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雷雷心里憋得慌,找大头倾诉。他就是弄不明白,像他这样有款有型的有为青年,连港商都高看一眼,怎么那些小警察,还有叶青儿的爹妈,一见他就小流氓,小痞子乱叫一气,难不成他脑门儿上贴着标签?就连他亲爹、亲妈都不待见他。
见雷雷一脸委屈,大头嘿嘿直乐,安慰说:这人跟人的审美价值观就是不一样,那些老家伙们讨厌你,可小姑娘喜欢你呀,你就知足吧!
雷雷犯愁问:你说叶青儿真的喜欢我吗?
大头眼珠转动着,神情暧昧地问:嗳,你跟她纠缠这么长时间都到什么程度了?
雷雷踢了大头一脚,神情活现地说:纯洁健康,连手都没拉一下。
大头嘎嘎坏笑:都一起过夜了,连手都不敢拉,你丫的还是男人吗?
雷雷面红耳赤,结巴说:我靠,我当然是男人啦,手还是碰过的。
大头神情诡异地笑着,雷雷过来踢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可有点儿低级趣味啊,专打听那个,你怎么就问问我们崇高理想、伟大抱负什么的。
大头边躲闪,边笑话雷雷:你怎么不说做学问啊,空谈吹牛你行,论做学问可比韩阳差远啦。
雷雷瞪着眼问:你啥意思,你说叶青儿喜欢做学问的人?
大头龇牙一笑:甭琢磨人家喜欢啥啦,你想学韩阳也学不像。
雷雷骂道:我学他?那我得先骟了去,他不就是二尾子嘛。
大头一脸严肃:你小子可有点儿阴损啊,韩阳有时候挺男人的,那点儿像二尾子。你就积点口德吧。
雷雷不干了:瞧你一腔正义的熊样儿,背地里向着哥们儿一点能怎么着啊。
大头哈哈大笑,捶了雷雷一拳。
思念不能当饭吃,雷雷接了一个电话,回到家里收拾货箱,准备给人发货。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雷雷放下手里的活儿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站着一个带着大沿帽的男人,他第一反应是赶紧关门,还没等插上门栓,外面那人就笑了:雷雷,你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雷雷打开门,一把拽进那人,定睛一看是黑皮。他虽穿着制服,仍旧是尖嘴猴腮、贼眉鼠目的模样。黑皮觍着脸说:呵呵,吓着了吧。
雷雷踢了他一脚说:你丫就是穿上将军服,也獐头鼠目,唬不住人,连米老鼠都不如,最多一个唐老鸭。喂,走几趟鸭步我瞅瞅。
雷雷推着黑皮在屋里转圈,黑皮像模像样地学着唐老鸭走步。雷雷嘎嘎直乐,说他甭到海关上班了,到马戏团演个狗熊、大猩猩什么的,肯定比上班挣得多。
黑皮回身给了雷雷一拳,得意地说:哥们儿已经转正了,好歹也是国家干部,你老这样糟践人,回头我对象听见该吓跑了。
雷雷好奇心顿起:嗬,你都有对象啦。带来了吗,让我瞅瞅。
黑皮不屑地说:嘁,能带来让你们这群野狼祸害嘛,我媳妇可是温柔贤惠的良家妇女。
雷雷斜视着黑皮嘲笑:就是良家妇女,跟了你也是逼良为娼。
黑皮脸色当时就撂下来,生气地说:我大老远巴巴儿的跑来看你,就是来听你糟践我和我媳妇的?你太没人性了。
雷雷上前就给了黑皮一个脖拐,骂道:小子,才戴几天大沿帽就长脾气啦,你再吱扭一声我听听。
黑皮嘀咕说,你怎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雷雷瞪着他问,甭废话,来借钱吧,借多少?目的不纯给借啊。黑皮说雷雷狗眼看人低,他是白莎莎的大哥请来谈正经事儿的。雷雷不屑地一笑,大白活找你谈正经事儿,全他妈是瞎扯淡。这世界上也就他那二百五妹妹白傻傻信他,你和白傻傻一起,正好凑五百。
黑皮不服气地说:你们这帮人还不都卖一张嘴,我哪有那么傻!
