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18

玉霞在去温泉山庄的路上接到杨姐的电话。杨姐在电话里说,她今天有事,原来约定的听玉霞汇报会议内容,放到下星期再说。杨姐还特别说,这个双休日,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玉霞放下手机,对的士司机说,改道去西城区醉翁餐厅。来得正是时候,胡小珏也刚好来上班。胡小珏是雅间领班,上午是没什么客人的,她安排雅间几个女侍应小姐整理内务事情,自己拉着玉霞到厅后院的石椅上坐下拉家常。胡小珏说:“我遇上的同学都有人情味,瞧,双休日一打早就来看我了。”玉霞说:“我是来看你忙不忙,双休日什么都能休息,就是肚子不能休息。”胡小珏笑笑,说:“你这大学生并不是样样都懂,双休日肚子不能休息,只算说对了一半,还有不能休息的是情爱,双休日就是情爱的加班日。”玉霞红了脖子嚷道:“你胡诌啥呀,什么情呀爱的,难听死了。”胡小珏邪笑道:“你快找个老公,咱们是老同学了,连这情爱的话都不能交流,好让人没劲。”玉霞朝她撇一下嘴,说:“好你个胡小珏,晚上有老公抱着,这嘴巴就越是没了遮拦了。”胡小珏故意压了声音说:“这嘴儿敞了口了。”“哎呀,你是越说越来劲,就不怕犯了教唆罪。”胡小珏摇头说:“玉霞,别假装正神了,你我区别不就是我有个明正言顺的老公,而你还没结婚罢了,其实夫妻间的事谁不明白,你们学校没教生理卫生课,那是人的生理本能,说是难听是人要了面子,你要结了婚就知道了,夫妻俩上了床,谁还把那事当了丑事?美着哩。”玉霞推她一掌,说:“说点别的好不好?”胡小珏问:“你该不是今晚又要来包个雅间?”玉霞说:“要有约会也不上你这儿来了。”胡小珏说:“咋?是怕我张扬?玉霞你也门缝里看人,把小珏我看偏了。昨晚你三姐来,我也没透露……”玉霞擂她一下,说:“你还真以为我和那个姓曾的有情况啊!小珏,你可别瞎胡猜。”胡小珏盯着玉霞攥着的手机,眨眨眼:“又是晚宴又是舞会的,才一天就武装到位了,还说没情况。”玉霞没可奈何地说:“好你个胡小珏,死的也能说成活的,你就不想想甲玉霞是甘愿当二奶的材料嘛!”胡小珏更来劲了:“哟,我是想当二奶也没人要呀。”玉霞说:“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老公知道了剥你的皮。”胡小珏笑道:“我老公只当是我的兄弟,他从来不敢把姐们做个啥。”玉霞说:“变母老虎啦?”胡小珏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老公怕我哩。”玉霞就笑:“怕你就好,这事就好办了。”胡小珏不解地问:“我猜你就不是顺道来和我说闲话的,有啥事要我帮忙的?尽管说。”玉霞就把丁强的事说了。胡小珏说:“不就是让任勇帮忙嘛,没事,我让‘兄弟’去给他姐打个招呼,任勇跟前我也敢说,叫你姐夫放心,这算什么不得了的事呀。”玉霞说:“那就拜托了。”胡小珏问:“你见过汪涛?”玉霞说:“前天下午我去市文化管委会才见到,几年了,没想到这个汪涛还在西原市工作,我记得他父母是支边来的干部,应该离休回内地了。”胡小珏意味深长地说:“你对他了解得深呢。”玉霞就说:“你又见风就是雨了。没错,那会儿读高中时,我还真对他有好感呢。”胡小珏说:“难怪,你前天见过他,昨天他就给我打电话来了。”玉霞说:“让你个碎嘴牙尖婆当媒人啊?”胡小珏说:“说不一定呢。他就是在串联西原的同学,哪天合适了,找个风景优雅的地方去叙叙旧。”玉霞说:“他没找我,到是给你打了电话,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胡小珏笑道:“说明那个小白脸汪涛心里先有我呗,可惜,这个坑先有人占了,要不,还真难说呢。”玉霞搔她一下:“你这嘴巴该洒点香水了。”胡小珏说:“你是黄花闺女,要不我还有好听的让你开心。”玉霞说:“我求求你得了。”胡小珏说:“汪涛知道我的电话,他就是后悔前天没记下你的电话号码。来,把你手机给我,让我给他联系一下。”玉霞说:“找个空儿时间再说吧,咱西原老同学是该会会面。”胡小珏说:“今儿个你不是休息吗?”玉霞说:“我得先回去,我大姐今天要回家来。”胡小珏说:“你大姐是在天都林场,我原来听你讲过的。她不常回家?”玉霞点点头,说:“我该回去了。”胡小珏说:“有事电话联系。”玉霞从“醉翁”出来,顺便又到西城区百货商场里逛了一趟。她在东大街,这西门上还是很少来的。她在百贷商场里买了个中意的蛇皮挎包,把手机、手袋放进挎包挂在肩头,觉得利索多了。又给自己买了一件纯白色的短袖套裙,给妈买了一双平底布凉鞋,用塑料袋装了提在手上。包里也没剩多少钱了,她想,下个星期二就发薪了,也不愁缺钱办什么事。再几处柜台看看,也没什么要买的,就出了商场。正说打的回去,一辆“三菱”越野嗤一声停在身边,里面坐着市工商局那个胖子靳局长。

