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况报告

近况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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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御手洗这个离经叛道,或许也可以说是与一般日本人大相径庭的怪人一点一滴地介绍给各位,转眼也有十年的时间了。

十年间我们发行的书的数量,加上这一次的书的数量,虽说相当的稳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间日本各地,御手洗的粉丝俱乐部开始纷纷出现,会员几乎全部是女性,听到这件事的我,最近也开始不那么吃惊了,只是那时觉得女性真是种不可思议的东西而已。不管御手洗是个多么奇怪的人,他的粉丝俱乐部还是运作得下去。这世上有这么多女性对御手洗抱持着兴趣,让我兴起把这个男人完全呈献给各位的念头。

托各位的福,每到了情人节的时候,送到这里来的巧克力都堆得像山一样高。这当中还有用马口铁的罐子装着的,一年分的心型巧克力这种东西。御手洗对这些巧克力没有兴趣,我就从春天开始,经过夏天,秋天然后是冬天,到明年的情人节之前,一个人顾着默默地把去年的巧克力慢慢地吃掉,这样也总算是没有把这些巧克力白费掉了。

横滨博物馆刚开幕的那一阵子,情人节那个星期六,马车道那一带都站满了年轻女子组成的集团,少数小姐还会一起大声尖叫:“御手洗先生——!”。一直叫到星期日的早上都还有。她们多是未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说起话来十分地可爱,御手洗在那个时期的星期日,都会特别早起床,跑到某个地方去云隐一阵子。

御手洗的粉丝实在都是些很勇敢的女孩子,有直接打电话到我们事务所来的啦,也就直接来拜访我们的,或是跑来要签名和握手的也有。因为我一个人待在家,所以知道这些事情。还有人把薄薄两本书放着就走,我的眼睛才一瞥到那些书,就吓了一大跳,那是关于我和御手洗的书,里面描绘了我和御手洗在他们想像中的日常生活,漫画和图片都有。一册叫‘BEWITH’,另一册叫‘人马宫时代’,那个‘BEWITH’还是季刊,现在已经出到第三册了。

我所知的这类书只有这两本,但是用影印机复印出来其他类似的书,不知还有多少在外头流传着。友人被世间这样热爱着,我的高兴却有限,像御手洗洁这样一个奇怪的人物,我当初绝对怎么样都不曾想到过,他竟然会变成女性之间如此有名的人物。

御手洗这个人,当初对于我把他的事写进书里,实在没表示过多少关心。所以对于那些同人书,我在大笑之中读完后,发现里面有张“测测你和御手洗相似度!”的Check量表,我对此兴趣浓厚,就真的把他拿给御手洗做,而当然他连接都不想接过去。于是晚饭过后,我就把量表的内容一条一条读给他听,他就随随便便地回答“Yes”或“No”,我就一点一点地记下来。结果因为他的答案竟然都是“当然”的正确选项,而获得了三十分的满点。我读了一下三十分地方的解说:“你是御手洗先生呢,那么这次请帮我签名!”

那里这么写着。

但是当我自己按着事实,经过若干修正去做这个量表,碰到御手洗确实说过的话才圈起来时,结果却是:“0~7分。你应该是石冈君吧?”

竟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这男人对自己的性格如此缺乏自觉呢?举例而言,当量表上问他:“扯朋友的后腿让你很得意吗?”

他就会说:

“感动不就是从疯狂的行为中得来的吗?”

还有,当我跟他说,

“你有说谎癖。”

“你应该自己考虑好,在记述故事时,要明白时间和场合嘛!”

在回答到量表上的这些项目时,他就会很认真地回答“No”。以前,我不晓得在那里写过这样的话——人总是不了解自己。

这两册的书,还有许多很有趣的地方值得一提。不像这样拿着笔边看边写下来的话,很快就会全部忘了。啊,我还想到一件事,这些书里面,很多是她们世界的专用语,读过一遍之后,大部分都令我感到意义不明。什么“汗珠”、“心跳”的充斥着字里行间,像这类的东西,虽然已经被年轻女性读者写来的信件训练到免疫了,举例而言,像是“有这么邪恶的幻想真是对不起哟。”也好,“啊——最讨厌了啦!”像这样的句子,我真是一时理解不能。我拿去问御手洗,他也说不知道。虽然说有这些相当令人难解的元素在,我自己还是从这些书里得到极大的乐趣,这里面还收录了我和御手洗在十几岁青少年时代的描绘,一开始对它们不表示兴趣的御手洗,在最新的“BEWITH”4送来的时候,也一面说着让我看看一面接过去,以阅读拉丁文献般的困惑表情仔细地读了起来。

这些书籍类的东西外,最近御手洗好像也常收到一些不明读者的信,也有直接打电话给御手洗的勇敢女性,她们都有个坚决要求的事情——那就是希望我把御手洗生活的近况,再更加详细地报告给各位知道。

不论如何,无论是御手洗有什么才能,事件相关以外时的日常生活,心里在想什么,向身为同居人的我说了些什么,读了些什么书,有什么兄弟之类的,还有到底要在那里渡过晚年,到目前为止过了什么样的人生,为什么讨厌女人,为什么经常这样病奄奄的样子等等的事情,就让我展现笔下的魅力,来报答这些勇敢的女性们吧!

关于讨厌女人这部分,说御手洗像T.E.劳伦斯还有柴可夫斯基,这一类有恋母情结的变型的人,其实相当普遍。如果回答说没有这种倾向的话,寄来的信上还详细追加了数十个项目的询问事项,那种把御手洗完全当成病人来看待的信,数量也不在少数。这种时候,御手洗不例外的会非常嫌恶,甚至还会很不高兴地出门去。

提到他平常都去了那里,他曾经受邀加入四十岁的主妇团体中,参加她们余暇时的读书会,也曾很高兴地和人一起打网球或软式网球,但这些事也都做够了。有人请御手洗去演讲的话,御手洗就会斜着眼睛,用可以说是怜悯的青脸,把打算叫他出去的电话慎重地挂断掉。对方的邀请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十天内,都会过着心神不宁的恐惧生活。如果是和那个人见到面的话,就会口头非难我说,都是你写了那种无聊的书,然后喊着我想要的,只是谁也解不开的难题而已,不是这种事情。主妇的团体,听到这样的话,就会发出不请自来的宣言。

这些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台相机的胖太太们不请自来的那天,御手洗企图从浴室窗户钻到排水管里逃脱出来,但却因为失败而扭伤了左脚踝,这之后两天内都得待在沙发或床上不能动,我就趁这机会,渐渐试着把他的许多过去问出来。

也有人希望我把我和御手洗生活的这个屋子的模样,用图的方式详细地画出来。浴室,厕所,玄关的位置,方位等等的,都希望能完全理解,像这样担心的信也有。所以这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会利用图的方式把它完全介绍出来。

还有希望我把御手洗的饮食生活,详细告诉他的饮食研究家。不管是卡路里的计算,还是营养的偏颇与否,总而言之她不希望御手洗变得太胖的样子。御手洗的腹部如果稍有赘肉,或是有双下巴徵候出现的话,便请我马上自己打电话来跟她说,她甚至把自己的工作地点和自宅,还有寝室的电话全都告诉了我们。

希望我告知御手洗喜欢的料理,喜欢的酒,喜欢的甜食等等的,目前为止也已多不胜数了。想到担心御手洗身体健康的人,在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多,我的胸口就不禁热了起来。御手洗比自己想的程度还多千倍地,受到世间人的爱护,诚然是个幸福的男人吧。

