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此身应是逍遥客1>

<第三十章 此身应是逍遥客1>

左原孙于第三日下午到了燕州巩思呈与他旧有同窗之谊不料在此相见既喜且惊。喜在左原孙一到柯南绪布于燕州城外的奇阵指日可破惊在究竟凌王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请得左原孙效命军前。

左原孙长袍闲逸两鬓微白仍是一副机锋沉稳的气度与老友见面略叙旧情只说此次是为柯南绪而来似对其他事情毫无兴趣也绝口不谈。

卿尘这几日被夜天凌禁足在帐中无聊之下每天推算那奇门遁甲十八局。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顺逆三奇六仪纵横九宫阴阳。她虽小有所成但有些地方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左原孙刚刚见过夜天凌等人便被她请来帐中仔细请教。

左原孙倒不急着开解她的疑问问道:“听说王妃和柯南绪较量过一阵那柯南绪阵破琴毁险些大败而归?”

卿尘想起那晚在横梁渡仍旧觉得侥幸摇头道:“只能说我破的是柯南绪的琴当时还有湛王相助。如今布在燕州城外的阵势仍是那阳遁三局柯南绪不再以琴御阵阵势一成步步机锋我便无法可施了。”

“柯南绪恃才自傲从来自诩琴技独步天下他以琴御阵是因自恃无人能在七弦琴上敌得过他王妃使他败在此处比破了他的奇阵更能乱其心志。”左原孙随手抽了柄长剑在地上画出一道九宫图挥洒之下已布出柯南绪用来防守燕州的阳遁三局。

卿尘专心看着随口问道:“先生似乎对柯南绪十分熟悉?”

左原孙半垂着眼眸手中长剑“唰”地划出一道深痕所取之处正是阵中元帅甲子戊所在的震三宫:“此人乃是我左原孙多年前引为知己之人亦是此生唯一恨之入骨的仇人。”

卿尘一怔抱歉道:“先生似乎不愿提起此人是我冒昧多问了。”

左原孙缓缓一笑抬眸间春秋过境那抹原本深厉的恨意皆在一瞬的失落中寂淡如历尽千帆的江流风平浪静:“王妃何出此言?我与柯南绪之恩怨牵涉瑞王平时不愿提起是怕有人无事生非并非不可对王妃说。当年我是瑞王府中幕僚柯南绪少年才高名满江左时人知有我左原孙必知柯南绪。他来伊歌拜访于我我们秉烛畅谈天下事言语之中甚为投机当真相见恨晚。我因欣赏他的才能将他引荐给瑞王瑞王十分重用他他也尽心辅佐瑞王宾主尽欢。谁知其后不久他便开始怂恿瑞王与天帝抗衡瑞王也因一些事情对天帝心存怨怼便真谋划起大事来。我百般劝说无效反而因此与瑞王生分了。当初他替瑞王所策划得也可算天衣无缝难保事情不成只没想到万事俱备他竟在举事前夜密告瑞王谋反。天帝抢先下手兵围瑞王府府中家眷四百余人皆尽问罪入狱。事后天帝念在太后求情将瑞王流放客州。柯南绪却暗中买通押解的官员半途置瑞王于死地。而后他便事虞呈为主如今又助虞呈叛乱王妃都已知道了。我左原孙一生之错便是交了这样一个朋友实为恨事。”

一段恩怨左原孙说时平淡无奇听来也多不过三两言唏嘘。然旧主蒙难挚友反目身陷囹圄壮志东流前事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卿尘眉心轻锁:“听先生所言此人当是个反复无常。不忠不义之小人但我听他的琴却别有一番清高心境气势非凡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左原孙道:“我当初亦认为琴心如此人心自然谁知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见这世上之事自以为知道的却往往错得最离谱人心尤其是。”

卿尘道:“若能生擒柯南绪届时自当问他何故背友卖主。左先生这阳遁三局的玄妙我可惦记多日了。”

左原孙点头微笑说到行兵布阵他眼中自然而然便是那种游刃有余的自信:“柯南绪所学乃是奇门遁甲中的地书奇门他于九宫八卦之中另辟蹊径独立见解往往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困顿不敢妄动越是刻意去揣摩他阵法的变化越会深陷其中。实际上他无论怎样布置千变万化还是不离根本。”他用手中长剑指着面前的九宫图:“后风创奇门一千零八十局实为十八个活盘也就是阳遁九局。阴遁九局。阳遁九局顺布六仪逆布三奇阴遁九局逆布六仪顺布三奇柯南绪再怎样才智高绝也要应合此数。眼前甲子戊位居震三宫由此可推断其他八宫分布便得此阵为阳遁三局那王妃可知他为何要用此局?”

卿尘抬眸以问:“请先生赐教。”

左原孙道:“奇门定局是按二十四天时循环相配八卦。洛书而成。依洛书数冬至居坎势数一则冬至上元便为阳遁一局冬至小寒及大寒天地人元一二三此时正是大寒上元。”

“所以柯南绪用的便是阳遁三局那么接下来上元将尽中元如何?”

“上元一定局数推进六宫即得中元阳遁顺推阴遁逆推大寒。春分三九六。”

“则依此而推大寒中元便为阳遁九局先生的意思是柯南绪下一步的阵势将是阳遁九局?”

