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警戒
1
按照康代的直觉,她感到,那个被称做老狐狸的友纳总务会长,正在策划谋害她丈夫。
但这并没有什么科学的根据。事实上,在平安无事之中,又迎来了二月十六日。
这一天,风和日丽,是冬季里十分暖和的一天,这天气使人感到春天已经来临了。
白天,同属福本派的干部三杉好太郎议员拜访了关泽府。
议员们之间,多是表面上笑容可掬,而内心相互充满憎恨和敌意的。据一位报社记者亲眼目睹,后来为人们所议论的一个事例就很有典型意义。某议员在摄影师面前,与另一议员谈笑风生,甚至相互握手。然而,照相机一撤,他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嘴里便不干不净地骂道。“这个混帐东西……”并朝对方离去的方向“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
时常看到这种场面的记者证实说,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其语言之污秽,简直不堪入耳。在这种明争暗斗、飞扬跋扈之中,关泽和三杉同属一个派系,成了好友。这不仅是因为两人选区不同,也因为他们从高中时代起就是所谓情投意合的故友。
三杉来访的目的,是商量有关福本派的聚会事宜,打算把每月一次的“三日月会”,增加到两次。
在客厅里,三杉一见到身着睡衣的关泽,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认为,我们也有必要面向总裁选举,进一步加强本派系内部的团结。其他派系每月聚会两次,你不觉得我们也应当这么做吗?”
这时,康代也在座。在商谈政治的时候,她通常是要回避的,但与三杉的谈话却是一个例外。
“行埃这是一种示威行动,所以一次照旧在‘老松’餐馆,另一次安排在‘圣柱’饭店这类的地方,开得隆重一点儿,怎么样?……”关泽当即表示赞同。
“嘿,咱们总是英雄所见略同,真痛快!”
三杉光秃秃的额头在吊灯下闪闪发光。他只是在这一点上与头发斑白的关泽不同。
“这半年左右对我们来说,可是关键时刻啊!总之,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康代在一旁补充说道:“正因为如此,你们可要提高警惕呀!”
“我这口子总认为有人要谋害我。我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杀了!比加怯舻厮档溃胺蛉搜灾欣恚衷诘酱Τ渎宋O铡!倍倭硕伲旨洌坝惺裁凑骱蚵穑俊?
关泽替康代接过话茬:
“哦,是这样……她说这是她所信奉的神赐给她的神渝。总之,我看是小心无大过……不说这个了,怎么样?咱们玩一局吧?”
“玩一局?”
“就是我们家地下室的那种高尔夫球,高尔夫球的短打加台球似的玩法。上次你不是也玩过吗?”
“哦,是那玩意儿!嗯,四个球穴……好哇,来一局!痹谡夥矫妫礁鋈俗苁遣荒倍稀?
这种高尔夫球在芙国、加拿大、新西兰等国甚为流行,目前在日本,这种球场也在不断增加。打法与高尔夫球的短打十分相似,但需要打反弹球和越水球,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正规场地与普通高尔夫球场一样,设十八个球穴,而关泽在这个地下室里建的是四穴场地,供自己和康代及秘书娱乐之用。
2
地下室里暖气设备很好,穿一件毛衣就十分暖和了。在日光灯的照旧下,纵向排列着四陪场地。在第一球穴的旁边,有第二球穴的发球扬。
标准打数为二,这四路扬地由于是关泽请人特为设计建造的,因而独具风格。
第一球穴隔着一个水池,如果掌握不好距离,打出的球达不到对岸就会落人水中,成为死球。
第二球穴前面是个陡坡,坡上有条管子,如果把球打进管子,就有可能一击便进球穴。当然,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都如此。
第三球穴周圈有一道半圆环形墙,只要把球沿着曲线准确打去,也可以一击便进。
第四球穴前面障碍物林立,必颁象打台球那样,把球打到墙上并反弹回来,才可能进穴。这个穴设在高台上,球碰到对面的墙壁后往往直接反弹回发球场地,很容易成为死球。这是最难过的一关。
“上回和你来玩的时候,第四球穴比现在这个简单得多吧?”关泽手持心爱的轻击棒对三杉说道。
“是啊,没这么复杂。”
三杉点点头。
“改建以后,我也是第一次来打。如此复杂,恐怕美国的专家也很难一击就进吧。”
关泽显得十分得意。据说打这种高尔夫球的专家,一般的球穴是一击便进的。
“我呀,对我老头子说过,这过于复杂了。”
关泽去美国考察原子能产业时,迷上了这种奇怪的游戏,对此,康代心里很不赞戌,因此绦于脱口说出了这话。
“不,世上无难事喽,只要肯干,就没有干不成的!”
