈明这里走来。
施戈明赶忙压低身子,脑袋滑到了门把手的高度,嘴里低声骂了句:“该死的警察,难道发现我了?”
但对方似乎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径直朝他的马自达后方走去。施戈明从后视镜中看见朱勇平绕过一个电话亭,向右拐过了墙角。
施戈明连忙下车,他拉紧领口,在绵绵细雨中跟踪起来。在“007”系列电影中学来的盯梢技术终于可以用于实践了。
施戈明知道朱勇平一定去过了自己的家,也许会认出自己的容貌,所以他始终和朱勇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朱勇平似乎也十分警觉,在雨中走得很匆忙,到拐角之处每每会回头顾盼。大约步行了十分钟,朱勇平终于走进了一栋六层的楼房之中。几秒钟后,施戈明在远处看到了一楼左侧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施戈明刚想直跟入内,却看到楼房门口的人行道上,两名身着雨服的巡防队员悠闲地晃荡着,他只得暂时忍耐躲在街角,冰冷的雨水已经从外衣入侵进来,如同镰刀般划过皮肤,毫不留情地带走他的体温。原本就有点不舒服的施戈明,此时湿漉漉的衣服使他更加难受。
两名巡防队员好像故意在阻挠施戈明一样,他们躲进了那栋朱勇平居住的楼房。黑暗中的楼道亮起了两个小红点,烟雾飘散出来,被细雨冲得支离破碎。
施戈明足足在雨中淋了十分钟后,两名巡防队员才又重新开始他们的工作。就在巡防队员离开的那一刻,朱勇平偷偷摸摸地走出了楼房,向楼房旁的小路走去,进了一条死巷。
很快,一辆警车倒出了巷子,在朱勇平家门口悄然停下。朱勇平小心地关上车门,健步跑回家中。
朱勇平到底在搞什么鬼?施戈明不禁揣测起来,他入神地看着马路对面那栋楼房的一楼,竟然把下雨的事情给忘记了,任凭雨水从头至脚浇灌自己。
他的耐心还是得到了回报——他眼睛所看到的几乎令他窒息。
朱勇平拖着一捆沉重的东西缓慢地从楼房向汽车移动,他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用棉被包着,外边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扎了十多圈。看他费力的样子,这捆东西的重量应该相当于一个人的重量。
会不会就是一个人?一个死人?施戈明感觉寒意从背脊向上蔓延至头皮,他不由打了个冷颤。那捆东西越看越像一具尸体,而且从形状大小看,应该是个男人。
朱勇平费力将那捆东西搬到汽车的后备箱里。有一样小东西掉在了地上,朱勇平并未察觉,他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跨上汽车,放掉手刹,让汽车自己滑行十几米后才点火发动汽车,向南驶去。
施戈明想要回到警局门口取车为时已晚,他只好走到刚才朱勇平掉落东西的地方,拾起朱勇平遗失的那件小东西。
一道闪电突如其来,施戈明手中的东西被闪电照亮,是一只男式的皮鞋。
正义跌跌撞撞宿醉街头,撒旦的种子开始绽放出了死亡的花朵。
2.维修工之死
朱虹和王杰来到“铁骑”修车行后,在店铺里压根儿就没看见密码诗歌中所说的幽蓝色的东西。
一个满脸油污的人突然从一辆宝马跑车底部钻了出来,吓了朱虹一大跳。
“你们有什么事吗?”维修工口气非常粗鲁,他手里拿着一个灯泡,边说边朝地上吐了口痰。
“随便看看。”王杰敷衍着说,他没法对维修工说,他们是来找什么“幽蓝色的天堂”的。
“有什么好看的!”维修工从地上爬了起来,凶巴巴地要把他俩往外赶。
“叔叔,我们就看一下,马上走,谢谢你啦!”朱虹嗲声嗲气地对维修工说。
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抵抗住上海姑娘的撒娇,况且又是如此一位貌美的女孩子。
“好吧,那你们快点看好走人。”维修工松了口,贪婪地扫视着朱虹的身体。
他们两人无视维修工的存在,在不大的“铁骑”修车行里转悠起来。
“铁骑”修车行是一间临时搭建的房屋,它是由墨绿色的帆布围起来的,支撑帆布的是一根根类似脚手架的钢管。四周的墙上挂满了汽车的配件,角落里堆放着不少黑色橡胶轮胎,屋里半空中绑着一条铁丝,上面吊着几根沾满喷漆的毛巾,车行的正中还斜挂着一口大罩灯。车行的大门是两扇非常大的滑动钢门,门上金黄色的铁锈不时往下剥落。一辆停在屋子正中的汽车让整个车行显得拥挤起来,整个车行里也就这么一个人在工作,没有其他人。
“师傅,请问你这里为什么叫‘铁骑’修车行?”因为这里只有一个人,王杰只能向态度恶劣的维修工提问。
“我怎么知道?我来这里时它就这么叫了。”得到的回答让人恼火。
“这里没有什么‘幽蓝色’,况且这个车库是临时搭出来的,不像能藏什么东西的地方。”朱虹泄气地说道。
“或许是从这里眺望远处的某个地方就能找到答案,也可能是依照太阳光的投影来定位,总之,谜题的答案就在附近了。”王杰有些无法接受失败,他煞费苦心解开的密码难道会有误差吗?
