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装B犯

路遇装B犯

2009年9月16日波密

王哥带我吃过晚饭,嘱我明日早起,有车来接我出波密。

晚上在波密广场看人跳锅庄,旋转的欢乐海洋,每次看到群体的狂欢,我总觉得疏离,仿佛人世遥远无比。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心绪沉缓。

等陈哥抽空过来见一面,明天就出波密,再见不知何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际遇真是奇妙的东西。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索,环环相扣。

音乐停了,人渐渐散去。广场恢复寂静空旷。我躺在广场的长椅上抽烟。旁边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来走去,走了好几趟了,瞄瞄装束是个游客。旁边一排全是空椅子,他走过来,指我躺的那张长椅问:“这里可以坐吗?”我只好爬起来,客气地说:“随便坐,不是我的地界儿。”他坐下来问:“你也是过来旅游的吗?”我点点头。他又问:“你同伴呢?”我说没有同伴,一个人。他有点惊讶,重复了一遍:“你一个人?去哪里?”我说返程了,回成都。

他跟我闲聊,说一个人其实也挺好,他们这次有七八个人一同结伴游。每天都有不同矛盾产生,对游玩景点的喜好不同,对吃饭住宿的条件各自承受不同,喜好也不同……等等,相互抱怨,相互嘲讽。我只听着不说话,觉得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说,某小朋友想吃面,可是我想吃云吞。他不和我吃一样的,我不喜欢他,我不爱和他玩。

不禁呵呵一乐。他也苦笑,说自己这次来西藏主要是休闲游,不想开车,想轻松一点,出来陶冶一下心情。介绍说自己是个热爱旅游的人,也很会玩的,家里不仅有游艇,还有各种各样的车,其中有辆什么车来着,忘记了,车顶上有牛逼的装置,可以一按按钮升起个罩子,就是帐篷那种东西。他特地介绍说这玩意在国内没几个人有的。国外才有。旅行的时候,随时随地都可以露营。这玩意我没见过,想象了一下,觉得很酷。

他对我一个人的旅行很好奇。我简单说了说。他露出打死不相信的神色。我一笑,懒得说话。人都习惯以自己有限的生活经历,有限的情感范畴去揣测和要求别人。不过都陌生人,达不成共识,就相互忽略吧。

恰好,陈哥的电话来了,问我在哪里,说他在波密广场了。我冲那人点点头,说我有事先走了。我一直留意广场附近过来的车,没想到陈哥换了辆车过来。陈哥说:“特地叫司机过来介绍给你认识,明天就坐这辆车走,你叫他潘哥”。又拿出一个瓶子递给我,说:“这瓶里是虫草和灵芝磨成的粉,你带在路上吃,这个东西很好,每天吃一点点就行了,能增强身体的抵抗力。”陈哥用手比划着。又叮嘱我:“每到一个地方,记得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过来,让我知道你到哪里了。路上别闲逛了,赶紧回家。”想想,又嘱我下趟来西藏玩正常点,不要骑摩托车了。我乖乖点头称是。默默退到路边,望着车离开。与陈哥东久相遇,认识不过几天,因在陌生地方有人照顾,竟然有依恋的感觉。

回到广场,那人还在。我换了张长椅远远躺下来。他又晃荡过来,问我:“你不是一个人吗?怎么还认识当兵的?”我简单说在路上搭车认识的。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准备这么一路走,一路搭顺风车混回去。

我奇怪地望望他,随意地说:“是啊,那还能怎么办?”

他消停了一会,又问我:“你知道我到波密花了多少钱了吗?”我说那哪知道啊。他说花了八千。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心想他花这么多钱还这么多不爽,太亏了。

他又语气诚恳地说出来玩一趟不要太省,难得出来一趟的。我又嗯了一声。他打量我一番又说:“你是学生吧?学生没经济能力,是穷一点,没办法”。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他看看我的破牛仔裤,问我冷不冷。我敷衍说还好。他忽然热情提议,要带我去买条裤子给我。并且催促我立马起身跟他一起去。我有点惊讶他这种临时起意的热情,慌忙谢绝。他说:“这里也买不到什么好衣服,像我身上的这套加起来得上万。没法买这种档次的,但是勉强买点能穿的也行,比你这身破衣服强,我是不忍心,看到你一个女孩子混的像乞丐一样,让人看着笑话。”

我顿时心里不悦,还是故作豁达地说:“人生在世无非是让别人笑笑,偶尔逮着机会也笑笑别人嘛。没事,我不介意。”他劝说了几句,见我躺椅子上不动,也没再坚持,又坐下来,问我身上还有多少钱,我说一百零点儿吧。他断言我这样混不回去,连吃饭都不够,更别说住宿了。我懒懒地说:“先混着呗,混不下去了再想办法。”

他转来转去,想了想,又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一个女孩子这样混江湖,你说你一路都能碰到些什么人啊?”我随口答道:“碰到的都是好人啊。”他不屑地说:“男人吧?”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说:“啊?你说当兵的啊?都是男的啊”。他摇摇头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还要我把话说透?”我反问他:“你什么意思啊?”他说:“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停了停又说:“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跟他们混,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东西来交换。”我心里渐渐恼怒起来了,这人说话越来越不知轻重,不知进退,不仅侮辱了我,还侮辱了我一路上的朋友。

我强压怒火,冷冷地说:“我穷的很,没什么可交换的。”他诧异地说:“身体啊,男人嘛,不都是这样?你不会真的不懂吧?我真不搞不明白,你何必如此!”