“那么,你先来吧……”
三杉听关泽这么一说,便拿起了绿色的球。
在第一球穴处,三杉把球打过了水池,第二下便打进了球穴。
“好样的!”
关泽用一个黄球来向他挑战,结果打数相同。
接着,康代也拿起一个红球,结果只一下就把球打落到水里去了。她很不擅长玩这种球。
第二球穴三杉是标准打数,而关泽把球打进了管子,只这一击便进了球穴。康代也偶然地一击便进了。
“夫人,到底还是在自己家打得好哇。”三杉说道。
“哪里,不行。我几乎从来不练习。我老头子每晚睡前总要独自练上几回。”
“哪儿有那么回事啊!惫卦竽盐榈厮档馈?
第三球穴三杉和关泽都是一击便进,康代是标准打数。
终于到了第四球穴了。
“我来做示范……”
说着,关泽谁备好轻击棒,敞了一下深呼吸,把高尔夫球打了出去。球准确地打在侧面墙上并弹了出来,向球穴滚去。但是非常可惜,在离穴口一厘米左右的地方,球停住了。
球场上铺着平坦光滑的布料,球可以在上面畅快地滚动。尽管如此,刚才的这种情形仍是常有的。
“真可借!”
三杉一边说,一边准备好轻击棒。与打普通高尔夫球的草坪不同,这种场地上画有击球的路线。三杉轻轻一击,球便准确地弹出来滚进了球穴,就象被吸进去似的。
“好球!”康代情不自禁地说道。
“我输给你了!”
关泽的表懵显得十分惋借。
“偶然,偶然,这完全是偶然的……”
三杉深知关泽是个不服输的人,便笑着推说这完全出于“偶然”。
3
下午,关泽先是听取了选区居民的意见,然后给党总部打电话,忙个不停。
在关泽心情不好的时侯,康代总显得十分谨慎。她很了解关泽的脾气。他固执,无论什么事,从不愿输给他人。
现在,关泽热衷于打这种高尔夫球,以至于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特意建造了球常想来也真怪,政界和财界的大人物往往竟会悄悄地热衷于一些幼稚的游戏。因洛克希德事件而出名的某大商行干部,就曾悄悄地在公寓里开动电气机车模型来取乐。
关泽非常喜欢高尔夫球,他从不下围棋或象棋,却迷上了这种游戏。尽管三杉是他的挚交,但自己在棘手的第四球穴前败下阵来,心里总觉得别扭。
在这种时候,康代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尽可能少跟他说话,避免触怒他。
傍晚时分,石田登门来访。他是为报告他从中根礼子那里打听到的友纳家的内情而来的。
石田得意扬扬地进了客厅。
“先生,情况已经打听出眉目来了。到底是女人的嘴松。”
他一进屋就不由自主地说道。当他发觉康代也在旁边时,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诌媚地笑了笑,“打听到什么了?”关泽有点不高兴地问道。
“友纳家现在正乱作一团呢,是因为一个女人!现已查明,他把那个女人藏在横滨,而且还有个孩子!”
石田并没有察觉到关泽心理上的微妙变化,略带弯张地介绍起情况来。
“哦,有这种事!笨荡坪醴浅>鹊厮档馈?
“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那女孩子已经十六岁,都上了高中啦!”
“那个女人的情况查明了吗?”关泽尖锐地问道。
“没,还没有。因为没有时间了……我明天再……不过,保险没错,这将成为友纳的丑闻!”
“关于这些,我已经听说了。我需要的是具体一点的情报!”
这时,石田才觉出关泽的情绪不好。
“非常抱歉!”
“关键是和三千万有牵连的问题,这个你查清了蚂?”
