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01

上海的早晨总是充满着希望,这座跳跃中的城市,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使人精神饱满的投入到新一天的生活中去。清晨六点刚过,街道上已陆续有了行人,在冷风瑟瑟的冬日里,广场上却已聚集着人数可观的晨练者,绝大多数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年人,他们有独自舞剑的,一起跳扇子舞的,老太太们挥舞着手中红色的扇子翩翩起舞,风韵尤存。老先生们赤手空拳操练着太极,神采奕奕。这些人们映衬在红砖黑瓦的背景建筑下,此等景象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历史!

上班一族行色匆匆,一身洁净的装扮十分养眼,大口哚颐着手中热腾腾的早餐,城市蓬勃的朝气感染着每一个打哈欠的人。

太平街虽然地处市中心,却远离喧嚣。左庶坐在二楼事务所的窗边,悠然自得的望着隔街的热闹景象,左庶爱观察街上一辆辆疾驶而过的自行车,它们规模庞大,簇拥在略显拥挤的慢车道上,却能相安无事且秩序井然,更有车技娴熟者能腾出一只手来接听电话或挠痒。还有同行者夹在移动的车队中交谈正酣,他们脚下的自行车平稳得仿佛装有四个轮子。每天经过这里的可能都是这些人,每天却发生不同的状况,左庶觉得这就如同一部无声的记录片,真实而含义深刻。

“叮呤呤……”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走到电话机前,左庶先抬腕看了看手表,六点二十。然后他拿起话筒。

电话是日辉精神康复治疗中心打来的,自称是副院长的人用极为愤怒的语气向左庶宣布了一个极为意外的消息,今天早晨六点,护士按院规查房并叫醒仍在熟睡中的病人,不料,却发现一向早起的黄凯毫无动静,护士走近后才察觉到异常,他失去了体温,永远也起不了床了。

左庶舍弃窗外的景色,套起咖啡色的夹克衫,扣上一顶黑色的绒线帽,快步走下二楼的事务所,融入到茫茫人海之中。

02

当左庶到达疗养院距离接到电话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今天非探望日,疗养院外所以只停了三辆车,一辆救护车,二辆警车,左庶瞧了一眼警车的车牌号,发觉刑侦鉴识科都出动了,看来这位正在接受精神治疗的客户去世,也许和谋杀挂上了钩。看门人从纤维板的门亭中跑出来,麻利的为左庶开了铁门,并用沙哑的嗓音对左庶说:“我为你亲属的死感到很遗憾,你快进去吧!他们在白塔的七楼等你。”

显然看门人误会了左庶与死者的关系,左庶也无暇多做解释,只是有礼貌的对这位忠实而又热心的看门人脱帽致谢。

七楼走廊尽头左侧的房间就是疗养院唯一的禁闭室,正有六、七个身着制服的人在那里忙碌着,一位穿着白褂的医生正和一名警察讨论着什么,左庶走向他们,却遭到了一名警员的阻止:“抱歉!这边发生了些事情,您不能过去!”

“我接到电话要我过来。”左庶答道。

医生打扮的人终止了和警员的谈话,继而转向了左庶高声说道:“你就是左庶先生,你好!我是这所疗养院的副院长,早上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跟我来吧!”副院长叹着气,领左庶走到了黄凯尸体所在的那间禁闭室。

现场正在进行勘察工作,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左庶隔着门上那扇圆窗向里头张望。禁闭室内的家具只有一张病床和一只床头柜,黄凯的尸体侧卧在床上,头部被枕巾盖了起来,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紧贴在一起,那个手势象是死时捏着什么东西。褶皱的床单记录着死者生前痛苦的挣扎,鉴实人员的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其中一位正半蹲在地翻看着一叠信纸。

副院长在玻璃窗上敲了几下,拿着信纸的这位警察小心的走出了现场,看来他是现场刑侦小组的负责人,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左庶:“你就是左庶?昨天死者要求见面的那位?”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左庶急切的问,他已顾不得烦琐的礼仪。

警察反感的撇了撇嘴,但仍很克制的保持风度:“你好!我是罗敏警官。初步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凌晨2至4点之间,死因是服用了有毒的药物或食物,具体是哪类毒物必须要等到验尸后才能知道。”

“是谋杀还是其他死因吗?”