雷雷瞪着黑皮说:别把我捎带着一起骂啊,我可是干实事儿的。
黑皮打量雷雷问:您那叫干实事儿啊,不就是二道贩子吗?
雷雷在黑皮头上拍了一巴掌说:这叫搞活流通市场,你个土老冒,我懒得理你,哪天叫大头给你补补课!走吧,叫着大头、莎莎,吃饭去!
张军感觉被涮了,他满脸愤怒地对着莎莎大骂雷雷没有良心,过河拆桥。莎莎不住地给张军道歉,说雷雷不了解是他从中帮的忙,下次一定不会撇开张军和港商谈生意。
不料张军却说,不追究可以,得让雷雷给他退出五成的利润。莎莎一听就急了,大骂张军太黑,死活都不同意他的条件。意见谈不拢,张军愤然离去,莎莎觉得张军还有利用价值,怕他把事情捅出去,急忙追了出去。张军软硬不吃,莎莎只好另外想辙堵他的嘴。
赶巧儿莎莎在饭店门口等雷雷时遇见张军,张军嬉皮笑脸地说:雷子那小屁孩儿简直算不上男人,懂什么呀?你趁早跟我,咱俩那方面肯定特和谐、特合拍。
莎莎骂道:滚,哪儿晾快哪儿呆着去。
张军赖嘻嘻说:你裙子底下凉快。
莎莎气得大骂:你丫是找抽啊。
张军说:那就抽吧,,甭跟这儿,换个地儿抽。
莎莎急了:你他妈的拿我当鸡啊,赶紧滚。
张军觍着脸说: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我的功夫。今晚咱俩跟这儿开房?
莎莎"啪"的就是一巴掌,张军早有防备,偏头想闪开,可还是挨了一下,他瞅着莎莎不怒反倒淫笑着。
莎莎破口大骂:臭流氓,你他妈再骚扰我,我立马报警。
张军悻悻地说:你要是不怕你那副省长老爸扇你,你就报吧。
张军正跟莎莎纠缠着,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雷雷驮着黑皮来了。莎莎见了,底气十足地喊:雷雷,张军这个王八蛋耍流氓。
张军斜眼看着雷雷,一脸挑衅滋事的神情。雷雷不看他,教训莎莎道:你属屎的啊,怎么专招苍蝇啊。
黑皮想乐,又强忍住。张军气得骂,小兔崽子,骂谁呢。雷雷斜眼看着张军,脸却对着莎莎道歉:我错了,你属苍蝇,专往屎上粘。
莎莎气得打了雷雷一拳,张军不干了,怒道:你他妈骂谁呢?
雷雷根本就不看他,冲着莎莎和黑皮问:哪儿来的野狗跟这儿乱叫,门卫,把野狗赶出去,别影响了市容市貌。
说着,雷雷就往饭店里走。张军大怒,上前揪住雷雷的手臂,雷雷早有防备,就势使劲一抡,差点把张军抡趴下。莎莎和黑皮哈哈大笑。
雷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蔑视着张军。张军冷笑一声,阴险地说:小王八蛋,别以为你靠着白莎莎就高枕无忧,你干的那些事儿以为没人知道吗?老子手里有的是证据,我咳嗽一声,你就大牢里呆着去吧!
莎莎骂道:你个王八蛋活腻歪了?
雷雷冷笑着说:你咳嗽啊,你放屁也成啊!我借你俩胆儿,我看你能怎么着老子!