御手洗这个人,对于这些寄来的信,一概没有表示过任何兴趣。不只认为麻烦而且还不屑一顾,事件以外的信,他连碰都不碰一下。

这里我对于友人的不讲义气感到诧异之余,从现在开始,也希望能对那些人们炽热的愿望加以回应。从现在开始所写的东西,是像回这些信一样的感觉,不是事件的报告,而是我这个同居人的近况报告。这一次,都会采取这样的方式,御手洗事件的纪录簿,一概不打算在这次的作品中打开来。

可以这样想的话,就可以避免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虽说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件,正是可以见识到御手洗思索能力,还有他头脑能力的地方,但是实际上那些事件有一部分我是相当不喜欢的。我想我无论如何,都应该把事件以外御手洗的日常生活,向世人加以介绍一下,我想这对日本人所谓教育的价值也相当高就是了。

他平日常常对某件事情,表现持续热中的状态,并且不停地思考着。但有的时候,他的脑袋也会陷入一时的真空状态,整个休眠下来。他睡觉的时候就是如此,事实上经常他眼睛睁开后第一句话就是:“啊啊累死了。”

像这样子的话。

他好奇心的对象往往是复数的,并不是只有犯罪一项而已。所以和他一起生活的我,常听他说些奇妙的话,比起和事件相关的话题,某些孩子气的话题可能还比较多一点。像现实中事件的话题,对他而言多半只是解闷的意义而已。平常的他,就像个比较学者的样子,投入犯罪中时会废寝忘食,跟着他慌慌张张跑来跑去的过程,给予我相当多的收获。事实上他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大学执过教鞭这种事了,我问他教什么学科,他的回答是日本还没有这样的学科,也就是DNA的学问。因为生物学的相关知识他都用英文说,所以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对了,在美国执过教鞭的事情也好,他以前还曾泄露过自己拥有美国国籍,类似的玩笑话层出不穷,搞到后来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的,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他是许多东西的研究家,这不久前我还打算清楚地询问他。他是美国人的这件事,说不定也会吓到不少女性的粉丝吧。

反正总而言之,纵使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从他那边问出来关于他出身的问题,就像是折断骨头的作业一般。他这个人,对于自己的事情几乎是一字不提,因此像前面所提到的问题,有大半我并没有比各位读者获得更多的解答。

但是仔细想起来的话,比起日本语他的外国语更强得多,特别英语是他的强项。比起日本国内的事情,不,日本国内的事情,对他而言只是世界地图的一部分,他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加以把握,然后加以思考并且确定。现在他虽然暂时待在日本,他自己的体内,其实完全不认为自己是个日本人。

比如他会跟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日本的医大已经没有专门在教急救外科的地方了。甚至连医师搭上救护车的行为,也被法律所明文禁止,甚至大声疾呼着这是一种犯罪,并且认为应该即刻改善,还呈上细部的资料加以劝说。他还会这样想,认为日本大学的建筑科,和土木科的学生是受到同等的构造力学教育的,这就是日本的优点之一,他会这样忽然地跟我说这些。御手洗这个男人,不管在那见到我,都会详细地和我说些教育或医疗的问题,把问题点指摘出来,并且常来外国的诸般例子加以比较,涉及的案例也相当多。多半他只对外国的事情熟悉吧!

也因此,有些人希望我能告诉他御手洗的书架上都放些什么书。他的书多半是洋书,特别是欧美那边定期送来的杂志,种类非常的多。印刷物中,多是英语的以外,也有德语的,法语的,西班牙语的,义大利语的,中国语和韩国语等等五花八门的语言。他能说几国语言我不知道,但是单就阅读而言,这种程度的外国语书籍他都能够自由自在地加以掌握。

御手洗以前,似乎跟我说过,他认为外国语的学习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大柢只要是拉丁语系,西班牙语系的语言,他只要一周的时间就能够完全精通。这对连英语都说不好的我来说,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但是对他而言,这一点都不是什么特别痛苦的事,只是一种雕虫小技而已。

所以我有一天就问他说,你为什么现在会待在日本呢?我像这样问他。他就把一张古代的世界地图,在桌子上摊开,在上面细心地并排放上一个一个的十元硬币,然后看着它们说:“这是个非常好的问题呢,石冈君。你对这些有什么想法?”

他用活像个大学教授般的态度问我。

“十元硬币吧!”

我说。

“就是这样,谁看了都会说那是些硬币。事实上会认得出这是别的东西的人,这个世界上恐怕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别的东西?”

“是的,具有别种概念上的意义。”

御手洗这样说着,从拉链口拿出了更多的十元硬币,在地图上继续并排放着:“地球就像个球状的西洋棋盘,在那上头,画着许多不可思议的黑色线条,我们称呼它为‘国界线’。在那个像中国一国那样狭小的欧洲上,画有许多这样的黑线。这些都是第一次大战时,飞机和坦克都还品质不佳,飞弹和电脑都还尚未被发明,战争都是明刀明枪像是长头发一样的时代,所画出来的东西。今天仍然不变地残留着。那些大国自己,也不见得能动摇多少。

这些黑线所区隔的,不只是山川海洋、自然地形,更是宗教、思想、语言,还有各种各样的疾病。这种常识性的见解,还是以一定的比率存在于这个世间。”

“疾病?”

“是的,疾病。但是真要说怎么做的话,实际的地点在这个时点还没有办法画出区分的线来,要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这个地图上也没有标示出来。为了在这里把他画出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里和那里的线首次画出来……不,就是为了要做出这些线,才会有这张地图出现的。而把这些线全画出来的罪魁祸首,全部都在这里。”

御手洗往地图上被埋在十元硬币下的地方一指。

“获得经济力的国家,同时也会获得所谓的军事腕力。这种军事腕力相扑的结果,就是决定这些线的关键。为了方便希特勒和史达林间的战争,波兰的国境线就这样被决定了。

所以说,如果俄罗斯没有钱的话,铁幕就会因此而消失了,东欧就会自由化。这是在巴黎统筹委员会的规制下失去经济力的美国,以巴黎统筹委员会为目标,和马尔他握手达成协议的结果,就这样铁幕消失了。这个世界,就像是被巨大的腔肠动物的咀嚼一样的蠕动着,历史也因此往前进了一步。不论是美国的思想体系或是军事行动的理由,都可以从这里得到说明。这里也是展现金钱力学的地方。马克思主义是和这种金钱力学紧密相接而发生的,因此像这一种的思想,就会具有最终变成容许暴力组织的单轨性格。也因此所有的宗教,到最后总会变成容认肉食的存在,也容许战争的存在了。像金钱力学这种填满了自卖自夸的东西,所有对宗教持反对论述者是什么也得不到的。虽然很遗憾,但是这就像是容许暴饮暴食者,和贩卖胃肠药的药局间的关系一样啊。”

这样说着的御手洗,仍然继续默默地排列着十元硬币。这个时候的御手洗,脸上充满着讽刺一般的微妙恶意。

“暴饮暴食哪。说不定这些东西全是这样哪。所有飞黄腾达的人都不例外地成了美食家。锻练好的肌肉,如果不常使用他的话,就会衰弱下来。这就是战争的理由吧。像这种无用的事情,正是那些达官贵人声张威望的宿愿,紧紧地意气投合的结果啊!然后那些就变成了这些十元硬币。”

我再向御手洗的手边看去。满布着十元硬币的世界地图上,被称为陆地的地方,全都被那些硬币给掩埋起来了。

“这些十元硬币,正是人类愚蠢的证明哪!一九四五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终结以来,有这些国家等级战争战争经验的国家,就是被这些十元硬币给击溃的啊!”

我站了起来,以便再次看到桌子上的地图,十元硬币把地图一点不剩地全埋了起来。剩下的地方,只看得见海而已。

“还剩下海不是吗?”