“这正是我叫你来的原因。”警官将死者留下的信纸举到了自己的脑袋旁:“我有理由相信,死着昨晚被关进这间房间后,就一直忙着在给你写这些。”

“是我要求他这样做的,这出于我职业的需要!”左庶解释道:“看样子他还没来得及写完。如果你不反对,我建议你可以将自杀排除在调查方案之外了。”

“不介意的话,我是否可以问问您的职业?”罗敏警官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眯起眼睛端详着:“单单看你的名片实在难以得知。顺便说一句,死者直至断气手里仍紧握着你的名片,不知道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我开办了一家调查事务所,受理各类警方难以处理而个人又无法办到的事宜,当然,我运用的都是正当手段和途径,有时也会和你们警方有所合作。简单的说,我是一名私家侦探。”

“好吧!我们的工作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方便的话,还请你同我们一起去趟警局,我有不少的情况需要你帮我核实一下!”罗敏虽然是用请求的语气,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没问题!我也有些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助!”左庶调整了一下绒线帽,和副院长低声言语了几句后,向他道了别。

罗敏心头疑云密布,不知这位干着挖人隐私工作的侦探有没有不良的企图,更不知他与这起命案有多大的关联。毫无疑问,和左庶一样,罗敏早已断定这是一起谋杀案。

罗敏再度确认勘察工作无误后,对大伙说道:“等我们把死者抬上车,就可以回局里了。”

虽然没有告诉左庶任何有关黄凯死亡的情况,但普通人也能瞧出些端倪,对待一位死在疗养院禁闭室里的精神病人,警方的排场未免大了些。

03

疗养院地处市郊,附近只有辖区警局,而没有刑侦队。罗敏隶属西区警局刑侦支队,由此可见,疗养院被划入离它最近的西区警局的管辖范围之内是理所当然的一桩事。罗敏对左庶的询问也将在西区警局的大楼里进行。左庶不知自己来到了哪间房间,因为错综曲折的走廊以及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办公室已经令他失去了方向感,不过从房间里还有舒适的沙发来看,左庶认为自己在罗敏的心中还只是个重要的证人,而并非嫌疑犯。

“你先看看这个。是在他枕头下找到的,听护士说他写了整晚。”罗敏把黄凯写给左庶的信件递给了他,随后急不可耐的点上一支烟,猛吸上几口,看得出他在疗养院里烟瘾忍得很辛苦。

信非常长,足有十页左右的信纸,密密麻麻满是潦草的字迹,信已经装在了一只牛皮纸信封里,信封还未封口,邮资已经贴足了。看来黄凯打算一早就把信寄出去,他迫切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惜他没有能看见今天的太阳。左庶非常仔细的看完了信,重又将信折好塞回信封中,还给了罗敏:“他写的故事没有结束,生命却结束了。”

“看来你的这笔业务算是泡汤了。那么你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罗敏是一个懂得运用语言的警察,他认为警察需要和每一个人成为朋友,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因为在面对朋友的请求时,大部分人都难以抗拒,而那些朋友也冷酷的人,肯定对凶神恶煞般的审讯方式也会三缄其口。

“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把故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左庶开始挥舞起双手,配合语调打着手势:“他将昨天所听见的那个发生在四年前的故事,经过归纳、整理和提炼,条理清晰、重点明确的将故事转述给了罗敏,但他没有添加自己的推测。

“老实说吧!罗警官是否已经确定这是桩谋杀案了?”左庶挑明了这次谈话的中心内容。

罗敏笑着说:“这么精彩的故事,如果不是疯子的幻想而一定是有个弥天大阴谋。至于案情,我只得抱歉的拒绝你的刺探,毕竟破案是我们警方的事。”

“这是当然。请原谅一名侦探爱打听的习惯,我并无意介入警方的调查,只是想为死去的人找出真相,以我的方式告慰他的亡灵。”左庶目光坚定的望着罗敏,语气中蕴涵着无比的决心:“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告诉你我对此案的拙见,我认为这是起谋杀,并且证据确凿,而所谓的证据就是现场毫无证据。”

