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
过去一直活得像个千金小姐的仙度拉,被赶到了宅邸中最狭窄,也最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而她原本住的房间则让给了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姊姊。
原本仙度拉很喜欢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的念书、画画、刺绣……过去一直是独生女的仙度拉很习惯这种孤独生活,她并不喜欢到外头去,也不喜欢和朋友聚在一起四处游玩;总之,她是个内向的少女。
不过,尽管她个性内向,但心思却很细密,内心深处总是不断在成长。她有很强的洞察力,而且比同年龄的孩子更加懂事,只不过她很少把内心的话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而是把一切都闭锁在自己的心房。
所以周遭没有人理解这个女孩,大家都只当她是个内向而且脾气怪异的孩子。唯一曾对她付出关心的,是她那已经去世的母亲;虽然母亲也不了解她的内心世界,但却是唯一有耐心陪伴她的人。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老是闷在家里看书,小心把身体搞坏喔……。」
妈妈因为担心,所以经常带仙度拉到森林里散步。
「这种花叫山楂花,那边的是榛树的花……」
妈妈非常熟悉各种花的名字,在路边只要看见了美丽的野花,总会停下脚步,嗅嗅花的香味。她是个感情相当丰富的人,看见没爹没娘的孩子便会难过的流下眼泪,要是看到小孩在欺负小狗,则会生气的把小狗夺过来抱在怀里;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妈妈。
所以仙度拉和妈妈虽然交谈不多,但心灵却始终相通。
可是有一天,妈妈突然患重病去世了。
从此以后,仙度拉我更加孤独,更少开口说话,再也不对任何人敞开心门,就算有谁跟她说话,她也只会报以微笑。她的笑容纯真无邪,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孩子个性古怪,但也知道她从来不会伤害别人,所以并未对她干涉太多。
然而,自从继母来了之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跟着继母一起搬进家里来的还有两位姊姊,她们都是粗鲁的女孩。继母的前夫原本是个暴发户,所以继母和姊姊们以前就习惯奢侈浪费的生活,但却缺乏教养,所以把家里弄得庸俗不堪。
仙度拉的爸爸拥有高尚的身份,所以很多人都说,继母是看上了他的家世才嫁给他的。继母心想,嫁到这里来,应该还能维持以前那样的奢侈生活吧……。可是,当她刚跨进家门,便发现新家是那样的静谧,让她非常大惑不解。
话说回来,她的疑惑也没持续多久,因为不管是什么时代,真正在家里管事的总是女人。
没多久,这个家就染上了继母那种俗不可耐的气氛。有一次,姊姊看到仙度拉戴着母亲留给它的珍珠首饰,便马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唉呀,好漂亮的项链啊,戴在你身上真可惜,不如送给我吧!」
「你喜欢就拿去吧。」
仙度拉只能这样回答。她并没有说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我才不让给你。而爸爸总是一再的跟她说:「看到新来的妈妈时,要叫妈妈喔。」
「你要把新来的妈妈当成是自己的妈妈,好好的孝顺。早点把死去的妈妈忘了吧,这会对你比较好;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来说,我们往后要迎接的是新的生活
亲爱的爸爸这样说,仙度拉也只好乖乖听话。没多久,家里就没人再敢提起死去的母亲。一开始,新妈妈还会假装疼爱仙度拉,不过日子一久,也就原形毕露了。
「喂,把这个拿去洗!」
继母把内衣裤和袜子扔给她,把她当作女佣一般使唤。或者:
「我们马上要出门了,你留在家里好好打扫;把放在篮子里的衣服统统洗干净。啊,对了,还要准备晚餐,我们晚上七点才会回来……。」
说着,继母和两位姊姊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去了,只留下仙度拉一个人孤独的被抛在家里。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抱怨,因为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受到了这样的对待。
爸爸一直很孤独,直到娶了新妈妈,爸爸才终于把孤独赶跑,所以找不应该在爸爸面前说继母的坏话……,心地善良的仙度拉总是这样想。
可是,因为仙度拉不断的忍耐,所以使得生活一天比一天悲惨。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去井里打水、生火、煮饭、洗衣、洗碗,还要擦亮家里的所有地板,所以仙度拉几乎是一整天都围着围裙,拿着扫把和抹布在家里忙进忙出。
当妈妈和姊姊睡在有金框大镜子装饰的宽广房间里,盖着漂亮的羽毛被时,刚忙完了一整天工作的仙度拉,却只能在火炉旁的灰渣里找个空位坐下来休息。也因此,家里的所有人遂给她取了个「灰姑娘」的绰号。
有一天,爸爸有事要到镇上去,于是把女儿们找来。
「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啊?」
「我要漂亮的洋装。」
最大的姊姊说道。
「我要美丽的宝石。」
第二个姊姊说道。
「那么你呢?仙度拉,你想要什么?」
仙度拉默不作声,她知道这时继母和姊姊都正用严厉的眼光盯着她看。虽然她们在爸爸面前都是那样乖巧,但只要等爸爸的前脚一跨出家门,她们一定会狠狠的欺负仙度拉。所以仙度拉只能强装出微笑,这样回答:
「我什么都不想要,爸爸。」
「这怎么可能?两个姊姊都说出她们想要的东西了,你怎么可能没有想要的东西呢?你远孩子为什么这么别扭。」
遭到父亲的责备让他度拉十分悲伤。爸爸到底是怎么了?以前那个善体人意的爸爸,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仙度拉当然没敢真的说出口。在妈妈还活着的时候,爸爸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们是一对好心的夫妇,从来不会怀疑或嫉妒他人;每天总是感谢神的恩赐,满足的过着生活。
当爸爸演奏乐器时,妈妈就坐在椅子上刺绣,一家人都围在壁炉前;仙度拉坐在父母之间,看着她最喜欢的图画书。
可是自从继母来了之后,爸爸就变了。继母是个暴发户,喜欢讲究排场,哪里有舞会,她一定参加,哪里有音乐会,她也一定要参加。即使留在家里,也会招来邻居家的三姑六婆大嚼舌根;某某人买了什么东西、某某人升官发财了,话题总是绕着他人的谣言打转。
打从仙度拉出生之后,她就从来没在家里听过父母谈论流言蜚语,只听妈妈说过:
「妈妈小时候是个整天爱作白日梦的孩子,总是爱坐着发呆。对,对,就和现在的你一样……。」
母亲的话惹得他们两人嘻嘻的笑了。
「你的外婆啊,只要一看见妈妈在发呆就会责备说:等你出了社会就辛苦啰,你真是个没心眼的女孩。」
「没心眼?」
「就是不会去怀疑别人,即使被人骗了,被人陷害了也不会在意,所以常常被朋友们嘲笑,也常常被别人欺负。」
「可是,没心眼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怀疑别人呢?」
自小生长在幸福家庭,不懂生活辛苦的仙度拉这样问道。
「仙度拉,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美好,等你将来长大,就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整天想的都是嫉妒、憎恨和陷害别人,你必须学会在这样的人群中活下去。」
「也要学会嫉妒、憎恨和陷害别人吗?」
仙度拉更摸不着头脑了。
为什么要嫉妒、憎恨别人呢?她始终以为,看见穷人就应该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他们共享。仙度拉是那种看见小狗被人欺负,就会不由自主的难过、流泪的少女。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悲惨的事,难道人活着不该为悲惨而流泪,反而应该去嫉妒、憎恨别人吗?
