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四章

第二十二~四章

第二十二章

霍尔曼那天早晨下路时,佩里并未出现在门口的桌子后。霍尔曼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想趁莉丝赶去学校上课之前去她家找到那些报告,他不想再次陷入到和佩里那令人恼火的争吵当中。

但是当霍尔曼出门走向他的车时,佩里正在用喷水管冲洗门口的人行道。

佩里说:"昨天有个电话找你,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想是因为光顾着跟你那帮兄弟斗气,路子里才忘记这件事儿的。"

"是谁打来的,佩里?"

"托尼·吉尔伯特,那家广告牌公司。他说他是你的老板,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好的,谢谢。他什么时候来的电话?"

"昨天的某个时间,我想。我只记得他不是在那些流氓来捣乱时打来的,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去接这个电话了。"

"佩里,听着,我并没有叫那帮家伙来捣乱。我只知道他们是把车给你送回来,再把钥匙交给你。仅此而已。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

"吉尔伯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就是你问我的那个人。我就这样称呼他吧。既然你找到了工作,你或许该考虑花钱买个电话了。我的记忆可不像过去那么好了。"

霍尔曼本来想说什么,但随即又改变主意,绕过旅馆朝他的车走去。霍尔曼不想让新的一天从与吉尔伯特的谈话开始,但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去工作了,他不想丢掉这份工作。霍尔曼坐进他的"巡洋舰"准备打电话,翻开电话马上就能看到吉尔伯特的号码,而不用再去逐个地查询电话本,这让他心情非常舒畅,感觉就像一步迈进了真正的生活。

刚一拨通,吉尔伯特就接起了电话,霍尔曼知道他的耐心已经接近极限。

他说:"你到底还回不回来工作?我需要知道。"

"我会回来的。我只是有一点事情要处理。"

"马克斯,我对你已经够仁慈了,因为你的儿子和你的一切,但是你他妈的到底在做些什么?警察已经来过这里了。"

霍尔曼惊讶得忘记了回应。

"马克斯。"

"我在呢,警察去干什么?"

"你倒是一走了之,你这家伙,你要把那10年的污点都洗刷掉吗?"

"我没想洗掉那些污点。警察到底为什么去那儿?"

"他们想知道是否你已经来报到工作,你都跟些什么人有过联系等。他们问你是否在忙着别的什么事情。"

"我没做什么。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哦,他们问我知不知道你不工作靠什么养活自己。你认为我能怎么说?嗨,听着,我的朋友,我这儿正忙着生意,而你却消失了。我告诉他们我给了你几天假,因为你的儿子,但是现在我有点怀疑了。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是谁向你打听我?"

"几个侦探。"

"是盖尔派他们去的吗?"

"他们不是监狱局的人。这些人是警察。现在你听着,你还回不回来工作?"

"我只是还需要几天……"

"啊哈。"

吉尔伯特挂断了电话。

霍尔曼合上电话,心里感觉一股难言的疼痛。他早就想过吉尔伯特可能会因为他的旷工而将他开除,但却从未想到警察会找上门来。他断定那些警察是尾随着他去玛丽亚·苏亚雷斯家的,但是他也担心有人会把自己和利奇联系到一起。他不想给利奇带去任何麻烦,而造成这种忧虑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相信利奇现在的生意是合法的。

霍尔曼想打电话给盖尔·马内利,谈谈警察的事情,但他又怕因此而错过莉丝,于是他放下电话,直奔西坞区而去。他把车开出停车场,看见佩里仍旧站在路边看着自己。佩里直到霍尔曼开车从他身边驶过,才撇撇嘴走开。霍尔曼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一切。

霍尔曼快要到西坞区的时候,给莉丝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来。

当她接起电话,霍尔曼说道:"嗨,莉丝,我是马克斯。我需要去你那里打扰你几分钟。我能耽误你一杯咖啡的时间吗?""我正要出门呢。"

"这事儿非常重要,莉丝。是关于里奇的事情。"

她迟疑了一下,但当她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冷漠。

"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做什么?我只是想……"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请不要再打扰我了。"

她挂断了电话。

霍尔曼举着断了线的电话呆坐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他把电话再打过去,可是这次她的电话已经转至留言状态。

"莉丝?或许我不该这么早打来电话,是吗?我真没想到这样会失礼。莉丝?你在听我讲话吗?"

