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钩

2.上钩

“什么事?”陶文士急问。

崔老二迫不及待地说:

“老陶,你究竟是怎么搞的呀,许大头那边等着要钱,我说好了今天晚上一定付清的。可是你人不照面,电话也不给我一个,教我怎样向许大头交代?”

陶文士沉声说:

“钱还会少得了他吗?急个什么劲!‘金鼠队’五点多钟才到,我一直还没有机会跟他们谈钱的问题,回头谈过了就把钱送去也不迟呀!”

“他们这次带有那么多现款?”崔老二似乎不放心。

陶文士冷冷地说:

“这倒用不着你操心,就算现款不够,我也负责替他们设法凑足,绝对分文不少。不过,许大头那边我始终没时间去,总得亲自查验了没问题,才能把余数全部付清!”

“老陶!”崔老二悻然说:“你虽然没有时间去,但我却一直在那里监工,从东西喷漆到装上船舱,我始终亲自在场,可说一分钟都没敢离开过,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陶文士郑重地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怕许大头给的成色不足,到了日本以后,万一那边不收就麻烦啦!”

崔老二冷声说:

“哼!我是照九九九的成色付钱,谅他也不敢在成色上吃我们!”

“份量呢?”陶文士问。

崔老二很有把握地回答:

“那更没问题,在喷漆以前我亲自秤的,每块五十公斤,一共四块。完全比照舱板的形式铸造,装上去一模一样。再把全舱整个重喷一道漆,那就丝毫也看不出破绽了哦!”

陶文士心细如发,立即纠正说:

“这你就犯了个最大的错误,喷漆一定要有技巧,绝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新喷过漆的……”

崔老二哈哈一笑说:

“老陶,你真把我看成喝西北风,啃稻草的啦,连这一点都想不到,我还能办什么事?老实说吧,不但喷过漆之后,把全舱都故意用油灰弄脏了,还把油漆的气味全都消除了,别说是看,就是闻也闻不出呢!”

陶文士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说:

“好吧,你现在先回船上去,千万不要再离开,回头我就派人把钱直接送给许大头了!”

崔老二走到房门口,忽又回身来问:

“船上那两个技工怎样处置?”

陶文士沉声说:

“反正不能让他们泄漏风声,你就看着办吧!”

崔老二会意地把头一点,便径自转身走出了书房。

陶文士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才走过去抓起书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倏而,对方已有人接,陶文士即说:

“喂!我是陶老板,找小程听电话!”

“我就是的……”对方回答。

陶文士轻声吩咐:

“小程,崔老二刚才从我这里离开,大概要先去许大头那里一趟才回船。你立刻到船上去一趟,替我把今天换装上去的舱板检查一下,赶快给我来个电话,我等着你的消息!”

“是!我马上就去!”小程唯唯应命。

陶文士搁下话筒,刚走出书房,忽见陶小瑛兴冲冲地走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说:

“爸爸,我听说黄叔叔他们已经答应罗阿姨了,你不是答应这个暑假让我出门旅行一次的吗,能不能让我跟罗阿姨他们一起去?”

陶文士意外地一怔,断然拒绝说:

“不行!你怎么能跟他们一起去,过几天我忙完了再替你安排!”

陶小瑛大失所望地说:

“为什么不行?难道有罗阿姨做伴,你还不放心?”

陶文士完全是爱女心切,才断然拒绝的。但却苦于不便说明其中的原因,只好强自一笑说:

“小瑛,我并不完全不放心,而是我也答应了你妈,等这几天的事情忙完了之后,带她上日本去玩一次的,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旅行不更好吗?”

陶小瑛却把嘴一噘说:

“谁要去日本嘛,日本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又没有一个认识的在那边……”

陶文士不禁把眉一皱说:

“你喜欢去美国,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去的。再不然我们先去日本,等我把那边的事办完,然后再去美国绕一圈回香港,这样不是让你玩得更痛快吗?”

陶小瑛仍不死心地说:

“你去日本办事,我跟你去有什么意思。并且我从来没乘过船,这次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又有罗阿姨同行……”

正说之间,一名男仆走了过来,向她说:

“小姐,外面有一位姓郑的先生找你!”