可是,爸爸真的变了,他和继母一起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嫉妒别人的成就;以前爸爸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爸爸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把仙度拉叫进房间里开心的聊天,也不再和仙度拉一起谈论书中的故事,更没耐心侧耳倾听仙度拉说话了。
可是仙度拉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因为这个家里已经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了。她想,等自己再长大一点,再坚强一点,就要离开这个家;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再忍耐。
「其实你送我什么都可以,爸爸。」
仙度拉落寞的说。
「这样好了,当你从城里回来时,把最先勾到你帽子的那根树枝折下来送给我好了。」
「这是什么傻愿望啊,灰姑娘。」
「树枝?哇哈哈。」
继母和姊姊不屑的大笑。真是无药可救的女孩……,母女三人用这样的表情瞪着她,连父亲也摆出不悦的神色。
于是父亲到了镇上之后,使到市场里为继母的女儿买了漂亮的洋装和宝石。在回家途中,马车经过一座新绿的森林,突然有一根榛树的树枝把他的帽子勾落在地。
当他正弯下身准备捡起帽子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仙度拉的要求,于是便把那根榛树的树枝给折了回家。回到家后,他把带回来的礼物分送给女儿们。两位姊姊看到漂亮的洋装和宝石高兴不已,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下次要去参加哪里的舞会,要去拜访谁的家。
仙度拉跟父亲道了谢,收下了榛树的树枝。她很快的跑到母亲的坟前,把父亲摘回来的树枝埋在坟旁的士里。
「妈妈,爸爸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都不肯正眼看我,和我说话。每次我想和他说话,他都故意把眼光别开。」
如今她终于明白母亲当初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成天都活在嫉妒和憎恨中……。两个姊姊原本走出身低的人,但因为家里突然赚了大钱,所以肆无忌惮的奢侈浪费,是在暴发户家庭中成长的女孩。
相较之下,仙度拉则是在物质和心理环境都很丰裕的家庭中成长,并没有浪费的习惯,也未曾为金钱而苦恼,家里的交谈话题从来不曾扯到钱。
由于父母经常把钱分送给贫穷的人们,所以家中经济也并非多么宽裕,不过大家都活在幸福和满足之中。相对的,继母和姊姊们过着那样富裕的生活,她们还有什么不满呢?为什么她们还要嫉妒别人、憎恨别人呢?
从那天起,仙度拉便每天都去妈妈的坟前,和妈妈聊聊天,给自己种的小树枝浇水。秋天来了,冬天去了,当春天到访时,小树枝也冒出了新芽,慢慢的开始长大。
到了夏天,小树长出繁茂的叶,秋天则长出可口的果实,有时会吸引小鸟们前来,一面唱着婉转的歌,一面享用树上的果实。榛树的果实就像妈妈那样,有着温柔的味道。
种下小树枝之后,不知过了几个秋天。有一天,仙度拉和往常一样来到妈妈的坟前,结果遇见了一个从没见过的中年妇女;虽然是个陌生人,但这个女人却让人感到异常亲切,年纪也和死去的妈妈差不多,身上的穿著很朴素,不过脸上流露出知性。
「你就是仙度拉吗?」
女人用柔和的语气这样问道。
「是,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你认识我妈妈?」
「嗯,我们认识很久了。」
霎时间,仙度拉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因为已经很久无法提到死去的妈妈了。
自从母亲死后,仙度拉突然被抛进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里;在困惑与悲哀之中,她拼了命的努力,想适应这样的生活环境,几乎每天都被疲劳所追逐,根本没时间沈浸在思念母亲的回忆之中。
有时候她也会想,为什么妈妈要这样抛下我呢?心中不免有怨恨;但怨恨归怨恨,母亲还是母亲,永远是那个笑容和蔼,令人怀念的母亲。
「妈妈年轻时是什么样子?」
「就和现在的你一样啊。虽然个子瘦小,但却有勇气和全世界对抗,不过她的个性太温和,也太容易受伤害了。」
「妈妈是那样的吗?」
那个永远保持开朗,从来不显露灰暗面的妈妈,内心中原来也有过那么多挣扎
「我看到你就想起你的妈妈。我想,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大概也活得很悲伤吧,你现在好像并不幸福。」
被这么一说,仙度拉脸红了。为什么这个今天才初次见面的人会知道这么多呢?