“你这样认为的?”罗敏来了精神,因为左庶的结论和他的不谋而合。但罗敏还没有能够说服自己和别人的有力证据,所以他对左庶所说的确凿证据非常在意。

左庶搔了搔被绒线帽捂得有些发热的头皮,说道:“一位正要向我讲述他离奇故事的人在没有说完全部故事之前,怎么会自杀呢?就算他有自杀的打算,显然时机选择不恰当,这是第一点,死者自杀的动机不充分。第二点,听说他是服下剧毒而死的,我询问过副院长,死者生前最后食用的是医院统一发放的胶囊,我知道他昨天没有吃晚饭。试想一下,一个自杀的人等着护士送来胶囊,再拧开胶囊,将自己的毒药小心翼翼的倒入胶囊内,要注意不能洒出一点点,最后恢复胶囊的原状,吞下咽进肚子。你不认为这实在是太费事了吗?直接服下毒药不更加省心省力了吗?会这样做的人,通常不会是自杀者,而是谋杀者。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在现场找不到一丝痕迹呢?”

“请允许我提醒你一下,”罗敏晃着一根手指:“死者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行为不能按照常规的思路来判断。”

“但如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呢?真相往往被诸多假象所蒙蔽。”

左庶表明了自己坚定的立场,而他的分析也驱散了笼罩在罗敏心头对谋杀的疑惑。罗敏原本并不通畅的思路豁然明朗,面对这位打扮不修边幅却又举止文温而雅,相貌平平头脑却有着惊人能力的私家侦探,罗敏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这种好感源于左庶拥有超群的推理分析能力,却行事低调,给人以谦逊富有亲和力的印象。

“只要你不触犯法律,我不会干涉你的调查工作。但是,”罗敏打起了官腔,会议开多了难免会沾染上。谁都知道转折之后就是说者真实的想法了:“要是你发现有关案件的重要线索,必须及时向我汇报,不得隐瞒。”

警方在群众面前的权威是不能丢的,左庶明白自己该如何处置与警方之间的合作关系:“我一定鼎立协助破案。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罗敏有些紧张。生怕左庶提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来。

“我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得到验尸报告,证人口供以及那封原本寄给我的信的复印件。”

“这都是禁止非侦察人员查阅的机密资料,更别说给你一份了。”罗敏断然拒绝。

“目前为止,惟独你和我两个人相信这是件谋杀案,你认为这起案子对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左庶句句在理,不由得罗敏不答应。况且左庶是四年内唯一探望过死者黄凯的人,死者的后事或许还要交由他来操办,这些资料给他一份也无大碍。

“好吧!”罗敏先把证人的口供及信的复印件给了左庶,验尸报告等出来后,稍晚时间送去左庶的事务所,两人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左庶离开了西区警局大楼。

路边广告牌上的时钟已接近正午十二点。左庶虽有些饿了,但责任感令他忘记了饥饿,对一位被杀害的死者来说,让真凶伏法才是最好的祭奠方式。尽管和死者仅有一面之缘,但既然接受了委托,他也将所有的信任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左庶身上,无疑对左庶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必须要给死者一个交代。左庶迈开脚步向车站走去,现在他需要一位老朋友的帮忙了。

04

各位读者不知道是否会再次发问,左庶这般奔波操劳是为了什么?单凭一名精神病患者的一个故事,真的能有什么真相值得挖掘吗?还是请您继续往下看这个复杂的案件吧!

走在种栽着法国梧桐的人行道上,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轻抚着左庶的脸,传来阵阵温馨暖意,世界因为有了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才显得如此美好。路上的情人甜蜜的依偎在一起,亲昵的如同一个人,这样的情景总让左庶流连往返,尽管他直楞楞的目光会招致情侣们的误会,但左庶不在乎,因为他看的是世界上最为美好,最为动人的东西,那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人性最伟大最光明的地方。或许正是基于这个缘故,左庶坚持要弄清黄凯的案件。

左庶并不是个伟大的人,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不渺小,他的内心似乎坚信着什么。

东区警局是一幢老式的三层砖石结构建筑,是二战期间租界的外国人建造。它坐落于东区中心道路的转角处,石砌的拱形大门正对十字街头,办公楼以正门对称,分别向两条街延伸,沿街带有装饰的窗户都被罩上了铁网。由于是老建筑,所以很多部位都不能改造,只能由使用者细心的养护,尽可能延长它的使用寿命。