即使她在听,她也不会接了。所以马克斯只好挂断电话。此时他距维特伦路荫大道只隔着5条街了,于是他选择了继续往莉丝的公寓开去。他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一处停车位,但他却把车停在了一片放置消防栓的红色区域。如果他被开罚单的话,他将只能掏自己的腰包来偿还利奇了。

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学生们都走出家门去学校上课,这也就意味着霍尔曼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他必须尽快走进那路路里。他一口气走上二路,但当靠近她的公寓门口时却放缓了脚步,他屏住呼吸敲了敲门。

"莉丝,请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再次轻轻地敲敲门。

"莉丝,这件事很重要。请开门吧,这事是关于里奇的。"

霍尔曼等待着。

"莉丝,我能进来吗,请开门好吗?"

她最终还是把门打开。她的脸紧绷着,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的衣服。她的眼神中透射出一种硬撑着的坚毅。

霍尔曼没动。他就那么垂肩而立,面对着她的冷眼,他一脸的疑惑。

他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管你在做什么,我都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霍尔曼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认为我在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莉丝。我只是想知道在我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警察来过这里了。他们清理了理查德的桌子,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并询问我有关你的事情。他们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谁做的?利维?"

"不,不是利维,是兰登警官。他想知道你在找什么,他们要我应该对你多加小心。他们警告我不要让你进来。"

霍尔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他向后退了一步,认真地说道。

"我已经和你面对面了,莉丝。你认为我会伤害你吗?你是我儿子的妻子。"

她坚硬的目光柔和了起来,她摇了摇头。

她说:"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

"还有别人和兰登一起来的?"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是个黄头发。"

武科维奇。

她说:"他们为什么来?"

"我不知道。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只是说他们在调查你。他们想知道……"

这时候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年轻人。他们年龄都不大,都戴着眼镜,肩上挎着书包。霍尔曼和莉丝静静地站着,等着他们离开。

等这两个人离去,莉丝说:"我想你可以进来。我们现在这样子很傻。"

霍尔曼迈步走进房间,等着她关上门。

霍尔曼问道:"你还好吗?"

"他们问我,你是否说过什么听起来像卷入犯罪活动的话。我真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你会对我说什么呢?嘿,你知道有什么银行值得去打劫吗?"

霍尔曼想起了早上在与托尼·吉尔伯特的谈话中听到的那些,但他随即决定先不去管它。

"你说过他们从他的办公桌上拿走了一些东西?我能看看吗?"

她把他领进他们共用的工作室,霍尔曼看着里奇的办公桌。那叠剪报仍旧挂在写字板上,但霍尔曼能够看得出里奇桌上的物件已经被动过了。霍尔曼上次来时把桌上的每一件东西都看过一遍,他当然也还记得自己离开时它们摆放的样子。洛杉矶警察局的报告和那些文件不见了。

她说:"我不知道他们拿走了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些报告。他们说明原因了吗?"

"他们只是说那很重要。他们想知道你是否来过这里。我如实告诉了他们。"

霍尔曼多么希望她没有暴露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好,没关系。"

"他们为什么要检查他的东西?"

霍尔曼想换个话题。那些报告现在已经没有了,他真希望当初有机会的时候把它们都看一遍就好了。

他说:"在一周以前的那个星期四,里奇是和福勒一起出去了吗?那应该是在晚上,很晚的时候。"她皱着眉头,竭力回忆着。

"我不敢肯定……星期四?我想里奇那个晚上是在工作。"

"他是带着一身泥回来的吗?福勒那天晚上出去了,回家时一身是泥。当时应该已经很晚了。"

她又想了想,然后慢慢地摇摇头。

"不,我……等等,是的,我是在星期五早晨用的车。在驾驶座位的脚下是有一些草和脏的东西,但不是泥,而是草和脏的东西。里奇星期四晚上是在执勤。他说他那天晚上曾经追赶过别人。"

她的眼神突然间又冷酷了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里奇没有告诉过你吗?"

"他在值班。"

"里奇曾经说过马琴科和帕森斯跟任何拉丁帮有关的话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青蛙城呢?"

她不停地摇着头。

"苏亚雷斯曾经是青蛙城帮的成员。"

"苏亚雷斯跟马琴科和帕森斯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但我正在试着调查。"

"等一下。我想苏亚雷斯杀他们是因为迈克,因为迈克杀了他的弟弟。"

"那是警方的说法。"

她叉着胳膊,霍尔曼相信她是急了。

她说:"你不相信?"

"我再问你件事。在他跟你说马琴科和帕森斯那个案子的整个过程中,他有没有具体告诉过你他当时在做些什么?"

"只是……他正在调查那个案子。"

"什么案子?他们都死了。"

一股失落和绝望的表情投射到她的眼神中,霍尔曼能够看出她想不起来了。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双臂抱得更紧了。

"他只说是一项调查。我不知道。"

"也许是试图找到一个同谋?"