「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你的眼神是多么悲伤啊。没有钱的悲伤和没有母亲的悲伤不同,因为人的心感到空虚所以才会感到悲伤。」
「你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当然啦,如果我是你妈妈,我大概会这么说吧:『仙度拉,你该学会放松一点,更真诚的面对自己;看到你生活在悲伤当中,妈妈实在开心不起来;看到你一辈子都为我服丧,我是永远不曾喜悦的。』」
别人是这样子看我的吗?在自己的肩上堆上重担,一直表现出坚强,不让别人看到眼泪;原来在别人眼里我是这个样子的。
从那天起,仙度拉就经常到那个女人家里造访。
女人的家在离村子很远的郊外,房子外面的围篱因为年久失修而颓坦不堪,墙壁上的瓦片也因风吹日晒而掉落,院子里杂草丛生,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的废墟。
虽然房子看似没有住人,但是那个中年妇女好像就和一名年轻女仆住在里面。住在这个既没有家人,又鲜少会有朋友来造访的房子里,难道不觉得寂寞吗?
进了屋子,女人把仙度拉妈妈年轻时的画像,还有小时候妈妈帮仙度拉画的像拿给她看。虽然笔触生疏,但却充满了母亲丰富的爱和温暖。
仙度拉感觉彷佛见到了去世多年的母亲,心头一阵温暖。
「我觉得妈妈好像没有死,而是一直活在这里等待着我。」
说着说着,仙度拉不禁流下眼泪。
自从妈妈死后便不曾在别人面前掉下的眼泪,如今就像决堤般的涌出。长久以来积压在内心的思念,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释放。
「你可以常常来这里和你妈妈见面啊。」
女人这么说。于是之后每当仙度拉难过时,就会想起她的话,到她的家里坐坐。
而女人也总是很有耐心的倾听仙度拉的烦恼。
她并没有告诉仙度拉该怎么做,只是默默的倾听。即使这样,仙度拉也已经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有一次,仙度拉再次造访女人的家,那个女人很难得的正好在花园里;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仙度拉的到来。只见她手上提着大篮子,看着天空,自言自语的说:
「快来吧,快来吧,吃饭的时间到啰……」
不一会儿,四周突然响起翅膀拍击的声音,还有啾啾的鸟鸣声。就在仙度拉正感惊讶之际,忽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无数的马儿,叽叽喳喳的围绕在女人周围。
女人很开心的把篮子里的饵食撒在地上,嘈杂的鸟叫声持续了好一阵子。看着马儿们忙着啄食地上的谷物,女人的脸上浮现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看起来很幸福。
过了一会儿,鸟叫声才稍微平息下来。吃饱的马儿们飞到女人的肩膀、手腕上停了下来,撒娇似的依偎在她身边,两女人则是微笑的对着马儿们低语。
他们就像在交谈。小鸟们对着女人啾啾的叫,或是在她肩膀上轻轻的琢着;那种亲昵的模样,就像是同类的好朋友一般。
突然,女人点了点头,小鸟们就像刚才来的时候一样,霹雳啪啪的住四面八方飞走了。当马儿们的叫声和拍击羽毛的声音逐渐远离,四周就又再度回复到原来的寂静。
「喔,你来啦。」
女人迎面走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仙度拉。
「你看到了吧,是不是吓了一跳?它们真的是很吵。」
「伯母真是个奇特的人。」
「喔?为什么?你觉得我恨奇特吗?」
「那些野生的马儿们依偎在你的肩膀上,看起来好像跟你很熟悉,真是让人吃惊呢。」
「仙度拉,不管是鸟还是人,在神的眼里都是一样的。人类有欢乐、悲伤,鸟儿当然也有;其实生命就是这么单纯。你也应该更诚实的面对自己,适当的把自己的情感表露出来。这样,我想小鸟就一定可以了解你说的话,而你也可以跟鸟儿们沟通了……」
有一次,仙度拉把两位姊姊抢走母亲留下的珍贵首饰的事告诉那个女人。
「姊姊们有那么多的漂亮衣服和贵重珠宝,而我除了妈妈的项链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她们还要把它抢走呢?」
「你也想要漂亮的洋装和珠宝吗?」被女人这么一问,仙度拉不好意思的抬起头。
「我也是女孩子呀,当然不喜欢总是全身脏兮兮的样子,偶尔也想打扮得标漂亮亮的。」
「那么,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女人便走进另一个房间;一会儿她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洋装。
「哇,好漂亮啊……」
「这是我年轻时穿过的,或许很适合你,拿去穿穿看吧。」
在女人的劝诱下,仙度拉脱掉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破衣服,把身体好好的洗干净,头发也向上挽起。仙度拉本来就有着像百合般美丽的容貌,所以那件白色洋装穿在她身上真是好看极了。
女人带着欣赏的眼光仔细打量着仙度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由于屋子里没有镜子,所以仙度拉也没办法看到自己的模样,不过她还是从桶里的水看到倒映在水面上的那个歪斜影子。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少女就是自己。
「好美啊,伯母穿起来一定更美!」
「你穿起来才是最美的,仙度拉。」
说着,女人瞇起了眼。
「这衣服你喜欢穿就穿吧,不过只能在这里穿,绝对不能穿到外面去。以后如果你想穿的话,随时都可以来这里。」
仙度接受了女人的好意,每当她遇到难过的事就会到这里来,向女人借洋装穿。而每次女人都会说「你先等一下」,然后便叫女仆进去房间把美丽的宝石和洋装拿出来。
为什么这么朴素的家里会有这些东西呢?仙度拉感到不解,不过她还是开开心心的换上那些漂亮的衣裳。
只不过每次都只能在屋里穿,仙度拉也不敢开口向女人借衣服回去。
这是为什么呢?虽然仙度拉觉得纳闷,但却从来没问过。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于是……
「伯母,请问你到底是谁呢?」
她这么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在你需要帮忙时伸出援手的人,不是吗?当你悲伤难过,或者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时,就到这里来,我会想办法帮你达成的。」
有一回,这个国家的王子决定在宫里举办盛大的舞会,仙度拉的继母和姊姊们都受到了邀请。
「喂,仙度拉,快把我的鞋子擦干净,还有把我的洋装烫好!」
「喂,快来帮我绑头发,还有束腰,仙度拉!舞会九点就要开始了,要是赶不上的话。你就遭殃了!」
在继母和姊姊们的催促下,仙度拉忙着为她们打点一切。王子长得什么样子呢?舞会好不好玩?大家都穿什么衣服参加宴会呢?