张军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你小子不用嘴硬,你就等着瞧吧。
莎莎心里有鬼,很不踏实,她担心张军闹出什么乱子来。雷雷不以为然,黑皮分析说,他巴结莎莎一家还来不及呢,哪敢捅事儿?黑皮的一句话,打消了莎莎的顾虑。
大头在饭店等急了,正要出来找,迎面碰见雷雷他们。四个人在饭桌上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啥话都说。他们从饭店晃悠出来时天色已晚,一路上说笑打闹,好不快活。
莎莎问雷雷这次赚了大钱想怎么花。雷雷一撇嘴说,她一个娘们儿老惦记着他的干嘛。莎莎说,德性,总不会跟黑皮一样,想做梦娶媳妇吧。黑皮嘻嘻笑说,说要不是莎莎非要缠着雷雷,他也不会忍痛割爱另择佳偶。他的话引起三人一阵哄笑,雷雷嘲笑说,指不定是副什么尊容呢。
黑皮急了,从钱包里拿出女友的照片炫耀。莎莎抢过照片,就着路灯的灯光看,她觉着相片上的人有些眼熟,忙叫大头过来看看像谁,大头接过一看就怔住了,这女人很像叶青儿。雷雷斜眼看了看大头手里的照片,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他不理三人,径自骑车狂奔而去。
黑皮一头雾水,不知何故。大头骂他有病,非找个像叶青儿的女人。黑皮大喊冤枉,并说他是照着莎莎的模子找的。莎莎则骂雷雷有病,非得在一颗烂白菜叶儿上泡死。大头劝她识时务另觅他人,说指出她从未真正了解过雷雷。气得莎莎直骂大头多管闲事。
叶母为女儿的事整天寝食难安,她愁容满面地在客厅走来走去。老叶被她弄得看电视也看得不安心,埋怨说:你坐一会儿成不成?着急有什么用?
叶母唉声叹气说:我一坐下就心慌,你打电话给韩阳,问问青儿回宿舍没有,情绪怎么样了?
老叶说:不要一有事儿就找韩阳,动不动就找,这不给人家施加压力嘛!
叶母不干了,让老叶想办法,女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的。老叶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女儿出国留学。叶母觉着这法子好,催促老叶赶紧联系海外的亲朋好友,怕夜长梦多。
叶青儿对父母背后的动作一点也不知晓,雷雷把她的心搅得乱成一团,只有韩阳能让她的心安静下来。她一见到韩阳,心里就踏实,有一种想依赖,想倾诉的感觉,至于韩阳心里在想什么,她从来就没有想过。
青儿陪父亲到医院看病,遇见韩阳。他并不多言,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用眼神来表达他的关切之情。他的眼神深情而绵长,一霎间,青儿的心被他看乱了。
望着韩阳落寞的身影,青儿感到很是愧疚。她突然站起身,大步追了上去。他俩都想着雷雷出现后面临的局面,可又都本能地回避这个话题。
青儿问她那篇中西医结合的论文该怎么写?韩阳她有理论,又有实践,一定能写好。青儿说,她可能会偷韩阳的概念。韩阳笑了,说好些概念都是从她父亲那儿学来的,不知算不算剽窃。青儿说,她父亲很喜欢韩阳,他能从父亲那里学到东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聊了一会儿,两人陷入沉寂,各想心事。青儿突然开口说:韩老师,我心里一直很别扭,总觉得欠你什么,可是又不知怎么还。
韩阳心里发酸,摇头说: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什么都不欠我的。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韩阳觉得还是面对现实的好,平静地问道:雷雷现在怎么样了?
青儿低声说:不知道,没说几句话。
青儿知道韩阳是有话不爱直说的人,他宁愿把满腔郁闷积压在心里沤烂,也不会倾诉。青儿有时都替他憋屈难受,她忍不住说:他一点也没变,还那么讨厌,混账!
韩阳反问道:你呢?你变了吗?
青儿一时怔住。韩阳盯着青儿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口是心非,你一直口是心非!
青儿生气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韩阳也气恼了,说道:我也不懂,你要跟我说什么?你和雷雷怎么样,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看别人的态度!
青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韩阳以冷静的态度说着狠话,这让青儿措手不及。她好半天才嗫嚅着说:好,好,以后我们就说学习上的事儿,成了吧?