“地球上大部分的国家,这四十五年间不是大张旗鼓开战,就是暗中进行着战争,欧洲的国家固然是如此,非州大陆中的国家也是,美洲大陆的国家也是,亚州大陆的国家也全部都是。”

“这个世界上,竟有那样的战争吗?!”

我惊讶地问道。

“这日本人或许不知道吧!这个国家的人民,已经处在和战争危险相关的冰河期的另一方了,日本人啊,在战前和战后,相差有百万光年之多,我想已经变成另一个时代了。这就是现实哪。但是海的另一端的那些国家,事实上却是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没有多少改变。不,我并没有说这样不好的意思,说实在的人类做的事情本来就一直没什么改变,从有史前以来,这些事情总是毫不迟疑地一直延续到现在,就算这之中出现了核武、发明了电脑,开始使用高科技武器后也没有什么不同。现在生活在有着可以让每个人死上十次都不够的核武这个时代的人们,从事肉搏战的世界战争的可能性,事实上已经大幅地后退了。”

“是这样吗?”

“这是幸还是不幸,还很难说。从我所知道的情报,把这些事情做总合判断的结果,在一九九O年的现在,全面核战争的危险性已经变得几乎不可能了。因为这是人为的水准。除此之外,通常兵器的国家间战争的可能性,也大幅地减低了。”

“那么,世界上从此就不会再有战争了吗?”

“这么天真的事情可能性当然是零。在这个俗世中,人类这种病的存在是不会绝迹的,而且机率是零哟。淘气的孩子们全员死绝了,变成虚弱的孩子们,但是这些虚弱儿们,才正准备开始互相厮杀。所谓病人就是这种东西啊。”

“病人?”

“就我所见,这个世界才正开始进入LIC的时代。”

“LIC?”

“是的。这个世界,被各自朝几千几百不同方向维系着平衡的丝线所缠绕着的政治存在,所谓靠着自我意志行事,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事实上,就算是一点点力量的减缓,也仅仅是受到何止十条的线,向不同的反对方向,将你牵拉的结果而已,国际政治就是这样的典型啊。把这个国家的国力减弱,然后去成全另一个国家的利益,他们就是用这种关系彼此重叠相合的。因此希望某个国家国力减弱的大国,就会给予那个国家中革命的反乱份子资金援助,也会提供给他们武器。这并不是国家间战争那种大量的金钱消耗,而是一种便宜的战争方式啊。”

“这就是LIC?”

“没错,在那些狭小的地域上,一直存在着大国利益在背后拉扯的战争哪!”

“这种事情,到现在为止都还莫可奈何吗?”

“政治就是这么一回事啊石冈君!为了自己国民的利益而相信,像这样实际锻练自己的腕力,这些全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军事参谋的工作从来就没有休息过,这就是锻链肌肉这种事的本质啊。”

“嗯嗯……”

我努力地理解御手洗的话,然后点了点头。

“这样的努力,常常会有先设定抵押的要求。以不想输给任何人的热情努力,再加上要求抵押品的企图,这是那些成为美食家的人类,究极的理想啊!在空中飞的鸟,游泳的鱼,不再赤红的邮筒,这些都将会成为今后世界最重要的事物啊。”

再好好看看这张地图,还没有被十元硬币所覆盖的地方只剩下这样了。没有被十元硬币所蒙蔽的国家,就仅仅只有这个斯堪地那维亚半岛,还有亚洲也是一个,以及我们如今所在的日本而已了。”

“嘿——”

“但是,人类战争的时代结束这种事情,其实是日本人冒失的误会罢了。在一九九O年的现在,这个误会还没有改变。只是兵器变成金钱而已啊。但是日本人自己,早已先一步草率地走入经济战争的时代了,因此现实状况是追在日本人的误会之后的。因此这个领先,让日本没有产生储金的危机。但却产生了金钱用途上的错误。”

“嗯。”

“这个金钱的用途是谁决定的,你知道吗?”

“是大企业的决策者吗?”

“不是这样的哟。你要把企业利益的效率也一并考虑进去啊,就算穿上军服,也不会有参与的思想哪。日本的税法是种玩弄人类的制度。税金纳入的系统就是像这样:企业的钱向国内还流,然后再向国外流出。

但是反正像这样的行政,也就是只顾着吃怪物企业所投与的饵食的时代,也很快就要结束了。为了防止这种事的发生,这里也有无法终止的战争要打。在税法的一文字被错误立法的将来,时代不用电脑加以模拟得知已经不行了哪。

如果日本把这些大量剩余的资金,全部投入LIC中,那么事情就糟糕了。就我所见者,这场LIC行动最可能发生的战场,就是北韩。因为就在日本的近邻,日本人今后必须非常地小心,东京是个很大的、四处流窜着各种秘密的情报战战场,这个狭窄小岛中的人们,有种不把事情了结就不甘心的怪癖,所以今后解决不了也解释不了的事件,很可能就会在东京的周边附近发生。更进一步的话,世界上数量有限的头脑全都失败的场合,也同样容易发生在这个地方。”

“嘿,是这样啊……这就是你现在人在东京的理由吗?”

“说这是其中一个理由也没错。”

“嘿——”

我有点小小的惊讶。

“还有其他的理由吗?”

“这个战争地图,其实还有着另外一个意义。而这些十元硬币,同样也有着另外一种涵意。”

“那是?”

“就是毒品喔。”

“毒品?”

“是的,毒品!这个地图,同时也是被毒品所污染的地图喔。”

“啊啊,咦咦?”

“战争这种东西,毒品是必须的。现在的日本,四面都被水所环绕着,进来国内毒品的量却并不小。认为这些技术国外也可以输入的这种意见也有,这些人全都赞成毒品的输入呢。这就是宪法上放弃战争、远离战争最好的特效药啊!”

“为什么战争会和毒品……”

“这个嘛,也有多不胜数的理由在啊!像战争那样愚蠢的行动,不用毒品就不行的理由当然也会有啊,最近的阿富汗就是最好的例子。苏联军混凝土制的狭小据点中,十数个人必须站在那里挤上几周的时间,谁只要靠近那里一点都能明白,据点的周围全是一点一点亮如白昼的爆炸光芒。

苏联军战败之后,这些地方,被人发现了有毒品的痕迹。然后如今,苏联国内正被毒品迅速的污染着。

而美国的污染化,当然和越南脱不了干孙。战时的私贩商,在两军间流通着毒品的交易。而在战争中被这些东西改变了脑子的人们,回国之后当然不可能马上变回文具店的和霭老爷爷。潜入战火中的那些人们,现在改成潜入警察的耳目中,成为美国中毒品贩卖者等等事业的一员。

日本在太平洋战争后,也处于类似上述的状态中。因为军队中使用了觉醒剂的关系,这些毒品的制造机械到战后都还留存下来,用这些机器所制造的觉醒剂,只需普通街上的药局就有贩卖。这个一直到昭和二十年代的前半都还维持着这样的状况。

除了这个方向以外,这也是拥有强权的国家遂行殖民地支配行为最好的方法。这种案例实在是非常多,其中一个手段就是,由支配国准备大量的毒品,输入被支配的殖民地国。

日本在满洲国统治的时代,用大量的金钱成打地买进大量的拿药,然后撒给满洲国的人民。越南和寮国的支配国法国,则是堂堂地在西贡设立毒品贩卖公社,来从事营业。这个店到一九五五年为止都还持续存在着。

但是呢,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事实了。现象面的事实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人类的脑子这种东西啊,并不是像大家所想像的那么单纯的东西啊。”

“那是怎么回事呢?”

“战争时,人只要稍微持续地面对杀人这种事情的话,人类的脑袋,就会变化出某种以此为乐的性格出来。”

“咦咦?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你空想的产物而已?”