“姓郑的?……”陶小瑛怔了一怔,一时似乎想不起是谁。

陶文士却趁机说:

“人家来找你,当然是认识你的朋友,你快去看看吧,旅行的问题回头再说……”

他仿佛逃避似的,急于要把她摆脱,说完就匆匆走开了。

陶小瑛悻然叫了声:

“爸爸!”但陶文士却充耳不闻,径直向那些贵宾走去,使她无可奈何,只好随着那男仆走去客厅。

来到大门外,不料被挡驾在门口,竟然是跟她在旅馆甬道里。撞了个满怀的青年绅士!

“是你?……”陶小瑛既感意外,又暗觉惊喜。

这位不速之客是郑杰,他哂然一笑说:

“陶小姐,是否觉得我来太冒昧?”

“不!不……”陶小瑛茫然问:“你找我有事吗?”

郑杰立即从上装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女用小钱包,递过去说:

“这是我在甬道里,也就是我们相撞的地方捡到的,不知是不是陶小姐刚才被撞掉落在那里……”

陶小瑛只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一接,笑笑说:

“这不是我的!”

郑杰故作尴尬地说:

“噢,那我找错了失主,对不起,陶小姐打扰你啦!……”

陶小瑛嫣然一笑说:

“这钱包虽然不是我掉的,但我仍然很感谢你特地送来的这番盛情,为了表示我的一点谢意,不知是否可以邀你进去坐一会儿?”

她这提议正中郑杰的下怀,使他暗喜不已,但他不得不装出犹豫地说:

“府上今晚好像在请客,我进去方便吗?”

陶小瑛回答说:

“这有什么不方便,反正是酒会,你就算我的客人好啦!”

郑杰见计得售,当即把那小钱包放回上装口袋,笑了笑说:

“恭敬不如从命,只要陶小姐不认为我太冒昧,我就作次不速之客吧!”

于是,守在大门口的几个汉子不便再挡驾,眼睁睁地看着这青年绅士被陶小瑛带了进去。

他们相偕进入宽敞的大客厅,只见仕女如云,群绅毕集。这时特地请来的五人乐队已在奏起柔美的旋律,到处裙履翩蹑,钗光鬓影,有的更在婆娑起舞,好一番热闹的场面!

陶小瑛把郑杰带到一旁,忽问:

“你怎么知道我姓陶,而且找到了舍下来的?”

郑杰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因此胸有成竹的回答:

“我捡到那个小钱包时,以为一定是你失落的,可是你已经走了。幸好问了仆欧,才打听出来……”

陶小瑛笑笑说:

“那么我可以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吗?”

“我叫郑杰!”他毫不隐瞒地报出了姓名。

陶小瑛却像在调查他身份似地,继续问:

“郑先生是?……”

郑杰回答说:

“我一向侨居在菲律宾,这次是带舍妹来香港观光,昨天刚到……”

“令妹呢?”陶小瑛问。

郑杰表情逼真地说:

“哦!我真的是,只顾跟着陶小姐进来,却把她忘了,她还坐在‘的士’上等我着呢!”

就在这时候,忽见一名男仆走来问:

“请问这位是郑先生吗?外面有位小姐找你!”

郑杰故意说:

“那一定是舍妹看我进来了就不出去,在车上等得不耐烦了。陶小姐,谢谢你邀请我进来,我要告辞了……”

没等他说完,陶小瑛已吩咐那男仆说:

“去把那位郑小姐请进来!”

“是!”男仆应命而去。

郑杰一本正经说:

“这怎么好意思,我已经作了不速之客,怎能再让舍妹也来打扰府上,我看我还是告辞了吧!”

陶小瑛却坚持挽留说:

“怕什么,你们算是我邀请的,别说是两个人,就是再多几个也没有关系,谁还会撵你们出去不成?”

这也难怪她极力要把郑杰挽留住,因为今晚的酒会,纯粹是为“金鼠队”而举行。所有应邀的来宾,完全是跟陶文士生意上有来往,或者有特殊关系的朋友,年纪起码都在三十岁以上。

女士们几乎全是那些人的太太,虽有几个带了女儿来的,都跟陶小瑛并不熟,因此使她感觉被冷落在一旁了。

同时,她在“国际大饭店”跟郑杰那一撞,当时便对这英俊潇洒的青年绅士,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和好感。

现在郑杰既然来了,而她又正感到这个酒会枯燥无味之际,哪还能轻易把他放走?