“所以嘛,我想,恐怕他把这三千万给了那个女人,要和那女人一刀两断。也许那个女人闹起来了,所以秘书神山拾那女人送去了三千万……总而言之,现在两个秘书都已经回来了。”
“有什么证据说明这笔钱是用于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的呢?”关泽追问道。
“这……”
“如果友纳老婆说了这笔钱是干什么用的,那则另当别论……可恐怕没有那种事吧。”
“可是……据中根札子说,友纳夫人的话里有。把一大笔钱送到那个女人那里去了,这样的意思,而且说着还掉了眼泪。这只能说明这笔钱是为了和那女人断绝关系而付给她的。”
“胡说!”关泽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
4
“……”
在气势汹汹的关泽面前,石田一时不知所措,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你……”吃惊的不只是石田,康代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请你别这样!人家石田先生是尽力调查了的。”
“尽力调查的结果如果是错的也没用!懂吗?……友纳毕竟是政党里的人物,而且身为总务会长,掌管着宪民党的保险柜。尽管他急需现金,也不至于为了给情人凑钱,就去动用党的经费,而且哪怕一天也好!庖坏愣疾幻靼茁穑俊惫卦笊謇鞯厮登病?
“是……”
这时石田的脑子里,敏捷地盘算了一下与关泽作对的利弊。
“友纳不会把钱用在这种事情上,即使是他自己的零用钱。整整三千万啊!薄八裕摇皇撬倒寺穑馐俏烁梢患更惊人的事……”康代坚持着自己的看祛?
“嘿,你的直觉也许不错。不过这只猜到了一半。一定是发生了他么更加紧迫的事!”
“惹您生气,非常抱歉!我让中根礼子进一步了解一下。”
“女人的话只能信一半,这点儿常识都没有吗?”
“惭愧……”
石田见势不妙,便再三迁就,低着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这人真没用!”关泽见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便对康代说道。
“可是他对工作还是挺热心的。他找到的线索很重要,可不能置之不理!如果咱们把他推出去,他就会跑到敌人那边去呀!”
“有可能。”
“你不就槽了吗?不管怎么说,要尽量利用他。”
“行,就这么办。我现在要洗个澡。”
“洗洗会好受些。外面变天了,好象突然冷起来了。”康代说道。
关泽进浴室之后,康代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了紧身衣。
为了保持体形美,她每天坚持做一小时健美操。
健美室设在地下室,这个小房间,恰好在高尔夫球场的隔壁。协助她跳健美操的是常住这家的三个女佣人中最年轻的小坂光子。光子高中毕业,今年十九岁。
康代走进健美室,拿起自动电话的话筒。地下室各屋都装有自动电话,只要一拿起话简,厨房旁边小屋里的蜂音器器会呜响。
“光子小姐在吗?”康代叫光子过来。
“在,我这就去……”
电话里传来光子年轻的声音。
“快来呀,没有你帮忙,我的脊背就舒展不开呀……”说着,康代扑嘛笑出了声。
的确,虽然康代已四十六岁,但她仍可以叉开双腿,全身前倾到前额接近地板,身体非常柔软,这使她感到自豪。
光子很快就来了,她穿着粉红色的紧身衣,这比康代穿的白色紧身衣更富有性感,加上她那丰满的乳房,使人感到一种强烈的挑逗气息。
她们立即开始做屈伸运动。接着,做打坐的婆势,一会儿又轻柔地跳起绳来,按照惯例做着体操。
由于有暖气,两个人很快就全身发热,汗流夹背。这段时间一切都很平静。
过了一小时左右,康代忽然想到,他……从浴室出来了没有?
她忽然担心起来。在关泽的同僚中,有一位议员就是在独自一人洗澡时发生脑溢血而死亡的。由于在水里泡了整整三个小时,那尸体简直象只“清炖鸡”了。
她心想:怕不会是……
只要心里有事,她就一刻也沉不住气了。
她只披上一条浴巾,就要和身穿紧身衣的光子立刻去浴室,却不料迎面碰上了身穿高尔夫衫,正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关泽。
“哎喹…”康代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哦,我去练一会儿,你先睡吧。”关泽说道。
“练高尔夫球吗?”
“对,我哪能输给那家伙!我要打它个百发百中,一击就进!”
“你会着凉的!”
“有暖气怕什么!”
“当心点儿……”
真象个淘气的孩子……康代心里这样想着,但总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