仙度拉毕竟也是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就算过着禁欲的生活,还是抵挡不了华服、珠宝的诱惑。
「妈妈,请你带我一起去吧!」
「带你去?灰姑娘,你地想去参加舞会?」
继母和两位姊姊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灰姑娘也想参加舞会?这可是前所未闻的新鲜事。你这副模样到了宫里,不被大家笑话才怪。」
「再说,你又没有洋装、珠宝,怎么去参加宴会?」
看到仙度拉还不死心的样子,继母的语气更加尖酸刻薄:
「这样好了,妈妈我不小心把整盘豆子打翻了,掉在厨房的灰渣里;如果你能在两个小时内把豆子捡干净,我就带你去。」
仙度拉走进厨房,果然发现灰渣里混杂了许多豆子。要在两个小时内捡干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仙度拉感到非常失望,但她突然想起了那名中年妇人在喂鸟儿的情景。
对了,说不定那些鸟儿们可以帮我的忙呢……
仙度拉心里燃起了希望;她对着窗外这么喊着:
「小鸟啊,青空下的小鸟啊,请你们快来,帮我捡拾这些豆子吧。」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真的有许多小鸟从四面八方飞进厨房,数量之多彷佛青空下所有的鸟儿都飞到了这个地方。
不一会儿,一只鸠鸟振动起小巧可爱的脖子,开始咚咚的挑豆子。而其它的鸟儿则像是在模仿它似的,也开始咚咚的挑起豆子。它们把又圆又大的上好豆子一颗也不剩的挑进盘子里,其余的则吃进肚于里。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所有的豆子就都被挑干净了,而小鸟们也像刚来时一样,拍拍翅膀,向外面飞去。
仙度拉端着装满豆子的盘子来到继母面前;她心想,这样应该就能去参加舞会了;于是满怀欣喜的把盘子端给了继母。
继母没想到仙度拉竟能这么快就把豆子挑干净;她感到相当吃惊,但没多久便又恢复镇定,摆出严厉的神色,这样回答:
「不行!我改变心意了,我不能带你去参加舞会。因为你没有美丽的洋装,而且也没学过跳舞,不是吗?那种场合不适合你;你去了反而难堪,我们也会跟着蒙羞。」
不理会仙度拉的失望,继母带着盛装打扮的两位姊姊得意的坐上马车出门了:仙度拉只能眼巴巴的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马车,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失望,难过的哭了起来。
仙度拉跑到女人家里痛哭一场;女人问她出了什么事,但仙度拉就只是一味的哭泣,没有回答。
大概是哭过之后,心情稍微稳定了,她一面啜泣一面这么说:
「我,我好想去参加皇宫里的舞会呀。」
「宫里的舞会?」
「嗯,王子的宫殿里正在举办舞会,我想去参加,即使只有一次也好,我想看看那位大家口中的好王子,还有在水晶灯光下,盛装打扮的贵公子和贵妇人跳舞的模样,那一定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种事很简单呀。」
仙度拉沮丧的抬起哭花的脸。
「可是我,我……」
「怎么啦?」
「我没有漂亮的洋装,也没有华丽的宝石,更别提马车和车夫了。像我这副穷酸的样子,谁会让我走进宫殿呢?」
「
来,我让你看样东西。」
说完,她拍了拍手,召唤女仆进来,跟她说了两三句话后,女仆点点头走了出去。就在目送女仆离开后不久,仙度拉听到走廊上传来奇怪的响声。
地面喀啦喀啦的作响,彷佛听到了马蹄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呢?仙度拉感到不解。
「好像已经来了,我们看看吧!」
女人说道,然后站了起来,仙度拉也半信半疑的跟着她走到外面去……。
天哪,眼前出现的竟是一辆马车。黄金打造的车体上雕饰着各种精致的图案,车子内部的座椅和窗子都是深红色的天鹅绒质料。四匹毛色光亮的马匹拉着车子,还有一位留着得体小胡子的车夫,另外还有四位穿着整齐制服的随从跟在车子后面
「这是……」
仙度拉想开口,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彷佛梦幻的国度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般,令她惊讶不已。
「这是为了让你去参加舞会所准备的,怎么样?高不高兴啊?」
「我?参加舞会?」
仙度拉不敢置信的重复着女人的话。
「你觉得自己太寒酸了?喔,那么你看看这个。」
说完,她又叫了那名女仆过来,跟她说了几句,之后女仆便走进了别的房间。不一会儿,女仆又从房里出现,手里捧着一只衣箱,上面放着柔软膨起的东西」
「怎么样?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啃。」
女人从天箱里取出一件仙度拉从末见过的华丽衣裳,那是用金丝银线缝制而成的雪白洋装,上头点缀着无数宝石……。另外还有几件搭配洋装的珍珠项链、耳环和手链,以及一双晶莹剔透的玻璃舞鞋……。
女人迅速的展开行动,用这些宝石和洋装打扮起仙度拉;而女仆也没闲着,她正忙着帮仙度拉整理头发。
「来,你瞧,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女人递过来一面镜子。仙度拉看着镜中的影像,简直不敢相信。
「这,这真的是我吗?」
「是啊,这就是你。有了这身打扮,到皇宫里就不怕出丑啦。」
「可是,诞些洋装还有马车,都是伯母您最贵重的东西啊,怎么能随便借我用呢?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我弄脏了……」
「这你不必担心,仙度拉。」
女人改了口,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这些全都是你的,之前拿给你看的洋装和珠宝也一样。其实它们都是为你而做的,只不过以前因为时机未到,所以没告诉你;我想等时机成熟了,再一起全部交给你。」
「可,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度拉摸不着头绪的问。
「老实说,这些东西都是用你母亲留给你的钱买的。」
「我妈妈……?」
仙度拉感到十分惊讶。