而郑杰却是有目的来的,送还小钱包不过是个借口,其实那钱包根本就是赵家燕的。

他在闯进黄杰克的房间时,瞥见两条人影从落地窗冲出,逃上了阳台,正待追出,却发现赵家燕被击昏躺在地板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郑杰急于查看她的伤势,只好放弃了追赶那两个家伙。在黄杰克的房间里不能久留,以免被那两名送行李上七楼的仆欧下来发觉,势必惹起麻烦。

因此郑杰只好把赵家燕抱出房,关上了门,赶紧回到对面她的房间,放置在床上,弄了条湿毛巾将她救醒。

等她醒过来一问,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仅记得刚一进房把门关上,黑暗中就扑来条人影,使她猝不及防之下,还没有来得及应变,就被对方不知用什么击昏了。

郑杰不禁惊怒交迸,但一时也无法判断出,抢先一步潜入房中的究竟是什么人。同时更令人想不通的,是陶文士刚带着“金鼠队”离去,他们就用了调虎离山计,把那两个仆欧调开。趁机一个把风,一个开门进了房,而那两个家伙又是什么时候进房的呢?

更使郑杰感到困惑的,是那两个家伙潜入房中的目的是什么?是否已经得手,才把突然闯入的赵家燕击昏,匆匆溜之大吉?

等到他们再想潜入“金鼠队”的房间搜索,以便打开这个谜时,不料那两个仆欧已来复命,告诉郑杰行李已经送进了他的房间。

调虎离山计只能用一次,不能再重施故伎,于是他们密商之下,只好决定混进酒会去下手。反正“金鼠队”来香港必然得大显身手一番的,即使不去澳门,也一定会过海到九龙城去牛刀小试。

那么,如果东西不在“金鼠队”的身上,再设法搜查房间也不迟。

因为事有缓急之分,要搜“金鼠队”的身上,只有在酒会里下手比较容易,否则等酒会一结束,他们就失去了大好机会。

而搜查房间却有的是时间,只要“金鼠队”去赌了,不到天亮就不回来。等到夜深人静时,赵家燕下手就更方便呢!

主意既已拿定,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了,就是如何混进酒会里去?

其实郑杰早已有了安排,跟陶小瑛故意撞那一下,就是预先开了条路。

现在他果然轻而易举地,混进了设在陶文士家里的酒会,而等在外面的“妹妹”,原来就是那女飞贼赵家燕!

赵家燕被那男仆带了进来,经过郑杰的介绍,陶小瑛立即热情地向她招呼:

“郑小姐,今晚如果你们没计划去别的地方,就请在这里玩玩吧!”

赵家燕故意不置可否,向郑杰征询意见:

“哥哥,你说怎么样?”

郑杰笑了笑说:

“我倒无所谓,只是陶小姐一片热忱,真有些盛情难却……”

赵家燕揶揄地说:

“我看你是舍不得走呢!”

郑杰又笑笑说:

“那我们就别辜负陶小姐的一番盛情,干脆恭敬不如从命吧!”

陶小瑛大为振奋说:

“那太好了,你们二位不必拘束,我是不大会招待客人的,只要不嫌弃招待不周的话……”

郑杰暗向赵家燕一使眼色,遂说:

“哪里,陶小姐这么一说我们就更过意不去了,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陶小瑛欣然接受了,但却望了望赵家燕说:

“郑小姐要不要我介绍个舞伴?”

赵家燕笑笑说:

“陶小姐不必招呼我,你们先跳这支舞吧,我自已去弄点饮料!”

