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5、山重水复
当晚,副局长谷永民亲自主持对雷元锦的审讯工作。
刚刚抓捕时,雷元锦又是叫又是跳:“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我没有犯法,没有犯法呀!你们乱抓人、瞎整人,我要告你们……”
将他独自关了一会,才稍稍有所镇静。带到审讯室后,他一言不发。
“雷元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谷永民问。
雷元锦不回答。
谷永民再次讯问。
“不知道。”他硬着脖子道。
“那么,你知不知道‘11·9凶杀案’、‘11·25失踪案’、‘11·26凶杀案’呢?”
“原来你们怀疑我杀了人对不对?怪不得一个个对我凶神恶煞似的。告诉你们吧,我没有杀人,那不是我干的!”
“谁能证明你没有杀人呢?你把你那几天的活动情况说一下吧,到底在干些什么,证明人有哪些?”
“你们这不是明显的诬陷吗?”雷元锦激动地站了起来,“谁不知道我雷元锦这些年来一直深居简出?我跟外界没有什么联系来往,我天天做的事情就是睡觉抽烟喝酒吃饭,做这些事难道还要证明人吗?作为一个普通公民,难道我就连吃饭穿衣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能随便把你抓到这儿来吗?雷元锦,请你好好地想一想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谷永民厉声说道。
雷元锦摇摇头道:“我真想不出什么来,这些日子,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做啊!要是真的做了,你们又有证据,我干嘛会不承认呢?”
“既然如此,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
“只要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回答。”
“你与马立本是否有仇?”
“既有,又没有。”
“此话怎讲?”
“我们过去是朋友,他出卖了我,我当然恨他。但他为了自己的利益那样做,我也能理解,就正如他后来主动找我赔罪时说的那样,即使他不告发,别人也会举报我的。与其让他人告发获利,何不让朋友占占便宜呢?”
“他后来找过你赔罪?”
“是的,他觉得对不起我,求我一定原谅他。我表面上冷冷的,不愿跟他来往,可心底里还是原谅了他。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派人给我送来一笔钱花销,算是对我的感情补偿,我也没有拒绝。这些年,我的生活与经济来源,主要就是马立本提供的,我还有什么理由恨他呢?”
“这段日子,你为什么突然精神焕发,又是理发,又是剃须,又是新衣,干嘛把自己来一番彻底装扮呢?”
“前不久,我认识了一个相好的,她表示愿意跟我在一起过日子;还有,我在武汉工作的独生女雷彬彬也来信,说要在元旦回古船县老家专门来看我。你们想,我还能像过去那样,整日邋里邋遢吗?”
审讯至此,已无法深入进行,办案人员只得提出赵强与雷元锦对质。
“你认识他吗?”赵平雄指着站在一旁的赵强问。
“不认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雷元锦冷冷地说。
这时,赵强走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刘八,你怎么不认识我?不是你给我写信约我上蓝威酒楼的吗?不是你教我去杀马朝燕的吗?不是你为我提供的石灰与刀子吗?不是你付了我十万元的款子吗?这些事情才只几天呀,你竟装聋作哑全忘了!”
听着听着,雷元锦突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这个流氓,这个无赖,这条疯狗,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什么时候教了你,什么时候送了你这些东西?你简直在血口喷人!”
雷元锦吼着,一步步逼向赵强。
现在轮到赵强吃惊了,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一步步地后退着。赵强一边退一边向着赵平雄道:“弄错了,不是他……真的不是他,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人,那个刘八不是这种眼神,更不是这种声音,是我认错了人……认错了人,对不起,真对不起……”
16、扑朔迷离
赵强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满脸沮丧。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有一个刘八,”他一个劲地解释道,生怕赵平雄怀疑他在故意作弄公安部门,“我招供的那些事情全是真的。”
赵平雄说:“我们相信你说了真话。”
赵强道:“那个刘八装得跟这人一模一样,但是,我敢担保,这人不是刘八,绝对不是刘八,刘八的鼻子要大些,眼睛也要大些,特别是那眼神,两人完全不一样,说话的声音更是不同。那天认人时隔得太远,看了他走路的样子,我就有点拿不准,后来一想,世上哪有两个这么像样的人呢?不是刘八又是谁呢?所以我就肯定他是刘八了。”
赵平雄宽慰道:“认错刘八,你不是故意的,我们不会追究,这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还是好好地回忆那天你们俩呆在一起的情景吧,你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遗忘掉了的东西?”