韩阳脸色阴沉地说:好,就这样!对不起,我得去病房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青儿不禁傻了眼。
晚上,青儿来到图书馆,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她出现了幻听,雷雷似乎在耳边笑着说:青虫,又想我了吧!
青儿目光迷离,不由嗔道:讨厌!话一出口,赶紧抬头四看,见身旁人都看着她,窘得她赶紧起身,拿着书往外就走。
青儿抱着书本茫然的在学校操场上走着,她走到一棵树下站住,望着天空发呆。一个人影走过来,青儿木呆呆地掉过头,见是韩阳。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开玩笑说:这么冷,在外边傻站着干吗?望月感怀准备写诗啊?
青儿定定地看着韩阳问:冷吗?我没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冷。
韩阳不好意思地说:下午在医院,我有点不冷静。
青儿幽幽地说:我知道,我一直让你烦。其实,我也很烦自己。我现在连论文都写不下去,真担心拿不到毕业证、学位证。我爸妈要知道,非得急死。韩老师,我该怎么办啊?
韩阳真诚地说:你说过你要做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而外科医生最重要的是冷静、理性,否则手术台上怎么能够应付突发事故?
青儿忧伤地说:这么说,我根本就当不了医生。我一点都冷静不下来,我心乱急了。韩阳,你要再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韩阳不相信地说:瞧你这话说的,我有那么重要吗?
青儿坦诚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比华华都重要。
韩阳沉了一会儿,淡然一笑: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青儿伤感地说:可你下午在医院的那个样子,真的很冷。我从来没见你对人那么冷过。韩阳,你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不理我了?
青儿说着站住,看着韩阳。
韩阳看着青儿忧伤的表情,微微一笑:不会,我们是老同事、师生,你父亲是我忘年交,我就想不理你,也很难啊!
第二天,韩阳来女生宿舍找华华,说他妹妹结婚,他想让华华帮着参谋一下买啥好。正巧青儿路过,华华赶紧上前搂住她说:哎,你帮我个忙。韩阳妹妹结婚,让我帮他选礼物,我倒是上赶着想帮他,可我男朋友正等我呢!你替我去吧,虽然你品味比我差那么一点点,可我经常教育影响你啊,也不会错的太过分吧?
华华说着冲青儿挤了挤眼,摆摆手走了。青儿有点尴尬,韩阳也有几分别扭。青儿冲韩阳打了个招呼,正想要走,韩阳却笑着问:能帮我这个小忙吗?
青儿看着韩阳诚恳的笑容,点点头。
他俩坐公交车去小商品一条街,青儿说那里全是私营小店,品种样式多,东西很有特色,还可以讨价还价。韩阳说他很少逛街,全听青儿安排。
两人信步往商品街里面走。这是一条小街,道路狭窄,路两旁是些形形色色的私家小店及摆摊的。青儿和韩阳沿街走着,在一些小摊点旁停下,挑挑拣拣,交换着意见,像是一对情侣。
旁边洗发屋里传出一阵歌声: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青儿步伐越来越沉,眼睛渐渐湿润。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忘了跟谁来的这里。
正在一个摊点上翻拣商品的韩阳忽然意识到青儿不在身边,他回过头,看见青儿在街当间站着,脸上一派痴迷……
韩阳无言地走过去,青儿茫然回头,看见韩阳关切的眼神,苦笑一下,机械向前迈步。韩阳无言跟随青儿,两人漫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