靳局长把头伸出车窗问:“甲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去?”

玉霞很佩服他的记性,就那天在东门十字街口见过一面,他就记得了。玉霞说:“双休日,随便逛逛吧。”

靳局长眨巴着小眼睛,说:“你上来替我开开车行不行?我这脚抽筋。”玉霞差点笑出声来,说:“靳局长,你怎么坐车夫位了,怕是手艺不过关,脚才抽筋吧。”

靳局长胖脸笑得好看:“你个调皮姑娘,见死不救啊?”玉霞说:“靳局长要开车上哪里?”

靳局长说:“四局里。”

玉霞说:“东门那边,行,我也是要回去的。”

靳局长就移到副手位,让玉霞上车。

玉霞开着车问:“靳局长,你们当官的也自己开车呀?就不怕失了身份。”靳局长笑道:“那天看你给你们杨经理开车,我就想挖墙角了。”玉霞笑道:“靳局长是想让我给你开车?那好,把我调到你们工商局。”靳局长小眼睛睁大了,问:“你愿意?”

玉霞说:“愿意,还穿一身工商制服,美死了,工资吗,可以协商,一千五,你看怎么样?”

靳局长一下怔了:“工商局可是国家行政单位,工资是有规定的。”玉霞又说:“靳局长,我可算是人材了,大学本科生给局长大人当车夫,一千五也不算高呗?在沿海说不准月工资上万哩。”

靳局长笑道:“这我可还没想到呢。”

玉霞说:“那我还是只得给杨姐打工了。”

靳局长问:“你们经理这两天和老公在一起?”

玉霞觉得他问得奇怪,人家俩口儿在不在一起,我怎么知道?又关你靳局长什么事呢?便打趣道:“局长是关心我们畅姐嘛。”

靳局喏喏着:“随便问问。”

十字路口又遇红灯。

玉霞把车停下,看见又是那天那矮个交警在值班,就把车交给靳局长说:“工商局也不远了,局长自己开回去吧。”

矮个交警走过来,见玉霞从车里钻出来,就说:“怎么在这里交换位置?”玉霞说:“你该不会罚款吧?”

矮个交警才看清车里坐的局长:“局长是要上哪?”

玉霞说:“师哥,局长要过街口,你可要给点方便。”

一句话,说得局长和矮个交警都笑了。

19

早上,曾峰云醒来了,睁开眼瓷瓷地盯着天花板,他在努力地回忆昨晚的事,他记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室里静静的,身边的床上也是空的。他侧过身,看见了她。杨金拉姆正对着梳妆镜化妆。她穿着一件无袖紫色旗袍,背对床,把一个提琴似的背影丢给他。他看见她的腰线仍是那么弯得好看,臀圆圆的让人想起满月,藕一样的左臂举起,手掌按着额上垂落的散发,右手握着眉笔,轻轻地描着眉……她很专注。

他欣赏着她的后背,那轮廓仍然是迷人的,是属于一个丰腴的少妇才有的轮廓。他的眼光停留在她浑圆的手臂上,看得出她是不多裸露双臂的,那手臂仍然是白皙的。他的目光从左手臂滑落下去,看见了她绒绒的腋毛在镜光反射中闪着微弱的晕光,他想到了她小腹下那片幽黑的丛林,身下又有了冲动的反映……她知道他在注视自己,凭她女人的本能。