陶小瑛歉然说了声:

“那我就失陪一会了……”随即偕同郑杰,相拥而舞起来。

赵家燕眼光一扫,发现了目标,立即向那餐桌旁的贵宾走去。

她今晚混进酒会来,是准备大显妙手空空绝技的,所以穿得特别暴露。进来时还不怎么引人注意,当她把披在肩上的长纱中卸下后,就令人为之侧目了。

原来她穿的是件粉色罗纱小礼服,外面是一层像蚊帐,里面一层则紧紧裹在非常性感的胴体上,使得浑身的玲珑曲线毕露无遗,仿佛是在赤裸的素体上涂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粉红色油漆。

而胸前却没有衬里,仅是一片罗纱到颈下做成圆齿的小领口,袖长不及一寸,双峰则袒露出几达一半。由于遮了一层罗纱,使它若隐若现,更增加了它的诱惑和神秘感。

这是前身,后面则不知是布料不够,还是裁缝偷工减料,除了“U”字型的两侧稍有披挂,整个背部都是裸露的,没有任何遮掩!

她的个子很高,穿的仍然是那种“空前绝后”的平底凉鞋,在这种场合虽不太礼貌的,但她却是为了行动方便。因为鞋底是特制的,又软又薄,走路不但无声无息,而且极富弹性,必要时可以靠它飞檐走壁。

这女郎用的手提包也特别大,但里面装的都是各种“道具”,完全是有备而来。

她把卸下的纱中搭在臂弯上,落落大方地走了过去。

而她所经之处,不仅是男士为之神魂飘然,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向她身上投以贪婪的眼光,连女士们也不约而同地为之侧目。

当她走进摆食物和酒的长餐桌前时,正在跟男女主人,以及那富孀交谈的十二位贵宾,果然一齐向她行起了注目礼!

赵家燕刚取了只高脚杯在手,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位贵宾的生硬华语:

“小姐,我能为你效劳吗?”

赵家燕侧转脸来一看,身旁站一位洋绅士,已用酒杓在大玻璃缸里,挹取了一构鸡尾酒,表示要为她注入酒杯里。

这在社交场合中,男士为女宾服务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以示对“女士第一”的敬意和礼貌,根本不足为奇。

但赵家燕却在心里想笑,这位洋绅士已经自动上钩了!

于是,她把酒杯递了过去,嫣然一笑说:

“谢谢!”

当这洋绅士在大献殷勤,替她把鸡尾酒注入高脚杯里时,一旁的陶文士看在眼里,不禁暗觉诧然起来。因为来宾名单是他亲自拟的,而且所有在场的女宾中,无论是谁的太太或女儿,他没有一个是不认识的。

而这时突然出现个令人侧目的女郎,他却从来也没见过,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岂不是怪事!

但今晚门禁森严,大门口特地派了好几个人把守,没有持请帖的来宾,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即使应邀参加的来宾多带了家里的人来,也得由男主人或女主人亲自去接,否则一律被挡驾,那么这女郎是怎么进来的呢?

尤其她不但穿得如此暴露,而且还毫不拘束,那种落落大方和从容不迫的神态,就像她跟这酒会主人极熟悉似的,实际上陶文士根本就不认识她!

可是陶文士却没想到,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要带几个人进来,把守在门口的大汉谁还敢挡驾?

不过这家伙不愧是个老江湖,果然心细如发,他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已觉出了苗头不对,暗中对这身份不明的女郎注意起来。

洋绅士替她注完了酒,立即自我介绍说:

“我叫彼德·魏尔森,请问小姐贵姓芳名。”

赵家燕微微一笑说:

“我叫郑燕。”她不但改了姓,还把名字当中的家字省掉了。

洋绅士居然自命风趣地笑着说:

“这名字美极了,简直像你的人一样美,‘燕’是不是那种会飞的燕子的‘燕’。”说时还比了个振翅欲飞的手势。

赵家燕故作惊讶地说:

“魏尔森先生的华语很棒!你是在哪里学的?”

洋绅士向黄杰克和张约翰指指说:

“喏!这两位就是我的华语老师!”