雷雷、大头和黑皮四仰八叉,表情各异地躺在沙发上看刘德华和吴倩莲主演的片子。大头和雷雷不时拿黑皮和他女友开涮。黑皮不以为意,嘻嘻哈哈说想女友了,要给她打电话,雷雷把无绳电话扔给他,黑皮却忘了电话号码。
黑皮正翻找着电话号码,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电话一听,只听莎莎在电话里着急的让雷雷接电话。黑皮把电话递给雷雷,莎莎让雷雷赶紧转移家里的货物,说张军举报了他们,一会儿工商和外贸办的就会来雷雷家检查。她跟她哥哥已经到了飞机场,准备去香港躲几天,回头再联系。
雷雷说他们有凭有据的做生意,不怕别人查。情急之下莎莎说了实话,她说有好些事儿都没跟雷雷说,他不知道实情。现在帐户也冻结了,要他无论如何赶紧转移货物。说完,莎莎挂断了电话。
大头和黑皮忙问出了什么事儿,雷雷大骂张军是王八蛋,陷害他。这时电话又响起,莎莎告诉雷雷,要是他被逮着,就把一切事儿往她身上推,因为好多事儿,都是她背着雷雷做的,让他一定记住。
雷雷听完莎莎的话,让黑皮和大头赶紧帮忙收拾货物,三人骑着两辆三轮车和一辆自行车急忙出了门。
雷雷、大头蹬着三轮,黑皮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行驶着。三人一起快活地哼唱着当时流行的一首广告歌曲: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
迎面开来一辆挂着工商牌子的面包车经过。张军坐在驾驶副座,他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见大摇大摆,哼哼唱唱的雷雷以及他们三轮车上的货物,大喊:停车,那就是雷雷,他们在转移货物!
车猛地停下,接着倒车声和车轮擦地尖锐声传来。
雷雷等人没发现张军,仍边骑车边唱歌往前走。身后面包车追来,超过了雷雷他们,雷雷唱着歌偶然一偏头,只见张军在车窗里一脸怨毒地瞪着他。
雷雷猛地把三轮车停下,黑皮差点栽到三轮上,正要骂,就见那辆面包车刷地停在雷雷他们面前。车上跳下几名执法人员,喊道:喂,你是雷雷吗?
雷雷突然狂喊:分开走!说着,狂蹬三轮,大头和黑皮则朝不同方向驶去。
执法人员兵分三路,追赶着三人。张军一直缩在车里,指引司机追雷雷。雷雷疯狂蹬车,一路东倒西歪,货撒了一地。身后两名步行追赶者见状不时拣货,很快被甩下。雷雷一边骑一边回头,张军那张怨毒的脸紧随不舍。
雷雷拣小路窄路骑,看见前边一条小巷,一头钻了进去。张军他们的车无法进去,他只好跳下车,吩咐司机开车找人,自己跟了上去。
青儿在邓丽君的歌声中行走,她如入无人之境,与雷雷的点滴过往不断浮现……韩阳跟着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他看着青儿茫然走着,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忽然街口一阵喧哗,一辆三轮车横冲直撞进来,随着是一阵疯狂的吆喝:闪开,快闪开!三轮撞翻了路边小摊,路人纷纷躲避不迭。
青儿闻声茫然抬头,不禁一下子愣住,那个蹬三轮狂喊的男孩儿正是她热切思念的雷雷。雷雷一路狂喊着,行人纷纷避开。青儿当间站立,一动不动地看着雷雷。
雷雷抬头看见青儿,慢慢停下。两人当街相互凝视着。邓丽君的歌声传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青儿眼中渐含泪水,雷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青儿,眼神越来越痛苦……韩阳赶来,看见雷雷,再看青儿,谁都能读懂这对青年男女眼神中炽热交织的是什么。韩阳难过地低下头,转过身慢慢走开。
张军带着几个人步行赶过来,老远见到雷雷和青儿在一起,脸上怨毒加深,他加快脚步。青儿看见张军杀气腾腾,脸色大变。雷雷猛地回头,张军一脸凶相地瞪着他。
青儿紧张地问:怎么回事儿?
雷雷一动不动,脸色平静。张军等人将雷雷的三轮围住,雷雷跳下车,靠在车上,看着几个人,一脸傲慢。他的傲慢激怒了张军,张军冷笑着踢踢三轮:这是什么?
雷雷冷淡地说:你没长眼还是不识字?箱子上不写着吗?