她从没这样认真地化妆,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几近憔悴的妇人。她不明自己的光焰什么时候丢失了,自己精明强干的女强人气质什么时候消失了。在别人的眼里,她可以盛气凌人,但在身后床上这个男人,被法律认可的老公面前,她什么都没有,他了解她的一切,她的肉体,他可以在她的面前为所欲为。但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她的事业。这么多年了,她在事业上所取得的每一次成功,她都觉出加大了她和他的距离,一种无形的距离。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责任,还是他的责任。反省一下,这两年她和他几乎快成了名义上的夫妻,能证明这种关系的就是每周末的同床共眠,其余还剩下什么?

昨晚,作为妻子的她是被动地在接受他的做爱,那是一种比遭到强奸还让人心灵难受的做爱。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曾,疯狂地撕咬她,没有温存,没有体贴,更没有耳鬓厮磨的柔情蜜语,也没有问过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做爱。是的,他喝了酒,这就该是他唯一的理由?为什么整整一夜,他就没能醒过来,他心里真的一点不明白?不,他心里没有她,她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她无法接受这是事实,她也无法原谅他。

不知什么时候,曾峰云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按在了她肩头。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他赤裸的身体,她扭动肩头想甩开他的双手。他把她的肩抓得更紧。他和她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了。他脸上的笑是僵硬的。而她的眼里是讥诮的光。

“你应该原谅我,昨晚……”

“昨晚你有权利,但是你却没有尊重我的权利。”

“对不起,我有半年没有过性生活了。”

“回来那晚,你为什么不等着我?”

“我很疲劳。”

“你别搪塞我。”

“我承认回来那晚我很妒恨你,因为我明白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我干了什么?”

“我是说那种会晚上的安排一般都是娱乐节目,而我……”她语塞。

他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她还想说什么,他伏下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口。她扭动着,想摆脱他的亲吻。他却更紧地抱住了她,并伸出舌头抵进了她的口里。她不再扭动,她知道每一次的接吻,就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头。她也用自己的舌头与他的舌头相抵。他退出了舌头,却用力地吮吸她的舌头,那是一片活泼跳动的肉,他吮吸着,很专注,而一只手又从他衣摆下伸进去按在了她饱满的乳房上。她哼嗯了几声,他把她抱在了床上……

她和他重新从床上醒来,已快中午了。奇怪,人在跌宕起伏的情感中竟然忘了时间、忘了饥饿。她起来重新梳理自己。他主动把床整理得平平整整。她说:“峰云,你给北京挂个长话吧。”他说:“我们不是每个星期天中午才挂吗?”“不,我等不到明天,我想听莎莎的声音。”莎莎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五年前就被外公带到北京去读书,现在已是初中生了。她外公在北京一家民族语言研究所工作。曾峰云挂通了北京的电话。莎莎在那边说:“妈妈、爸爸,我想你们。”她也说:“莎莎,妈妈也想你……”她的泪水流下来了。曾峰云替她轻轻地揩去。放下电话,她平静地对曾峰云说:“今天,你陪我上街。”

曾峰云点点头:“今天星期六。”

20

甲晶晶那天去与点楼温泉山庄泡了澡,回来后就觉得身体有了些反映,想吃酸,又老打嗝。心里奇怪,别人是前三个月反映大,自己到是三四个月了才来反映。晚上睡在床上就摸自己的小腹,觉着肚里渐渐大起来了的肉团有了蠕动。就把身边老公的手拉在自己肚皮上问:“你有没有感觉?”

魏伯安把脉似地摸着,忽地就说:“跳了!跳了!”

晶晶把他右手拉开,说:“明天起,你得多看着茶馆,别一天到晚让我一个人受累。”

魏伯安在她脸颊上咂一口,说:“那是应该的。”

晶晶骂声“讨厌”,车过背去。

魏伯安说:“不去给你妈说一声,咱俩结婚五年了才怀上。”晶晶说:“看把你乐得!”