"我不知道。"

"他提到过失踪的钱款吗?"

"什么钱款?"

霍尔曼注视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向她解释,他想这或许能够帮助她激发某些记忆,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他不想把她也卷入这件事中。他不想留给她一大堆的烦恼,不停地去想着那笔钱,想知道她的丈夫是否正以一名警察身份参与到一项调查中,或者是在以私人身份寻找着那笔失踪巨款的下落,抑或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没什么。听着,我不知道兰登都讲了些什么,以及那些警察在调查我的事。我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你明白吗?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里奇,我都不会那么做的。我不能。"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正在做什么。"

"那么你也知道我所面对的困难有多大。"

她踮起脚尖吻了他的脸颊。

"你是在爱护着你的孩子。"

里奇的妻子给了他一个长久的拥抱,拥得很紧。霍尔曼为此而高兴,但他告诫自己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第二十四章

波拉德正开车往城里去,她要去犯罪现场看看。她选择了走好莱坞高速公路,直接驶进这座城市的腹地。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是埃普丽尔·桑德斯。

桑德斯说:"嗨,你收到传真了吗?"

"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向你道谢呢,姐们儿。你干得太棒了!"

"希望在我把其他事情告诉你以后,你还能这么想。洛杉矶警察局给我吃了闭门羹。我要不出来他们的文件。"

"你在开玩笑吗?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波拉德很惊讶。FBI的银行调查组和洛杉矶警察局下面的劫案调查组经常是一起办案,他们总是可以自由地分享信息。

埃普丽尔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我问过他们的档案员。你还记得乔治·海因斯吗?"

"不记得了。"

"哦,那大概他是在你走后才来的吧。不管怎样,我说,那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我想我们一直是亲密的战友,难道是部门之间的合作出现问题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他们已经没有这个案子的存档了。"

"他们怎么能不把案子存档?他们可是银行劫案调查组啊。"

波拉德在沉默中把车向前开了几秒钟,路子里琢磨着这个问题。

"那他说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吗?"

"那些是他的话。胡扯,又要忙了。利兹。"

随即电话被挂断,波拉德的耳边响起了嘟嘟的声音。如果洛杉矶警察局已经把马琴科和帕森斯的案子结案,那么理查德·霍尔曼和福勒以及另外的两个

警察一起在工作之外私自调查这件案子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这对霍尔曼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但波拉德已经有了将要与他一起分享坏消息的念头。埃普丽尔的那份证人名单上包括了一份32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这些证人都曾在马琴科和帕森斯的案子中被FBI调查过。马琴科的母亲,莱拉,也在他们当中。波拉德已将这32人的电话号码与出现在理查德·霍尔曼和迈克·福勒两个人电话记录中的拨出电话逐一对比过,结果全都吻合。福勒甚至给马琴科的母亲打过两次电话。这不太像是警方的调查人员在合法的理由下与证人之间进行的接触,所以波拉德现在基本上已经确信福勒是在私下里从事着某种欺诈式的调查。福勒的这种接触,预示着霍尔曼的儿子肯定卷入到某个不太合适,甚至非法的事件中。波拉德不想把这些情况告诉霍尔曼。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对儿子的那份信任感动了。

波拉德在阿拉米达(位于加州东湾的一个城市)下了好莱坞高速公路,然后沿着河边公路向南驶去。当到达第四大街时,她通过第四大街的垮河大桥穿越到河的东岸。河东密布着许多工厂的仓路和铁路线,往来奔忙着许多装有18个轮子的货运卡车。波拉德以前去过那条河两次,一次是去执行检查从伊朗运来的药品的任务,另一次是去追踪一个从墨西哥和泰国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波拉德在那次药品案中,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死者的尸体而来到了现场,但她在人贩子的那个案子中则没有那么幸运。当时,波拉德在一辆集装箱车里发现了3名小孩的尸体,一名男孩和两名女孩,在那次经历后的几个星期内,她在夜里都无法安然入睡。那段记忆波拉德至今仍然难以忘怀,如今她再次来到这里,还是因为死亡。这条洛杉矶河给她留下的感觉就像一条匍匐于此的爬行怪兽,让人望而生畏。或许这种不安此刻愈发变得强烈,因为她知道自己将要做的可能会违反某些法律。