跨入警局大门,地面是由碎石铺设而成,宽敞的中院内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沪0牌照的汽车,它们全都在警局环型办公大楼的怀抱之中。很久以来,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左庶熟门熟路的拐进一侧的办公楼之中。

警局内不设警卫,因为没这个必要,相信不会有罪犯疯狂和愚蠢到会来警局实施犯罪,何况这里到处是警察。你也不用为左庶擅自进入警局而担忧,他是前来探访一位多年的老朋友。

左庶下到大楼的地下室,敲响了地下室受潮发酥的门,门框上斑斑锈迹的门牌标注着这是间“档案室”看过《人性污点》一案的读者们一定还记得,当年左庶正是在这间档案室内一鸣惊人的,而他当时的搭档正是长着娃娃脸的档案室科长的王震。自从左庶因为个人原因辞去警察工作之后,王震就一直扮演着光棍司令的角色。期间王震一度因为《人性污点》的顺利侦破,被调派往西区担任刑警。在凶案现场转悠的活长久以来一直是王震梦寐以求的,他觉得成天埋在成堆成叠的档案卷宗中,会失去做警察应有的威风。可惜,在调去西区不到一个月,在一次突击检查行动中,王震逮捕了某位市政府领导的侄子,于是第二天他的顶头上司给了他一封调回东区潮湿地下室的信函。经历这次波折,年过四十的王震终于定下心来当起他的档案科长,他相信自己也能象左庶一样,抛除一切杂念,从这些文字中破解案件中的未知答案。

门虚掩着,左庶敲门却无人搭理,他便唤着王震的名字朝里面循循走去,档案室内“书香”很浓,王震正目不转睛的翻阅着书架上那些厚厚的卷宗。

“科长,看什么那么认真啊!”左庶笑着问专心致志的王震。

王震迟钝而又缓慢的抬起头来,发现左庶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的跟前时,又惊又喜的他嚷了起来:“什么风把你这位大侦探吹到我这里来的,快坐下来,快坐!”王震将卷宗撸到一旁,拉着左庶坐在了他身边,象位长辈般慈祥的嘘寒问暖起来。

“自从你辞职,我们一别至今才见面,快给我说说你都解决了什么奇案!”王震的性格和他的脸一样与他的年龄不符。

左庶不好意思的搔着头:“说到案件,我现成的就有一个。我今天来一是为了和你叙叙旧,另外为了查看与案件有关的资料。”

王震一扫疲态,精神焕发:“什么案件?快给我说说!”

“是一件四年前的旧案,我的委托人今天死了,所以我想查查。”随后,左庶把案件的具体时间、地点告诉了王震。

由于是陈年老事,所以要从封存的柜子中翻寻。王震费力的弯腰在一堆文件中查找,左庶想帮忙,但王震生怕文件被弄乱而谢绝。左庶终于在一段枯燥乏味的等待之后,看到了王震骄傲的表情,他手里那本牛皮纸封面的卷宗正是左庶需要的资料。

两人又象当初般,头挨着头挤在仅有的一盏台灯前阅览起四年前案件的情况来。他们的模样如果被第三者看到,一定会被认定是同性恋。可是有桩离奇的案件在他们的眼前或脑中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有更加不为人所理解的举动。在这方面,左庶和王震惊人的相似,他们都有着对案件真相的渴望和痴迷,如果你看到过在歌星演唱会上兴奋到昏厥的歌迷,就不难理解这两个人令人咋舌的举动。

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当年的报告上写了些什么,如果读者你愿意和左庶一较高下,那么就仔细的看一遍这份资料。