魏伯安嘿嘿着说:“你妈不是早就想抱孙儿了吗?大姐和三妹都还没,咱总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你是想讨我妈的好呀。”

“你妈总对我有成见。”

“十个司机九个坏,那几年跑长途你就没学好。”

“我不坏能娶上你。”

“给你说正经的,往后少给瘦猴他们伙。”

“人家是茶客,总不能冷落客人。”

“我是说你少给他们打点麻将。”

……

今儿个,晶晶没去茶馆,坐在家里揩揩洗洗的。到是中午了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听说天气热了,河滨公园好乘凉,就锁了门,打的去了河滨公园。坐在竹林下,看雪清河流水,微风拂面,果真就惬意得很。又泡了一杯茶放石桌上,晶晶觉得很满足了。平日里都是自己给那些麻客茶客泡茶掺水,今日也享了福。就静了心来看一河流水,哗哗声中,又感觉到肚里那小小生命在跳动。竹林小径上来往的闲人里就有晶晶的一个熟人看见了她。“甲晶晶,是你在这里啊?”

晶晶回过头,惊诧道:“你是李康明嘛,好久没见到了。”李康明就拉了竹椅坐在石桌边,又泡了杯茶。

晶晶问:“你还在金豆坪道班?”

李康明说:“去年调到河口了。”

“干啥?”

“守雪清河大桥。比养路要轻松得多。”

晶晶就笑:“我知道,背支没有子弹的枪,管过桥的车开慢点。”李康明说:“哪能和你比呢。”

晶晶说:“你和我比什么?我连工作都没哩。”

“老公能干呀。”

“你别涮我了。”

“晶晶,我也不想拿那份死工资,现在正参加自考呢。有机会,你给我找个能挣钱的打工活儿干干好吗?”

晶晶就很认真地点点头。她和李康明一起养过路,要不是姓魏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发展感情呢,因为那会儿晶晶对李康明印像好极了,都有了那么一点朦朦胧胧的意思哩。

俩个人又聊了一些道班往事,晶晶挎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晶晶拿出手机,里面传来小妹玉霞的声音:“二姐,妈叫你回来吃饭,大姐回家来了。”

晶晶说:“我马上就回来。”

关了机,晶晶和李康明道别。那边竹林道上就响起乱纷纷地叫声,一溜人跑了过来,前面一个小伙手里抱个坤包,拼命地逃,慌不择路,一下就撞在了晶晶身上。晶晶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抢包的痞子被保安押走了,晶晶却没人管,李康明只好把晶晶送进了医院。进了医院,从外科转到内科,又从内科转到妇产科,医生不让晶晶走了,说是要观察肚里的胎儿有没有影响,还让李康明在病检单上签名。

晶晶只是摔破了手拐,自己觉得没什么,见护士让李康明签字,就觉得好笑,说:“他又不是我老公。”

护士小姐也是个不饶人的角色,说:“不是老公,约人家媳妇到公园于什么!”说得李康明脸红脖子粗的,又不好发火。

晶晶让李康明回去,说以后有空了来家里坐坐,并抱歉说因为自己耽搁了他的时间,很不好意思。李康明见她也没什么了,一个大男人家守在妇产科,又不是自己的媳妇,也不好久留,就告辞走了。

晶晶用手机给魏伯安挂了电话,又给小妹挂了电话。

才半点钟光景,妈和大姐、三妹、小妹都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玉霞嘴快,就怨二姐自己有了身子,也不知好歹,还一个人到处跑,要出了事,妈比你家魏伯安还着急。

妈就喝住她,不要她再说。

珍珍和樱樱都问晶晶,身体哪儿不舒服。

晶晶说,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医院就是不让走。

魏伯安来得迟一点,他接到电话还要托人照看茶馆。晚上,就魏伯安在医院守了晶晶,其余的都让医生赶走了,说是医院不是吵吵嚷裹的地方。妈看晶晶也没啥,就带三个女儿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晶晶也从医院回去了。

接到电话,玉霞说:“医院是变着花样多收钱呢。”

妈就说:“医生也是好心嘛。”

玉霞就说妈不了解现实社会。

妈说不过小女儿,急了就嚷:“现在还是共产党领导嘛!”玉霞就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21

因为晶晶在河滨公园出了点事,那天擦黑了,珍珍才和庆刚回去。庆刚开着摩托,珍珍坐在后面,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风飒飒地在耳边响。珍珍觉得很踏实,每次回家,他们都是这样。到了林场门前,庆刚也不把摩托开进土墙院,而是拐上了通往天都温泉的“官道”。车轮在卵石路上跳动,珍珍把庆刚搂得更紧了。

天都飞瀑的响声在空寂的山谷中回响,林涛的声音也配合着。飞溅的水珠变成了蒙蒙细雨山岚,燥热远去了,谷中的空气湿润润地爽人。庆刚把摩托停在露天温泉外的椒林下,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温泉说:“珍珍,你脱了下去泡一下。”

珍珍说:“你呢?”