“不不,这种想像,过去学界各方面早已层出不穷了。不过学界到现在为止还少进展,这就是说,那些种类的毒品般的物质,是可以由脑内自己制造的,这个大致上已经被加以确认过了。”

“咦咦?”

“现在已经是这种时代了啊,石冈君。但是啊,这样的危险当然在一般常识中还是无形也无影的事物,就连学界当中,也只有和亡灵一样差不多稀少的人首度发现并且认真考虑着这个问题,毒品这种东西,和一般人的理解比起来,我想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以我的想法看来,现在市面上一般流通的,我们称为毒品的东西,只是这种脑内毒品的代用品而已,而这种伪毒品的效能,我想不去重视他是不行的呀!

在革命后数月间,就在柬埔寨杀了四百多万人的这种状况下,正是这它这种脑子明显变质的最好故事啊!这货真价实的,是脑内毒品物质的作用应该是不会错的。

由植物提炼的毒品类,像是海洛因、古柯硷、印度大麻等等的生物硷,人体原本的成分中绝对是不存在的,这些东西为什么会让人类的脑子感到兴奋,那是因为人类的脑子本身,本来就已经拥有与此类似的原本的物质,当人进入这种亢奋的状态中时,就会在脑内部出现。我会做出这种推理,当然也是有相当的盖然性做为引导的。在战争时体验过大量杀人这种亢奋的人,在回到通常世界的时候,就会本能地受到类似的,可以使他们感到兴奋的伪毒品所诱导。我的推理,就是从这里推导出来的。

这种脑内毒品,也就是纯正的毒品,到一九七五年时才被正式命名为安克啡琳,最近都以脑内吗啡这个总称来称呼他了。

最近,这个探索脑内毒品物质的时代已经来临。七九年宫崎医大和群马大学发现,α—安克啡琳这种脑内毒品物质,拥有吗啡的二十五倍以上的兴奋效力,同年十一月史丹佛大学,则发现了强啡肽这种有吗啡两百倍的毒品活性的物质。这就是毒品这种东西一直以来存在的理由哪,终于被摊开来曝露在阳光下了。学问还是近代科学这种东西,古往今来,往往和道德或宗教的场域所看见的东西不太一致。

不,说不定宗教也不见得就是那么的不一致。印加的神像,两手就是拿着古柯硷的叶子的啊。我并不是肯定毒品的人类,但是人类的进化,就我的观察,和这些脑内毒品是有必然的关系的。我现在正在思索着如何证明他们的方法。

脑内吗啡这种东西,是从最原始的生物中也可以发现的,生物只要在最初级的阶段体内就有这样的事物。而这些事物可以比吗啡更有效地抑制疼痛。并且创造快感。中国的针灸麻醉这种东西,所谓针灸的刺激,其实我想就是促进脑内吗啡分泌的技术而已。

但是其实脑内吗啡,和快感的产生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他的作用只是抑制Y-胺基丁酸这种神经传导物质的作用罢了,Y-胺基丁酸则是一种抑制多巴胺这种物质活动的东西,总而言之脑内吗啡这种东西,具有活化性多巴胺的活动的性质,而这个多巴胺,则和人生存的根源有关……”

事实上御手洗,把这些话说完后,又继续开始之前所提到的话题。但是因为我实在理解不能了,所以关于这些话的描写就暂且在这里打住好了,何况再写下去读者也会退却的吧!总而言之御手洗他,总是对着我,以这种方式不断地继续这一类的话题。而御手洗的推理能力,平常也多从这个方面被加以发挥就是了。

大概这个时候的御手洗,因为我想这应该是他犯罪研究的方面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将他书写下来。除此之外,杀人这种事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因为脑内吗啡的作用,另一种则是单纯为生活的必要所迫,有这样两个种类。而纪录后者这种犯罪模式的日本书籍,就是被世人称之为社会派小说的东西了。

2

关于御手洗的嗜好,我似乎始终没有太多的着墨。

御手洗确实是个兴趣很广的人类,他对自己感兴趣的那些项目,大致上都能达到TopLevel的水准,这是我所确认无误过的。他对吉他的兴趣,我之前已经介绍过了,相当的高明,就连门外汉的我对此也没有丝毫怀疑。以前似乎也有灌过唱片的样子。御手洗的床旁边,总是立着那架被他称为335的电吉他,而旁边则摆着比较小的扩大器。

除此之外,不用插电的传统吉他也有一把,以前除了这两把之外,他还有很多的吉他。但是后来不是被偷了,就是送人或丢掉了,竟没有多少残留下来。

传统吉他的名字是吉勃逊J-200,从在纲岛那时与我相遇起,他就一直保留到现在。御手洗热中的事物总是很容易被他弄坏,但这两把吉他竟然一直安然无事。他好像曾经说过,这是充满回忆的物品,所以这两把吉他是怎么也不会放弃的。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回忆,我到现在还没听他确实说过,不久后应该好好查明一下,以便介绍给各位才是。

以前,只要他想事情的时候,房子里就会听到充满着弹奏吉他的声音。但是最近他越来越不常弹了,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技术却几乎完全没有任何退步。

御手洗只要对什么东西产生了兴趣,就会一日复一日地只集中在那个事物上头,完全废寝忘食。而一但玩够了之后,就会马上把他全忘得干净。举例而言,占星术就是这样。我和御手洗相遇的那时候,他对占星术抱持着极大的兴趣,把古今困难的文献纪录等等原书全都读过了,但是我现在问他占星术什么的时候:“占星术是什么鬼?”

他竟然这样子说。

和容易厌烦稍微不同的是,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彻底的反面,所带来的反动就是他的健忘症,不是常人可以相比拟的。五分钟前才见过面的人的名字,他也可以马上忘记,早饭前才见过面的人,他连曾会过面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这对他来讲已经不是多稀奇的事情了。

这种时候,其实我是有些不安的。比如他会拿着一颗苹果,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地打着转,自己把他暂时放到冰箱上面,回头却来问我:把苹果放在那里的人是谁?

如果他热中着考虑什么事情的时候(通常一天之中有大半的时间都是这样),像这种程度的健忘还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再更进一步,当他全神灌注的时候,甚至会连自己是谁、是做什么的人类,也全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我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可以为了思考一个难解的遗传学上问题,一直到深夜都还躺在床上想个没完。一个人溜达着从房子里冲出去,穿着睡衣在月夜下的马车道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这种事也有,不慎掉到山下公园的海里这种事也有。这种时候,我就不禁会想,这个男人一直到与我相遇为止,恐怕经常都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吧!

