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
西上心太(文艺评论家)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七日,东京有乐町的读卖剧场热闹非凡。为了纪念日本推理作家协会成立五十周年,文人剧《怪人二十面相》即将在这里举行公演。我在开场前三十分钟来到了商场顶楼的剧院大厅,只见焦急等待开场的观众们排成蜿蜒的长蛇,一眼望不到尽头。想必还有更多的观众通过电视转播观看了这部趣味十足的剧中剧。
大幕拉开,推理作家们正在进行排练。剧本只完成了前半部分,演员也没有定下来。推理作家协会理事长北方谦三和大泽在昌争相扮演主角明智小五郎,提词员宫部深雪在两人之间调解得焦头烂额,现场一片混乱。剧本终于送到了焦虑不安的制片人井则元彦手上。就在大伙儿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之际,剧本却又忽然凭空消失,只听远方遥遥传来怪人二十面相的长声大笑,震人心魄。以上就是这部文人剧的大要。演出阵容十分庞大,总共有四十二名“业余演员”参演。撰写脚本的辻真先生费尽心血,为每一位“演员”都安排了最为适合他们的角色。
由于这是一出剧中剧,所以多位作家“演员”扮演的角色就是自己。然而却有两位作家出演的是自己小说中的人物。一位是北村薰,他扮演落语演员樱亭元紫,此人极擅破解潜藏于常识之中的谜团。另一位则是出演古今罕有、天下无双的著名侦探天下一大五郎的东野圭吾。
当日出现在舞台上的天下一大五郎身着苏格兰绒格子上衣,头缠白色围巾,手持拐杖,望去气度不凡。天下第一侦探果然名不虚传,随口道出的只言片语便暗含玄机。长身玉立的东野先生气质文雅,平日相处时绝无“天下第一”的霸气,却将这一角色演绎得栩栩如生。不仅举手投足间深具功力,就连吐字发音也清晰洪亮,令我着实吃了一惊。东野先生在由光文社发行的《怪人二十面相全纪录》中谈到:“这是我第一次登上舞台。在上幼儿园时曾有过在儿童剧中扮演一只狗的机会,我却睡过了头,没能演成。让我这样的人背大段台词简直就是残酷的折磨。如果到了正式公演的时候还是背不下来,我就只有使出小时候的法子了。”话虽如此,他的表演其实逼真而稳健,至为精彩。
当然啦,东野圭吾在小说创作上展现出了更为惊人的才华。一九八五年,年仅二十七岁的东野凭借小说《放学后》夺得第三十一届江户川乱步奖,一举登上文坛。该小说讲述了一起发生在女子高中的密室杀人事件。随后的姐妹篇《毕业》则描写了一起将七名大学生卷入其中的命案。这部作品的主角,大学生加贺恭一郎在其后的几部小说中由教师转行成为一名警察,成为东野系列作品中的重要人物之一。
由于东野初出茅庐时年仅二十七岁,所以他被理所当然地贴上了“青春推理小说作家”的标签。在接受《鸽子哟!》杂志(一九九七年三月号)的采访时,他曾如是说:“写作《放学后》时,我只有二十六岁,学校是我最为熟悉的世界,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把握校园题材。”但他本人对这几部初登文坛之作并不满意:“它们有时让我觉得羞耻,我只想将它们就此抛到脑后。”然而在我看来,这批小说的收官之作《学生街的杀人案件》以青年的抑郁和抗争为主题,细致入微地描写了成长期的青年们面对未来的漠然与不安,以及他们那充满讽刺意味的日常生活。这是一部杰作,足以奠定东野在文坛上的地位。
此后,东野圭吾创作了大量风格迥异的作品,如描写古典芭蕾舞世界爱恨情仇的《沉睡森林》,以高山滑雪比赛为题材的《鸟人计划》,以及大阪平民住宅区为舞台的系列小说《浪花少年侦探队》等等,彻底摘掉了“青春推理小说作家”的帽子。近年来,他又撰写了《操纵彩虹的少年》、《平行世界的爱的故事》、《天空之蜂》等作品,在悬疑、科幻、社会现实派等多个领域均有所涉猎,创作道路越走越宽。
除此之外,在封闭空间中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件是东野圭吾自创作初期便始终尝试不辍的题材,如《假面山庄杀人事件》、《雪地杀机》等等。上述由东野亲自出演的天下一大五郎是系列作品《名侦探的守则》的主角,这套作品布局缜密细致,情节环环相扣,给予读者破解密码一般的阅读快感。另一部重要作品《是谁杀了她》则回归了传统推理小说的模式。全书只有两名嫌疑人,一切线索均展现在读者面前,结尾却疑点重重,令人浮想联翩。
本书由曾在《小说宝石》杂志刊载的七则短篇小说构成。除了《新婚照之谜》以外,其余六则小说均以第一人称展开叙述。
我把自己的公寓借给同伴约会。某日清晨回家,却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沉睡的女人》。
我被警察追得走投无路,闯进了“那人”家中。是他,是他那错误的判罚,害得我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让我再听一次你的的判罚”》。
我的“工作狂”上司头部遭到重击,死在被反锁着的休息室当中。众人都认为是机器人失控所致——《至死方休》。
“我女儿宏子是你杀死的吗?”我掐住新婚妻子的脖子逼问道。到底是谁导致了宏子的惨死——《蜜月之旅》。
一本陈旧的照相簿勾起了十三年前的往事。我和佑介分头在东北地区旅行。我向佑介隐瞒了自己在一座灯塔之上遭遇可怖而奇异的经历。他也来到了那座灯塔——《灯塔之上》、
智美收到了好友寄来的报喜信,信中所附的照片却是陌生人的合影。智美放心不下,来到朋友的故乡金泽市——《新婚照之谜》。
我和妻子在哥斯达黎加旅游时不幸遭遇强盗,险些性命不保。一枚不起眼的纽扣电池盖却帮助我们找到了真凶——《哥斯达黎加的冷雨》。
这七则故事虽然平白朴实,但生动紧凑,将短篇小说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足见东野在创作短篇小说方面也颇有心得。他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动力,不断尝试崭新的风格和题材,其间必然充满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困难和挣扎。然而,作家的痛苦恰恰是读者的幸福。我衷心期待东野能够继续为我们带来激动人心的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