庆刚说:“我在外面守着,别让林场里冒冒失失的小伙子闯进来。”“这么晚了,他们不会来的。”

“你去吧,我守着你。”

珍珍就脱光衣服,走进了温泉……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了,圆圆的,像柿饼。热腾腾的水雾在椒林中袅袅娜娜地飘浮,微风中有阵阵椒香让人沉醉。

珍珍在温泉水中洗浴,那白蒙蒙的雾就围绕着她翻涌,她白皙如玉的裸体在水雾中晃动……

天都飞瀑停止了喧嚣,只剩一匹白练悬挂岩崖。

明月如柿般在水雾中沉浮。

珍珍抚着自己的躯体,就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野浴”故事。她想她虽然不是那个采花椒的民女仙桃,庆刚也不是什么王爷,但庆刚是她的坚实依托,他们是真正能相依相偎的夫妻。

夜里,珍珍躺在庆刚宽厚的怀里,眼泪悄然流下……

那是一个疯狂砍伐自然森林的年代。

珍珍和陈庆刚都在南峰山里一个名叫白溜槽的林场工作。珍珍是饮事员,庆刚是伐木工人,那时庆刚已是结了婚的人了。

深山林场的生活是单调的,也是粗野的,因为整个伐木场除了珍珍和一个老工人的家属外,全部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男人们做着砍伐的沉重活,山野森林的野莽也陶冶了男人们的粗野原始。他们在一起开粗野的玩笑,如亲兄弟般地在一起生活。正如清澈的水中也会冒出沉渣,那个无月的夜晚,在距离驻地仅五米远的山溪边,天真无邪的珍珍被一个男人粗暴地奸污了。

天上虽然无月亮升起,但白溜槽林场的山林谷地并非是漆黑一团。天上群星闪烁,朦胧的天光映照下来,山林间仍能分辨出树林草坡岗岩。十几个伐木工人从下午收工回来,就一直在伙食团简易的棚子里喝酒。酒是男人们的好伙伴,特别是长年累月在深山老林中工作生活的这些男人,没有酒就几乎失去了他们生活的乐趣。这一天,他们一直喝到了夜幕降临。珍珍为他们炒了几个素菜,也把留着的最好的下酒菜十几个皮蛋都剥给他们下酒。这几天,局里的后勤供应跟不上,白溜槽林场已经一个星期没见过肉食了。伐木工人对生活的艰苦是习以为常了,下酒菜没了,他们仍可以就着那些粗野的玩笑大口大口的喝酒。他们的话题更多的是谈论女人,那是一种赤裸得令一般人听了浑身都会燥热的话题。天天谈女人,谈那种赤裸得逼真的性交,谈女人的性器官,这些粗野的伐木工真有那么多体验,他们只不过往往是在胡编乱造,是为了饱口福,拿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过干瘾。女人的话题是断不了的,没人自告奋勇了,那就猜拳,谁输了罚谁讲一个荤故事。那个连恋爱也不曾有过的年轻工人输了拳,却讲了一个极黄色的故事:……他的前面走着一个屁股肥大的女人,那女人是去河边洗衣。她走到河边,放下手中的盆子,撅着肥屁股淘洗衣服时,那被窄小的牛崽裤包成西瓜瓣的屁股正对着他。他是专门躲在后面偷窥的。没想到,那牛崽裤也经不起她的鼓力,忽地一下就从中缝爆开了,那女人没穿内裤,一个又白又大的肥屁股倏然出现在他眼前,因为她撅着屁股,他看见了那白西瓜的中间是一沟黑芭茅地,还有一只没有长毛的红色小鼠从黑芭茅缝中探头……众人一听就笑得人仰马翻。又接着猪拳,接着讲那些无聊的黄色故事。珍珍的耳朵躲不过那些黄言荤话,她又从案桌下装了一盆野白菜去山溪边洗。她沿着一条小径趟到山边,放下装菜的盆子,忽地觉得下腹涨得紧,是要小溲。山林里也没什么讲究,她走到一处灌丛下,解了裤带蹲下去,那唰唰的解溲声在林间静夜显得很清析。就在她站起来提裤子时,一个满嘴酒臭的男人从身后猛地抱住了她,那一只捂住珍珍口的大手几乎让她窒息,她被粗暴地按倒在夜露濡湿的地上。她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抗拒这个性欲暴涨的男人。他终于得逞了,当他杀人般地进入她的身体时,珍珍只觉得下身撕心裂肺样的巨痛。他在她身上不顾死活地颤动,他的喘息喷出一股股令她发呕的酒臭,他的大嘴,胡子桩桩在她脸上嘴上乱撮乱啃……她羞愧难当,悲痛欲绝,她被他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她无望而颓然地望着头顶,那黑漆漆的灌丛枝桠胡乱地伸向夜空,犹如无数狰狞的魔爪,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汪清泪无声地沿着她的脸颊涌流而下……那个对珍珍施暴的男人竟然是珍珍最尊敬的场长!在珍珍的眼里,场长并非是坏人,他对每一个工人都好,他一样地上山砍伐,而且比别人还砍得多。因为有这样一个起表率的场长领班,他们林场年年都是先进。就是这个场长,两年没有回家探过亲,但他是男人,一个气力用不完的男人,也是个需要发泄的男人,然而,他却在酒后把饥饿的性欲发泄到了一个尚末结过婚的女工身上。场长终于从珍珍身上瘫软下来了,也酒醒过来。他跪在珍珍面前,泪流满面,他没有对珍珍说一句话,就那样跪着,在灌丛掩映的夜里无声地跪着,在他的面前,是珍珍赤裸的下体……