提到活下去这件事,这世界上实在找不到比御手洗还不关心吃这件事的人类了。就算偶尔有些钱入帐,像是邀我去我喜欢的法国料理店吃个晚餐这种事情,御手洗一次也没有表示过兴趣。有时某些餐厅的老板也喜欢御手洗的事,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认识,而顺便去拜访谁的时候(这时候御手洗总会拖拖拉拉地不想去,如果不是两个人一起他绝对不会去),餐厅老板总会大喜过望,吩咐用最好的材料做出精致的料理。但是御手洗这个人,却总会摆出一副他只想在最廉价的中华料理屋吃炒饭,不想改吃这种东西的脸来回敬对方。

不过御手洗其实并不是不会欣赏不同料理的男人。女性杂志上介绍的几种店他也会喜欢,但如果某些店主们因为和他相识而以此炫耀和自满的话,他就会马上在心底轻蔑对方,就连和那种人坐在隔壁桌这种事,他也会觉得讨厌至极。

御手洗对于那些假绅士聚集的场所,是最讨厌不过了。吃饭的时候固然会选择没有那些人的,便宜的餐厅,散步的时候也会选择在人少的地方转悠,不过比起这些,他还是最喜欢一个人留在房子里思考事情。和人见面的话,他总是有种微妙的阳气,不过只要一提到他喜欢那一方,他决不是个喜欢和人碰面的男人。

但为了帮助他人而行动时,他就忽然不懒惰了。但是他却很讨厌别人感谢他。因此他总是早早抢在前面行动,然后在对方来得及感谢他之前,就赶快从那个地方逃走。

举例来说,最近也有发生这样的事。御手洗和我,都是嗜吃甜食如命的人,在离我们的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叫“LD”的蛋糕店,那里有种叫“鸡蛋慕丝”的传统蛋糕,我们最近才发现到。这种蛋糕十分有人气,我们发现他的时候更是如此,最早在午后四点以前,就会全部卖光光了。所以我们散步的途中,总是尽量赶在四点之前到那家店去,好买到那个蛋糕。

没错,怪人如御手洗,他是个买东西的苦手。自己想要什么东西,绝对不会自己去买。就算是跟我一起去店里,买的人也一定是我。他自己会在外面等着,如果是比较大的店,他就会在店里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等到我买完回来给他为止。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当时,我把纸币从钱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店外面的玻璃门开了,有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走了进,脸红红的,脸上挂着必死的表情。

“那个,不好意思。”

她说。我这边的女性店员小姐朝说话的小女孩看了过去,小女孩又说:“那个,起士蛋糕一个要多少钱呢……?”

她用相当礼貌的口吻书道。店员小姐似乎觉得她这种坚决的表情奇怪,“是四百三十元。”

她笑着回答道。小女孩把自己的卡通钱包的拉链打开,两百元、三百元……一面出声念出来,一面仔细地计算着。

“啊啊,不够——!”

她忽然发出悲声叫道,然后说,

“非常谢谢你……”

她用快哭出来的表情说道。把钱包拉链关起来,向店员行了个礼,然后就直起身来往玻璃的方向出去了。忽然这或许是她的厄日吧!她和门前的某个人撞在一起,钱包口的钱全洒了一地出来。

我还在想是谁这么不小心撞到小孩子,但我很快就看到撞到她的人是谁。那是我的友人御手洗。

御手洗大概也觉得是自己不好,急急地低下身来:“啊啊,对不起!”

他说。然后和那个小女孩一起把钱集在一块捡了起来。

“两百元、三百元、四百元……咦,你看!这里不是有四百八十元吗?这样就可以买起士蛋糕了哟。”

我的友人把捡起来的硬币,塞到小女孩的手上说道。

“咦咦,真的耶!”

小女孩说。

“这样不行哟,你没有好好地数过嘛!”

御手洗笑着说道。小女孩高兴地握着那些钱币,从我旁边跑了回来,总而言之,这个小女孩最后终于能买到起士蛋糕了。

看着拿着装有三个鸡蛋慕丝盒子的御手洗,往伊势佐木町铺道的方向跑去,我突然明白今天目击的事件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知为何地,品尝到一股淡淡的感动。

那个小女孩,其实并没有算错钱。我的友人故意让小女孩撞到他,趁着钱包落地一起捡钱时,把自己的百元硬币加在里面,好补足四百三十元的价钱。我在那个瞬间,对于这个平日习惯的、半狂人的好朋友,感到打从心底的感谢起来。

“御手洗君,你这个人也有好的地方嘛。”

我说道。但是御手洗他,却用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然后说:“什么?”

他这样装傻。我们默默地散步了一段路,他忽然不再装傻而是用领悟的表情说:“那个小女孩啊,说不定是为了买掌上型游乐器,所以才买个起士蛋糕去收买她妈妈也说不一定啊!”

说这种多余恶毒的话。

御手洗这个人,付出自己的诚意后,对别人的感谢却非常讨厌。当他不能接受我的感谢那种意识苏醒时,他就会把事情往最坏的事态想。他是那种一直很小心,不让自己沉醉在自己善行中的男人,绝对不想被人认为是一流的绅士。

御手洗固然是个怪人,他所做的事也经常阴晴不定,但他的本质却确实经常可见善良的地方。这种诚意的态度,现在的日本已经几乎就快绝迹了,这或许就是谁也没办法理解御手洗心理的原因吧!因此只会对他的行为留有非常识啦、他是个怪人这一类的印象在。

回到我们的屋子以后,当然就是泡个红茶配蛋糕吃了。

御手洗他并不是个会对食物罗唆的男人。这个和他自己的料理才能几乎接近没有,有很大的关系。像红茶这种程度的东西他都嫌麻烦,自然就不会对我太过苛求了。

御手洗他对品牌这种东西也没有任何的坚持,“Foursyun”也好、“Fortnum&Mason”也罢,这些世间评价最高的红茶,让他喝看看,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特别地表示感激。还有“锡兰”、“Twinings”等等的红茶,他喝起来也是一副和茶包泡得茶差不多的表情。

御手洗评价为喜欢的红茶,我在这里按着次序纪录一下。

“BrookeBond”的“大吉岭”和“阿萨姆”两种茶,配上牛奶变成奶茶,是他最喜欢的茶种之一。我们家附近的吃茶店,因为那里的女性经营者,是御手洗的粉丝,因此经常把店铺营业专用的,装在金色大罐子里BrooleBond的茶分卖给我们一部分,那种茶和一般市面上卖的BrookeBondTea味道或许是有不同的也说不一定。

还有同样“BrookeBond”的“祈门”红茶,御手洗常说那才是真正的红茶。

然后前述的“Twinings”和“EarlGrey”红茶,用水和牛奶各半,再一起放到锅子里煮的话,御手洗也非常喜欢。夏天他也喜欢喝冰的EarlGrey奶茶。

“Foursyun”的话,我记得曾听他说过,他的“水果茶”很好喝。

御手洗喜欢红茶喜欢到一天喝几次都不够,用金色罐子蓝色标签装着的一大罐茶叶,很快就会被他喝完了。有时候客人来了也会来出来泡给他们喝。

御手洗也喜欢红茶以外的日本茶,还有牛奶,但是咖啡这种东西他却一滴也不碰。之前的访客之要问他要来点咖啡吗?他马上就会回答,我不想喝咖啡。如果是没有问就直接送到他面前的情况,他就会连一口都不碰那杯咖啡。在这方面上,他是诚心诚意地做得很彻底的。像这种完全不顾别人的心情坚持己见的行为,我是怎么学也模仿不来得。

提到彻底实行这件事,御手洗对抽烟这件事也抱持相同坚决的态度。自己固然是绝对一根烟都不抽,只要看到有人在抽,就算是我他也会强硬地阻止我,以后也会严密地监视我,并且很清楚地向我宣言,今后如果我再吞云吐雾的话,就要跟我绝交。当我被御手洗的行为严重危害到心情时,像烟囱一样尽情地抽到高兴这个诱惑,也会随之加深。

御手洗他真的要考虑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绝不会靠近那些可以吸烟的几酒场,或是吃茶店。他会像个流浪汉一样,在街上散步,在山下公园的长椅上一个人坐着看着大海。下雨时公园不行的话,他就会到附近的县立博物馆里,一个人待在那里好好想着。

御手洗很喜欢那一个博物馆。特别喜欢那个有着造景和深海鱼类的水槽,还有几个并列的房子他也很爱,常常一个人外出到那里去。

家附近御手洗常去的地方,有“线锯与锯齿”这个酒吧,还有位于马车道十番馆二楼的“英国酒场”这个酒吧他也常去。虽然说这几个地方御手洗都相当地喜欢,他却不是那种每天往返声色场所的那种男人。就我看到的,他在那些地方露脸的次数,大概一周就只有一次左右而已。比起酒吧,他更喜欢去博物馆或是图书馆之类的地方。