黄杰克和张约翰立即上前,争着自我介绍,反把那富孀冷落了在一旁。

“金鼠队”其他的九个人也不甘落后,全都围过来起哄,趋之若骛地把赵家燕包围住了。

这也难怪,陶文士今晚邀请的女士全是太太们,年纪起码都在三十左右,虽有她们带来了几个少女点缀,可惜并不怎么出色,以致没有引起“金鼠队”的特别注意。

唯一年轻漂亮的陶小瑛,但她是陶文士的女儿,年纪又太轻,在那些洋绅士的眼光看起来,似乎还不够成熟,既不对胃口,也不便对她存非分之想。

现在突然出现了个赵家燕,不仅充满青春的魅力,更穿得这样大胆暴露,充分显示出女人的性感和胴体美。加上她漂亮的脸蛋,使他们一个个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怎能不大为振奋,情不自禁地引起一阵骚动。

正在跟陶小瑛拥舞的郑杰,见状不禁暗急起来,惟恐赵家燕过于招摇,不免惹起全场的注意。尤其女宾们的妒忌心特别强。一旦被别人抢尽风头,就会引起众怒,甚至同仇敌忾地,一齐以她为攻击的目标。

所谓“攻击”,自然不是当真动武,群起而攻。而是指的一般女人的通病,喜欢暗地里评头论足,似乎非找出对方的若干缺点才甘心,否则是不服气的。

赵家燕穿的这身小礼服,实际上就是被攻击的最大目标,这样一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哪还有机会下手?

就在郑杰暗替她担心之际,一曲已终了,音乐停止了下来。他忙不迭向陶小瑛说:

“舍妹不能喝酒,一喝准会胡闹,我得去阻止她!”

但他们还没走近,一位洋绅士已向刚停止吹奏的乐队打出个手势,示意叫他们继续演奏了。

酒会与营业性的场合不同,并不须按照规定,每节音乐完毕后,一定要休息多少时间才继续演奏。既然贵宾兴之所至,他们哪能拒绝,小喇叭一开头,其他的乐器便立即跟着演奏起来。

那位洋绅士已独占鳌头,拥着赵家燕婆娑起舞了。

郑杰心知他们既已起舞,赵家燕逮着了这个接近对方的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很可能在拥舞时就会趁机下手了。因此心得不由地紧张起来,暗替那妙龄女飞贼捏了一把汗!

这时陶文士已走过来,陶小瑛立即替郑杰介绍:

“郑先生,你还没见过家父吧!”

郑杰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只好很拘谨地把手一伸说:

“陶老板,久仰你的大名了……”

“不敢当!”陶文士跟他握了握手,遂问:“郑先生在哪里得意?”

好家伙,这老江湖一开口就想盘他的底啦!

幸好陶小瑛抢着说:

“郑先生不住在香港,他们是来观光的,那位小姐就是他的妹妹!”说时向正与那洋绅士拥舞的赵家燕一指。

陶文士暗觉诧异地“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今晚的酒会里,居然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而且还是一对兄妹!

他仍然不动声色,暗向郑杰打量了一眼,笑问:

“你们也是搭乘‘爱比利亚号’来香港的?”

郑杰刚回答了声:

“不是……”

陶小瑛又接口说:

“他们是昨天从马尼拉乘飞机来的!”

陶文士暗自一怔,因为“爱比利亚号”也是昨天凌晨由马尼拉出发,今天傍晚才抵达香港的。而这对兄妹却在昨天搭乘飞机赶来,这难道是巧合?

可是,今晚的酒会,是为欢迎“金鼠队”举行的,这对兄妹居然又不请自来,就不免令人感到怀疑了。

因为陶文士已获悉,“金鼠队”在马尼拉几乎出了事,险些被卷进两大恶势力火拼的漩涡,以致使他们在当地不敢照预定计划展开活动,只能躲在船上避了四十多小时的风头。

而这对兄妹既是昨天才到香港,陶小瑛以前根本不可能认识他们。现在陶文士才想到,他们是被他女儿带到酒会里来的。

因此使他们联想到,无论他们是怎样认识陶小瑛的,必然是为了要利用她来参加这个欢迎酒会。而这对兄妹的动机,只怕是冲着“金鼠队”来的呢!

念及于此,陶文士不由地暗吃了一惊,但在证实他的判断以前,他又不便于采取任何行动。只好决定先虚与委蛇,查明了这对兄妹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追踪而来的企图再说。

郑杰似乎也觉得出对方起了疑念,立即掩饰说:

“我们本来早就想来香港观光的了,可是始终抽不出时间,一直到昨天才算忙里偷闲,以为可以来香港痛痛快快玩上个把月再回去的,也算是了一桩心愿的。谁知今天中午突然接到长途电话。说要我立刻赶回去马尼拉,所以今晚可能是我们在香港玩的最后一夜了!”

