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昊州市委组织部长刘景芳在等夏中民的电话。明天将是市委组织部县市长公开选拔考试报名截止日期,嶝江市摸底后的重点考虑对象之一,便是嶝江市的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夏中民。这些年,夏中民的问题已经成为一个老大难问题。每一次对他的提拔动议,每一次对他的考察,都会引来无数的争议和剧烈的震动。对他个人来说,甚至会演变成一场灾难,以至于最终总是让这种动议和考察付诸东流,半路夭折。
刘景芳曾多次劝说过夏中民,给他换个地方,但他坚决不肯,宁可撤了也不干!刘景芳清楚,夏中民的个性,如果你给他来硬的,这撒手不干的事情他还真干得出来。刘景芳也清楚夏中民的目的,他瞄的就是嶝江,从下来的那一天起就是想在嶝江干出一番事业来。夏中民让她最为感念的是,他是一个权力欲极强的人,但他谋的并不是当官!这样的人这些年实在难得,也确实不多了。
幸好这次由于全省干部体制改革举措的出台,经省委组织部研究并征得省委、省政府同意,昊州市在全省率先推出县(市)长公开选拔制度,昊州市委、市政府一次性拿出十五名处级指标,其中正县(处)级五名,副县(处)级十名,在全市范围内公开招考、选拔县(市)长后备人选。凡四十五岁以下,大专以上学历的副县(处)级干部,均可参加竞争,其中还有一条,报考人员中,政绩突出,年龄在四十岁以下,副县(处)级履历在十年以上现任县(市)干部,将优先考虑,并可直接报考正市长正县长。
这几乎就是按夏中民的履历制定的条件。
夏中民曾经有十一年的副处履历,团省委两年,省委组织部四年,嶝江市委副书记七年,外加半年多的常务副市长,年龄三十八岁,大学学历,各方面看,都是最佳条件。为了确保这次公开选拔县(市)长不出意外,昊州市委组织部提交市委常委研究决定,对这次报考对象中的一批优秀干部,提前进行组织考察。夏中民就是其中的一个。夏中民今年才三十八岁,如果在这个年纪被选拔为市长,甚至被提升为市委书记,前程将不可限量。
嶝江市隶属于昊州市,是昊州市的市辖市。对昊州市来说,嶝江市的位置非同小可。嶝江市不仅是整个昊州的重点工业区,利税大户区,而且也可以说是整个省里的重点经济体制改革试验区。每年数十亿的产值,六七个亿的财政收入,两个文明遐迩的上市公司,几十个打遍全国的品牌产品,同时还有着巨大发展潜力和极具前瞻性的高科技产业,并且还是一个四通八达,联系着一条水路、两条国道、四条铁路干线的交通枢纽。
对昊州市来说,这样的一个城市自然就显得太重要了。重要到历届的市委、市政府领导,甚至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对这里的人事安排,向来都仰观俯察,慎之又慎。于是有人就说了,昊州市任何一个地方的官位都可以直接拿钱来买,惟有嶝江市的官位无人敢买!尤其是一、二把手的位置,如果仅仅是有背景,有关系,那还远远不够!最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的德才,要看你的魄力,要看你是不是具有统揽全局、运筹帷幄的文韬武略!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看你能不能保住嶝江的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
刘景芳是在昊州市委领导层内特别看好夏中民的干部之一。
对这次市委能拿出十五个县(处)级指标,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公开选拔县(市)长,刘景芳打心底里是赞成的。尽管这种公开考试选拔,还属于一种探索和尝试,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进了一大步。对主管了这么多年组织工作的刘景芳来说,确实感到太需要这方面的政策出台了。否则她真的快坚持不下来了,因为不管你是一个多么坚定的人,也架不住这种成年累月排山倒海般的摇撼。滴水穿石,就算你真是一个铜豌豆,在这四面八方没完没了的砸击下,又能挺多长时间?没有一个完善的体制,再好的干部也会慢慢垮下来。反过来,一个好的机制,恰是对干部的最大保护。
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就是报名截止日期,然而直到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刘景芳查遍报名册,甚至连户籍在昊州工作在省外的干部报名册也细细查了好多遍,就是不见夏中民的名字!
夏中民竟然没有报名!
不仅没有报名,直到现在,她这个主管报名的组织部长竟然连夏中民的影子也没能找到!那些不三不四报名的人,托这个托那个,说情的几乎一个接着一个,然而最有资格、最有实力也最应该报名的夏中民,竟然到现在也没露面!要是夏中民不报名,在她眼里,这次公开选拔考试就几乎等于失败了大半!至少在昊州市就是如此。公开考试选拔并不意味着考上了就必然会被提升,但你不报名不参加考试则注定你这次不会被提升!
整整一下午,不,几乎是整整一天,她给嶝江市委、市政府打过去无数的电话,要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夏中民,务必让他立即给她回电话!
然而直到现在,他不仅没等来夏中民的电话,而且连夏中民究竟去哪儿了也没能查到!
最可气的是夏中民的司机,不仅不知道夏中民的去处,而且还愣头愣脑地撂给她一句话:“我们夏市长说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考官那码子事。”
胡说八道!刘景芳顿时怒不可遏:“说这种话你要负责任的,你懂不懂?注意你的身份,有你这样当司机的吗?你给我好好听着!你就一直给我等着他的消息!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他什么时候立刻给我回电话!你告诉他,哪怕是凌晨三点,我也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