和抽烟不同,御手洗还满喜欢酒的,但喝醉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他常和我说,连日酗酒和抽烟一样,都是对脑子很不好的事情。这种事情就算不用他说,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御手洗是洋酒的大爱好者,特别是白兰地,但是考虑到他自己的身体,总是喝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停下来了。说真的,如果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喝到和烂醉者或醉汉差不多,日日为饮酒过量所苦的话,我是绝对不能加以忍受的。

御手洗说过好喝的酒,接下来我也一并纪录在这里。御手洗比起波旁来,他是更喜欢苏格兰酒的男人,麦酒的话,“Bowmore”和“CARDHU.”这两种酒,我记得他曾经称赞过。

苏格兰白兰地的话,“KingofKings”、以及“MackinlayRoyalI”这两种酒的陶制酒瓶,现在我想应该还在御手洗的卧室里找得到。

白兰地的话,他确实说过,喜欢“Martel”的“Extra”和“Hennesy”中,他比较不喜欢“Extra”,而反而喜欢“XO”。但是这些他喜欢的酒,不到特别的日子,他是不会把它们拿出来喝得。

御手洗平常喝得酒,大概就是啤酒了。这个他也相当地喜欢。至于他喜欢的商品是什么,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不过,我倒是常听到透露,他很想喝一种他在英国的Pub时,常喝的他们叫做“DarkBitter”的生黑啤酒。日本喝得到的,装在铁罐里那一种黑啤酒,总是像墨一样黑得要命,同时味道也“太黑了”。最好的啤酒,比起问他是那种包装的罐装品牌,他会认为是伦敦和柏林出产的,可以喝得到的生啤酒吧!

但是在日本的话,他是决不会到店里头去喝啤酒的。晚上时,他会在房子里,喝着国产包装的罐装啤酒。他曾经被人告知,装在铝罐里的东西对身体实在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含有丰富维它命及蛋白质的啤酒,稍微喝得过量一点对身体和脑子也是决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害处的。

像这样喜欢啤酒的御手洗,对于去有女性集团的酒吧,是绝对不会做的。或许一生也不会去也说不定。御手洗的行动常给常人奇异的印象,他这个人,一但确立了某种行为准则,就会义无反顾地照着它去行动。御手洗就是这样一个变动不定、深不可测的人。他的人生规则,和一般人是大不相同的啊。

御手洗和狗的好感情,不提一下是不行的。这也是女性读者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

和御手洗感情很好的狗,目前为止有三只。一只是名为米格鲁的马尔济斯犬,它的饲主夫妇出去旅行的时候、去听音乐会的时候,就会把他暂时寄在我们家。御手洗为了欢迎它的到来,整个星期天,就会什么也不做,起居都在家里,好陪伴那一只狗。它的脸是黑色的,两只眼睛和鼻子这三个点则是白色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命名为米格鲁的原因。

不知道为何,米格鲁比起我来,和御手洗明显亲近得多了。像是“手来”、“再来一次”这种指令,御手洗只要一下它就马上会照着做,看见是我的话,它就会摆出一副拖拖拉拉爱做不做的样子。

御手洗也非常疼爱这一只狗,房屋里的布置也好,食物的说明也好,他都会非常认真地把狗当做对象和他说个清楚,米格鲁也配合着乖乖坐好,一面听一面微微点着头,非常努力地听着御手洗说明的感觉。

然后御手洗只要说:“好,去睡觉罗!”它就会哒哒哒地站起来跑出去,钻进御手洗的寝室中。碰地一声跳到御手洗的床上,不知为何它是只很喜欢睡觉的狗。

如果御手洗又说:“好!那么睡觉前先去尿个尿!”,然后到厕所里的话,米格鲁也会跟着进到浴室中,蹲下来自己乖乖小便,连腿都不用翘起来,这也是米格鲁的拿手绝技之一。

虽然她(米格鲁是母的)的食物多是我自己做的东西,但我似乎总是怎么也无法和他融洽相处。御手洗到那里去,米格鲁就会跟到那里,然后就这样躺在御手洗的床上,把下巴枕着御手洗的手,而御手洗向着旁边,把下巴枕在一旁的布团上,一起沉沉睡去。早上我把门打开时,总会看到一人一狗感情很好地睡在一块。

这只马尔济斯性格也相当奇怪,平常的时候很少听到他叫,但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御手洗只要一朝我靠近,把手啪地一声搭在我肩膀上,汪!他就会低低地闷吠一声,御手洗啪,啪地拍我两下的话,汪!汪!他就会跟着也叫两次。大概是为了有趣,御手洗这时就会故意抱住我,然后汪汪汪!他就会大声的叫起来。如果紧紧抱住的话,汪!汪!汪!汪!汪!不等御手洗把我放开,她就会坚决地不停地叫下去。看来这只狗具有相当奇怪的人生观啊。

除此之外御手洗的友人,还有两只分别叫海蒂和尤瑟夫的亲子狗。那是一种叫作GoldenRetriever的,这种我没怎么听过的狗种。是种相当大型的狗,毛色乍见之下是浅褐色的,再好好看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他其实有点金黄色。尤瑟夫则几乎接近是白色了。虽然说样子说不上是可爱,但是都是头脑非常聪明,性格也相当优秀的狗儿,尤瑟夫是母亲海蒂,在日本生下的儿子。是家附近的英国夫妇,因为商务的原因来日本时,把海蒂一并带到日本来了。

这对夫妇,非常喜欢御手洗的各种事迹,因此先是借了一只狗给御手洗,很快的就两只都借给他了。很讨厌买东西的御手洗,只要是和这些狗一起,就会非常踊跃地往肉店或是超市前进,而且这两只狗,对于帮忙人类这件事也很有兴趣,会把买来装在容器里的东西帮忙提着,不过它们当然不是用手提,而是用口衔着了。御手洗觉得很有趣就愿意去买东西了。大致上御手洗都不用电梯而是爬楼梯回家,而敲门的声音一响,门一开时,尤瑟夫就会跳进篮子里好让御手洗带他一起走。这种时候,我一直都是留在家里看家的那个人。

这两只狗最喜欢的食物是牛肉乾棒,我只要放一根在那里,它很快咕噜一声一口就把它吃掉了。多半是因为它的体型大食量大的关系吧。这两只狗经常和米格鲁格斗,双方都有四十公斤以上的体重,有天早上我在床上睡觉时,尤瑟夫竟然为了叫我起床而跳到我身体上,结果害我骨折了。

这两只狗,即使御手洗触碰我的身体,它们也不会乱叫,只是母亲海蒂有个很头痛的地方,那就是她听不懂多少日本话。不只是如此,这两只动物对于不会说英语的人类,似乎总会摆出一副格外轻视的脸孔。

托这两只狗的福,虽然我还记起不少英语,但要说得流利是不可能的,发音也很糟糕,所以对方经常都听不懂。我请御手洗教我说:“我想吃起士,所以请帮我拿来。”的英语,因为发音实在是糟到让人无所适从,所以海蒂的反应是自己把它吃掉了。不行啦!当我这样跟它说得时候,因为一时说不出英语,结果就是它继续痛痛快快地吃起士吃到饱了。

御手洗用标准英国腔所传达的命令,海蒂才会对之表示最高的敬意。如果讲美式英语的话,他就会用玩笑的态度看轻那个命令。实在是很麻烦的一条狗啊!它还是个严厉的英文老师,我要是想起什么英文单字来,就会去和它练习,但我还没办法和人类对谈。这竟然变成是一种国际问题了。这是因为“手来”也好、“再来一次”也好,就连“坐下”这种话都要用英语说的关系哪。