围观者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发笑。张军却不急不恼,他要当着青儿面好好玩弄一下雷雷的自尊。
张军冷冷地说:带上你的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
雷雷不屑一顾地问:上哪儿啊?
张军正色道:白莎莎伙同省外贸不法分子,有重大走私嫌疑。我们正在追查走私物品,你和白莎莎是一伙的,你得接受我们的调查!
围观者议论纷纷。青儿无比焦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看雷雷。雷雷淡然地说:不去!
张军得意洋洋地说:我劝你还是配合我们。白莎莎和她哥现在已经外逃,甩下你个小喽啰当替罪羊,真是可怜!不过嘛,我们的政策你也了解,坦白从宽。
雷雷到底年轻,他有点沉不住气:我这批货都是有批文盖公章的,有一个章子还是你帮着盖的,你装什么装!
张军依然是那种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语气:你这是造谣,我从来就是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腐败分子划清界线的!
雷雷怒道:你他妈再说一遍?几天不见你还装神弄鬼了,真拿自己当根葱啊?
张军脸色阴沉下来,那几个执法人员以及商业街维持安全的保安将雷雷团团围住,个个像是凶神恶煞。
雷雷一脸不惧,拉开打架的姿势。
青儿赶紧上前冲张军说:张军,你这是干嘛?大家都是朋友、老乡,有什么话好好说嘛!雷雷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啊,他根本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儿!你说对吧?然后她转过脸,推着雷雷说,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影响交通了,你看人都堵得走不动道啦!赶紧走!
青儿推着雷雷走,雷雷被动地走了几步。
张军冷笑道:还真是小两口啊!叶青儿,雷雷要杀人放火、强奸妇女你也护着他吗?
青儿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雷雷猛地转过身,怒视着张军说:你丫说什么?
张军喝道:姓雷的,你必须老实配合我们!否则,问题就严重了!
青儿压住气,冲着张军说:雷雷有什么问题,有法院公安局管,你也不必这么为难他!
张军不屑地说:我犯得着为难他?他这些货物编号都是海关纪录在案的,都是走私品,懂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还敢护着他?别以为傍个高干子弟就背靠大树,小心掉进臭粪坑爬也爬不出来!
雷雷大怒,挥拳就要冲上去,被青儿使劲拽住:别冲动!你又没犯法,你怕他干什么?
张军冷冷地说:他没犯法,谁犯法?
雷雷看着青儿,见她紧张恐惧的表情,自己反倒平静下来。他转过脸冷静地对张军说:我跟你走!
张军愣住,他没想到雷雷一下变得这么乖。他想让雷雷在青儿面前出丑,不想就这么善罢干休,他要激得雷雷发作,抓住他的把柄狠狠收拾他一顿。
雷雷大喝一声:走啊!
张军不搭理他,招呼跟来的人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往面包车里搬。雷雷沉下脸问他想干什么?
张军一脸阴损地说:你人跟我们走,东西涉嫌走私,我们要扣留检查。
青儿紧张地看着雷雷,雷雷咬着牙说:你随便!
那些人开始搬雷雷三轮上的东西,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人搬走,气得眼里出血。张军在一旁冷冷看着。雷雷慢慢回头看着张军,见他眼里藏着怨毒,突然一笑,扬声道:拿吧,拿吧!小心点儿,别磕着碰着啊!这批货我可都登记在册的,你们弄坏了可得双倍赔偿!
就听一个小伙子嘀咕道:你还想拿回去?做梦吧!
雷雷闻言不动声色地盯着张军。张军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他将雷雷挂在三轮车把上的挎包拿下来,那是雷雷私人用品。雷雷冷着脸上前,一把抓住:这私人物品,别动!
张军拽得紧紧的不松手,盯着雷雷,声音很冷:是吗?谁能证明?
雷雷死盯着张军,声音低沉:小子,我给你留着脸呢,别欺人太甚!