赵强又陷入了回忆与思索之中。
“那封约会信你当时退还了他,难道连半点凭据也没留下吗?比如说把信件重抄一遍啦,或是复印留个依据啦什么的。”赵平雄提醒他道。
“这我倒是做了的,我这个蛮粗心大意,记忆力也不咋的,担心把信的内容给忘了,所以我就复印一份,留了一个底子。”
“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反正原信已经给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益处呢?”赵强不以为然地道。
“怎么没益处?益处可大着呢!”赵平雄为新的发现激动不已,“你快说说看,你把那复印件放哪儿了?”
“在我家的一个抽屉底下。”
找到刘八写给赵强信函的复印件,首先针对雷元锦的字迹进行技术鉴定,结果表明,信函并非出自他手。
又是大量的辨认、比照与排查。
几天过去,终于有了结果:此信函出自一个姓孙的老头之手,他在县邮局门口摆有一个摊点,专门为人代写信函、诉讼、誊抄之类的文字。
孙老头是否具有作案的动机与可能呢?经查证,老人为一退休教师,自两年前开始摆摊设点以来,整天守在摊前,从未离开过。
对他的嫌疑排除后,赵平雄带着李彪一同走访了他。
老人接过信函看了看,马上肯定地说道:“不错,这封信是我写的。”
“您还记得当时写信的情景吗?”
老人想了想道:“记不得了,我天天写,接待的人、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加上年纪一大,记忆力就差,有时写过的东西马上就忘了。”
赵平雄恳求老人无论如何得好好地为他们回想回想。
老人遗憾地摇摇头说:“两位警察同志,我很想给你们帮一个大忙,为人民做一点好事,可实在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道过谢后,两人只得怏怏而归。
“赵队长,”李彪说,“这案子怎么越来越复杂了?过去还蛮明朗的,可现在,最后的一条线索都断了。”
赵平雄说:“就是孙老头回忆得起来,我想那个前来托他抄信的人也会改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兴许他伪装的形象就是那个‘刘八’。也就是说,除了证实赵强供出的那个刘八的真实性外,我们还能从中得到什么呢?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刘八,只有抓住他,一切问题才可迎刃而解。”
“可是,刘八比狐狸还狡猾,我们上哪儿去找他呢?”
“从罪犯模仿伪装成雷元锦的形象来看,他对马立本的恩怨史了如指掌。他伪装的目的显然是想掩盖自己,转嫁他人,迷惑警方。这人可真是非同一般啊!他先是推出赵强,借他之手杀死马朝燕,以此揭开复仇的序幕;然后是马朝东神秘失踪,半点痕迹也不留给警方;最后是故意留下一些线索,制造假象,将目标转移到雷元锦身上,使我们走了一段弯路……”
“赵队长,下一步我们该怎样行动啊?”李彪问。
“是啊,我们要追踪的目标到底在哪里呢?”赵平雄说着,突然就感到了一股异常的寒冷,一股劲厉的嗖嗖冷风刮过长街,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抬头望望天空,似有细小的雪粒飘洒下来。
寒冬早就到了,是该下雪的日子了。
瑞雪兆丰年,大家都盼望着老天降下一层厚厚的大雪呢
17、坟场匿尸
大雪既可覆盖一切,也可暴露一切。
蒲田乡李家湾村林场管理员李厚彬一觉醒来,打开门一瞧,整个山岭、树木、田野全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他心头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出门打猎。