事后,生性软弱的珍珍没有声张,她带着复杂的心理默默地忍受了屈辱。然而,三个月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妊娠的反映来得突然而又强烈,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她躲着那些男人们,悄悄地跑到灌丛林中,吐呀,吐呀,常常是吐得苦黄的胆汁挂满衣襟,吐得她浑身无力。乳房也开始发硬发涨,乳头火燎般疼痛。她听来林场探亲的家属说起过,怀孕的时候就要让男人挤奶子,吮吸奶头,要不,乳房会发炎,乳头会坏死。她害怕,胆战心惊。她只能忍着,默默地喝下这杯苦酒。她不知道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到时候该怎么办?那一天下午,她在灌丛中呕吐过后,捞开衣服,自己狠命地挤压乳房,那微微泛红的乳头上果真流出了淡淡的水汁……她的这一切,躲过了那些粗心大意的男人们,却没有躲过那个老工人的家属。四十多岁的大嫂在灌丛下找到她,问她是谁造的孽?她含泪摇头。大嫂说:“珍珍,这可不是小事呀!看你憔悴得生了大病似的,拖下去怎么得了?快去给场长请假,下山去。”珍珍只是摇头。她心里清楚,下山去又怎么办?这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她怎么向家人亲友说。大嫂着急地说:“珍珍,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一定得让他承担责任。”珍珍还是不说。替她着急的大嫂听到身后的灌丛有了声响,站起身来,看见场长低着头走过去了。大嫂心里生了疑窦。就在第二天,场长在砍树时立了“树碑”,那是从未砍过树的生手才会犯的错误,就是在砍伐时违章操作,只砍了树的一面,而大树却猛地倒下,撕成了两半,场长被撕开的树干挑上了天。

场长死了,珍珍的肚皮却越来越大。

林场离医院太远,而一个没有结婚的姑娘要上医院也是羞惭无颜的。珍珍就残忍地折磨自己。她挑水,劈柴,”狠命地干男人们干的活。那个夕阳西坠的傍晚,她挑着水从山溪边回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连人带水桶摔倒在地,漫流的溪水流过她的身下,带着殷红的血无声地在小径上漫延……她终于流产了,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在那个吃药也找不到地方的山野中。她下体的血潺潺不止,死神随时都可能降临。好心的大嫂到处求情,但谁也不敢承认珍珍的肚皮是自己搞大的,谁也不愿背着血糊糊的珍珍去医院,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路上珍珍会不会出意外,也因为这是伐木人的忌讳,场长立“树碑”的凶死惊吓了工人们。

陈庆刚站出来了,他不顾一切地把珍珍从林场背到了五十多里远的医院……此后,陈庆刚的原配妻子因这件事和他离了婚。病愈后的珍珍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毫不犹豫地投进了庆刚的怀抱。她比陈庆刚小整整十岁。也因为那次自残似的流产,珍珍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

睡梦中,珍珍被庆刚搂得更紧了,他用粗大的手,轻轻地滑去了珍珍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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