张军虽然生气但也很兴奋,他看出雷雷已经忍不住火了,他要用手中这个挎包逼着雷雷发狂。他扬声道:你这种小流氓、小混混,仗着高干老子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今天我们就是代表人民,管教管教你!
张军说着猛地一抻,雷雷挎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多是一些票据、笔记本,关键是一台日本进口小巧的walkman,伴随几盘磁带狠狠摔向地面。雷雷本能伸手要接,walkman应声掉地,摔成几半,里面掉出邓丽君的磁带。
雷雷狂怒,转过身瞪着张军.张军却一脸冷漠看着地上邓丽君的磁带,突然一笑,抬头看着雷雷。
张军用脚碰了一下那盘磁带,冷笑道:啊,邓丽君?听说你除了邓丽君什么也不听,为什么?
雷雷愤怒地冲上前,一把拽住张军衣领,气得浑身发抖。张军身边的那帮人立刻冲上前,要抓雷雷。青儿急忙护住雷雷,背冲着他说:你冷静点,他在成心激你,你看不出啊!别中他圈套!!
雷雷慢慢松开手。张军盯着他,一脸阴险地嘲讽道:好一个夫唱妇随,甜蜜蜜啊!说着伸出脚,踩住邓丽君的磁带。
雷雷和青儿都盯住张军那只脚,看着那只脚一点一点将磁带踩得粉碎。
雷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青儿死劲拽着雷雷,推着雷雷往外走,厉声道:走啊,走啊,不就一盘磁带嘛,什么了不起的!甭跟这种流氓、人渣废话!
张军越来越嚣张:是吗?让大家说说,谁是流氓?你们还不认识吧,这位是本市雷副市长大公子,有名的小流氓。这漂亮姐儿……
雷雷打断张军,吼道:你他妈找死啊!
青儿一边死死拦着雷雷,一边回身冲张军吼道:你这是公报私仇!你要报复我,你冲我来啊!
青儿盯着张军,眼里全是愤怒和不屑。张军看着青儿眼中的不屑,眼睛冒火,终于失去理智。他一脚踢开地上的walkman和破碎的磁带,狂吼道:臭娘们,破鞋!神气什么!谁还不知道谁有钱、有权,你就他妈上谁床?
青儿羞愤交加的呆住。雷雷低吼一声挥拳冲上,一拳击中张军脸部,打得张军满脸开花,摔倒在地。
张军带来的那些人以及保安,还有一帮要拍张军马屁的混混们一涌而上,将雷雷团团围住。张军爬起来,吐一口血水,抢过一根木棍冲上去就打。
雷雷抡着三轮车上的钢链锁,一个人奋力和十几个人打在一起……
青儿又急又气又怕,早吓晕了。她哭着一个劲儿地喊着:雷雷!雷雷!
这又是一场恶斗,因为青儿在场,雷雷斗志昂扬,他为自己也为青儿尊严而战。
韩阳闻迅从远处跑来,见状大惊。青儿见着韩阳,像见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韩阳,哭喊着:韩阳,你帮帮雷雷,帮帮雷雷。
韩阳没功夫理会青儿,上前和青儿一起拼命拦阻,但无法近前。他急忙转身跑到公用电话处,打电话报了警。
警笛声响起,混混们一哄而散。
雷雷稍一分神,张军忽地抡起木棍砸向他。青儿尖叫一声挡在雷雷面前,就在木棍砸到青儿头上瞬间,雷雷猛地推开青儿,那木棍着着实实砸在雷雷腿上。雷雷应声往下倒去。青儿猛地扑过去,接住雷雷,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警察赶来,张军等慌忙逃走。
青儿紧抱雷雷,张大嘴,却哭不出声。雷雷鲜血浸透青儿衣襟……
救护车笛声阵阵……
青儿医学院的系主任和教师带着实习的学生,在医院参观。突如其来的救护车鸣笛声让他们扭头观瞧,只见救护人员推着一辆担架车匆匆走过。担架上躺着一个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人,韩阳扶着一身血污的青儿跌跌撞撞地跟在担架旁。
医学院的师生都愣住了,系主任叫住韩阳,问叶青儿家出什么事儿啦?韩阳不知道怎么回答,青儿在急诊室外流泪不止。
系主任焦急地问,是她父亲还是母亲出事了?韩阳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是她一个朋友受了伤。系主任见青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狐疑地问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韩阳含糊地说:反正是好朋友呗!您忙您的去吧!