他故意这么说,是表示他们明天就要离开香港,不致于是跟踪“金鼠队”而来,以便分散对方的注意。

但陶小瑛却急说:

“怎么?你们明天就要走了?”言下之意,似乎对他们有点依依不舍。

“我是一定得赶回去的,”郑杰表情逼真地说:“如果妹妹还想多在香港玩玩,她可以单独留下,等我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再来接她……”

陶文士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虽听他这么,疑念未消,趁机试探地说:

“假使郑先生不见外,令妹单独一个人留在香港也不方便,倒不如让她住到舍下来好了。反正舍下空房间有的是,小女也正好没人作伴,只要郑小姐不嫌简慢,我们是非常欢迎的!”

郑杰尚未置可否,陶小瑛已急说:

“爸爸,郑小姐如果愿意,我自然很欢迎她来往。可是我旅行的事怎么办,你真是不让我跟罗阿姨一起去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罗漪萍,这时忽然听见提到了她,也不甘寂寞地走过来问:

“小瑛,你说跟我一起去哪里?”

“爸爸!”陶小瑛不禁悻然问:“你还没有跟罗阿姨说?”

这一打岔,倒替郑杰解了围!

只见陶文士面有难色地呐呐说:

“这,这件事回头我跟你妈商量一下……”

提到陶太太,她也赶过来凑热闹了,急问:

“跟我商量什么?”

陶文士顿时被三个女人包围了,使他终于无可奈何地说:

“小瑛听说‘金鼠队’己同意带庄太大同行,她也闹着要跟去,这件事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能马上答应她呀!”

陶小瑛见她母亲一出面,就更有势可仗地说:

“那我不管,爸爸自己亲口答应过我的,这次暑假让我到美国去旅行一趟。前些时说让我一个人出远门不放心,现在有罗阿姨作伴,又推三阻四的,明明是说了话不兑现嘛!”

罗漪萍当即替她帮腔说:

“陶老板,你不妨就替小瑛跟他们说说看吧,只要他们不反对,小瑛跟着我,你们夫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陶小瑛的心事只有陶文士自己知道,可是他又不便说明,这真叫他有口难言了。

“文士!”陶太太也顺着女儿说:“其实他们多带一个小瑛,也不会替他们增添麻烦的,你就替她说说看吧!”

陶小瑛有了后盾,更得势地说:

“要麻烦也只会麻烦罗阿姨,我又不需要他们照顾的,连罗阿姨都不怕麻烦,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陶文士急向那些贵宾看去,惟恐女儿的出言不逊被他们听见,但他却是多此一虑。这时候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边,而是全部集中于正在与那洋绅士跳舞的赵家燕身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己变了,由旋律柔美缓慢的“布罗丝”,转变成了风靡一时的“迪斯高”。

这种舞是年轻人的玩艺,对年过四十,筋骨不太灵活的“尖头曼”实在不适合,洋绅士这下可真是在受洋罪,出洋相了。

他活像只长臂猴,在那里双手乱抓,两条腿直弹棉花,总而言之是无所适从,举手抬足都不对劲!

赵家燕却是逮住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只见她浑身都是劲,充满了活力,不住地抖动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要把她的灵魂从躯壳里抖出来。

她的舞姿揉和了青春的活力,性感的象征,以及动作的美化,随着“贝司”扣人心弦的节拍,仿佛敲击在每个人心上似地,她的舞姿愈来愈疯狂了。

本来尚有其他十几对男女在陪衬,这时全都停止下来,退开一旁,围成了一圈在欣赏。

赵家燕一看这情形,就更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只见她利用腰部摆动的力量,震起了全身的波动。尤其当她上身随着两肩的扭动摇摆时,更使双峰激起的乳浪汹涌起来。

于是,乐队吹奏得更疯狂起来,使她几乎是放浪形骸地,将两手有节拍地上下起落着,把头配合着左盼右顾,而梳在脑后的马尾也随之甩来甩去。

这女郎已形同疯狂,到达了旁若无人的忘我境地。而她身上散发出的热力,也随着乳浪和臀波,以及纤腰挺动的传播,播送到了整个酒会的每一角落。

最尴尬的是那位洋绅士,好在洋人有他的“洋劲”,也就是所谓的“天真”。但他东施效颦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就未免画虎不像反类犬了。

看他那种窘态百出,又不好意思临阵退却的怪模样,真是出尽了“洋相”,令人觉得他简直是活受洋罪!