至于尤瑟夫这只狗,因为是在日本出生的,所以完全可以理解日本话。目前是三只狗中与我最为友好的一只狗。

英国夫妇快回国的时候,因为英国的疫病检役制度,这两只从外国回来的狗,必须在机场待上六个月的留置期间。他们认为与其这样的话,倒不如把他们送给日本的谁都比那样好,御手洗对此真的认真地加以考虑过。我虽然也有和尤瑟夫一起生活也不错的念头,但如果不是附有庭院的大房子,长期养这样的大型犬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所以一直都抱持反对的态度。

御手洗就做出现成的事实给我看。他把那两只狗带到自己的卧室里起居,因为有两只而且是那样大的狗,根本没办法放到床上去,只能让他们在床旁边靠着睡觉,就算把床给抬高,御手洗也必须把自己缩成团子状才能容纳那两只狗进来。

海蒂、尤瑟夫实在是两只很老实的亲子狗,但这两只狗和米格鲁齐聚一堂时就不是这样了。我们那间仅有两房一厅的陋居就变成了大运动场,三只狗从寝室纠缠追逐到浴室里,米格鲁这只有着不可思议性格的狗,自己虽然是小型狗,但一看到大型的狗,就会站起来哒哒哒地朝它冲过去,真是对体格有特殊癖好的狗。

尤瑟夫最初对它这种行为会退避,之后就开始相处融洽,而后就闹在一块了。要制止这些玩闹,就必须对尤瑟夫和米格鲁使用日本语,对海蒂使用纯正英国腔,这些不注意一点去学习事情可就糟糕了啊。

3

我们房屋的配置,就如前页所绘的图。阳台那一侧,可以俯瞰整个马车道视野最好的一边全让御手洗给占领走了。我的房间,因此就位于门口的右前方。

从玄关一进来马上就会看见客厅,客人用的桌子和沙发就放在那儿。怀抱着难解纠纷的人们,千里迢迢来到我们的栖所,就是坐在那些沙发上,和御手洗谈话的。

这个接待客人的沙发组,是我和御手洗在散步的途中,在元町的古道具屋找到的东西,我无论如何都好喜欢那种英国风的古物。而御手洗在纲岛时代的家俱、沙发等等东西,我们就全部送给日出之町的流浪汉们了。

那后面就是有着洗碗槽和瓦斯炉的厨房,我想大部分从玄关进来的客人一进来马上就会看到厨房不太好,所以就买了一个在中华街找到的,有着螺钿装饰的黑色折叠屏风,把来客的视线挡起来。我一直想把这里改造成放有高脚凳和柜台席的配置,可是因为没有预算,所以一直都没办法实现它。

在这个旁边,是用来喝下午茶,还有早餐的圆形小桌。

阳台棚的旁边,则一直有张大型书桌,也有椅子。这是御手洗和我,拿来当食桌兼书桌的东西。我的房间因为向阳,所以到了下午开始,房间的灯光就会开始暗下来,所以我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会比较多。事实上这张原稿现在也是在这边完成的。御手洗总是用他那台NEC电脑完成他那些不知道什么的研究,我对机械非常弱,所以一直都是使用文字处理机。御手洗他什么工作都不做的时候,就会把两脚搁在这张书桌上,读着他想读的书。

在那旁边,则放着御手洗的音响。从客厅一直延伸到阳台外面去。在那个后头,挂着有晦涩枯叶颜色和花朵图案的窗帘。

御手洗他从以前就对音响这东西相当注意,这一组音响,好像是相当高级的东西。我对机械上头的知识很弱,因此对这台音响好到什么程度并不是非常明白,至于品牌的名称,我也就只能把从御手洗那听到的解说写在这里了。那是玩家微软系的操作盘,放大器是Marklevinson的,调频器则是山叶的,喇叭是JBL-4331,机体和CD都是Nakamichi的,而它的音效也确实很好。我曾被御手洗带着到知名的爵士吃茶店去,但在那里我觉得也听不到比自己的家品质更好的音乐环境。

除了那个Marklevinson的放大器外,御手洗也用薄污的真空管做了另外一个,他的唱片实在是很多,有时也会切到这个放大器来听。电视则是27型的SonyProfile。

晚上的时候,我大多和御手洗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听着马勒和华格纳。最近御手洗在自己的床旁边,放了一台可携式的CDPlayer,比较常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床上听着贝多芬。当他说要思考什么事进房间,仔细窥听看看的话就会有贝多芬的音乐钻入耳中。御手洗是个非常非常喜欢音乐的男人,或许和书比起来,他还比较喜欢音乐得多。

而御手洗听的音乐,也非常地多元,从古典音乐到民族音乐都有,御手洗喜欢音乐的种类,实在很难对于那些女性粉丝集团详加介绍。或许他比较喜欢吉他音乐多一点,他的枕头旁边,总是堆满了成堆的CD,那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吉他的音乐。

我记得有一次御手洗曾跟我提过吉米?韩德利克斯这个人,他说自己或许可以不用再弹吉他,但是那家伙的吉他却是怎么也不能错过的。

比起他喜欢的音乐,问他不听什么音乐倒是可以很快地举出来。他的电波接不上的音乐,有日本的演歌、偶像歌曲、冲绳民谣、乡村民谣,像这一类的歌曲。

我自己多少也听一些日本的歌曲,但我如果用客厅里的音响听这些音乐的时候,御手洗就会恶毒地嫌个不停,所以现在,我自己也用我自己房间的携带式CDPlayer来听那些东西了。

御手洗在纲岛时代,拥有为数惊人的藏书,搬家的时候,几乎用了一整台卡车才能把它们一起全都搬过来这边,搬来马车道时,他苦情地说自己为了那些乱成一团的书而困扰,于是我就把部分的书处分掉了,所以现在已经变得整齐多了,他的房间也变得广阔了一点。

这些书的收藏的整理,是我抢在前头,有点半强迫地推着他进行的。这之后御手洗还常常垮着脸对我说,这里面有多少多么贵重的作品你知道吗?虽然如此,但是当初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现在大概需要一间书的仓库来储存那些书了。

因为御手洗碎碎念着录音带的拷贝是无论如何也必要的作业,所以我就顺手一起做了这个工作。但是这回他却又来嫌我对我的录音品质不太满意了。

提到那个时期,是我和御手洗刚开始这段共同生活的时候,这几乎是一种革命的体验。到目前为止为了置身于一个优质的居住环境中,这些处理东西的工作,大半都落到了我身上来了。

但是我始终还留着西狄洼那边的公寓暂时没有解约,遇到御手洗怎么也不肯让步的场合,我为了要决断地实行我的大变革,就会扔下我要回去在西狄洼的娘家这种话来胁迫他。御手洗也许也觉得这种事情不太愉快,托这样的福他现在总算过着比较像人类的生活了。

现在正在我旁边的御手洗,把他手上正在读的书阖了起来,忽然对我这样说:“确实如今这个时代,是那些幻想的黑暗逐步被人们所驱逐的年代。亡灵也好,怪谈也罢,恶魔和神也是,科学洁白的光线一照出来,这些事物的立足之地也就失去了。中世纪之秋,如今已在遥远的彼方了。现在每个星期天到教会去做礼拜的人们,到底还有多少相信摩西的奇迹、还有玛莉亚的处女怀孕呢?这样一说起来,传说也好,宗教也罢,现在也都遭逢到类似的遭遇了。

所以我们身处于这样的时代,幻想的黑暗全数都被消灭殆尽了。但是我终究不那样想,怎么说呢,我刚阅读完美国最新的科学资料,这些满口说得好像对那些东西一点疑问也没有的人们,真的对科学最前线如此地知之甚详吗?