我简直怒从心头起,这人当他是什么啊?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我压住语气,冷冷地问他:“你不也是男人吗?你我萍水相逢,你这么热情要给我买衣服,是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我的身体吗?”

他一愣,没想到我说得这么露骨,辩解道:“我和那些普通的男人不一样。”

“你不是说你是男人你了解男人吗?你还说男人都一样,示好就是为了得到吗?你哪里不一样了?是性无能?还是GAY?”我继续逼问。

他仓皇站起来。质问我:“我看你一个小姑娘混得这么惨,一副可怜相,才和你说这些的,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说话还这么难听?”

我也从长椅上爬起来,冷笑说:“哈哈!抱歉!我不是天桥上算命的,唠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嗑。”

他摇头,叹息:“你这人好歹都不分,还出来混江湖!”

“嘿嘿,大叔,您真逗!还江湖?您不是说书的吧?哈哈~~”我懒得和他再啰嗦,学周星星同学嘎嘎嘎怪笑而去。~~这种人,根据日常生活经验,应该操他大爷!

一路往回走,气愤难忍,什么时候,轮到人这样和我说话了?想想那些话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他还委屈呢,觉得自己好心当驴肝肺了,也许,我真该好好谢谢他,谢谢他全家,谢谢他祖宗十八代。又一阵悲凉。我很落魄吗?落魄到让人觉得我是要一路卖身回去?

但凡女子出头,人都以为她唯身体而已,但凡猥琐男,皆以为有几个臭钱撑腰就可以拿捏占便宜。得不到,就坍塌的一塌糊涂,丑陋的像一滩烂鼻涕。那人是看我一女子孤独行路,无依靠,就以为可以拿捏占便宜,还借同情施舍做幌子。

这世上,行路难,不是路难走,是人心太丑陋卑鄙。

那一瞬间,习惯地想给桥打电话,想要和他说小砚被人欺负了。可是,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直掉眼泪,怎么也拨不出去。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相爱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说,不爱的时候,说什么都已经不合适了。爱没有了,我们连陌生人亦不如,从今以后各自甘苦自当吧。

夜里起风了,忘记关窗户。风吹着窗帘高高鼓起。我瞪大眼睛看着,又困倦,懒得起身去关。黑暗化作怪兽朝我逼过来。我暗暗运力气,默念咒语,可是,我怎么使尽力气也没变成奥特曼。到底是那一句咒语念错了呢?为什么变奥特曼的咒语这次换成了扎西教我念的那段拗口的藏族经文呢?我既紧张又苦恼……怪兽看出了我的虚弱与慌张,阴险地笑了笑,肆无忌惮地逼近,爬上床来,一点一点朝我靠过来,冰冷的怪兽,还有扎人的毛发,寒意浸人,裸露在睡衣外面的肌肤顿时战栗起来,悄悄伸手去摸枕头下的藏刀,骇然发现我的小藏刀不见了!!!心里顿时要崩溃,慌里慌张翻滚下床,蹲在柜边抖抖索索摸开关,每一盏灯都不亮了。又爬到落地灯那里去摸索开关,摸索中,手碰到许多冰凉软塌塌的物体。那种触感令我全身汗毛顿竖——死耗子呀~~头皮欲裂,用手堵住自己的嘴,强忍着不喊出来,不要害怕,不要哭泣。又从墙角往洗手间爬,喘息着,冰冷的泪水滴在手上,滴在地上,一线希望,那里还有灯,还有走廊灯,还有壁灯,可是,它们统统都不亮了……绝望如潮水般淹没过来。像黑暗中即将被猎杀的兽,彷徨,恐惧,无可奈何……挣扎着爬到了卫生间,终于,镜前那盏灯按亮了,可是灯光异常昏暗。镜子里,女孩子惨白惨白的脸,额发被汗水浸湿了,湿漉漉地压在眉间,惊慌放大的瞳孔……忽然,看到了小藏刀,原来洗澡的时候,放在洗漱台上了。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心。

醒来,浑身汗津津,乏力头晕,好在天也渐渐亮了。窗外,朝阳渐起。

路漫漫似无尽头,幸好总有太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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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张小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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