「妈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呢?我们家虽然不算贫穷,但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买这么豪华的马车和宝石啊?」
「你耐心的听我说完吧,仙度拉。」
于是女人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在你妈妈死前,曾经把我叫到她的枕边,给了我一大笔钱,并且这样告诉我:
『这个孩子很像我,个性纯真又顽固。像这样的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恐怕会遇到相当多的险阻,我想这孩子一定会受很多的苦。不过我相信这孩子有很坚韧的意志,一定可以克服这些磨难。现在我把这些钱托付给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过在那孩子长大之前,绝不能让她知道有这笔钱的存在。在一个人的成长路上,钱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我不希望看到这孩子被钱所感,走向堕落的道路。等这孩子长大之后,迟早有一天会需要用到这笔钱,到时候就请你多费点心,用这笔钱来帮助她吧。虽然到那时,我可能已不在人世了,但我希望你能经常陪伴她,让她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并非那么孤独,而我也会一直在天国守护着她。』
她是这么说的。」
按着,女人的表情转为黯淡。
「这就是你母亲托付给我的钱,但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向你坦白。我的人生曾经有一段非常黑暗的时期,我的丈夫因为重病而卧床不起,全家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虽然我明知这样做不应该,但我还是动用了这笔钱。多亏这笔钱的帮忙,我丈夫的病治好了,而我们也恢复了以前那种虽然贫穷但却很幸福的生活。然而,曾经动用这笔钱的罪恶感却始终留在我的心中,无法消退,所以后来我将这些钱币换成谷物,又换成啤酒和葡萄酒,再换成一匹马,一块田……渐渐的,财产就越积越多。在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你妈妈留给你的财产增加了不少,如令我把这些钱都放在这里……。」
于是女人带仙度拉走进另一间房间,房间一角有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堆着无以计数的金币,耀眼的让仙度拉睁不开眼睛。
「这些都是属于你的,只是现在还不到动用的时机。等到数年之后,你踏入了社会,这些钱一定曾对你有所帮助;在此之前我会帮你好好保管。」
「真是难以置信,伯母,可是我不能收下这些东西,这是伯母辛苦经营才增加到这么多的啊。」
「不,仙度拉,这些钱曾经在我最困苦的时候帮助我,对此我内心一直非常感谢你的母亲……,你尽管大方的接受吧,我和我的丈夫早已留了一份,够我们生活所需了。另外,我们还有一片小小的田地,收获也足以支应生活需要。今天我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其实也都应该感谢你名下的这笔钱……。」
她接着说:
「不过,仙度拉,你要仔细听好,你在城里绝对不可以待到半夜,你妈妈希望在你结婚之前都能保持纯洁之身;所以不论如何,你都必须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前赶回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在十二点以前离开皇宫的。」
仙度拉热泪盈眶的答应了她,不断的向她道谢,一再的亲吻女人的手,然后脸上挂着无限的愉悦,坐上马车到城里去了。
「不知道王子是不是真的那么英俊?不知道他会不会把眼光放在我身上?不知道他会跟我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马车驶过了灯火通明的街道,抵达皇城门口;守门的卫士在马车通过时高声喊道:
「欢迎宾客莅临……。」
等马车停下来之后,仆人们搀扶着仙度拉步下马车,领她走进了宴会的大厅。
高昂的喇叭声响起,乐团也奏起乐曲,通报又有新的宾客莅临。水晶灯下,盛装打扮的宾客们正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仙度拉鼓起勇气,一步步的走进大厅。
瞬间,整个大厅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谈话,注视着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美丽公主。
「好美的女孩啊!」
「从来没见过她呢。不晓得是哪个贵族人家的千金?」
在一片沈寂之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听得见交头接耳的叽喳声。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美的女孩,就连年老的国王和皇后也是;他们一生中不知见过多少美女,但还是无法不被仙度拉的美所吸引。
「究竟是谁家的女孩?竟然这么有气质;要是能替王子说媒,娶到那样的女孩就好了……」
直到现在,王子的终身大事都还一直无法定案;年老的国王和皇后不禁对看了一眼,私下这样说。
而王子也是,从第一眼就被仙度拉夺去了魂魄。
好美的女孩啊,穿着全套白色的礼服,胸前挂着珍珠项链,就这么简单的打扮便展现出无限的光辉和神秘的魅力……
其实,仙度拉的美是来自她的内在,可是周围的人并不了解。不管是多么艳丽的洋装,多么奢华的钻石首饰,还是镶满宝石的高跟鞋,都比不上仙度拉所散发的静谧之美。
这和云集在宫中的贵族家千金们那种充满矫饰的愚蠢之美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那些贵族家的女孩,总是不断的更换一套又一套的礼服和首饰,希望藉此吸引王子的注意,让自己能晋身为王子妃。尽管她们故作优雅,但内心和廉价的娼妇又有什么不同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王子一边和仙度拉跳着舞,一边这样小声问道。