现在科学这种东西,说得好像就是比宗教高一等一样。你啊,对于某个人物的生涯,知道如何用DNA的螺旋串,也就是腺嘌呤(A)、鸟嘌呤(G)、胞嘧啶(C)和胸腺嘧啶(T)这四种文字来思考如何书写他的人生剧本吗?”

“不知道,DNA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动物,体内都有这种遗传物质。也就是所谓的去氧核糖核酸。这个螺旋构造上的丝带,我们称呼他为盐基。那是由四个化学物质按顺序排列组合而成的东西,把暗号清楚地写入里面。人类这种生物,就是由这种暗号所写成的剧本决定了这个人的人生。什么时候会发病、你的长相、身高高矮、体质、发量和发色、寿命、猫舌与否、脚力是快些还是慢些,还有说话快慢与否,决定这些事物的暗号,在出生时就已经全部都写好剧本了。然后用那些DNA螺旋体写成书面文字,再一个一个地植入每一个细胞当中。”

“嘿……”

“所以说,如果把那些未来注定要得大病的人、或是体质虚弱的人,把他们的DNA暗号顺序稍微修正一下的话,将来会生的病在理论上就可能全部都消灭了。”

“是这样吗?”

“所以说现在,世界上正进行着这个DNA暗号解读的竞争活动,完全把它解读出来的人到现在还没有。”

“嗯……”

“这样来说好了,深入某个人一个细包中的DNA盐基配列,用一天十个小时,仅仅是用眼睛略过的方式去读它的话,读完也要花上一百年以上的时间。用我们平常眼睛习惯大小的字把盐基的配列写在纸上的话,那张纸的可以展开绕上地球一圈,差不多可以到四万公里那样长。”

“嘿,但是这样的话,不是可以用电脑来读他吗?”

“当然已经这样做啦!这个研究现在进展最大的地方,就是在加洲的工科大学。那里所使用的电脑,如果要把它全部读完的话,他们预计还需要用上十五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做到。但是,如果要把这些读完的暗号全都解读开来的话,他们说大约还要往后两百年是绝对跑不掉的啊。”

“嘿——”

“但是呢,虽然说人类会得到疾病,现在学界中还继续认为,确实是因为这些暗号配列文字书写时形成的错误。因此,只要把这些文字配列稍微地调整替换一下,就可以将未来那个婴儿可能会得到的疾病完全排除掉,说到这个,你觉得疾病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嗯……”

“也不尽然是疾病。说是人类和动物形态变化所需要的东西也无不可。如果我们用进化称呼它的话,不,或许这就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称呼为进化的东西的真正本质,疾病和进化是几乎同质的东西,从这个方向去想才能明白。”

我对御手洗用不经意的语调说得这番话,感到本能的恐布起来,一时默然无语。在这之中,我有种彷佛从细缝中窥见了神的真面目的感觉。

“疾病也好,战争也罢,那些毒品啦,进化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现在好像万能的科学,以势如破竹之势追讨着那些幻想的黑暗,但面对这个问题时,现在却显得完全地无力。

我们之所以称呼DNA,是一种暗号形式的人生剧本的理由,是因为细胞在细胞分裂时,自己会暗照次序一个个自我复制,而DNA并不是独立的一个的剧本,DNA的螺旋在分裂的瞬间,RNA这种message会自动一个一个的和相对应的盐基附着上去,暗号也就由此写成。然后再从这里离开,到他们真正工作的场所,在暗号的大街上与氨基酸相碰,再和蛋白质合成在一块。人体就是像这个样子被造出来的。而RNA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后天才进入细胞中的病原体这种说法,如今也渐渐从这里抬头了。”

“啊……”

“总而言之所谓疾病,正是造就我们现在生命剧本的东西啊!”

“嘿,我实在是不太懂呢……”

“很奇妙的事情吧!这个人体的形成与塑造,还有维持它运作的系统,事实上就和军队组织相当地类似,做为message的RNA,就好像以前被征服过的敌军将兵,现在把他拿来活用而已。”

“啊……”

我完全不明所以。

“战争这种东西,依人类历史所经历过的,和人类农耕的出现,储蓄型财产或是村落概念的形成,是在同一个瞬间在历史中发生的。而且不亚于今日水准的战争呢。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把人体这种东西,比喻为内拥有储蓄型仓库的农村社会,你觉得怎么样呢?”

“啊……”

“人体啊,这种东西,如果说要问决定它生存时间的是什么样意志的话,其实就是RNA传令的选择罢了。

人类体内总有许多微小的杂菌细菌前仆后继地入侵身体,而迎击这些细菌的就是那些巨噬细胞,我们称呼为B细胞的兵团。而发出指令指挥这些兵团的,就是T细胞这种下士官长,而心脏的上部存在有胸腺这种士官学校,让这些T细胞接受彻底的英才教育。从他们小时开始,就由骨随把这些士官候补生,从家里运送到胸腺上的斯巴达练习中心。而能够从那里毕业的只有少数的比率而已,其他的全都在讯练中死绝了。

T细胞的外敌攻击策略是相当彻底的,那些巨噬细胞把敌人破坏后,就会把敌人的破片往体外送。而T细胞会和巨噬细胞们定期地进行谈话,好获取记下正确的敌人情报,然后将这些情报加以分析,再向巨噬细胞和B细胞发出确实的攻击命令。我们的体内,就是正进行着这种绵绵不绝的区域战争。这个与其说是医学,不如说还比较像是作家或诗人的领域呢!

这种强力的T细胞,在人类老的时候,会因为情报不足而陷入混乱,而攻击自己的宿主人类,把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自己毁灭掉。

但是,这个时期的到来是有个别差异的,这个也和DNA暗号情报的写入有关,因此不存在差异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用相对论来解释的话,宇宙也好时间也罢,都不是以一定的速度在流动,这确实是没错的。那就像是橡胶伸缩一样,就好像有了重力,光就很容易产生曲折现象一样。

这些宇宙间所有的物体,是从某个未知的空间开始,受到不可思议的指令开始移动。

而RNA或是这些疾病的存在,就我的想法看来,这些写进DNA中的暗号情报,就好像这个宇宙绝对存在的命令书一样。总而言之我们这些人,就好像被什么人驾驭着而存在着一样。我们这些存在,是由宇宙里的某个人凭藉自己的意志,所创造出来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而这个人类的制造方法,是经由DNA的暗号操作这种方式来加以演出,有时也用疾病的方式来加以操作也说不定哪。我上个礼拜,就是在想办法证明这个理论。

这个想法,世界上还没有学者注意到这个地方。石冈君,你不如把这个证明出来,整理成论文,去拿个诺贝尔奖怎么样呢?”

御手洗说完,搓着他的手笑了起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还需要更多幻想的黑暗去刺激诗人的感性呢!短期之内,我的脑袋也还不能休息啊。”

然后御手洗很高兴地把椅子的背转过来靠着。这个姿势是御手洗的特殊喜好。

“但是呢,”

御手洗看着我的脸,继续说道:

“犯罪搜查的谜,和那些东西相较,犯罪搜查不论怎么说都要简单得多了。杀人的谜题什么的,和近代科学比起来就好像诗的程度一样,是不够惊险刺激的呀。或许称得上是伟大的谜,未来再也不会在我面前出现了的话,我再回到这边这个世界的诱惑,就变得微乎其微啦。”

就这样,御手洗的侦探事业,渐渐步入和占星术同样的命运。我除了祈祷能让御手洗再次奋起的强烈的谜,一刻也好地快点出现以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论如何这个地方,就是一九九O年时,御手洗曾所立之处。

—近况报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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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田庄司中短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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