左原孙微微点头:“就如花开花落四季交替桃花不可能开在冬季寒梅也不可能绽于夏时柯南绪无法在大寒中元维持这阳遁三局。”

卿尘眸光一亮:“如此说来大寒中元时甲子戊将由震三宫移往离九宫移宫换位的间隙便是破阵之机。”

左原孙道:“正是如此但柯南绪不会轻易将弱处示人。若我所料不错他必过中宫而寄坤二宫用以惑敌。”

卿尘依左原孙方才所说正将奇门遁甲十八局一一推算顿觉豁然开朗有如走入了一个奇妙的天地闻言抬头道:“先生对柯南绪可谓知之甚深。”

左原孙深深一笑淡然道:“越是深交的朋友变成敌人便越可怕柯南绪对我也一样了如指掌。”

一节三元每元五天隔日便是大寒中元。军中暗中布置兵马左原孙与巩思呈参详商议指挥若定静候佳机。如此难得的机会卿尘自然不想错过趁夜天凌不在便溜出了军帐。

冥执当着守卫职责一见她出来顿时一脸苦相:“凤主让殿下知道属下定受责罚。”

卿尘侧看他眉眼弯弯地一笑做个悄声的手势:“他一时也回不来就算回来我人好好的他还能军法处置了你?”

冥执苦笑道:“神机营和冥衣楼不同殿下一句军法下来属下便得挨着。”

卿尘笑道:“你这次就还当没看见他问起来有我。”转身又递了样东西给他:“这个阵局我是刚跟左先生学的你用心仔细琢磨透了他以后行军打仗还要倚重你哪里还能罚你?”

冥执继续一脸苦笑卿尘施施然沿着军营一侧往高处走去没走多远便遇上十一在前面凝神看着雪地上什么东西一柄长剑斜斜指着兀自出神。

卿尘悄悄上前一看却是地上画着幅八卦图她笑问道:“想什么呢?你何时也对这五行八卦感兴趣了?”

十一听脚步便知道是她也不回头说道:“我在想这八卦之中一则至阴一则至阳相辅相融浑然天成无往不利。若一旦各为其政便孤阳不长独阴难盛终究会有所偏失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卿尘闻声知意迟疑道:“他们是不是又起了争执?你夹在中间为难了吧?”

十一此时回头一笑:“没有四哥还是四哥虽山崩而色不变七哥也还是七哥温文尔雅胜春风只是越看着如此反叫人心里越不安。”

“你从来不说这些的今天怎么了?”卿尘缓步走到他身边。

“倦了。”十一仍笑着青影一闪长剑入鞘拿起金弓遥遥瞄准百步以外的箭靶“兄弟虽还是兄弟却毕竟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十一微微眯着眼抬头看向晴冷的天空。天色极好万里无云的湛蓝连着茫茫千山的雪映得人眼底心底尽是干净的晴朗。也不过几日的时间风雪严寒似乎都没有了先前的劲头从西蜀到北疆一晃冬季将尽偶尔从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回暖的微风山川间扑面而来的已是别样的气息。

奔流而下的三川河穿过南良峪远远地涌向燕州城。此时冰涛雪浪封盖着宽阔的河面两岸挂着冰凌的密林层层错错不断伸展仿佛一幅静止的羊脂白玉画但却偏叫人感觉到枝头积雪消融冰层下水流激缓悄然破冰碎雪滔滔不绝阳光似能透过那冰色映着流水依稀听到琤轻响。

卿尘站在河边天仍是冷的呼吸间一团白雾顿时笼在眼前她扭头笑了笑:“十一我问你一句都是皇上的儿子他们想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想过?”

十一似是一愣旋即露出个英气逼人的笑他对卿尘挑了挑眉梢:“这种问题也只有你会问也只有你问我才会答。但凡是男人便有雄心壮志更何况生为皇子自小听的看的都非比寻常心中岂会没有那般志向?功名富贵莫过于天下处在大正宫中面对那个万人仰望的位子有时候不可能不想那些事情只是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这些皇子都是皇族与仕族之间的关键苏家和凤家。卫家不同自来立于朝堂的根本是不争。母妃性子柔弱从来不曾想着冠宠后宫却二十余年深受父皇宠爱。十二弟飞扬跋扈在天都不知惹了多少事端父皇却一再纵容这都是因为苏家门庭清高无党无私。所以在父皇眼中在朝堂上苏家的每一句话都有分量没有人不看重苏家。”

“那你呢?”卿尘问道“你又整天和四哥在一起皇上不也一样重用你?”

十一想了想笑道:“你既这么问我不妨告诉你个秘密我从小缠着四哥带我玩其实是父皇命我去的。”

扑面一阵风来仿佛大正宫中春日料峭。龙柱飞檐下幼小的十一站在父皇面前父皇看着远处四哥修挺的背影神情复杂:“澈儿今后不妨和你四哥多亲近些。”

虽是答应下来了心中却有几分不情愿四哥那没劲的脾气话都不多说的。然而从此还是总到延熙宫找四哥很少有人去的莲池宫也因母妃的经常走动多了几分生气。

真正敬服四哥是那一年的春猎四哥没带侍卫独自射杀了一头白额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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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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