这份资料主要涉及了三个案件,黄凯的房东太太王敏慧之死;吴世雄之死,吴世雄即那位绰号“大熊”的牌友,他横尸在小区的花园之中;最后是一起火灾。

王敏慧逝世时49岁,死因是因为遭受猛烈撞击,导致头部颅内出血而死,伤口基本集中下上半身要害的部位,从这些伤口情况法医断定是汽车肇事案件,面目全非的尸体由死者的丈夫房辉宏及一位房客确认为死者无误。而死者的丈夫房辉宏也招供,是自己驾驶了邻居吴世雄的汽车,误撞了自己的妻子。据他供述,当晚他借到了吴世雄的出租车,回家哄生气的妻子一起外出兜风,当行驶至一处僻静之地后,他的汽车出了点故障,他便让妻子下车帮助推车,却不料酿成惨剧,他的排挡挂在了倒车档上,汽车撞到并从王敏慧的身上碾压了过去。房辉宏十分害怕,别人会认为这是谋杀,而保险金是再好不过的动机,于是他将尸体丢弃在路旁一处工地的废石料堆中,仓皇的离开了肇事现场。不料,妻子的尸体次日就被发现,警察也很快找上门来,他感觉自己很不走运,心里感觉愧疚随即认了罪。对于其他细节房辉宏拒绝透露。警方之后大张旗鼓的寻找目击证人却一无所获。在吴世雄的出租车胎上虽然找到了血迹却不足以作为谋杀的证据起诉他,最终房辉宏被控过失杀人。而借车给房辉宏的吴世雄在案发后几个小时陈尸于花园内,就是黄凯所见的那位躺在泥地上的男子。吴世雄是名出租车司机,他单身一人居住,性格脾气暴躁,常与人结下怨恨,可通过排查却又都是构不成杀人动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案发当晚,他刚结束麻将牌局,在回家路上遭遇不幸的。他的死无疑是一起谋杀,头部遭受钝器击打,引用法医的话,他的头盖骨都碎成了莲花状,他的双手也因为遮挡攻击而多处骨折。从种种迹象推测出,凶手为男性,凶器类似铁锹之类的钝器,他的死亡时间和王敏慧相差两个小时。当年的调查持续了一年,结果毫无收获只得将卷宗放进了档案室。

最后的案件就是1月14日所发生在小区内的一件火灾。起火地点为5号206室,左庶记得这正是那位画家鲁坚的房间。起火原因最终被确定为屋内有人点燃了家具————一只大衣橱,而引发了这场大火,幸好消防车及时赶到,从火灾现场解救出一名精神恍惚的年轻男子,并发现一具已经浑身焦黑的尸体,房内其他东西全部在大火中付之一炬。之后根据焦尸骨骼、体型的分析,判定死者为房屋的承租人鲁坚,那位幸免于难的男子名叫黄凯,是起火房间对面的租户。幸存者醒来后嘴里一直叫嚷道:“鲁坚杀了他自己……,是他杀了自己。”当别人告诉他找到了一具烧毁的尸体时,他却变得异常恐慌,不停的说:“鲁坚没有死,还有一个他,还有另一个他。”后来经过鉴定,黄凯被诊断为惊吓过度致使其精神出了问题,送去疗养院接受专业治疗。所以纵火者肯定在他们两个人之中。由于房间内没有第三者,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所以案件迟迟无法了结,直至如今。

“真是个不幸的小区啊!”王震哀叹道:“你委托人所说的故事,说心里话,你相信吗?”

“目前我还不能肯定,但我感觉自己正向一个黑洞越走越近,在这黑洞里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左庶搔了搔头,看来他兴趣渐浓,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正是他内心兴奋的表现。

“看来你又在卷宗中发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有时我真感叹你的才能是如何得来的,你真是受上帝的宠爱。”

左庶轻松的开着玩笑:“真要如此,宠信我的人难道都成了上帝了?你是在夸赞自己就是上帝吗?”

“那就快给你的守护神讲讲你发现的线索吧!”