「对不起,只有这个问题我必须保密,请原谅我的无礼。」
仙度拉惆怅的笑着回答。
那美丽的容颜和孤寂的身影,反而更让王子心动。她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她那种既达观又超越任何事物的美,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而她的眼中却又好像充满了世间所有的悲伤。尽管如此,她仍像一朵清高的百合,丝毫没有被悲伤所污染。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王子这么向她倾诉:
「你眉心的乌云是从何而来的呢?你眼眸中的悲哀又是从何而来?告诉我吧,让我来安慰你,让我来替你承受……。」
「我们不该谈这些的,今晚就让我们想一些快乐的事吧;我们可以一直跳舞、跳舞,不断的跳舞,王子殿下……」
想到自己只能这样回答,仙度拉感觉悲伤不已。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向她示爱,而且对象就是王子。
妈妈,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
然而,王子和我的身份实在是相差太远了;我只是继母和姊姊们使唤的灰姑娘,要是王子看见我脏兮兮的模样,怎么可能继续喜欢我呢?他一定会马上转身离去吧。
仙度拉的舞蹈是那么的优雅,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终于音乐结束了,仆役们送上宵夜和点心。但此时王子还是不愿放开仙度拉的手,只是深情的一直注视着她。王子把珍贵的柠檬和橘子递给仙度拉,请她享用宫中的美食。
仙度拉把王子送的橘子拿给正在大厅角落谈笑着的姊姊们。姊姊们当然认不出她就是仙度拉,只是惊讶的直盯着她看。
(她是哪儿来的公主,怎么对素末谋面的我们如此亲切?不过,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到底像谁呢……)
姊妹俩侧着头,怎么也想不出眼前的女孩究竟像谁?她们只知道,自己并没有这么高贵的公主朋友;想到这里,她们摇摇头,不再继续追究下去。
每当仙度拉穿越大厅,现场的贵妇千金们总是睁着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多么美丽的洋装、多么细致的刺绣、多么典雅的裙摆,还有那晚礼服的曲线……。
尽管造型是那样简单,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流名家的杰作;而那串珍珠项链所散发出的透明玫瑰色,更是美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
正当仙度拉享受着和王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时,忽然听见了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报时钟声。
「我差不多该离席了……」
仙度拉突然站起身,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就跑出宴会大厅,也不管身后的王子面露讶异的神情。一坐上马车,车夫便挥舞马鞭疾奔而去。
仙度拉先赶回那个女人的家里,诚心的向她道谢,并且把舞会的经过向她描述了一遍,然后把洋装、宝石、首饰和马车都还给女人。不过,仙度拉说,王子又邀请她参加明天的钱曾,她希望明天还能再到舞会去。
回到家里没多久,继母和姊姊们也回来了。仙度拉打开玄关的大门,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迎接她们。
「舞会好玩吗?我猜一定很豪华吧?」
「真是好玩极了,而且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公主,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她一点也不高傲,亲切的和我们打招呼,还把珍贵的橘子和柠檬送给我们呢。」
仙度拉内心里十分高兴。她装出不知情的脸,询问那位公主叫什么名字;姊姊回答说在场没有人知道,就连王子也不知道,而且正为此而烦恼不已。她们说,要是王子查出她是谁家的千金,一定曾立刻前往下聘迎娶吧。
仙度拉微笑了:
「有那么美的小姐啊?我也好想亲眼看看……」
隔天,继母和两位姊姊又去参加舞会了。这次女人为仙度拉穿上了漂亮的淡蔷薇色晚礼服。
在碎钻和宝石镶成的耳环与首饰的衬托下,仙度拉美得如同一朵蔷薇花。因为兴奋而染红的双颊,就像桃子一般吹弹即破,而她的脚上则还是穿着那双玻璃的高跟舞鞋……。
抵达宫殿后,王子开心的亲自引领仙度拉走进舞池,温柔的这么说道:
「神秘的女孩啊,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只要有你的地方,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愿意追随你、陪伴你。」
可是王子越是深情,就越让仙度拉感到难过。
「我住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
「即使骑马也到不了的地方吗?」
「嗯,即使是骑会飞天的马,也不知要花多少年的功夫才能到得了的地方。」
「可是尽管如此,你还是每天都来参加舞会呀。你之所以会来,难道不是为了想见见我吗?难道你的心中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仙度拉难过的低下了头。
你真的想了解我的心吗?我的心是那么激动的为你而狂跳不已,甚至快要滴血。我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因为不管爱得有多深,我都无法和你永远在一起
「今晚是最后一夜了,我即将离开,而且我们将来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多么悲哀的命运啊,难道我们不能改变这样的命运吗?」
「请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美梦,赶快忘了吧,我也会把遇见王子的事当成是一场梦。」