“你们快走吧!我忙着呢!”维修工背对着他们大吼着。
朱虹拖着王杰悻悻地走出了“铁骑”修车行。
王杰心里就像流水般弯七拐八,最后一句的密码令他想破头皮也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幽蓝色的天堂”究竟是指什么呢?
整顿晚饭的时间王杰的脑子里只有这个问题,朱虹给痴痴的他夹了口菜,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这些谜题可能只是‘死神的右手’转移警方注意力的道具而已。”
“不可能,这么繁琐的密码不会只是开玩笑这么简单的。”王杰要强的个性常常使他沉迷于一件事情无法自拔。
“看来你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啊,今天我们只能住在岛上的旅馆里了,最后一班车已经开走了。”朱虹摊开双手,表情很无奈。
“这样最好不过了,明天一早我再上‘铁骑’修车行瞧瞧去。”王杰见还有希望,又恢复了食欲,“哎——别全吃啦,你给我留点西羽鱼啊!”
这一夜王杰他们睡得很沉,仿佛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与他们无关。然而,正是王杰他们的到来,这个平静的村庄里一场谋杀案已经悄悄拉开了它血淋淋的帷幕,而凶手杀人的手法令人匪夷所思。
第二天一早,朱虹敲响了推理社社长的房门。
“快醒醒,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好像是‘铁骑’修车行出事了!”好几分钟没动静,朱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又狠狠地拍打门板,直拍得手掌生疼。
还是没反应,难道王杰……
正想着,“砰”的一声,门打开了,王杰乱糟糟的头发蓬得老高,他一边戴眼镜,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呀?六点还没到,外边怎么这么吵?”
“好像是‘铁骑’修车行有人被杀了。”
“什么?”王杰的嘴张得老大,满嘴的口气逼得朱虹连连后退。
半小时后,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隔着维持秩序的警察,踮起脚尖,引颈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天遇到的那个维修工卧倒在那辆他修理的宝马车里,宝马车的门和窗紧闭,透过挡风玻璃能看见他那张发青的脸,长长的粗麻绳从他脖子处散乱下来,他的舌头像只死去的癞蛤蟆塞在了他黑黑的嘴唇之间。微张的眼睛里只有扩散的瞳孔和爆裂的毛细血管生成的血丝,头部有几处擦伤,看起来像是跌倒的时候撞到的。或许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死者的表情显得很惊讶,似乎对凶手会对自己下毒手的事情始料未及。
宝马汽车的位置相比于昨天稍稍靠近了大门一些,而在昨天停车的位置上,一个窨井盖被移到了一旁,黑洞洞的窨井里传来清晰的流水声。
昨天因为停着车的缘故,这个窨井被遮盖住了。
难道这就是“死神的右手”谜题答案的所在?这不像是一起纯粹的谋杀案,被移开的窨井盖只有王杰和朱虹才了解它的意义——有人捷足先登拿走了其中的东西。
王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窨井旁边,里面除了黑黑的水在流淌外,就只有滑溜溜的石壁了,显然这不是理想的藏匿地点。如果是尸体藏在这里的话,很快就会堵塞这狭小的地下管道。
王杰又检查了窨井盖子,被油漆漆成黑色的铁制圆盘上,凸刻着“下水”两个字,和普通的窨井盖无异。
一闪神让王杰溜进现场的那位保护现场的警察,看见有个年轻人在现场游走,大声呵斥道:“喂!你在那里做什么,赶快靠边站,别破坏现场!”
