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也悲悯
肖芃本来一直就在跟踪平炜的案件进程。取证艰难,总可以旁听,获取心灵感悟,或者得到新的信息吧?甚至可能,还可以找到两个证人的现在方位吧?
法院开庭审理的时候,肖芃要求旁听。
但是被合议庭庭长拒绝了。
肖芃不甘心,再次找到毕业分配到法院行政处工作的大学同学,让她帮忙。肖芃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不相信,平炜会那么弱智。在这个讲人情的社会里,庭长也只好低下了头,不再强调这是需要保密的私人案件,不准外人旁听的。
开庭的那天上午,在法院一个地下室的小小法庭里,肖芃再次看到了平炜,一头花白头发,干瘦的身躯也更加弯曲,更像只被水煮熟了的“基围虾”。虽说,看不清脸面,看不清细长眼,但肖芃能感觉得到,那份来自他心灵深处的难堪、委屈和凄凉。
想想,平炜这么多年的刑警生涯里,得罪过很多人吧?其中有一个渴望报复的,就完全有可能逼迫平炜不得不跳进浑浊的黄河水里去。刑警真的要时刻把握住自己的政治生命,否则被他人做掉是一会儿的事情,只要你被他人像鬼似的盯住了、惦记着。
让肖芃郁闷的是,这次开庭,简直就是走个过场图个形式似的。当事人之一郝嫣然,根本没有出庭,只有一个律师来代理。证人,根本就没有来到现场,甚至两个证人材料上说的地址,也还是原来那粤菜大酒店的。物证,倒是全都拿出来展示了一番。
中间休庭的时候,肖芃赶到法官、检察院公诉人、律师的休息室,却被法警拦截,说什么也不准进入。情急中,肖芃蓦然朝着屋内大喊一声:“你们——告诉我——两个人证的新地址!”
屋内悄然无声。
法警使劲地推搡、拨拉了肖芃好几下,嘴里威胁着:“不准高声喧哗,再闹,我就驱逐你离开法庭。”同来旁听的几个刑警小伙子也一起拽住了肖芃。
肖芃立刻蔫了,也恍然醒悟,的确有点过了,还像个刑警吗?但她感觉心痛极了,双手都在颤抖,现在平炜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然后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了。
法庭当庭判决:平炜罪名成立,判有期徒刑五年。
按理,一个富有侦查破案能力和经验的刑警大队长,不可能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却出现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陷害他的这个人,确是他曾经很信赖的人。可平炜怎么会很信赖那个妖冶的郝嫣然呢?基础是什么?曾经平炜被她迷惑过甚至也很爱恋她吧?心底里本有一份信任,却被她一口咬住了咽喉。郝嫣然为什么要置平炜于死地呢?就为了一点点情愫不被理会吗?就为了一点点自尊被践踏吗?草菅他人的政治生命,十恶不赦。肖芃下定决心,要帮助平炜全力以赴调查事件真伪。她认为总有一天,会查清楚的。
肖芃义愤填膺地冲入市局段局长的办公室,大声吆喝道:“段局,您没有一点人道主义精神吗?就冲着平炜那么为您卖命工作的分儿上,您也该在此时此刻帮帮他呀!”
段局长凝视着肖芃,沉默不语。
肖芃又一次泪流满面地乞求着:“起码,您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在里面过得好一点啊!”
段局长沉稳地拿起电话:“喂,王院长?您好、您好,我们那个平炜的执行地定下来了吧?好,好,您放心,我会安排好这两个人的劳动改造的。我想好了,一个做培训人犯的法律老师,一个给我当牢狱中的线人。怎么样?哈哈哈!不过,线人的事情,您要保密哦。呵呵,感谢啦,回头我请您吃饭啊!”
肖芃这才明白,原来,段局长也是一直关注并照顾着苦难中的平炜的。或许,他也很疑虑这起蹊跷强奸案的?应该是吧,在这起强奸案里,最落井下石的就算高副局长了。段局长一直都是沉默的,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过此案。只有高副局长曾经多次在全体民警大会上数落过平炜,也曾经多次往返纪委、检察院、法院,说是去了解进展状况了,实际上呢?只有他自己知道,事件变成了案件,案件由检察院到了法院,一步一步呈升级状态。公安队伍里,这帮男警中间,能够彼此成为知音的,平炜也只有一个段局长了吧?
不管怎么说,平炜、郝昊都被留在了市看守所里执行刑期。之前,警官大学法学院的原院长郝昊已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段局长看着肖芃,无奈地笑了,说:“作为交换条件,我不得不收留郝昊。这也是一位市委领导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