「如果是梦的话,我希望这场更永远不要醒。」
王子这样说道,紧紧的抱住仙度拉,仙度拉也把头靠在王子胸前。周围的吵杂声和音乐都离他们远去,他们好像陷入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尽情享受这段陶醉的时光。
可是,下一瞬间,仙度拉回过神来。不行,再这样下去找会把持不住。的确,我们的身份相差太远,永远不会有结果,我不该让死去的母亲和那个女人为我悲伤、难过。
就在这时,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仙度拉疾奔而去。
她慌忙的跑出皇宫,没有和王子告别。王子拼了命的追上前,但是无法赶上,只在仙度拉身后的地板上捡到了一只玻璃鞋。王子将玻璃鞋捧在手上,泪流满面……。
另一方面,仙度拉返回女人的家,把马车、洋装和宝石都还了回去,并且流着眼泪告诉她,今后再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请把这些东西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吧,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伯母您的好意,但是我真的再也不需要了。」
女人没有进一步追问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仙度拉,紧紧的抱住她;这让仙度拉的心境平复不少。
等到继母和姊姊们回到家里,仙度拉还是如往常一般询问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嗯,很开心。」姊姊这么回答。
「可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个我上次提到的美丽公主,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她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好像背后有什么隐情似的。不过,她匆忙跑走时遗落了一只玻璃舞鞋,被王子捡了起来,直到舞会结束为止,王子都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玻璃鞋看,好像是患了相思病。但是那位公主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真不晓得她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过了几天,王子派他的仆役到市集里宣布,谁家的女儿能穿得上玻璃鞋,王子就将迎娶她为王子妃。一开始,前来试鞋的是各国的公主,接着是公爵家的千金们、伯爵家的千金们,还有经常出入宫廷的贵妇人。虽然大家都踊跃尝试,但就是没有人能把脚塞进玻璃鞋,因为那是一双非常小的鞋子。
听到这样的消息,仙度拉的姊姊们非常高兴,因为她们虽然长得丑,但脚却比一般女孩来得小。于是王子便带着侍从们来到仙度拉的家,首先把玻璃鞋拿到大姊姊房间让她试鞋。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塞不进去,原来是脚尖太大了。这时,在一旁看得非常着急的继母赶忙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来:
「既然如此,就把脚趾切掉吧,反正你就快当上王子妃了,王于妃不管到哪儿都是乘坐马车的,再也不用走路了。」
于是大姊姊把脚趾给切掉,硬是把脚给塞进了玻璃鞋里,然后忍着疼痛走到王子面前。可是王子一眼就从玻璃鞋里看到趾尖渗出的鲜血;她的计谋失败了。
接着换第二个姊姊试鞋;她把玻璃鞋拿回房间里试穿。虽然脚尖能够塞得进去,但这次是脚跟太宽,所以继母又把菜刀拿来:
「把脚跟切掉一点,虽然会痛,但你就忍忍吧,等你当上了太子妃,就不用走路啦。」
于是,第二个姊姊把脚跟切掉,使尽全力把一只脚塞进玻璃鞋里,然后咬着牙,忍着痛,好不容易走到王于面前。可是这一次,王子看见玻璃鞋的鞋跟有渗血的痕迹,所以诡计又失败了。
「你们家还有其它的女儿吗?」
「是,还有一个,是前妻留下来的丫头,不过她的身份绝对不可能跟王子殿下您匹配,再说她年纪还小,全身还脏兮兮的……」
「管她年纪几岁,人脏不脏,总是个女孩没错吧?还不赶快带出来。」
「请王子殿下恕罪,像那样不堪入目的丫头,实在不适合出来见客。」
继母还是再三推托。
可是王子心意已定,非见不可,继母也没办法,只好把仙度拉叫来。仙度拉先把脸和手洗干净了,才走到王子面前,恭敬的行了个体。然后取过玻璃舞鞋,先坐了下来,脱下沉重的木鞋,套上玻璃鞋。
玻璃鞋和她的脚竟然是那么的吻合。
王子和随从们都吓了一大跳。这时仙度拉从围裙口袋里取出另外一只玻璃鞋,大家更是惊讶不已。
将一双玻璃鞋都穿上之后,仙度拉站起身来。虽然她身上穿得破旧肮脏,但与生俱来的气质却让她光彩照人。王子这时终于确定了,尽管眼前的仙度拉脸上蒙着煤灰,衣着破烂,但的确就是那位他在舞会上遇见的美丽公主。
「啊,你就是那位……」
王子没再多说什么,他一步一步的走近仙度拉。
「我们终于再次见面了,我找得好辛苦啊……」
一旁,继母和两位姊姊都气得冒火,但王子并没有发觉,因为周围的事物已突然离他们好远、好远,只有仙度拉和王于互相凝视着彼此。
「其实,我也知道你有苦衷,但没想到会是……」
「请您原谅,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遇见王子殿下……」
仙度拉陶醉在幸福之中,但随即就清醒了。没错,王子和自己的身份相差太远了,我凭什么带给王于幸福呢?仙度拉这么想,所以始终不敢接受王子的求婚。
可是,王于现在已经看到自己航脏的模样,但却丝毫没有不悦的神情;仙度拉这才改变了想法。
她现在知道,王子对她的爱不是假的,想和她结婚的决心也不会动摇。这时仙
于是王子露出开朗的表情,牵着仙度拉的手,一同坐上马车离去,把气急败坏的继母和姊姊们,以及不知所措的爸爸抛在身后。
没多久,王子和仙度拉便在皇宫里举行了豪华的结婚典礼。这时她的继母和姊姊们除了后悔流泪之外,什么办法也没有。