王杰又站回了朱虹的身旁,旁观着现场十多名警员的勘察工作。一个当地的男人在车行里接受着警方的盘问,朱虹听到问话的警员称呼他为老板,看来这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就是“铁骑”修车行的老板。
一位法医在几名警员的帮助下,打开了宝马车的车门,他在尸体附近蹲下,带着手套的手细致地检查着尸体的各个部位。当他看到尸体的手掌时,若有所思地扫了一圈围观的村民,眼神在王杰身上定格一秒钟后,起身走到了一名看起来像刑侦队长的人身旁耳语了几句。
刑侦队长将头转向了王杰,他带着两名手下走了过来,威严地对王杰说:“请你跟我过来一下,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王杰没有挪步,他从刑侦队长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警方为何需要自己的帮助。
“希望你能自觉,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手铐。”刑侦队长进一步表明了态度,语气也随之强硬起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朱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谁?”刑侦队长问道。
“我是他的同学,我们一起来西羽岛旅游的。”朱虹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他们是恋人,此时的王杰因此而脸红起来。
“看来你们的旅行结束了,你的同伴和眼下的这起谋杀案恐怕脱不了干系。”刑侦队长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3.现场调查
“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林琦望着窗外的夜色对左庶和诸葛警官说,雨势没有停的意思,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勇平走后,剩下的三个人一同上了警车,在闭塞的车厢里,他们才敢大胆地说上几句,因为那个时时刻刻注视着他们的连环杀手不可能潜伏在他们的车里。
“左庶,看你的样子,你不太相信是施戈明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情人?”诸葛警官对刚才左庶的表现还是非常了解的。
“就这个案件来说,施戈明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低,在许多环节上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让我认为他不是凶手的关键是传达室里看门人捡到的那把水果刀。”
“那不是正好证明他去过都市公寓吗?怎么这刀现在反而变成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了?”诸葛警官一时没搞明白左庶这么说的意图。
“在都市公寓的火灾现场我们找到了一把尖刀,而传达室里又发现了一把水果刀。一个凶手怎么会带上两把刀上门行凶呢?从那个沾血的女式高跟鞋的鞋印来看,在凶手杀害于辉的时候,假如孙曼丽就在现场,她要从手持利刃的凶犯面前逃走,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从她尸体上没有任何外伤可以看出,当时她一定是顺从了凶犯的胁迫,没有发起任何抵抗。”
左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说:“当两名死者与西羽岛都扯上关系的时候,我就想到同样来自西羽岛的朱勇平,他才是本案侦破的最关键人物。”
“总之,我们要查找一下西羽岛上的这些人以前是什么关系,以及有什么事情的发生把这些人都联系在了一起。”诸葛警官听了左庶的分析,似乎看到了侦破案件的正确方向。
“像‘死神的右手’这样自傲的人,是不会否认自己杀人的,这对他来说没有必要,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个杀人魔头了。而几通打来的电话也不是有人故意伪装成他,因为只有他才会称呼我‘左侦探’。”
“既然如此,朱勇平刚才的那番推论都是站不住脚的。”听过左庶的分析,诸葛警官觉得自己刚才支持的朱勇平的观点漏洞百出。
“按照你的说法,杀害于辉的人和杀害孙曼丽的凶手是不同的两个人?”林琦尽管不支持朱勇平的观点,但对左庶的推理也持保留态度。
“孙曼丽的死应该就是‘死神的右手’所为,虽然作案手法与他往日的命案有所区别,但是他独有的杀人标记——高跟鞋,还是表明了他是杀人真凶。”
“别忘记,是红色的高跟鞋。”林琦指出左庶话中的破绽,“孙曼丽的尸体并没有穿着红色的高跟鞋,而是白色的,请不要忽视这一点。”
“还记得现场的那个带血的脚印吗?”左庶神秘地一笑,“当白色的高跟鞋沾染上了血迹,再加之是夜晚,‘死神的右手’可能出现了差错,将孙曼丽错当成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也就是说,凶手杀错人了!”
“你确定打电话给我们的人就是‘死神的右手’,而你又认为杀害于辉的另有其人,那为什么于辉的断掌是‘死神的右手’交给我们的呢?”林琦追问道。
“这个现在我还不太好说。”左庶的心里还是藏着一些未解的问题。
“那么两起案件的尸体都被斩去右手,这又如何解释?不是一个凶手,怎么会同时做出一样怪异的犯罪行为?”开车的林琦抽空朝后座的两人望了一眼。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我们还需要这么晚回家吗?”诸葛警官适当放松一下大家紧绷的神经。
“呵呵!”左庶不好意思地笑着挠起头来。
“还有,刚才‘死神的右手’打来的那通电话,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林琦没有停止的意思,决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刚才的电话的确很反常,似乎‘死神的右手’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留给我们的尸体。”诸葛警官也意识到了凶手的失误。
“你们还有没有兴趣?”左庶挠着他的头皮问两位警官。
当然,他们都知道左庶的兴趣指向哪里。
诸葛警官在林琦的肩膀上拍了拍,警车在路口调了头,向市中心方向疾驶而去,在那里还有“死神的右手”留给他们的一具尸体和一个有待研究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