而他的舞伴却是早已把他忘了,如同他根本不在场似地,只顾着单独的表演,出足了风头。

家庭举行的酒会,是不能太拘于形式的,尤其来宾们摸不清这女郎的身份,又看她的舞伴是“金鼠队”的贵宾之一,所以都得刮目相看,也有人以为这是主人安排的余兴节目呢!

身为主人的陶文士自然也不便扫大家的兴,郑杰就更不能出面阻止了。

这一来,整个酒会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赵家燕的身上了,使得他们正在讨论的陶小瑛旅行的问题,一时也被搁置在了一边,无法获得结论。

突然间,陶小瑛不知怎么豪兴突发起来,大概是为了跟他父亲赌气,忽向郑杰说:

“郑先生,我们也来跳吧!”

郑杰犹未及婉拒,已被她拖了出场。

就在这时候,一名男仆又匆匆走来,向男主人报告:

“老爷,你的电话!”

这回可不是假的了,当陶文士来到书房时,只见话筒已被取下,搁在书桌上。

他抓起话筒应了一声,对方便开门见山地说:

“陶老板吧?我是许大昌,刚才崔二爷来过我这里了,听说老兄那边的款子还没准备好,所以我想跟陶老板直接谈谈。老实说吧,兄弟手边的货有限,这次完全是冲着你们二位的面子,我才向好几家同行的东拼西凑,凑足了这么大一笔数量。其实我们是将本求利,井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将来发财的还是你们……”

陶文士不禁忿声问:

“许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大昌回答说:

“兄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陶老板按照我们双方事先的协议,立刻把那款子带过来。我本人倒无所谓,反正老兄那些有钱的朋友已经来香港了,早付晚付都不成问题。但别人追我追得很紧,现在就有几家金店的老板,坐在我店里等着,老兄总得让我好向他们交待呀!”

陶文士怒问:

“难道崔老二没告诉你这里的情形,你还怕我少付你分文不成!”

“话可不是这么说!”许大昌嘿然冷笑说:“就凭你陶老板这块金字招牌,兄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但老兄的情形,我可不能向等着拿钱的那些同行说明呀!”

陶文士冷哼一声说:

“好吧,你告诉他们,最迟今晚我一定把余款全部付清。”

“希望陶老板说的话算数,别使兄弟为难!”许大昌的语气中,似乎带有威胁的意味。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陶文士忿然搁下话筒,便走出书房门口,召来一名男仆,轻声交代了几句。

然后他回到书房,在书桌上的红木烟盒里,取出一支高级雪前,点着了连口猛吸,似乎突然感到烦乱起来。

倏而,当他来回踱了几趟之后,男仆已领着黄杰克和张约翰来到了书房里。

陶文士挥挥手,示意叫那男仆退下,招呼他们坐了下来,随即郑重说:

“刚才‘大昌银楼’的许老板来过电话,他的意思是余款今晚必须全部付清,所以我请你们两位来商量商量,不知是否可以……”

黄杰克正色说:

“老陶,我们的情形你又不是不清楚,钱我们是带的有,但那是充场面的资本。每到一地,我们赢的钱除了开销之外,其余的全部都留作当地的活动经费了。这次经过马尼拉,非但毫无收获,反而饱受了一场惊险!现在我们刚到达香港,一场都还没有赌,要是把赌本先垫出去付了许老板,我们岂不是都被‘晾’起来啦?”

陶文士把眉一皱说:

“但姓许的也不是好说话的,今晚如果钱不付清,恐怕……”

“怕什么?”张约翰冷哼一声说:“难道还怕他把东西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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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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