波拉德是个警察,尽管她在8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联邦调查局的银行调查组,但她始终认为自己还是这一执法队伍的成员。从她嫁给了一个警察起,她的大部分朋友就都是这个圈子里面的人。而且,她对自己认识的每一位警察都感到十分亲切,她不想与他们中的任何人发生摩擦。这条洛杉矶河被警方列为受限区域。跨越界限去调查犯罪现场将构成轻罪,但她知道自己只有亲自去那里看看,才能判断出霍尔曼绘制的那张犯罪现场草图是否准确。她必须要亲自去验证一下。

波拉德驾车驶在教会街上,沿着护栏一直向前直至找到可以进入那块"禁区"的大门,一路上过往的尽是卡车和工人。她把车停在护栏边上,锁好车门,然后步行进去。迎面吹来一阵干涩的东风,夹带着一股煤油的味道。为了这次行动,波拉德早上出门前还特意换上了一身便装,牛仔裤、耐克鞋,为了翻墙她还拿了一副手套,那是马蒂当年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会随身携带的。门上不但

落了锁,而且还套了一条铁链进行双倍看护,这些都在波拉德的意料之中。按照她的预料,在这些大门附近还应增加巡逻警察,但她左右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影。波拉德本来希望站在高处就能看到河边的犯罪现场,但她一到门口就知道她非得翻墙不可了。

河床是一片宽阔的水泥地面,将中间的河槽整齐地分割开来,边上的水泥堤岸上扯着一条条锁链和带刺的铁丝网。从门口处她能够看到第四大街上的桥,但却看不太清下方的那块犯罪现场。桥上有卡车不停地穿梭往返,而步行者则走在两侧的人行道上。这是个明媚的早晨,阳光在桥底投下一片整齐的阴影,河面上阴阳分明。在波拉德的心目中,现场的每一寸土地都弥漫着丑陋的工业气息,肮脏的水泥河道看上去缺乏生气,满是污泥的水洼看上去就像马路边的阴沟,即使从水泥缝隙里挤出来的那些杂草也是利奇形怪状的,毫无生机。总之,这里一看就像个令人厌恶的死亡之地,即使对于一名因擅闯禁地而行将被捕的前FBI特工而言,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地点了。

波拉德正往手上戴着手套时,一辆白色的货车从一处装运码头驶出,响起了喇叭声。这让波拉德着实吓了一跳,错把它当成了路过的巡逻车,直到卡车驶近,她才看清那是属于一个船舶公司的货车。司机在门口处刹车停了下来。那是个留着一头灰白短发、长着肉墩墩脖子的中年男人。

"嗨,知道吗,你不可以站在这里。"

"我知道。我是联邦调查局的人。"

"我就是告诉你而已。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谋杀案。"

"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谢谢!"

"这附近有巡逻的警察。"

"谢谢!"

波拉德希望这个人能赶快带着他那车货离开这里,以便自己尽快行动,但这家伙却还是不走。

"你有什么证件吗?"

波拉德脱掉手套,走向卡车,死盯着那个家伙,就像她以往瞪着罪犯准备上前铐住对方一样。

"你有权过问这个吗?"

"哦,我就在那边工作,周围的巡警让我们盯着点儿这里。我没别的意思。"

波拉德掏出钱包,但却并没有将它打开。当年她在离开银行调查组时就已经把警徽和FBI的胸卡-探员们一般将它称作是自己的"身份证"上缴了回去,但这个钱包多年以来却始终伴随着她,因为那是马蒂送给她的礼物。当初他是在匡蒂科(Quantico,FBI所在地)的FBI礼品店里买的这个钱包,因为它上面带有FBI图案的装饰。波拉德在冷眼看着那个司机的同时,用手轻轻拍拍她的钱包,不是要打开它,而是让他看清那上面红、白、蓝三色的标志。

"我们接到报告,听说有人在这下面的犯罪现场正领着游客游览。游客,我的天。你知道这些情况吗?"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波拉德盯着他,似乎怀疑他跟这起犯罪有关。

"我们听说那个人是开着白色卡车的。"

他那肉墩墩的脖子颤动了一下,他连忙摇起了头。

"哦,我们这里遍地都是白色卡车。我不知道这件事。"

波拉德盯着他,好像正在做个事关生死的决定,然后把手里的钱包重新揣回牛仔裤兜里。

"如果你想留神什么事情的话,那就替我们盯着那辆白色卡车吧。"

"好的,夫人。"

"还有一件事。你们在晚间也下到河边去吗,还是只在白天?"