李厚彬返身进屋,背了双管猎枪,带足弹药,又从床上的枕头底下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尖刀别在裤腰带上。做好这一切,他就唤上猎狗阿黄,锁上木棚,向树林深处走去。
古船县地貌多为平原,山地较少,只有小部分属丘陵地带。这些如馒头般散落的山岭虽无巍峨雄壮之感,但山上皆植有松柏,一年四季,郁郁葱葱,苍翠欲滴,它们互相连成一体,绵绵延延,在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也算得上颇有几分气势。
走出木棚不远,他就在阿黄的引导下发现了一串足迹。蹲下一看,就知道是一只野兔。顿时,他来了劲,从背上取下猎枪,平端着快速地循着足迹奔跑起来。
跑了一阵,猎狗阿黄发现目标,突然“汪汪汪”地大叫起来,李厚彬朝前一望,就在一蓬枯草丛中发现了一只肥壮的褐色野兔。他急忙唤住往前奔窜的阿黄,疾风般地追了过去。
野兔被惊动,撒开四腿,箭一般地向前逃窜。李厚彬选准角度,觑准时机,就在准星与野兔连成一条直线的刹那间,他移动食指,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猎枪响了,野兔应声倒地。
听见枪响,阿黄条件反射般地往前一跃,低沉的咆哮声中,它一口咬住中了枪弹的野兔脖颈,叨着回身跑到厚彬面前邀功请赏。
旗开得胜,李厚彬心里那个高兴劲呀,可就别提了。他弯下身子,摸摸阿黄金黄绸缎般的绒毛,着实夸奖了一番。然后,就将虽死但体温犹存的野兔丢进系在腰间的褡裢里,又开始了新的搜索。
不一会,他又打着了两只山鸡。
有了大雪这块白色绒毯提供的清晰线索,李厚彬寻找追踪起来,可真是方便顺当多了。
翻过一座山头,就是村里的公墓园地。
乡里不兴叫公墓,而是称坟场。过去,村里死了人到处埋掉,后来,村委会就作了统一管理,划出一块山地,供村民们丧葬之用。曾有一段时间,上面强迫死者火化,但执行了不到一年半,就无法继续,村民再也不愿火化,而是抬到山上,与祖宗同葬。
每葬一个死人,就会耸起一个新的黄土坟堆。坟前总要留下一溜花圈、一排香烛、一大堆鞭炮纸屑与焚烧冥钱后留下的灰烬。当然,更少不了后人在葬时、“三七”、“五七”等时间供奉在死者坟前的饭菜食品。而这些祭品,大多则成了山上野物争相抢食的美味佳肴。
雪后难以找到食物,动物们肯定会光顾这个特殊的地方。李厚彬想着,就与阿黄向坟场迫近。
隔老远,厚彬就听到一阵激烈的撕打咬啮声。顿时,他浑身来劲,赶紧制止阿黄的激动与狂吠,攥紧猎枪,向前冲来。
原来,坟场间有四五只野狗正围着一件什么东西互相争抢。一见厚彬和阿黄来到,它们赶紧抛开争抢之物,四处逃窜。
李厚彬哪肯放过这一良好机遇,他忙扣动扳机,“砰”、“砰”,双管猎枪发出两声巨响,立时就有一只黑色与一只花色的野狗中弹倒地。
厚彬从容地将两只野狗收拾好,再来看那争抢之物,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叫。原来,野狗们拚命争抢、撕咬的并不是什么供奉之物,而是一具已快腐烂的少年尸体!
他清楚地记得,村里从来没有哪家死过十多岁的少年。整个坟场,唯有两座新坟:一座是肖婆的,八十多岁年纪了,无疾而终,于三月前的一个晚上一觉睡死了;另一座是王老炳的,五十多岁,于一个多月前死于一场突发的肝癌。除此之外,都是些长有枯草的旧坟了。他再来看那两座刚埋的新坟时,肖婆的坟包完好如初,没有任何异样;但王老炳的坟包上已是一片狼藉,新土与白雪被刨得到处都是。很显然,这具少年尸体一定是谁给埋在王老炳的坟头下,让饥饿的野狗们给翻刨拖拽出来……
下午,李厚彬带着打到的野物拿到镇上去卖,顺便到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