“你还真当起上帝来啦!”左庶拢了拢头发:“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如何?”看着王震跃跃欲试的样子,左庶鼓励道。

王震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王敏慧的案件和吴世雄或许相隔时间很短,他们又是熟悉的老邻居,我猜想其中必定存在着深层次的联系。房辉宏是借了吴世雄的出租车出去的,所以不难推测吴世雄的被害的原因是灭口。房辉宏供述误杀的经过也漏洞百出,如果他的妻子是在汽车后方推车时被撞倒的话,房辉宏应该很快就能够知道事故的发生,而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呼叫救护车,而他却对倒地不起的妻子不理不睬,所以我假设那是起谋杀。”

左庶指出王震推理中无法站稳的论据:“关于吴世雄之死,想必当时警方调查时不可能忽略如此显而易见的线索,而且这份报告上显示,房辉宏否认与吴世雄之死有关,那么这两起案件之间的那辆出租汽车,扮演着哪个角色呢?此为一大疑点。你判断房辉宏是谋杀的主谋,可谋杀的特点就是有计划,用汽车撞死被害者,不但大费周折,而且成功机率不大。此案中的凶手毫无章法可言,他埋藏妻子尸体的一系列手法也颇为不合情理,将尸体藏在工地的石堆里十分容易被人发现,距离工地不远处便有一处小河。通常的抛尸案都是在水里发现尸体的。另外,着火的那间房间里究竟有几个人?是两个还是三个?”左庶显露出他过人的推理能力,似乎洞察出王震还未发现的疑点。

“我认为追查纵火案是多此一举,不管房间里有几个人,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人,并且还是个疯子。即便你找到了真相,也无从考证,什么都不会改变。再说,纵火案的侦破率极低,不值得赔上你的名誉。”王震耸耸肩膀说。

“你还记得我们侦破的第一起案件吗?”左庶微微扬起头,眼睛注视着发霉的天花板,又仿佛在眺望着被楼板阻隔在外的天空:“那时的我们和今天相比稚嫩的多,可那时,我们却信心满满下定决心要破案,或许我们的自信一部分来自于无知和天真,另一部分则是冲动和好奇心。而如今,似乎又是同样的难题摆在我们面前,而我们却改变了不少,变得忧心忡忡,失去了自信。自信是种美德,更是种勇气,难道还没有开战,你就要我们当起逃兵来吗?”

“好吧!我收回刚才对纵火案的评论。”王震致歉般拍了拍左庶的肩膀:“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我也是。同时谢谢你的忠告,我的朋友。”两人的手紧握在了一起,手掌间迸发出的也许是世界上最真挚的友谊。

王震先放开了手,说:“必须要亲自去趟现场,这些疑问的答案或许才会有眉目,看你笃定的神情,应该全打算好了吧!可惜,我不能擅离职守,只得在此处为你做些后勤保障。”

“真感谢你帮我的忙。”左庶答谢道:“你有时间的话,多看看案卷吧!瞧你这地方的悬案卷宗是越积越多了,再下去你就得坐在门外工作了。”

“你可别又想抛开我单干,这案件是咱们俩的了。”王震得意的样子就象揽到一笔生意的推销员。

左庶深知王震的性格,一旦沉迷于某件案子,他就必须要我找出答案,凭着不服输的倔脾气王震还真破过不少疑难案件,可他的耿直却始终无法将他的功绩转换为升迁。

“我正有个难题,你能帮我参谋参谋吗?”左庶问王震。

王震心想,左庶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一定非比寻常:“没问题,快说说吧!”

左庶低头搓着手,以此将笑容藏进阴影中去,很快他重新回归了平静,开始讲述那个他所谓的难题:“一次我在工作时,走进一家咖啡馆,店不太大,装潢得倒是挺别致。因为当时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店里人不多,靠近吧台并排坐了三位女子。最靠近门口的那位女子,一身黑色晚礼服,她点了一被西瓜汁,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吸管。另一位女子,从我进门时就一直盯着我看,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就象是混血儿,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她神态颇为傲慢,她的面前是一杯白开水。最后一位女子静静的依在墙上,她总不停的看着手表,好象是在等人,她的表情十分忧郁,看起来心事重重,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出神的望着桌上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下面就是需要你来解决的问题了,她们中谁已经结了婚?”

王震不假思索就急着想回答,但左庶忙摆手阻止了他:“我希望你能专注于细节,深思熟虑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所以你只拥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王震闭上了张得老大的嘴,他的心里似乎对自己的答案也有几分怀疑。

留下一个难题给王震的左庶得到了所需的材料,于是和档案科科长告别。而执着的科长早已置身那间只存在于他和左庶想象中的咖啡店里,根本没听见左庶的道别声,也不知道何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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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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