"白天。"

"好了,没事儿了。你这件事做得不错。现在可以走了,我要开始工作了。"

波拉德等他把车开走,然后转身回到门前。她没费什么力气就翻过那道门,然后沿着便道走下去。下到河床底部的过程感觉就像自己在一条深沟中渐渐隐没。身边的水泥墙越来越高,将整座城市从她的视线中隔绝开来,很快她视线所及的全部就只剩下市中心那几座摩天大路的路顶了。

又平又宽的河渠向两头无限延展,这里的空间显得一片死寂,纵使刚才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煤油味也无法飘到这里。波拉德向南可以看到第六和第七大街的桥,向北能够看见比第四大街桥更远一点的第一大街桥。这部分河道上面护栏边的公路上不停跑着长达20英尺的大货车。这让波拉德感觉就像一个巨大的监狱,而它们的目的也是相同的。人们设计和修筑这堵护墙的目的是在雨季里疏导河流。每当雨季来临,平时几近干涸的水流便会迅速暴涨,奔涌的河水很快便会溢满河槽,进而像头发怒的猛兽一样越爬越高,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吞噬掉。一旦波拉德离开堤坝上的安全区域,她知道两面的高墙立即会变成她的牢狱。如果这时有一股汹涌的激流咆哮而至,那么她将绝对无路可逃。而如果此刻有警车来到河边巡查,她知道自己也将无处藏身。

波拉德站在两块标牌之间,打量着这条河堤的斜坡。它的目测距离大约有80码左右,冲着她的方向径直倾斜下来。在波拉德的眼前,这段堤坝的全貌一览无余。但她知道这只是在没有汽车停在这块区域且日光充足的情况下才有的,而一旦到了漆黑的深夜,眼前的视线将会截然不同。

那天夜里,梅隆和阿什都是坐在阿什的通讯车后面,当时它停放的位置是在这个三角形坡面的最顶部。在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一个6瓶装的啤酒箱,其中有4个瓶子不见了。福勒的车停在这个三角形的左侧底座;位置正好处于桥底,是离河最近的地方。他的尸体被发现时躺在右前方石墩的附近。理查德·霍尔曼的车则停在这个三角形的右侧底座,他的尸体位于他的车和福勒中间。据此,波拉德判断是梅隆和阿什先到达这里,这就是他们为何将车停在桥北的原因,因为他们要为其他人留下停车的空间。福勒大概是第2个到的,霍尔曼最后。

波拉德展开那份地形图,将它铺平。她看着地面上指示出4人遇难位置的圆点,那已经不再是画在纸上的4个点,而是四条消逝的生命。梅隆和阿什倒在一起,理查德·霍尔曼距离桥墩最近。波拉德现在就站在福勒倒下的旁边。她移开几步,尽量在路子里勾勒出他们的汽车停放的位置,以及在被射杀的那一瞬间他们站立的姿势。如果4人当时正在谈话,那福勒和霍尔曼应该是背对着河堤。福勒大概一直站在他右前方的石墩处。霍尔曼可能是靠在他的车身上,但这一点波拉德不敢肯定。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俩都是背对着河堤,也就肯定看不到有人靠近他们。枪手就应该是从后面过来的。

波拉德走向梅隆和阿什的位置。她站在他们的汽车停放的地点。他们俩当时应该是向南面对着福勒的方向。波拉德想象着自己喝着啤酒靠着他们的汽车的样子。梅隆和阿什可以清楚地看到河堤上的一切。

波拉德走过去绕着这些桥墩转了两圈。她想看看是否北面还有其他的路,但这里的河堤坡面很陡,又有汽车堵住第四大街桥方向的来路。她正欲继续向北继续勘查时,突然听到大门发出的哗啦声,好像是那些铁链碰撞的声音。她连忙躲到桥墩后,看见霍尔曼正朝河堤下面走来。波拉德惊讶不已。她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要来桥下,也从未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她正奇怪他来这里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听到的大门声是怎么回事儿,她又听到霍尔曼的皮鞋踩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的声音。霍尔曼走在离她足有半个足球场远的地方,但她仍然能够听到他走路的声音,随即她便明白了原因,从河堤上往下探步的声音就像趟在河水里的感觉一样。

波拉德看着霍尔曼走过来,但她却并未朝他示意,而是一直等他走到跟前,然后再提出她的专家观点。

"你是对的,霍尔曼。他们本该听到枪手过来,就像我能听到你走来的声音。他们应该认识杀害他们的那个人。"

霍尔曼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河堤。

"一旦你来到这里,视野里就只能看见这一条路。而到了晚间这里只会比现在更加安静。"

波拉德双臂交叉,心中疑窦又生。令她迷惑不解的是,既然这里看不到还有其他路,那警方为何会宣称他们从别的方向看到了现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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