正说着,医生推门出来,问道:雷雷家属在吗?
青儿赶紧抹把泪:我是!
系主任一听雷雷,愣一下,忙看韩阳,韩阳窘迫地低下头。
医生对青儿说:病人腿部受重击,关键是受打击部位有旧伤,可能会引起严重的炎症。青儿紧张地问道:您直接说结果吧!我是医学院学生,我听得懂!
系主任和韩阳都围过来,医生看看四周,苦笑一下:病人有可能截瘫!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医生话音未落,青儿的身体直摇晃,险些栽倒,韩阳赶紧扶住她。青儿推开韩阳,冲进急救室。
雷雷头缠绷带,输着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青儿跑进来,扑到雷雷床边,满脸是泪。她眼前浮现出雷雷以前受伤的情景,声嘶力竭哭喊道:雷雷,你别怕,你别怕啊!我会在你身边,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一辈子不离开你!
雷雷想动,却动不了,眼泪刷地流下来。
青儿恸哭着,呼喊着:雷雷,雷雷,我们永远在一起……
大门敞开着,韩阳、系主任和那些教师学生们,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对苦命情侣相依为命的场面,全都黯然神伤,一个一个转身离去。
韩阳茫然走着,系主任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系主任看着韩阳痛苦的样子,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拍拍他肩膀,摇摇头离开了。
韩阳颓然地坐在走廊长椅上,心里异常难过。
老叶缓缓走来,一眼看见韩阳,脸露欣喜,叫道:小韩!
韩阳开始没听见,直到老叶走到跟前叫他,才慌乱地抬头,赶紧站起。老叶关心地问道:当班啊?
韩阳机械点头,老叶温和地说:今天下班早的话,就去我家吧!你阿姨成天唠叨说你不去看她。
韩阳神情木然,脑中完全没有意识。老叶见他精神萎靡不振,不大想说话,便把他们夫妇打算让青儿出国留学的事儿告诉了他。韩阳一听青儿的名字,马上反应过来。他怕老叶看见青儿,慌忙把他引开,免得生出枝节。
青儿在急诊室病床前细心地为雷雷擦脸擦手。雷雷的眼睛随着青儿脸动,青儿满脸羞涩,用手去胡撸他的眼睛,让他把闭上眼睛。雷雷假装听话地闭上眼睛,又睁开。
青儿给他擦完手脸,又帮他擦身体和脚。雷雷不觉兴奋起来,但却拼命忍着。还是忍不住要翻身,他刚一动,输液瓶差点倒了。
青儿赶紧扶住瓶子,瞪着他道:你要干嘛?
雷雷忙说:撒……撒尿!
青儿想笑,但她忍住了。她拿出接尿盆说:就在床上撒吧!
雷雷满脸窘态:你叫护士来,出去!
青儿终于忍不住乐了:我可是医生啊,别扭什么呀!
雷雷看着青儿笑脸,愈加兴奋。他努力压制着。忽然伤口疼得他直叫,青儿紧张地上前搀扶,雷雷现在哪里敢碰青儿身体,忙弯着腰,推青儿让她出去。
青儿是学医的自然明白,她红着脸娇嗔地轻轻给了雷雷一下。雷雷就势喊疼:唉哟,往哪儿打啊,疼死我啦!
青儿是进退不得,不看雷雷:讨厌!哪儿疼啊?
雷雷大声说:哪儿都疼,快叫医生来!
青儿转过身,见他真疼得脸上直冒汗,吓得狂喊:医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