早知会有今天,当初就应该好好的疼爱仙度拉;早知会有今天,当初就应该好好的关心仙度拉。母女三人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俗话说得好,坏女人总有一副厚脸皮,她们直到现在仍旧希望能去参加仙度拉的婚礼。她们想,仙度拉是个好脾气的人,说不定会忘掉以前所受到的虐待,重新接纳继母和姊姊,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能会有赏赐呢。
可是,当她们三人打扮妥当上路时,却在路上遇到三只小鸟;她们突然飞到她们面前,啄她们的眼睛。这些小鸟都是那个女人喂养过的小鸟。
母女三个人一面哀叫,一面逃跑,但就是逃不掉小鸟的攻击。不一会儿,小鸟便把她们的双眼给挖了出来;结果她们母女三人日后便瞎着眼过完一生……。
和王子结婚之后,仙度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那个女人,感谢她过去的关心和帮助。
而那个女人则是以和蔼的微笑迎接乘坐豪华王室马车前来的仙度拉。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她的微笑中似乎可以看得出来,她早就已经料到这一切会发生了。
「真的非常感谢您,都是伯母您的帮忙,我才会有今天。」
「不,仙度拉,你该感谢你的母亲,是她一直在守护着你呀。」
仙度拉希望那个女人能够接受母亲留下来的遗产,但那个女人都怎么也不肯答应,所以仙度拉只好在每次来访时,都带着同等价值的绢丝、香料、葡萄酒等礼物送给她;因此不久之后,那个女人也变成了富翁。
至于王子和仙度拉,则一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王于当初想得一点也没错,仙度拉和其它经常出入宫廷的贵妇人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对奢侈浪费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但却非常喜欢读书和演奏乐器,应该说是才女那一型的人吧。
虽然她不喜欢参加宴会、舞会,但却是个细心的妻子;在孩子们眼中则是个温柔的母亲。尽管她不常说话,但每当需要作重大决定时,她总是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意见。
在父王死后,王子继任国王;在仙度拉运用智能的辅佐之下,王子变成了一位贤明君王。仙度拉宽大的心胸、敏锐的洞察力,还有她的威严与爱心,没多久便被臣民们广为流传……
榛树的树枝
一般人所熟悉的,有小仙子帮灰姑娘变出马车、晚礼服、玻璃鞋,让她我参加舞会的故事,其实并非出自《格林童话》,而是来自于十七世纪法国编纂的《查理.伯罗童话集》。
在《格林童话集》的初版当中,洋装和马车是来自仙度拉种在母亲坟墓旁的树枝,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并没有仙女出场。另外,仙度拉要求父亲带一段树枝回家当作礼物,也是取自《查理.伯罗童话集》。在《格林童话》中,母亲留给仙度拉的遗言是:「在我的坟上种一棵树,只要你摇摇那棵树,你想要的东西就会掉下来。」
其实,树枝带有「分享」的含意。
按照西欧的习俗,母亲的嫁妆日后都会留给女儿,因此母亲将财产留给仙度拉,在仙度拉成年之前,先由一个委托人代为管理,这是极为合理的。森义信先生指出,将小树枝种在母亲的坟前,数年后长成大树,其实暗喻着帮母亲管理财产的委托人,运用各种手法让财产增加数倍。
而根据法兰克王国的《沙理加法典》和中世纪后期的《萨克逊.休比盖尔法典》,在让渡土地所有权时,原有的地主会取土块、草木或树枝交给新地主,象征财产的转移。因此,父亲送树枝给仙度拉,也可以解释成他将妻子的嫁妆和财产让渡给女儿。
自古以来,树木便像征着人的生命和幸福,常有人种植果树以析求新生儿的健康成长。而德国人更把样树视为「生命之树」,每逢丰年祭或复活节时,小孩子都会拿着榛树的树枝拍打女孩的臀部,将花果植物的生命力移转给女人,并藉由这样的仪式,来祈求丰收、多产和幸福。
根据贝提罕的解说,仙度拉在母亲的填前种植榛树,其实也带有「在人心中孕育母性」的含意。
人在孩提时代接受母亲的爱,培养出内心中对人类的基本信赖,以及对人生的自信心。人之所以能够跨越人生中的层层艰苦,其实是靠着残留在记忆中的母爱来作为努力的原动力;即使在母亲亡故之后也一样。
而将榛树的树枝培育成大树,则象征着心中母亲形象的转变。如果仙度拉一直沈浸在丧母的悲痛之中,那么她的内心是无法成长的,只有将悲哀转化成建设性的力量,她的人生才有新的希望。
当悲伤逐渐散去,脑海中再度浮现母爱的回忆时,对人的基本信赖才会再度觉醒,而靠着这种信赖,才能重新取回努力和希望。
玻璃鞋
贝提罕指出,完全合脚的鞋象征着「阴道」而玻璃鞋非常紧致又缺乏延展性,则带有处女膜的意味,所以仙度拉尽早逃离舞会,其实是表示她很努力的保持自己的处女之身不受侵犯。
另一方面,森先生则提出仙度拉和王子之间已有性关系的可能性。
在德国维斯特法伦地区五月一日的节庆中,有一个让女孩跳过火堆的仪式。如果女孩在跳过火堆时鞋子脱落,就表示她已经不是处女了,而仙度拉也是遗失了一只鞋子,光着一只脚逃回家里的。
再者,池上俊一所著《身体的历史》一书则记述说,神职人员为穷人洗脚的行为,蕴含有净化性欲之罪的意思。法国南部和西班牙的教堂里,有不少中世纪留下的浮雕,其中如果有女性光着一只脚,就表示在性方面相当堕落,是违反教规的意思。
不过,出现玻璃舞鞋的还是《查理.伯罗童话集》。根据《格林童话》的初版,舞会第一天晚上,从树上掉下来的是银色的洋装和银制的舞鞋,而第二天晚上落下来的则是金色的洋装和金色的舞鞋。
继母和两位姊姊的下场
和这个故事一样,《格林童话》中有继母出现的频率很高。
童话的解析方法除了相当盛行的精神分析法之外,还有历史面的解释。举例来说,罗伯.达顿等历史学者指出,童话也是一种历史资料,尽管有时带有幻想色彩,但基本故事还是以现实为根据的。
而童话中继母出现的频率偏高,其实也止反映了当时欧洲的社会情况:「在十八世纪的法国,孩童有半数会在十岁之前死亡,而活下来的孩童在成年之前,又多半会失去父亲或母亲的其中之一。」
至于两个姊姊自己用刀砍掉脚尖和脚跟的凄惨情节,则不论是《查理.伯罗童话集》或《格林童话集》的初版都有收录。不过,故事结尾继母和姊姊被鸟啄瞎双眼的段子,则没有出现在初版的《格林童话》之中,而是在后来的版本才另外加上去的。
在《查理.伯罗童话集》的结尾,心地善良的仙度拉还是把两位姊姊带进宫里,并分别为她们找到了很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